《攻略病娇男配的正确方法》 作者:欠金三两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总章节数:96 第1章 女子香 蹲在墙角,搓了搓手,李弱水正试图给地牢里的自己取暖。 现在是三月,又湿又冷的风从墙缝里钻进来。 可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鹅黄襦裙,冷风浸入,她腰前的两条绦带都染上了几分湿意。 李弱水看着地牢里的其他女子,微微叹了口气。 她好歹还能搓手跺脚,其他人被下了药,浑身无力,只能靠着湿冷的墙壁休息,好些人都被冻得脸色发白、嘴唇乌青。 “系统,那个男配到底什么时候来?” 【请宿主耐心等待。】 李弱水蹲在墙角,双手拢袖,神情凄凉,像是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如果我有错,法律会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到这本书里受苦。” 李弱水会到这里完全是因为这个系统。 它将李弱水送到了一本名叫《猫鼠游戏》的断案言情文中,目的是攻略那个温柔痴情的男配路之遥。 为了建立李弱水与路之遥之间的羁绊关系,提高成功几率,系统让她穿成了第一案中被无情拐卖的炮灰。 还早早就给他送了专属悬赏令,据它说现在男配正在赶来救她的路上。 据说只是据说,一个小时之前系统就说快到了,现在还让她耐心等待。 “不行,太冷了,他再不来我就要自己想办法出去了。” 话音刚落,地牢入口处的门被打开,透进的天光照亮了小半地牢,一道长长的影子从入口处拉进。 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妇人。 随她一起的还有几个黑衣人,拿着披帛和斗篷,说的话很是谄媚。 “杨妈妈,你慢些,小心摔着。” 她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步伐有力,每一步都让人感觉压迫和怪异。 地牢门再次关上,黑衣人将火把点燃,橙色暖光驱散了几分阴寒。 她的面容硬朗,沉着脸走到牢门前,撇下的目光像是在看牲畜,上上下下打量,肆意评判着她们的品相、估算着价钱。 李弱水微微皱眉,便见这杨妈妈的视线看了过来,眼神轻蔑,语气不耐。 “就是你昨天想跑,伤了两个人?” ? 李弱水愣了一瞬,她今天才到,难道是身体原主? “脾气太犟,送出去之前先磨磨脾气。” “怎、怎么磨?”李弱水在心里猛叫系统,却一直没有回音。 不是吧!这时候又没声了! 杨妈妈拿出一个布包,里面亮出了一排泛着寒光的银针。 “这东西不留伤口,从指尖扎进去,再倔的牛也不敢犟了。” 李弱水看着那排银针,眉心一跳,差点就吼出来了。 牛只有蹄髈,哪里有指尖! “等等,如果我道歉,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 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就是要能屈能伸,能进能退。 杨妈妈嗤笑一声,抽出了其中一根针看她:“你觉得呢?” 看着杨妈妈的脸往前凑来,李弱水无奈地贴到了墙上,退无可退。 “没机会也不用靠这么近……” 杨妈妈拉起她的手,慢悠悠地说道。 “你这小姑娘长得漂亮,看着还机灵,昨天怎么这么冲动?” 银针抵到李弱水的指尖,杨妈妈叹了口气。 “以后去服侍别人可要乖些,这套针是要送给主顾的,再调皮可要像今日这样了。” “等等!有人闯进来了!” 李弱水猛地抽回手,却没能抽出来,只能用眼睛盯着地牢的入口。 黑衣人们毫不在意地抠抠耳朵,杨妈妈叹了口气,又抽出了一根银针,银针上反着的暖光映在她毫无神采的眼中。 “耍花招?再来一根。” 李弱水瞪大了眼睛,想使劲收回手,却比不过她的手劲。 “不是吧!我就开个玩笑!” 她就想苟一苟,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吗!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地牢顶部的木门开了,幽暗的室内再次亮了起来。 一道身影被拉了进来,随后是一根木制的盲杖探入木门,哒哒地敲击着楼梯。 杨妈妈等人立刻站了起来,皱眉看向那处。 从入口走进的人穿着一身白衣,长发及腰,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看不清面容,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循着火把的猎猎呼声走到了牢门不远处。 他双眸轻闭,勾起一个柔和的笑容,整个人如同还未消融的春雪,明净清澈,却又不带一丝冷意。 “有人特意给我发了专属悬赏,实在太好奇了,就来看看。” “所以,李弱水是哪位?” 【任务对象路之遥已到达,请宿主把握机会,攻略开始。】 【温馨提示,专属悬赏写了姓名,请宿主自行斟酌。】 李弱水听到提示,默默闭上了张开的嘴。 原书里说过,在认识男女主之前,路之遥的名字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她和他完全不认识,按道理是不知道他名字的。 …… 她是不是上辈子和系统有仇!怎么一直坑她! 阴冷的地牢里没有回音,奇怪的是杨妈妈等人居然也没有动,只是牢牢地盯着他。 靠在墙上的一位女子撑起了身体,有气无力地打破了这份寂静。 “是我。” 李弱水默默偏头看她。 就算自己不是也要争取这一分活的机会,原来这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吗? 路之遥略一挑眉,点着竹杖向牢里走去。 杨妈妈盯着他,脚步却是往后退的,其中一位黑衣人举刀而上,刚靠近一些便被他打飞到牢门上,吐了一大口血。 李弱水顿时倒吸口气,心下疑惑,他不是温柔系男子吗,这打法是不是有点崩人设? 路之遥转头偏向他那个方向,言笑晏晏:“我若是你,就会乖乖地待在一旁不出声。” 他走到那个少女出声的地方后蹲下,雪白的袍子散开在地,其上映着火光,像是一朵染着夕阳的白幽昙。 “你是李弱水?” 他的声音温如清泉,让那个少女的紧张感顿时消散许多。 “是的。” “那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这个少女顿时语塞了,她只知道悬赏令,却忽略了前面的专属二字,暗恼自己太过冲动的同时,却又带些赌徒心理般说了一个姓。 “苏。” 李弱水:…… 好像猜这个姓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长这么好看的姓氏都不会太俗。 路之遥低头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面向众人。 “有意思。知道我的名字,却还把自己藏起来了?我好像更好奇了。” 他眉梢微挑,扬起了一抹净如新雪的笑容。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找找谁是李弱水?” 如果忽略他的那抹笑,那气势和话语倒比在场的反派还像反派。 杨妈妈看了眼地牢入口,僵硬地勾起一抹笑。 “公子想怎么玩?” “我是个瞎子,看不见。”路之遥笑了一下,弯起的眼睫上划过火光,像是洒了点点碎金。 “不如这样,谁能证明自己是李弱水,我就带谁走。” 一听这话,原本还蔫成小白菜的少女们都支棱起来了,纷纷开始胡说八道,还有人把百家姓背了一遍,大家都在猜测着他的姓氏。 猜一猜又没有什么,万一对了可就是有了生的希望。 只有李弱水看着他,心里的疑惑都快满到溢出来了。 路之遥不是温柔痴情又善良的男配人设吗?怎么会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她直觉一向很强,以前凭这个躲过很多灾祸。她不怀疑自己的感觉,必定是路之遥这人有问题,可书中他的性格明明就是痴情又温柔…… “找到你了。” 面前突然蹲下一个身影,白衣黑发,双目轻闭,笑吟吟地“望”着她。 李弱水再次靠后贴紧了墙面,暗叹失策。 她方才想得入神,忘了和其他人一起吼两嗓子了。 路之遥凑近她,腕上缠了好几圈的白玉佛珠叮当作响,垂下的穗子扫在李弱水手背上,痒痒的。 “我姓什么?” 眉眼弯弯,尾音上扬,他语气里带着的期盼都快溢出来了。 “路。” 李弱水松了肩膀,反正也要和他认识,不如直接说了。 路之遥静默了一瞬,突然笑出了声,眉眼柔和。 “在这世间知道我名字的就我一人,你是如何得知的?告诉我吧,我想了许久也没能想通。” 李弱水舔了舔干涩的唇,怎么说呢,她其实也还没想通。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路之遥只是想要一个足够有趣的答案,一个有趣又能再次勾起他好奇心的答案。 “是一个很奇特的原因。不如你先救了我们,我再好好和你说。” 路之遥站起了身,腕间佛珠叮当作响。 “那你可要想快些,我杀人很快的,若是理由不够奇特,你要比他们惨。” 他转身对着众人,拔出了腰间剑,笑意盈盈。 “我给她一些时间编,所以会慢些。谁先来呢?” 杨妈妈咬紧牙根,和身边的黑衣人互通眼色,几人一拥而上,招招对着死穴下手,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刀光剑影在这地牢内掠过,火光忽明忽暗,路之遥以一对多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警告,不允许透露系统及攻略一事,违者将被强制消除。】 李弱水一听这话,真的想将它揪出来暴打一顿,这一切的起因不就是因为系统吗!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路之遥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至于原著里的描述,那谁让他面对的是女主,而她只是一个炮灰呢? “嗯?” 一声轻呼将李弱水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抬头看去,差点直呼好家伙。 反派们几个回合都没坚持住就倒地了,死得悄无声息,火把落在地上,照亮了地上那小片红色细流。 而路之遥轻呼过后,转过身面向她,地上的火光将他的面容拉扯得模糊不清。 “抱歉,有些兴奋,就快了些。” 李弱水咽了下唾沫。 这也太快了吧!反派们快支棱起来,再给她拖点时间啊! 其他靠墙而坐的女子已经被吓到噤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会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他抬脚走来,踏过那片血色,溅起的血花点染在他的袍角,最后停在李弱水身前。 路之遥弯了弯眼眸,俯下了身,血滴从手中的剑上滴落,在这静谧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 “想好了吗?你奇特的理由。”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章 女子香 如果再给李弱水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点开那本,也不会被系统选中穿书,更不会面临这个尴尬的境地。 不对,应该是早知道要穿书,她就好好做个笔记,从各个方面好好分析一下这本书。 书中的女主陆飞月是巡案司女捕快,男主江年是被她追捕了许久的头号飞贼,两人协手破过许多案子,久而久之便互生情愫,但一直没有表明心迹。 于是,作者安排了一个男配角去推动感情发展,这个人就是路之遥。 为了表明男女主天生一对,便有意将男主男配设计得完全相反。 江年只有轻功好,路之遥则是武力天花板;江年放荡不羁,路之遥则温柔自律;江年表达心意吞吐磨蹭,路之遥则直言不讳。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江年家庭和睦,那么路之遥家庭不幸,江年外冷内热、关怀他人,那么路之遥则内心冷漠、不顾他人死活…… 李弱水看了眼那泛着寒光的剑尖,再看着他暖如春风的笑意,背上不禁出了些冷汗。 “想到了吗?” 路之遥蹲了下来,那片血色的细流慢慢爬上他的袍角,晕出了片片红色。 李弱水顿了一下,紧紧盯着他的神色开了口。 “全都是因为我做了个梦。” 路之遥点点头,双手撑住下颌,但神色没有显出多大的吃惊:“继续。” “梦里我被抓了,但是阴差阳错被你救了……” “这很奇特吗?” 他无奈地笑着站起身,随手甩了下手中剑,血滴洒落开,点出一条弧线。 “还有,被你救了之后不知道你名字,但是后来日久生情,我们在一起了,你才告诉我你叫路之遥,是你师傅给你取的名字。” 李弱水紧赶慢赶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拍胸顺气。 然后她看到路之遥的笑容由原先的柔和慢慢变化,很难形容那种笑,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厌恶。 脸还是好看的,只是笑得奇怪极了。 李弱水琢磨了一下,在他举剑之时立刻开了口。 “我们后来还和另外两人一起破获了这起案子,他们的名字我也知道。一个叫陆飞月,是巡案司女捕快,一个叫江年,是头号通缉犯。” “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赌!” 路之遥放下了手中的剑,再次蹲了下来:“赌?赌你的梦?” 李弱水松了口气,被冷汗浸湿的襦裙更加冰冷,从墙缝里吹出的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赌我梦里的一切都是将来会发生的。” 路之遥扬起一个笑:“你想和我玩游戏?” “对。” 李弱水看着他的表情,不敢错过一点。 两个人感情的开始,一定是起源于对对方的好奇。 不管路之遥个性温柔还是古怪,从这点入手一定没错,谎话不能全假,半真半假才最让人迷惑。 只要证明了“梦是真的”这个前提正确,那么她在其中说的假话也会变成真话。 比如,她和路之遥日久生情这件事,即使他心里不信,但梦是真的,这便埋下了一粒种子,只等它发芽长大。 路之遥来了兴致,轻轻捻着腕上的佛珠问她:“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如果我输了,不用你动手,我生吞了你这把剑。” 李弱水当场立了个fg后站起身,往一旁挪了挪,离他两步远。 路之遥轻笑一声,也站起了身:“如果我输了……” “不用。” 李弱水非常有自信地拦住了他。 “你肯定会输,先欠着吧,到时候再说。” 增加羁绊怎么能用系统这种硬凑的方法? 当然是两人欠来欠去最后剪不断理还乱了。 李弱水不禁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顺便又离他远了一步。 原著里确实是和男女主一起破了案,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她而已。 万一这次砸了,赌约里还有一个内容能多给她一些时间——日久生情。 情生没生不重要,重要的是日久。 “那便祈祷这次真的能遇见这两人。至于日久生情便不用算在赌约里了——” 路之遥将剑收了回去,笑意盈盈:“我哪里懂什么情爱。” 李弱水:“……” 根据著名的“真香定律”可以得出,一旦说出这样绝对的话,最后的结果只有真香。 地牢内的火把彻底熄灭,但地牢入口处依然光亮。 李弱水抖抖身子,看向了周围无力的几位少女,从那几位黑衣人身上搜出解药给她们吃下,一行人慢吞吞地从地牢里出去。 “能帮我找一下盲杖吗?” 路之遥叫住了李弱水,神色温柔自然,一点没有方才想举剑杀她的愧疚感。 李弱水从角落处拾起了他的盲杖,红木制的,不算很重,盲杖顶部端端正正地刻了三条波浪线。 她凑近看了下,像是随手画的,可又端正无比,三条线之间的间隔都不差分毫。 路之遥接过盲杖,笑如春风:“多谢。” 李弱水嘴上说着不谢,心里却在呐喊,真的要谢谢就好好相处,别惦记着互相伤害了。 书里对路之遥的背景写得不多,简单一句“幼时被母亲遗弃、少时师傅惨死身前”便概括了他的身世,其余的描写就都是他作为男配的戏份了。 这也太难了,她光知道剧情有什么用,她对路之遥的了解完全是从女主的视角出发的。 人都有多面性,谁知道他在面对主角之外的人是什么态度,比如她知道的温柔痴情的人设,也许没错,可绝不是对她有的。 李弱水走在他身后,不自觉叹了口气,道阻且长啊。 走在前面的那几位女子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李弱水越过路之遥先出了地牢,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不免一惊。 许许多多的黑衣人躺在地上,现场并没有血迹,可他们的脖颈无一例外地都扭曲得厉害,死状骇人,吓到了不少姑娘。 走出地牢的路之遥似是不懂大家的惊讶,兀自将浸了血迹的外袍扔了出去。 “走吧。” 他扬起一个笑,点着盲杖往院外走去。 如果不是这满院的尸体,他在李弱水心里大概还是那种如笑如新雪的人吧。 她跨过这些死状各异的黑衣人,赶紧跟了上去。 “你杀人的手法可真奇特。” 路之遥低头轻笑,像是在和她讨论今早饭好不好吃。 “因为迫不及待要来见你,就快了些。” 如果不是方才差点被他挥剑相向,李弱水都要误会他话里的意思了。 书里的路之遥可以说是战力天花板,杀人一剑毙命,有时还容易兴奋。 李弱水以往将那个兴奋归为嫉恶如仇,却从没想过他兴奋就只是单纯的兴奋,并没有夹杂其他情绪。 就像喝醉后做的那些事,没什么目的,只是因为醉了,不过别人是醉酒,他是醉心于杀人。 大多数被抓的是雲城本地人,进城后便都哭哭啼啼回家了,李弱水和路之遥有赌注,和他一起住进了客栈,等待两日内女捕快和飞贼的到来。 至于其他人,她们身上没有银钱,只能去官府报案,到时候走官道回家。 知道她们要去官府,李弱水赶紧到她们身边小声嘀咕。 “我之前发现了地牢里有密道,记得告诉他们,若是想走密道,随时来找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因为她的加入而引起了蝴蝶效应,男女主和男配不是在这个案子遇上的怎么办? 那她就输了,得当场吞剑,攻略任务也得失败,再也回不了家。 而原著女主陆飞月此时必定在官府里商量对策,只要有了她,就能证明自己的梦不是假的。 天色已然黑透,李弱水抱着买来的厚衣裳正要回房,路过路之遥房门时停了脚步。 他的房门没关,站在门口往里看去,只见一个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的身影,略显瘦削,腰背挺直,身后翻飞搅动的乌发像是要将他缠入黑夜之中。 “有事?” 他转过头来,如水的月光洒在他轻闭的双眸上,勾勒出他清越的侧颜,更衬得他如玉如仙。 可李弱水却只觉得那副恬淡的面容下正涌动着奇怪的狂流,他此时的情绪并不像表现出的那样柔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疯狂。 总感觉再走进一步,她怕是要脑袋搬家。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男人每月都会有的那几天吗? 只斟酌了一秒,李弱水便退了一步,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清脆如铃。 “想着你今日将外袍扔了,就让小二给你带了一件新的,明早就送来……三月天寒,少吹风比较好,明日见。” 听到李弱水飞快跑回去的脚步声,路之遥突然低声笑了出来,像是止不住般笑了许久。 末了,他感叹的话语在这夜里回荡,尾音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真敏锐啊。”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章 女子香 路之遥的剑很奇特。 从剑身上裂开丝丝纹路,将倒映其上的人影割成无数块,像是随时要碎裂。 剑刃轻薄,在日光的照射下透着一股寒意。 李弱水的视线从那利刃上划过,心下不禁跳了跳:“你擦剑做什么?” 路之遥柔和一笑,弯起的长睫上撒着日光,透出一些碎金般的光泽。 “它从来没有从喉口划下过,不安抚一下会紧张的。” 李弱水不自在地站起身,晃到窗边看着下方的来往的行人,舔了舔唇,干笑两声。 “这不是才过了三日吗……” 她看着桌边专心擦剑的路之遥,心下防线日渐崩溃。 由原来的自信不可一世成了如今的站在窗边的望夫石。 都三天了!男女主怎么还没查过来!难道是他们这个客栈不大不显眼吗!还是那几位姑娘没把话带到! 再没人来她就要当场给大家吞剑助兴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特意嘱咐过,房里根本没有纸笔,他耳力又极好,嘟囔几句都能被他听见,更别说和小二说些什么了。 她已经在窗边站了两日了,不知道有没有点效果。 窗下车马来往,街边摊贩叫卖,在这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李弱水的视线和其中两人相接。 一男一女,男的穿着玄衣,一脸朝气,女的穿着黑红色调长裙,怀里抱着一把刀,神色严肃。 二人正直直地看着她。 这经典的打扮和搭配不是男女主陆飞月和江年还会是谁! 李弱水转头看了路之遥一眼,忙不迭地对他们小幅度招了招手,神色惊喜。 陆飞月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抱着刀往这边来,江年看了李弱水一眼后也很快跟了上去。 李弱水心里暗喜,如释重负地坐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来是来了?” 路之遥停下了擦剑的手,侧耳对着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翘起的长睫。 李弱水压不住扬起的嘴角,故作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梦里就是这样了。” 路之遥低眉轻笑一声,慢慢将剑收回鞘里,铁器相擦的声音听得她收敛了笑容,寒毛忍不住竖了起来。 拭剑的手帕刚被他拿起,下一刻便被一只利箭穿过狠狠钉在了窗台之上。 他扬眉对着李弱水,笑容和煦:“梦里也是这样?” “是……” 当然不是这样,原著里三人的初见很和平,毕竟二位主角是善人,他是伪善人,大家相安无事。 木门被强行破开,陆飞月看好屋内的情况后毫不犹豫地拔刀袭来,她还顺手将站在一旁的李弱水推到了门外。 攻势霸道的刀却在即将刺入路之遥前胸时被他双指夹住,再也没能前进分毫。 路之遥唇畔弯起,指尖轻点刀刃。 “你是?” 陆飞月使劲将刀拔了出来,扬起傲气的眉,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 “巡案司,陆飞月。” 李弱水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不见……” 忽略陆飞月噎了下的神情,她赶紧走到路之遥的身边:“但我证明,那确实是巡案司的牌子。” “女捕快啊。”路之遥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后,拿起一旁的盲杖起身。 “我只是个瞎子,做什么要抓我呢?” 陆飞月冷笑一声,刀始终对着他:“我们怀疑你私自囚禁这位姑娘。” “那便是不认识她了。” 路之遥不再说些什么,闭着双目站在那处,似是偏耳在听些什么。 李弱水揣摩了一下,凑上去试探性拉着他的盲杖,将他转了个方向。 “你的手帕在那边。” 他愣了一瞬,随后扬唇轻笑:“多谢。” 在路之遥去拿手帕时,李弱水赶紧和另外两人解释。 “他没有囚禁我。” “我已经观察你两日了。” 江年拿着□□从门外走进,在陆飞月身旁站定。 “你每天都要在窗边站着,神色苦闷,我去问过小二,他说没见过你出门。即使这不算囚禁,总是在限制你的自由吧?” “不是,他眼睛不好,我得照顾他。” 李弱水看了二人一眼,故作哀愁:“苦闷是因为我刚从地牢里逃出来,还没缓过劲来,一想到差点就要被拐卖我就……” 陆飞月江年二人对视一眼,赶紧上来问她:“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是啊,和我一起逃出来的还有好几人,他们已经去官府报官了。” 江年一听这话,突然讽笑一声,将□□收到后腰。 “我说那日怎么突然将你支去城东竹林,原来是府衙里藏着证人。” 他双手抱臂靠门,看着陆飞月:“我早说了,不是谁都像你们巡案司的人。” 陆飞月暗暗咬牙,清冷的眉微蹙,随后抬眼看着李弱水。 “姑娘能否带我们前去地牢查探一下。” “可以。”李弱水立马接过话茬:“现在还早,不如我们立刻出发?” 李弱水接得太快,陆飞月不由得愣了一瞬,转头看了眼江年。 江年走到陆飞月的身前,垂眸看着李弱水:“还不知道姑娘是如何逃出来的?” 李弱水哽了一下,她要怎么解释给路之遥的那封信,也说是梦吗? “是我救的。” 路之遥摸索到那块手帕,没有收回去,而是将它扔进了一旁小火炉中。 “接到一封密信,让我到那里救人。” 他没有解释悬赏令的事,也没有说出和李弱水的赌约,只是隐晦地将事情翻了过去。 陆飞月压住江年的肩膀,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略过路之遥向李弱水微微点头。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那这次你去吗?”李弱水转头问路之遥,眼里带了一丝紧张。 其实想要赢这个赌约,选择权在路之遥手上。他完全可以拒不配合,让这次的破案失败。 “去啊。”路之遥眉眼柔和,看起来面善极了:“梦里不是有我吗,怎能不去?” 李弱水有些蒙了,他到底是想赢还是想输? 几人一同往门外走,路之遥笑如春风、一马当先,陆飞月和江年则在后方低声嘀咕,李弱水走在中间看着路之遥的背影沉思。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觉得他阴晴不定,却又时刻笑如春风。 觉得他温和无害,却又能毫不犹豫给你一刀。 如果她有罪,法律会惩罚她,而不是让她来这里和疯子谈恋爱。 关押她们的地方就在鹿鸣山的中央,那里建着一个简陋的小屋,屋旁是地牢。 三天前被杀的黑衣人们还原原本本地躺着,从大门到地牢入口铺了一路。 陆飞月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皱眉,江年则是看了路之遥一眼,眼里也带着不赞同的意味。 这一切路之遥都看不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小屋门口,嘴角挂着笑,但李弱水却感觉他在发呆。 “陆捕快他们去检查地牢了,我们进屋去看看?” 李弱水想要趁他配合时赶紧将救人这件事完成,她就怕迟了会发生什么变数。 原书里陆飞月二人找到的拐卖大本营不是这里,但曾在开篇说过这里的屋子里有密道,她得去看看。 “你梦中没有我们救人的过程吗?” 李弱水已经进了小屋,屋中除了基本的桌椅之外就没什么东西了,显得异常空旷。 眼前有了事做,她回话都不自主地拉长了调子,显得漫不经心。 “梦嘛,不都是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记得几个片段。” “是吗。” 路之遥抬脚进了屋子,盲杖在地上叩出轻响。 李弱水敲墙砖的手一顿,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新闻—— 出生就盲的人梦中没有色彩,只有声音,极易做噩梦。 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不太对,她又开了口。 “梦里的事虽然模糊,却对你记得很清楚。” “这样啊。” 路之遥应了一声,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出来。 李弱水默默转头看他。 她完全不知道哪个地方又戳到他的兴奋点了。 视线落在了他那双轻闭的眼眸上。 路之遥的眼型很漂亮,略长却不显小,眼睫纤长,弯起的弧度像是天上的如勾的新月,看久了便会让人觉得有些心痒。 只是不知道这样漂亮的眼睛睁开后又会焕出什么样的光彩。 “你在看我。为什么?” 路之遥眼睛看不见,但其他感官极其敏感,尤其是耳力,在原著里帮过男女主破过好几次案。 但是偷看这样的事不被当场抓包是不会承认的。 “这间屋子蛮小的。” 路之遥似乎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弯了眉眼,直直地面向她。 “为什么要一直看我?” 明明是闭着眼的,明明是带着笑的,却还是给李弱水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惊悚感,像是被什么盯住了。 李弱水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随后走到他身后敲了敲墙壁。 “我觉得机关可能在这里。。” 路之遥听她这话,一脸恍然大悟,就连那份笑容都带上了几分真心。 “原来你是在找机关。” 那不然呢?她在这里搞打击乐吗? 路之遥细细聆听了一会儿,抬脚走到屋子的西南角。 他将手中的盲杖放到一旁,解下腰间挂着的宝剑,直直将它插入某块地砖的位置。 地砖以剑为中心,呈蛛网状向四周裂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啦声。 刚从地牢回来的陆飞月二人听到声响赶紧进门,进来便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早已封牢的地砖在路之遥手下就像一块脆弱的薄冰,轻轻一压便碎裂开,露出里面掩盖的东西。 四五个大大小小的铁灰色齿轮出现在下方,其中一个正哗哗地转动着。 “找到了。” 路之遥笑得温柔,却在下一刻拔出宝剑,剑鞘再次插入那个单独转动的小齿轮,将它卡得叮叮撞着剑身。 随后轰隆声响,两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半米大的黑洞,正从里面吹出股股寒风,看起来深不见底。 看着眼前的场景,李弱水直呼好家伙。 别人都是经过一番思索才打开机关的入口,他倒好,找也不找了,直接暴力破开,直达机关内部装置。 李弱水走了两步想过去看个究竟,原本还在叮叮撞击剑鞘的小齿轮突然停下,不再试图转动。 原本半米的黑洞骤然扩大至一米,正好扩到李弱水脚下那块地。 “草——” 掉下去之前,李弱水扯住了身旁路之遥的衣襟。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章 女子香(四) 这个地洞很深,往上吹着阵阵寒风,间或夹杂着一股令人颤抖的湿气,在这倒春寒的三月显得格外阴冷。 李弱水又冷又怕,一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往他被扯开的衣襟里探去,试图汲取他的热度。 就在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摔死之际,路之遥的手搂上了她的腰间,手中的长剑往旁边插入,生生划出一道长痕后两人才减了速度。 李弱水吊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心里暗叹还好自己临时抓的是路之遥,这要是其他人,那不得摔成饼吗? 听到李弱水的心跳减缓之后,路之遥突然轻笑一声,手一用力,他抱着李弱水向上跃起,随后下落踩在了插入一旁的长剑上方。 脚下的剑卡得不太牢,李弱水紧紧拉着路之遥的衣襟,生怕两人动得厉害剑撑不住。 寒风带着浓厚的水汽不断从洞下吹上来,发出呼呼的声响,掀起两人的袍角,吹得人精神十足。 “你猜,我们就这么跳下去会如何?” 李弱水往下看了一眼,只是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根本无法判断有多深。 “我们会摔死。” 路之遥来了兴趣,清越的声线在空洞中回响,莫名带来一丝暖意。 “那你梦中的我们摔死了吗?” 原著里不知道她死没死,反正路之遥和上面的二位主角是肯定没死。 “没死,但那是因为我们惜命,现在要是乱来,可要死得透透的。” 她说这话只是想让路之遥悠着点,却没想到突然让他兴奋了起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满含笑意的话里听到一丝疯狂。 “我会惜命?”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像是抑制不住一般,从开始的低笑到后来的放声大笑,震得靠在他怀里的李弱水耳根发麻。 “不如我们试试,看是你的梦厉害还是现实厉害。” 他搂着李弱水的腰突然一晃,吓得她赶紧扶住一边的墙,使劲揪着他的领子,以防他从这里掉下去。 “等等等等,年轻人,不要冲动行事!” 路之遥扶着一旁的洞壁,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平衡,带着她踩在长剑上前后摇晃,却一直没有掉下去。 李弱水被迫在高空晃荡,脚下的长剑也松动起来,这感觉诡异地让她想起了幼时玩的跷跷板。 他扬起的长发拂过李弱水的额头,轻轻柔柔的,随后听到他带笑的语调在黑暗的洞里响起。 “害怕?那你告诉我,方才为何一直盯着我。” 李弱水此时有些抓狂,原来他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只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吗! “我在看你身后有没有机关。” “骗人。”他立马说出了口。 李弱水无奈了,知道他感官敏锐,但没想到敏锐到这个地步。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瞬,洞顶突然传来陆飞月有些焦急的声音。 “李姑娘、路公子,还好吗?” 李弱水松了口气,同样开口回她:“还好,只是卡在半道了,正在想办法下去。” 她舔了舔唇,心下有些紧张:“不如我们先想办法下去,我再和你说。” 路之遥轻叹一声,手放开了墙壁,原本摇摇欲坠的长剑又歪了一些。 “等等!” 看来她不说出个令人信服的原因怕是要就这么摔下去了,这也太固执了吧? 反正这里就他们两个人,说什么都行。 “因为你好看,我就没忍住盯着你出神了,抱歉。” 这句话要是假的倒是没什么,可羞耻的地方就在于它是真的,她真的因为他的容貌看呆了。 路之遥顿了一下,随后在她耳边响起的是他抑制不住的笑声,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原来你也是会被皮相迷惑之人。” 李弱水并没有为此感到羞耻,而是大方承认了,这没什么,谁不喜欢看好看的人。 “很抱歉,但我就是被皮相迷惑得最厉害的那类人。” 洞内窜起的寒风让她禁不住吸了吸鼻子,她还抓着他的衣襟,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晃了下去。 “啊,那看来我是很好看了。” 路之遥点点头,话里带笑,从没有人说过他好看,倒是曾经有人指着他的相貌说恶心。 “你这几日对我很好也是因为容貌?” 李弱水着实有些惊讶,他竟然像常人一般感受到了她的好意,还以为他毫无察觉。 “倒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想攻略你。 “我听说人摔坏时,从皮肤到内脏,无一不损,再好看的脸都会破开。” 李弱水心底升处一股凉意,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到时你还会盯着我,对我好——” 他凑到了李弱水的耳边,吐出的气息温热,话语里压着期待。 “还是会尖叫、害怕,因为恐惧而对我拳脚相向?” 李弱水:??? 兄弟你莫不是有什么疾病? 路之遥话刚说完,轻笑一声,没有一点征兆地拉着李弱水向后倒了下去。 “草——” 梅开二度,李弱水今日第二次说出了粗鄙之语。 长剑在两人落下后彻底松开,紧随二人下落。 寒风刺骨,刮得李弱水耳朵生疼,急速下坠的恐惧感让她血脉扩张、心跳加快,背上渗出一层薄汗。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攻略这个疯子! 路之遥手指紧紧地压上了她的颈动脉,感受着那砰砰扩张的律动,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怎的现在就怕了?” “怕你奶奶个嘴儿!” 实在忍不住,李弱水开口骂了出来,心中郁气顿时少了大半。 死就死吧,说不定这样她还能回家。 越往下落,潺潺的水声越发清晰,李弱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掉进水里总比摔到地上好! 但还没等她落到水中,倒是先狠狠撞到了路之遥怀里,有什么拦住了他们,减缓了落下的势头,周围响起一阵机械滑动的喀啦声。 是滑轮与铁轨的声音! 铁轨上系着软绳编织的网,正兜着他们减速滑下,给了二人一个缓冲的力道。 李弱水捂着被撞疼的牙眼泪汪汪,这就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吗! 长剑划破风声从上方坠下,在即将接近二人时被路之遥抬手接住,随手放在了一旁的网上。 “原来摔不了啊。” 路之遥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语调兴致都没那么高了,完全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失望。 叮当—— 网兜滑到了尽头,滑轮与铁轨底部猛然撞出一声巨响,震得网中的二人一个起伏。 李弱水原本是伏在他的胸前,被这么一颠,发生了言情都不愿多写的一幕—— 二人吻上了。 李弱水:…… 槽点太多,她一时不知道该吐哪个,甚至都忘了起身这件事。 滴嘟——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终于上线了。 【he系统为你服务。恭喜宿主在攻略初期就达成亲吻,现赠送特别奖励,回忆碎片一枚。】 【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又多了一个槽点。 李弱水按着他的肩起身,四周看了看,却什么都没能看到,只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在完全的黑暗中,人的警惕性就会立刻加强,随之出现的还有试图弄清周围环境的慌张感。 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正骑在他腰间。 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伸手摸索着拍了拍路之遥的肩。 “咱们要不要下网?” 路之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温度比她更低,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细腻却冰凉。 说出口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带着笑意和疯狂,反而带着一些迷惑。 “方才那是什么?”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5章 女子香(五) 手腕上的手指寒凉,似乎要比这寒风温度更低一些,冰得李弱水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也是这时她才想了起来,路之遥好像一直穿得很少。 一件绑着箭袖的中衣加上一件外袍就是他在三月的穿着,冷风刮扯间还能看到他的笑意,乍一看温顺和煦,其实那是近乎于自虐般的笑意。 她一直以为他不冷,可他的手不是这么说的。 又想起他方才毫不掩饰的疯劲,这一切都让李弱水疑惑。 取下他笑如春花的面具,露出的却是一副随时想要见血的修罗恶鬼样。 李弱水一开始对他有判断误差完全是因为原著,原著并没有花费时间来描摹路之遥的身世背景,导致她对他只有一个刻板印象,温柔痴情。 原著误我啊。 李弱水思绪飘远,幽幽叹了口气。 “方才那是什么?” 路之遥一直没得到她的回应便坐起了身,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指长,却被这黑暗和寒冷模糊了距离界限,直到听到他的话她才意识到两人离得多近。 “你为何咬我?” 清冽的气息近在咫尺,李弱水赶紧往后坐去,离他远了些。 “谁咬你了?” 路之遥伸手摸到了一旁的长剑,哗啦一声响抽出了大半。 这长剑出鞘的声音听得李弱水后背冒冷汗,慌忙压上了他的手。 “等等,我不是故意亲你的。” 路之遥顿了一瞬,随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凝滞的气氛霎时松了许多。 “原来这便是亲啊。” 本来李弱水不觉得有什么,被他这诡异纯情的语气一激,竟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唇。 正在这时,洞顶传来江年喊破嗓子的声音。 “下去了吗?” 她也气运丹田,对着上面回吼了一句。 “到底了!” 过了一会儿,上面又传来了一句。 “那我们来了!” 李弱水赶紧摸索着网子往边缘爬,从网上下去时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到什么摔倒,而路之遥则是翻了个身便落到了地上。 他们刚从网上下去,一旁的滑轨又慢慢拉着网往上走去,咔哒一声卡在了那个接住他们的位置。 在这极度的黑暗中,路之遥如履平地,行为举止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他静静凝听了一会儿,转身要往某处走,却被李弱水一把薅住了袍角。 “你去哪?” “出去。在地下,只要顺着水流和风走就能出去,我走过的。” 李弱水顺着袍角将他拉了过来,语气颇为苦口婆心,就像和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老母亲。 “还得等他们两个。这里太黑了,实在是看不见,人多要好些,发生事情还能互帮互助。” 路之遥顺着她的力道站到了李弱水身边,静了一瞬开口道:“也是。” 人在生死面前都是自私的,他想看看到时李弱水被另外两人抛下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同之前一般,哭着来求他救一救自己。 这洞穴很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地也泥泞不平,布满许多的积水,一旁的河流声不小,在这空旷的地穴里颇为吓人。 李弱水在这里两眼一摸瞎,可路之遥却行动自如,自觉地带着她到了壁穴一旁等着。 似是不喜欢这样的安静,路之遥开了口。 “方才跃下来好不好玩?” 他的语调很少带有戾气,刚才的疯劲似乎都被收了起来,又回到了原有的和煦,带着一股江南水乡之人特有的温软。 但李弱水已经渐渐对这股子软意有了抵抗力。 “不好玩。” 李弱水不想对他刚才突然发疯的举动做出什么评价,反正她现在是知道他为什么被发好人卡了,陆飞月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隐性疯子。 “方才我都回答你了,你怎么还是跳了?” 路之遥听了她的话却只是一笑而过,回的话也温温软软的。 “我似乎没有说过你回答了就不玩了。” 李弱水顿时噎住了,他确实没说这些。 路之遥笑着回味方才的事,意犹未尽地说道:“本来想看你的反应,却意外发现另一件趣事——” “……”她不是很想听。 洞穴上方传来江年的叫喊,两人应该是已经下来了,可路之遥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着自己脑海里的趣事。 “原来还有人心跳会快到这个地步。” 他的手指敲击在剑身上,声音逐渐加快,到后来,他竟然低低笑出了声。 “竟将我的心跳都带快了些,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这是被吓到的生理反应,可他完全是因为兴奋吧,不得不说,他的兴奋点才叫做奇妙。 李弱水默默站远了一步。 “你那时还会发热,瞬间就热起来了,像一团火。” 路之遥止了笑,但上扬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像是个找到心仪的新玩具的孩子,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新奇和笑意。 “这是一个人面对生死威胁时的正常反应,而且你觉得像团火是因为你体温太低了。” 谁害怕的时候肾上腺素不飙升?可他连死都很享受,又哪里会有这样的经历。 在黑暗中,路之遥的声调语气没了容貌神情的遮掩粉饰,内里丧病的疯劲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 没人听到这样的语气还会觉得他是一个温柔无限的人。 果然人还是要有皮囊遮掩一下。 洞穴上方的叫声越来越近,那二人大概是要到了。 一旁的滑轨又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二人已经落到了网中,还能听到江年紧张地问陆飞月。 “飞月,你没事吧?我有没有压痛你?” 随后便是陆飞月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起开!” 两人从网上摸索着下来,随后亮起了点点绿色的荧光,将他们的面容模糊地照了出来。 陆飞月拿着萤石往李弱水他们这边走,拿了其中最亮的一颗给她。 “办案带萤石是习惯,但这里实在太黑了,萤石的光不太够,先将就用吧。” 江年也举着萤石走了过来,抬头看了眼洞顶,话里带着一些骄傲。 “这洞虽然深,可只要带上一些暗器做着力点我就能上去。” 李弱水点点头,接过那大颗萤石,又想起了书里那个臭屁的男主人设,习惯性地调侃两句。 “是啊,都不用带暗器,你只要左脚踩右脚就能上去了。” 原本还很严肃的陆飞月突然笑了出来,还是忍不住的那种笑。 似乎是觉得这样太不高冷了,她将脸转到了另一边,却还是没能忍住笑意,这样子倒是少了几分老成,多了几分少女该有的鲜活。 江年嘴巴张圆,他追着陆飞月仔细看了几眼,又凑到李弱水身边。 “我跟你学说笑话如何?” “……出去再说。” 陆飞月咳嗽一声,举着荧光石沿着河流往前面走去,江年立刻转身跟了上去。 身后吹来湿冷的风,李弱水回身拉住路之遥的袖子举着荧石跟上二人。 “你的盲杖还在地牢,我就暂时带着你吧。” 路之遥顿了一下,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多谢。” 几人捧着荧石,只能将地下河的河道照出一个大概的轮廓,身旁的水流不算很深,但比较急湍,偶尔会冲出一些展示裙角。 虽然这里是地下,可空气流动很顺畅,并没有什么憋闷的感觉,唯一不好的就是冷了一点。 尤其是李弱水之前出了虚汗,现在寒风一吹更加冷了,身子禁不住一抖,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便听到的一声路之遥轻笑,笑得李弱水莫名其妙。 几人继续往前走,河道慢慢变得宽阔起来,水流却被压得狭窄又湍急,但水深却比之前降低了许多。 三个高矮不一的洞口出现在河道尽头,湍急的河水从三个洞口分支流了出去,消失在黑暗的洞穴中。 河流中码着几块大石,距离洞口就半寸的距离,似乎在说快来踩我,从这里进洞口。 江年率先踩了上去,他举着萤石仔仔细细地照了三个洞口,却因为光源太暗,照不了太远的地方。 他转身过来看着三人:“虽然这里有三个洞,但我们定是不能分开走,那样很不安全。” 陆飞月赞同地点点头,也踏上了大石。 “我们可以每个洞都探查一遍,查到一半就行,只要有人走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见两人在洞口查探,李弱水将路之遥往后推了一些,顺手拍拍他的肩。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和他们一起去看看。” 原著中主角二人捉到拐卖团伙时并不是走的这条路,今日突然掉到地下也出乎她的意料。 万一这次并没有找到什么贼人,路之遥又在路途中没了兴致的话,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血溅当场。 李弱水前脚刚迈出去,下一刻就被他路之遥抓住衣领拉回了岸上。 “走这边。” 他指向了第三个洞口。 陆飞月也去第三个洞口看了看,转头回望他:“为何?” “因为水声。” 陆飞月江年二人倒是对他的耳朵一点都不怀疑,毕竟是能将机关内部位置找出来的人。 二人互看一眼后朝李弱水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进去看看。” 李弱水让他放开自己,率先跨了一大步踏上石块,冰冷的河水漫过脚背,浸湿鞋袜,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嘶,好冰。” 李弱水打了个寒噤,随后用脚踩出水花给他指明位置,生怕他看不见跨不过来。 “跨到这里,你能辨出位置吗?” 在绿色的荧光下,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却还是能看到他勾出的一抹笑容。 “能吧。”他毫不在意地往前踏一步,到了河水边缘。 “再走一步就掉河里了。”李弱水举着荧石看了一眼,慌忙叫住他:“你把手伸过来,我拉你。” 李弱水潜意识里忘了这里是武侠世界,他们都不需要她操心能不能踏上石块。 路之遥将剑挂在身上,朝前方伸出了手,随后便被一抹温热抓住指尖。 “你顺着这个方向稍微跳一下,免得你歪了掉进水里。” 原来被人抓住是这样的感觉。 路之遥眉头微挑,听着水流的声音跃到了李弱水的身前。 两人面对面撞了一下,李弱水赶紧拦住他的腰稳定身形,随后顺手搂着他的腰往洞里去。 “快走快走,等会儿赶不上他们了。这里又黑又冷,可不能只剩我们两人。” 腰间的触感极其清晰,路之遥嘴角的笑骤然僵住,走路都有些不自然。 太近了,从没有人和他离得这么近。 其他人要么厌恶他,要么怕他,哪里会有人以保护的姿态接近他。 所以—— 他现在是应该扭断她的手腕还是切开她的颈脉? 不知道李弱水即将被他杀死时会不会浑身发热,心跳加速,给这阴冷的地底带来一些不一样的韵律。 有些愉悦了。 路之遥轻笑出声,右手搭上了剑鞘,稍稍深呼吸平复了一下颤抖的手—— “小心!” 他被李弱水顺手一拉,两人摔到石壁上,他埋进了如绵的温软中。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6章 女子香(六) 李弱水一直是一个直觉很强的人。 在这阴冷潮湿的洞穴中,她莫名感到了一股更加寒冷的凉意,从后颈一直凉到脊背。 这股寒意在听到路之遥的笑声后达到最大值。 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的,李弱水找了个借口拉着他的手臂往一旁倒去,果不其然听到长剑入鞘的当啷声。 她顿时有些抓狂,他们只是在洞里走,这又怎么触到他的逆鳞了? 心里把系统骂了百八十遍,李弱水调整好情绪后压低声音问道。 “方才我看到一个黑影窜过来,一时情急就将你拉了过来,你没事吧?” 他当然不会有事,李弱水自己给他做了肉垫,撞得后背发麻,但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怀。 路之遥埋在她的颈窝中,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香,但闻起来很是舒服。 方才躁动的情绪都平了许多,他突然不想动手了。 他差点忘了,输了赌约她可是要吞剑的,自己动手哪有她亲手划开喉咙有趣。 路之遥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直起身子,眼尾带笑、神情温柔。 “我没事,还要多谢你保护我。” 李弱水抿起一个假笑,如果她信了这副面孔她就是脑子进水了。 “不,应该是我多谢你。” 路之遥似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又似乎只是回答她的话:“言重了。” 江年在前方走着,踩出的水声回荡在这狭小的洞穴中。 “怎么水越来越深了?” 他疑惑地问道,原本才到脚踝的水竟已经漫上了小腿中部。 “这里一定是有古怪,流水应该被泄出,而不是积聚在这里。” 陆飞月知道不对劲,原本向前的流水声已经渐渐小到几乎没有,再加上这慢慢加深的积水,前方一定是有什么古怪。 她侧耳去听隔壁的流水声,虽不甚清晰,但也听得出又急又快,和这里一点都不一样。 突然,江年停下了脚步,拦住了身后的人,他举着萤石往前探去。 前方洞穴不再这么低矮,高处黑乎乎地看不清晰,但下方能看出是一汪幽深的潭水,若是再多走一步便要踩进去了。 这绝不是天然出现的地势。 他又举着萤石往四周看去,能看到一条婴儿拳头粗细的麻绳垂到洞前,出现得奇怪又合理。 合理的是他们走对地方了,但奇怪的是这条绳子的用处。 李弱水也抬头看到了这条麻绳,一时间静了下来,大家都拿不准到底拉不拉这条绳。 “不如我们问问李弱水。”路之遥开了口,语气轻松惬意:“她想必是知道的,对吧?” 绿幽幽的荧光下,李弱水看着陆飞月二人的眼睛,再看看路之遥的笑容,没忍住咽了下唾沫。 直到现在,李弱水心知肚明,即使路之遥想不通她知道他名字的原因,也绝不会相信梦到未来这样的话。 这赌约就像是一层窗户纸,他不捅破只是因为有意思,但她不能破罐破摔地表露出来这就是假的。 “拉,我相信这里一定是出路。” 她虽然不知道剧情,可眼前这两人是男女主,她赌的就是主角光环。 路之遥眉头微挑,有些惊讶于她肯定的语气。 静了一会儿,陆飞月点了点头:“隔远一点,在洞里应该会安全很多。” 几人往洞里退去,江年看大家都站好之后,伸手拉上了这条绳。 吱呀一声响后,四面八方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咔声,潭水像是找到了泄洪口,倒海一般向前涌去。 水线逐渐下降,潭水内部突然翻出一条小船,悠荡了几下,似是要跟着这水流一起冲走。 “快上船!” 陆飞月拉着江年跃到了船上,可李弱水不会武功,跃不了这么远,心底也有些微的恐惧。 路之遥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退缩,轻笑一声,随手搂上她的腰,足尖轻点便向那幽深的潭水跃去。 “都梦到过,还这么怕?” 单方面打趣之后,二人落到了那艘晃悠的小船上,四人顺着水流往外冲去,小船一路上撞击着岩石,磕磕碰碰,速度却一点也没降。 粗糙的石面擦过手臂,冰冷的水洒到脸上,撞击的力度让他们不得不拉稳船内的绳索来稳定身体。 江年在这样的时刻紧紧抱住陆飞月,两人之间的矜持似乎此刻都不存在了。 和那对相互依偎的鸳鸯相比,李弱水就惨多了。 她没能拉住绳索,只能牢牢抓住路之遥的衣襟,闭着眼任水花拍打。 路之遥压根就没抓住绳索,放手顺着小船摇来晃去,连带着她一起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四处摇晃。 小船冲下一个小激流,李弱水与路之遥腾空了半瞬,连带着水花一同落回了船内。 她闭着眼睛念着草字诀,双手颤抖,祈求各路神佛保佑。 小船又撞上一块稍矮的岩石,她和路之遥差点翻出小船,袍角都被甩到了水中。 “啊啊啊阿弥陀佛——”实在忍不住,她叫了出来。 路之遥一声轻笑,语调惬意。 “你很怕吗?体温又升高了。” 李弱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太过紧张,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小船撞击着往前冲去,洞里忽然吹来一丝清新的风,这与洞里长久的阴冷不同,这丝风里还带着一点梨香。 “要到出口了。” 路之遥垂顺的乌发也沾湿了许多,冰冷的水珠顺着发丝滴进她的脖颈,断断续续地带来凉意。 在突然的一阵颠簸之后,小船落入了一片不算湍急的水塘,周围都没有岩石,小船的速度也降了许多,被减缓的水流推着走。 他们从狭小的山间里漂出,冲入一条宽阔的河流,河岸上开了一路雪色的梨花,蜿蜿蜒蜒地往前延伸去。 片片花瓣落到河中,顺着河流往前漂去,像是湖面落的细雪。 船上的江年和陆飞月彼此看了看,突然放开了双手,很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 船上几人只有路之遥看起来倒是有些不尽兴。 “快放开。” 此时李弱水正被路之遥环在怀里,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暧昧。 他的手正搭在她的颈动脉上,压了一路,搞得李弱水还以为他又起了杀心,一路上一边担心翻船一边担心被他无声勒死。 李弱水撩开他缠在自己身上的发丝,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才慢慢睁开,一睁眼就看到了路之遥那白得晃眼的脖颈,还有锁骨处的一粒黑痣。 他的衣服早被李弱水扯散了,敞开了小半,半湿的发搭在胸前,衬得他唇红肤白,长睫上还挂着几滴水珠,闪着点点光晕。 他如今只有黑白红三色,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整个人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易碎感。 一到了阳光下,路之遥给人的感觉就又回到了三月吐蕊的杏花,静静的、温柔的,一点不对劲都看不出来。 “你又在看我。” 路之遥转头“看”向她,唇畔含笑,不仅没害羞,反而还舒展了身体任她打量。 李弱水无语转头看向两旁,假装自己没看到他这骚包的姿势。 “这里花好多。” 微风阵阵,将两旁的花瓣吹到河面,像是落下的一片雪,层层叠叠的花瓣堆积着往下流去。 小船慢慢飘向岸边,表层的梨花被冲刷着黏上船身,浪头打过,翻出了底部发黄糜烂的花瓣,似乎在这里堆积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周围种着的梨树不是单纯的一排,而是一片密林,从岸边往里无限延伸。 陆飞月看着眼前的场景,也带着疑惑:“雲城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四人上了岸,一脚踩上了花瓣铺设的地面,鞋子软软地陷了进去,挤出的汁液黏在鞋周。 江年弯身将表面新落的花瓣拂开,露出底部褐色的花泥,可以看出这片林子已经种了许久。 陆飞月再次抬头看向这些安静的树,略微皱眉。 “这花瓣的作用倒像雪,一洒一吹就能把痕迹掩盖得严严实实。只是这些树并不像一两年就能种好的,这里的主人为何花这么大心思?” 这里的景象虽然很美,可对于路之遥来说还不如听听周围的风声来得有趣。 他们沿着山路往里走,越走花林越密,到后来完全就是拦路的趋势了。 就在他们摸不准方向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马的嘶鸣。 几人悄声移到附近,那里种的几棵梨树更加高大粗壮,年份比这梨树林要久远许多。 他们踏上梨树往下看去,偶有一些花瓣飘落到院中,那里建着一座二层楼高的木制小屋,院中站着许多蒙面人,还放着几架马车。 拉马车的马正在吃着草料,间或打下响鼻。它们身后的马车倒是很华贵,不仅挂着上好的帘子,就连车轮上都包了一层软皮。 但最让人感到震惊的不是这么多辆华贵的马车,而是这间小屋门口放置的十来个铁笼。 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或两个浑身无力的少女,笼子上贴着纸条,上面写着各个地方的名字,有小州小县,有地处交通要道的城名,还有一个上贴了皇城。 这些女子穿得极好,绫罗轻纱,身姿曼妙,每一位的衣裳颜色都不同,款式也不一样,但都或多或少地露着某些地方。 她们眼神麻木地看着天空,偶有白色的梨花落到脸庞上,却连将它拂去的心思都没有。 这样待在笼子里的她们与待宰的牲口毫无二致。 其中一人转动着眼珠四处看,突然被一丝刺目的光线闪了眼睛,眼里顿时激起一些生理性泪水。 她却没顾得上这泪水,只直直地往那处看去,从繁复的花瓣中看到一抹不同的白色。 那抹白柔柔地垂在花瓣间,正随着风轻荡。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章 女子香(七) 李弱水看着眼前这玉体横陈的场景,十分确定这里就是原书中写的那个地方。 但书中陆飞月二人到达时远远没有这么多人,笼中的少女只有两三个,围着院子的蒙面人也不多,这才让他们两人抓住了头领。 可现在院中这么多蒙面人,楼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要怎么救? 那边的陆飞月也紧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这事情的解决办法。 江年已经从小屋的后方上了屋顶查看,没一会儿便回到了陆飞月身边,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屋子里歇着许多黑衣护卫,大概和院子里的人数差不多,不可硬攻。” 陆飞月听了这话,直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位置偏僻,就算放了信号弹援兵也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不能任由他们将这些女子卖到其他地方,一旦卖出去就不知道何时能找回了。 她将视线放到了一旁,那个眼盲的路公子身上。 他正闲适地坐在树间,被风吹得摇晃的梨花枝遮住了他一半的面容,只露出精致的下颌与绸缎般的乌发。 他这模样不像是和他们经过一番险阻来到这里的,反倒是像来这里踏青的。 陆飞月愿意跟着他们来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相信李弱水。 有的人从眼睛就能看出她的品性,李弱水眼神澄澈,没有坏心,可这位路公子她却有些看不透。 虽说这人总是笑着,给人的感觉也不差,江年都说他看起来是个良善之人,可她就是从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不喜欢这人。 她的直觉也告诉她,离他远一些会更好。 可现下这样的情况,若是有他的帮忙,胜算定能加大许多。 陆飞月的视线又移到路之遥的身前,那里蹲着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往她这边看来。 她实在不明白李弱水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难道只是因为之前被他救了? 这边的李弱水和陆飞月眼神接上,她没有收到陆飞月眼里的疑惑,反而还将这个眼神当做了在问她解决办法。 现在这个场面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谁都只带了兵器就来了,除了撤退或者往上莽,其他的路是走不了的。 人要学会将自己摆在合适的位子,比如实在要莽,自然是让路之遥打头阵。 李弱水若有所思地转头望去,只见路之遥屈腿坐在树上,双眸轻闭,身上摇曳着花间光影,就像庙里闭目抱着净瓶的佛像,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祥和与安宁。 他一手把玩着不知何时摘的一串青色桑葚,另一只手的指尖停着一只不大的雀鸟。 方才她在梨树林中就见到了一株野生桑葚,但因为还没成熟,她也只是看看就走了,这人什么时候摘的? 那只雀鸟瞪着豆豆眼看着他手里的桑葚,想要上前去啄一口,却总在吃到之前被他躲开。 这样往来几次,逗得路之遥一声轻笑,李弱水以为他要喂鸟时,他却抬手将那只雀鸟挥走了。 大概是这附近的梨树都还没结果,没什么吃的,雀鸟馋嘴,又扑棱着翅膀飞回来,却在半途被一粒青硬的桑葚击中了尾羽。 一根灰黑色的羽毛从它屁股上落下,打着旋落到地上。 他笑着晃动手中的果子,神色柔和,说出的话也一点不锋利。 “乖一点。” 雀鸟叽叽喳喳乱叫几声又瞪着豆豆眼飞走了,那样子倒像是落荒而逃。 “它可能在骂你。” 李弱水有些无语,他和一只无辜小鸟较什么劲?还把人家屁股毛给打掉了。 路之遥挑眉抬头,闭着的双眸面向前方,片片梨花像雪一般落入他的乌发里,又给他添了几分柔和,只是说的话还是不中听。 “哦?你还听得懂鸟语?” “……”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真的疑惑还是在骂她。 “你又在看我。” “是是是,我在看你,因为你好看嘛。” 忽略他的笑声,李弱水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情况,一切如常,便又转回来继续和他套近乎。 “你知道下面的情况吗?” 路之遥的脸在光影中,亦真亦幻,听到李弱水的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看不见。” “下面有十个女孩被关在了笼子里,周围有很多守卫,我们要去救她们。” “那听起来是有些可怜啊。”路之遥点点头:“如果我不去救她们,便可以证明你的梦是假的?” …… 李弱水仔细看他几眼,说出了那句旅游的至理名言:“嗐,来都来了。” 她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路之遥心思多变,谁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路之遥玩着手中的桑葚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 突然,从二楼走出十个长相宽厚的车夫打扮的人,他们拿着马鞭,一腿跨坐在车辕,一语不发地看着前方,神情木讷,眼神呆滞。 一旁的黑衣人拉起一个写着姚州的笼子,里面的少女随着笼子一同被抬到一个马车边上。 马车的底部被打开了,露出一个方形黑框,他们不顾少女无力的挣扎将笼子放了进去,洞口处木板严丝合缝地装上,只留了几个小洞透气。 随后,院中的其余笼子也被他们抬了起来。 李弱水转头看路之遥时,他开了口。 “你是想我去帮你,这样不仅救了她们,赌约你也能赢。” 他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真的事实。 李弱水没有否认,回答得非常干脆:“是。” “可以。”路之遥举起了手里的东西,闭上的眼睫也弯了起来:“吃果子吗?” 李弱水看着他手里被雀鸟惦记许久的果子,突然明白了。 他现在更有兴趣的是让她吃这个,什么救人、赌约就都得往后排,当下的需求被满足才是首要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吃果子有什么有趣的。 笼中每个少女都低声啜泣,却找不到办法,只能等着被装进那个黑暗的地方。 笼子上贴着皇城的少女一只手拉上了铁笼,手有些颤抖,她看着枇杷树方向哭得梨花带雨,就连抬着笼子的黑衣人都犹豫了一下。 “别看她了,上次就有人软了心,最后被剜了眼睛,成了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那个黑衣人赶紧点头,却也没忍住顺着她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 “她在看什么?” “不知道。” 两人一同往那处看去,院里的其余蒙面人也好奇他们看什么,一同跟着他们抬头。 陆飞月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在低声说着什么的李弱水二人。 路之遥闭着双眸轻笑,手中在摘着红果,李弱水则是蹲在他身前,一脸无语。 两人都看不到身后那慢慢聚集的视线。 一串桑葚其实不多,但个个又青又硬,乖巧地躺在他白玉般的手心,青与白相互映衬,其实很好看,但李弱水没心思欣赏,只觉得觉得牙口一酸。 李弱水苦笑一下,那只鸟想吃没吃成,倒要进她的口里了。 她蹲在树干上,深吸口气,刚伸出手就被他拦住了:“我喂你。” 他是不是看得见? 李弱水没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被他一把抓住:“我确实瞎了,不用试。吃吧?” 轻叹一口气,李弱水抓住了他的手腕,腕上的白玉佛珠碰出几声脆响,凉意透人,冷得她抖了一下。 没再犹豫,李弱水抓住他的手仰头就是一口闷,还没成熟的桑葚又青又硬,一咬破就能尝到酸得吓人的汁水,唾液疯狂分泌,牙齿酸软,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这下不是冷的,是酸的。 感受到了李弱水的颤抖,路之遥低声笑了出来,就像听到被踩尾巴的猫炸毛的声音一样有趣。 而另外一边的陆飞月看到李弱水龇牙咧嘴的模样,心里都快急死了,怎么到了这样的时刻两人还在尝桑葚?! 她挥了挥手,试图引起李弱水的注意,可她已经酸到眯眼了,根本看不见。 “那里有人!” 一位黑衣人从一片雪白分辨出了那片垂下的衣角,大喊一声后便提刀往上跃去。 刚跃到半空便被一粒石子打中了膝盖,黑色的衣袍霎时濡湿小片,他叫喊着落了下去。 路之遥微微收了笑意,站起了身,似春风拂面般开怀,一把拉起李弱水飞身落到院中。 “那便履行方才的约定,帮你救人。” 果然摘下这串果子是对的,这可比逗鸟有趣多了。 其余二人一见路之遥出手了,也不再犹豫,一同飞身下树。 木屋二楼的窗户处出现了一位身着缟素的女子,头带一朵白绢花,年龄不大,看起来二十五六左右,面色略显沉稳。 那个白衣女子视线扫过他们,在路之遥身上一顿,瞳孔骤缩,原本沉稳的神色变得咬牙切齿,抓在窗台上的手都用力到泛白。 “畜生!” 辱骂来得太突然,不仅李弱水等人愣了,那群黑衣人也没忍住惊讶转头看了白衣女子一眼。 那目光就像看深闺小姐撸起袖子倒拔垂杨柳一般惊恐。 白衣女子气得双目通红,都忘了正事,直接拿了剑就朝路之遥冲了下来。 围着他们的蒙面人没想到她会加入战场,一时间不知道进还是退。 那白衣女子眼带怒火,招式凌厉,此时她的目标只有路之遥一人。 可她不是路之遥的对手,出手多次都只能碰到他的剑身,根本就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路之遥一边接她的招,一边回忆。 “你的招式很熟,我好像对过。但那是很久之前,我已经记不清了。” 这话就像在烈火上浇了一捧油,烧得那女子脸都红了,手上的剑不停地往前刺去。 “给我抓住他!死的活的都行!” 白衣女子发话了,周围的蒙面人自然都向他而去,李弱水三人站在包围圈外,如同空气。 但打到一半,原本准备去支援的陆飞月江年二人都顿住了,甚至没忍住往后退护住了李弱水一类不懂武功的人。 看着包围中心的那个人,听着他的笑声,李弱水也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疯狂的人。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章 女子香(八) 路之遥剑舞得轻盈,出招却无比狠厉,每一剑都直取对方喉口,没有一点犹豫。 他开始时还只是普通地杀戮,直到温热的血液沾上他的脸庞、润湿他的袍角,他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唇畔扬起笑容,眉梢挂着喜悦,闭着的眼睫微微颤抖,眉眼显得愈发秾丽动人。 他的剑不再像之前那样轻巧,反而有种无声的狂乱,让人猜不透他的下一招是什么,攻势却又丝毫不减,之前还能接他几招,现在就只有被砍的份了。 李弱水一点都不怀疑,只要他们现在敢接近他,下场和躺倒的黑衣人绝无二致。 包围圈以路之遥为中心渐渐扩大,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惹这个疯子。 薄剑的裂痕中浸了丝丝血红,却又在一下刻被他不在意地甩出,在地上洒出点点梅花。 “打得正高兴呢,做什么要逃?” 把玩着剑柄,上扬的尾音,这些都昭示着路之遥此刻愉悦的心情。 他低声笑了一会儿,随后足尖轻点,踏着地上的血色猛然冲向一个个的黑衣人。 陆飞月和江年护着几人住往后退去,生怕被波及到没了小命。 李弱水此刻后悔了,是能生吞一吨后悔药的那种后悔。 以为自己放出去的是本书武力天花板,谁知道是个敌我不分的变态愉悦怪! 原书里每次陆飞月去找他帮忙都要纠结一会儿,原来不是害羞,是害怕啊!作者为什么不早说! 早知道那些桑葚就不吃了,白白酸倒牙齿。 如今这里的情形彻底颠倒,不是他们被围剿,而是那些黑衣人被猎杀。 白衣女子早就脱离了中心圈,拿着剑咬牙切齿。 “这个畜生武功又精进了,真是怪物,当年受那样的伤居然没死,今天一定送你归西!” 说是这么说,可她眼里盛满的分明是恐惧,拿着剑迟迟不敢入场,还步步后退。 陆飞月跃起将好几位靠近风暴中心的女子拉开,便只剩李弱水一人留在原地。 此时几位黑衣人正好退到李弱水身前,路之遥已然拿着剑冲了过来。 “等等,不要误伤!” 李弱水一边摆手一边后退,希望自己的呐喊能唤醒他不杀队友的良知。 高大的黑衣人在她眼前倒下,露出拿着剑红了袍角的路之遥。 锋利的剑刃映着他轻闭的眉眼,映着她后悔加恐惧的表情,路之遥微微一笑,将剑尖送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李弱水咬牙稳住了自己,看起来像是要接下这一招。 就在陆飞月江年二人瞪大双眼要去救人时,那把剑停在了李弱水的眉心。 那把剑离她眉心极近,甚至都能感受到眉心处的细小绒毛被剑尖抵着,只要再动一下便能刺进皮肉。 淦! 李弱水心跳如雷,心率直逼120,掌心在那一瞬间便被冷汗濡湿,腿都有些软。 千言万语,她只想感谢自己这强大的直觉。 剑尖还悬在眉心,剑的主人开口问道:“你不怕?” 怕,怕死了,她从没有这么怕过,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天知道她废了多大力止住自己逃跑的脚步。 但她显然不能这么说,只得开口说出那句女主的常用语。 “我相信你。” 周遭静了下来,三月的骄阳透过梨树洒下片片花影,给人一种恍如夏日的错觉。 说完这句话,李弱水不仅没静了下来,心跳更快了,就怕这句话踩到他的雷点。 路之遥突然开口笑了出来,笑得手都在抖,吓得李弱水头仰了一下,怕他一个不注意便刺进来了。 “虽然是假话,但原谅你了。” 不再停留,他转身向其余黑衣人攻去,但明显又有了章法,打起来也没那么不要命了,就像是吃饱了在逗弄猎物一般。 不远处的白衣女子看到这幕,眼神发亮,毫不犹豫地提剑向李弱水而来。 李弱水不会武功,当然跑不过她,只能被抓住做了人质。 “畜生,你相好的在我手里,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否则我便将她杀了。” 其余人都看着路之遥,但不包括李弱水,她可太懂这人了,他要是停下,她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果不其然,在白衣女子洋洋得意的眼神里,路之遥甚至都没给她一点反应,依旧自顾自地杀得开心。 “大姐,我们认识不到十日,你也是把我看得太重了。” 李弱水幽幽叹口气,侧着脖颈避过剑锋。 “不可能,你在他剑下活下来了……” 白衣女子陷入了自我怀疑,随后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畜生就是畜生,没有感情、冷血过人,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在她碎碎念期间,看准时机的江年翻身而来,将她制服在地。 可这人被制服的第一反应不是求救,而是命令其他人:“不要管我,立刻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 她这副宁为玉碎的样子不免让人好奇,到底路之遥做了什么才让她恨不得吃了他。 但谁也不傻,头领都被抓了,自己还拼命和疯子对打做什么,又不是活腻了。 见众人罢手躲得远远的,白衣女子怒火中烧,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着路之遥。 路之遥慢悠悠地走过来,双手还有些兴奋的颤抖,他闭眸笑起的样子像是在享受盛宴后的余韵,饕足又开怀。 李弱水彻底悟了。 这分明是个做事全凭喜好、毫不在意自己生死的愉悦犯疯子啊。 陆飞月看着前来的路之遥,侧身挡在李弱水身前,顺便对天放了信号弹,通知巡案司其他人前来。 她转眼看着院中的十辆马车,眉头紧紧皱着,拿着刀的手都用力得泛了白。 “你们到底做过多少起这样的事?” “五年了,记不清了。” 白衣女子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透露出什么消息,她连看着路之遥都觉得碍眼,把视线转到了一边去。 “背后主使是谁?” “是你一个小小的捕快惹不起的人。”她眼珠一转,勾唇笑道:“你们将他杀了,我就告诉你。” 江年的视线看向路之遥,微微皱眉,只觉得这女子的执念来得太奇怪了。 “你认识路公子?” 听到这句话,白衣女子眼睛一瞪,双目带刺般地向他看去,眼里的惊诧清晰可见。 “他也姓路?”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路之遥,像是要将他的每一根发丝都看清楚。 白衣女子仔细盯着路之遥的相貌,又是咋舌又是摇头。 “畜生,你爹叫什么?” 没等路之遥回话,李弱水便开了口。 “怎么?想认他爹做爷爷?他们路家可不会要你这样的孙子。” 白衣女子被噎了一句,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路之遥的眼神更加复杂。 陆飞月和李弱水二人将马车底部的少女抬了出来,看着她们浑身无力的样子,被下的药一定比李弱水之前受的更多。 李弱水走到白衣女子身前:“解药呢?” 她抬头看着李弱水,又想到之前路之遥的举动,无声笑了。 “小妹妹,你把他杀了,我就把解药给你。” ??? 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李弱水直接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里摸索。 她实在不是很懂这些反派,都被绑住了还要硬撑着说这些。 “你做什么!” 在白衣女子的惊呼声中,李弱水摸出了一花一白两个瓷瓶,她拨开塞子闻了闻,一香一臭。 李弱水站起了身,拍了拍她的肩。 “都被绑了就别嘴硬了。” 那瓷瓶的香味李弱水太熟悉了,与之相反的臭味一定是解药。 闻了解药的几位少女一个个地躺在树下,望着空中吹出的白梨花瓣,只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 路之遥也坐在树下,他倒不是在休息,而是在擦拭自己的剑,顺便回忆了和李弱水相识以来的事。 和陆飞月二人遇见可以解释,或许她之前就知道这二人的任务,后面与他相爱一事更是荒谬至极,可唯独名字的事令他疑惑。 他的名字在此之前从未告诉过别人,赐名给他的那人当日便死了,不论怎么想李弱水都不该知道的。 难道她真的梦到过自己? 擦剑的手微顿,唇畔的笑都收敛了些许。 耳边是她忙前忙后的脚步声,路之遥竟有些相信这个说法了,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她是如何知晓自己名字的。 正在他沉思这些时,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角,轻轻柔柔的话语在他身旁响起。 “公子,多谢你救我,不然,我大概要被卖到皇城任人玩弄了。” 路之遥微微偏头而去,略红的唇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姑娘多虑了,并不是我救的你。” 这位少女正是那笼子上被贴着皇城的人,也是她看到的路之遥的衣袍。 她被抬进马车前便看到了他,上天没有辜负她的祈祷,这位温柔又强大的白衣公子果真来救她了。 以这样强势的方式杀了伤害她的人,以这样温柔的笑意抚平她的恐惧。 “公子救了我,我无以为报,若是公子愿意,我可以照顾公子下半生。” 她将路之遥的回答视为谦虚,顿时好感更生。 路之遥略微挑眉,似是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 “你也要照顾我?为何?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弱?” 少女的视线划过他的长睫、高鼻、红唇,最后羞涩地低下了头。 “因为公子救了我。” 路之遥收起了自己的剑,白衣在阳光下煜煜生辉,长睫投出一小片阴影,更加衬出了他的昳丽。 “你觉得我好看吗?” 少女只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喜悦更甚,嘴里却还有些谦虚。 “不是的,我更看中的是公子的品性,公子这样温柔善良的人,自然是很吸引人的。” “啊。”路之遥轻轻答应了一声,随后柔柔笑道:“那你想照顾的那个人不是我。” 少女显然慌了,赶紧摆了摆手,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不是的公子,我想照顾你的。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要用一生去报答你。” “按你这么说,这里的女子都得嫁给我?” 想到这里,路之遥轻笑一声:“那不是也得嫁给李弱水吗?她胆子小,怎么受得住十个妻子呢?” “……” 听到路之遥的这句话,刚刚走过来的李弱水顿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转向走到另一边。 真的好想揍他。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章 女子香(九) 路之遥自然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头面向李弱水,神情放松,唇角带笑。 “你来了?” 那少女抬眼看到了李弱水,心情复杂,她自然也是看到了路之遥和李弱水一起场面,可她总有些不甘心。 李弱水看到了这少女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 “不,我只是路过。” 话刚说完,李弱水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面对这样被皮相欺骗的少女,她表示理解,毕竟她刚开始也被恍到过。 估计这人不久之后便会被路之遥的本性吓走。 看着李弱水干脆利落的转身,少女原本试探和示威的话语全被堵在了口中,难受又堵心。 她都烹好茶随时可以表演了,可李弱水居然不接招? 少女吸了口气,把话语转到了路之遥这里。 “公子,我家就在雲城,也有些家底,若是你不嫌弃……” “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我娶你,是不是也要娶其他人?” 路之遥听着李弱水远去的脚步声,笑了笑,把玩起了手里的一枚飞刀,那飞刀食指般粗细,看起来锋利无比,闪着幽幽的寒光。 “这不行。”少女看看不远处还躺着的其他人,咬了咬唇:“是我先看到公子的,也是我在心里祈祷的,于情于理,自然该是我陪着公子。” 路之遥点点头,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你看见的。” 他手中的飞刀反着阳光,少女眯了眯眼,赶紧点头:“是,就是你手中这把小刀的光。” 路之遥有些遗憾地叹口气,温柔的面上有些苦恼:“你既然早看见了,为何不早叫出来?我还以为没人看见。” 他的神情变了,再没有之前那么温和,没了笑容的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距离感。 这几分距离感没有存续太久便被笑容替了,那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杏花,清清浅浅又带着几分特别的颜色。 “不过没叫也好,不然我怎么能感受到李弱水酸到浑身发抖的样子呢。” 他转头面向她,嘴角微微加深的笑容将那份清浅拉得略微古怪,令这少女有几分不适。 “你有没有见过李弱水酸到发抖的样子,就像一只被冷得瑟瑟发抖的雀鸟,可她是被酸到的,是不是很好玩?” “没有见到过……” 少女收回了自己抓住他衣角的手,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和煦,可她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路之遥点点头,站起了身欲走,却突然顿了一下,侧头来面向她,长睫上撒着一层碎金,笑容温和。 “还想要照顾我下半生吗?” 他的脸上撒着斑驳的树影,笑容依旧,却像隔着雾霭一般不甚清晰,多了几分冷意。 她摇了摇头,讷讷出声:“公子既然不愿,我便也不勉强……” “无趣。”路之遥低声笑了出来,小刀在指尖转了几圈后向她走来:“你说要照顾,怎么又退缩了?李弱水可是一直站在我面前。” 她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想要往后退去,却因为身体未恢复好而只能虚虚退一些。 那刀尖上的寒光不再是她绝望中出现的希望,而是想要取她性命的催命符。 刀尖离她越来越近,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口,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间,一抹鹅黄拦在了她的眼前。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 少女抬眼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李弱水,她挡在她身前,眼神中带着几分同情,还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她垂下了眼睫,慢慢挪到了李弱水身后:“没聊什么,只是感谢一下恩人。” 李弱水揽着她的肩哈哈笑着离开:“你看你,那二位才是你的恩人,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啊。” 李弱水尬笑着带她往陆飞月那边走去,自己也没敢回头看。 这少女咬咬唇,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站在阴翳的树影中,那模样看起来单薄又孤寂。 但不再是她眼中那副英雄的模样,她赶紧转回头,暗想自己确实应该擦擦眼睛了。 “姑娘,你与方才那位公子是不是……我看他好像不似表面那样,你可要当心些。” 李弱水听她这话,愣了一下,随后勾起一个笑容,拍了拍她的肩。 “习惯就好。” 李弱水突然想到了系统奖励,那个因为偶然亲到得到的回忆奖励。 “系统,这奖励什么时候能开?”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是系统给她的关爱。 【he系统为您服务。】 【宿主要使用吗。】 “用吧。” 【好的,立即使用。】 “等等……” 这只是个感叹句,不是陈述句!难道不应该约个时间吗! “李姑娘!” 她身旁的少女本就身软,被突然晕倒的李弱水砸下来,一下子便一起倒在了地上。 赶来的陆飞月赶紧拉起了李弱水,江年则是扶起了当成肉垫的少女,两人一起将他们带到了休息的地方。 江年把了李弱水的脉后便松了口气,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没事,可能是太累,睡着了。” 陆飞月吐了口气,皱起的柳眉也松了开,扶着她到了桌边休息。 “若是因为和我们来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是大罪人了。” 江年坐在凳子上,抬头看了看升起的暖阳,靠着桌子吃饼:“这援兵什么时候来?你们巡案司的人不行啊。” 陆飞月抬眼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搂着李弱水给自己倒了杯水。 突然有一道阴影投在了桌上,雪白的袍角在她余光中出现。 “路公子。” 他歪头笑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任谁看了都只觉得有一股亲和之意,尽管这亲和仅仅来源于他的长相。 “李弱水怎么了吗?” “没事,大概是太累了,睡过去了。” 江年将他扶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和李弱水仅仅隔着一个位子的距离。 “这样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穿着轻甲的士兵冲了进来,领头的几人和陆飞月一样抱着一把鎏金刀。 陆飞月想要上前去说明情况,身上却又靠着李弱水,她只能将她轻轻放在桌上趴着,抱着刀便往前去了,江年自然是要跟着她的。 这张不大的方桌上只剩下晕睡的李弱水和静静坐着倒茶的路之遥。 突然,趴在桌上的人发出几声呓语,像是在说着什么。 路之遥饶有兴趣地倾身而去。 他听到她嘟囔了几句,具体的词句不太清晰,只是最后叫的那个名字却让他愣了许久。 “……阿楚……” --- 艳阳高照,暑气逼人,空气中却依然带着一股潮湿的泥腥味,院墙外的蝉死命叫着,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夏天。 李弱水站在一个户型奇怪的院子中,这个院子呈长方形,宽只有三四米,长却有十米左右,屋子与院门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距离最远。 院中立着一个又一个种着花的盆栽,每一个大概到李弱水腰那么高,有几只蝴蝶围着花团,像是也喜欢来这迷宫般的盆栽里飞舞。 院子的屋前有一张石桌,石桌上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孩子,那孩子正背对着她抬头望天,不知道在看什么,但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李弱水也抬头看了看,却被这阳光刺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略显透明的手,顿时有些无语。 “不是说回忆吗?怎么搞得像真穿越了一样。” 【宿主,本来回忆该由本人记忆入手,进入梦境查看即可,可路之遥天盲,他根本就做不了梦,也看不到什么景象,我们便将你的灵魂送到了这里。】 “……” 这系统实在找不到地方可信了,平时不吭声也就算了,一旦吭声那就是要坑她的时候。 “这个院子怎么这么奇怪,花盆摆放的样子像是存心让人走不了路?” 几十盆花散乱在院子中,毫无规律地摆放着,花团锦簇,更让人眼花缭乱了。 她碎碎念了几句,身体自然地穿过了花盆,来到了那张石桌旁,她想看看这是不是年幼时的路之遥。 绕到桌前,她这才看清了这小童的模样。 他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长发在肩膀处齐齐剪断,腕间挂着一串比他手大一圈白玉佛珠,总是会滑下来,那身白衣也并不符合他的尺寸,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像是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 他这副漂亮的样子倒是有个七八分像长大后的路之遥,倒不是神情不同,而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小路之遥的眼睛很大,却没有多少神采,里面像是蒙了一层氤氲的雾气,看起来沉沉的。 正当李弱水凑近想要细看时,小路之遥突然转了头,那眼神仿佛是和她对视了一般,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 “有人吗?” 他说着一口奶音,对着这个方向问了出来。 李弱水拍着胸口顺了顺气,暗叹他不愧是书里的武力天花板,五感简直是异于常人啊。 还没等李弱水平复好心跳,突然飞来一串佛珠,直直地穿过她的脑门,落入了身后的月季上,将花压得往后仰了许多。 小路之遥收回手,话里带着一些疑惑,却还是“望”着这个方向。 “错觉吗?” 李弱水:“……” 小时候的他攻击性就这么强吗?她是不是不应该动了? 不过这里乱放这么多东西,他看不见,能好好走路吗? 李弱水转身四下看了看,正疑惑时,石桌正对面的院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着素净白裙、头簪桃枝的女人。 她提着一个食盒,脸上的笑容像个烂漫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声音也宛如林间百灵。 “阿楚,娘亲给你带吃的来了。” 娘亲?! 这就是路之遥那传说中再嫁后弃养了他的娘亲白轻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章 女子香(十) 路之遥小时候便被他娘亲弃养,在外流浪了半年之久才遇上他的师傅,这才吃上了饱饭。 原著没有细写过路之遥的身世背景,但在李弱水的想象里,他娘亲就是一个攀上豪门后一脚蹬了自己残疾儿子的恶毒女人形象。 她应该是长相漂亮但气质刻薄,穿金戴银,对着自己孩子冷嘲热讽的人,而不是这个穿着轻灵,气质如同少女的女人。 除了漂亮之外,她和李弱水的想象一点都不沾边。 明眸皓齿,灿若春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和路之遥有六七分相像,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不像路之遥这么温和,却比他多了几分天真。 白轻轻废了一段时间绕过地上杂乱的花盆,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路之遥身前,腕间的紫檀珠叮当作响。 她仔细地看了看小路之遥,随后执起了他的手,原本还天真的笑一下便收了回去,她微微皱眉,语气有些着急。 “阿楚,娘亲给你的佛珠呢?怎的不见了?” 李弱水这才意识到他的小名叫阿楚,听起来倒像个女孩名。 小路之遥伸手指了指李弱水这个方向,声音清脆。 “在那里吧。” 白轻轻抬眼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串白色的佛珠,霎时又恢复了之前烂漫天真的神情。 “娘亲还以为你扔了呢。” 李弱水看着她骤变的表情,突然感叹了起来,果然是亲母子,这变脸的速度和路之遥一模一样。 白轻轻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食物拿出来摆在桌上,自己则绕过花盆准备去捡那串佛珠,一边走还一边念叨。 “这可是求了佛的,能保佑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能让你爹回到我们身边。” 小路之遥没有回话,自己摸索着拿起一个馒头嚼了起来。 李弱水凑上前去看菜色,顿时噎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摆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馒头和青菜,不见一点肉沫荤腥。 而小路之遥看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虐待孩子吧??? 果然白轻轻不是什么好茬,是个一脚蹬了儿子的刻薄女人,她差点就被她的皮相骗到了! 李弱水转头看去,只见白轻轻终于绕到了月季的面前,她提着裙摆俯下了身,嘴角还是那抹淡淡的微笑。 这场景让人联想到日光下轻嗅鲜花的少女。 可这少女却毫不顾忌地握上了带着刺的花茎,一把将它从中折断扔下。 粉红的月季被扔到了地上,花上的露水撒开,像是掉了一地的泪珠,原本还吸食着花蜜的蝴蝶扑闪着翅膀离开了这里。 娇嫩欲滴的月季被扔到了石板地上,被脚碾过的花瓣成为一抹颓靡的暗红,被生生地擦在了白石板上。 “阿楚,这可是娘亲为爹爹求来的。” 白轻轻将佛珠套回他的腕间,说辞也由原来的一家人减为了爹爹。 她坐在石凳上,托腮看着小路之遥吃东西,满眼慈爱。 “你吃饭可真像你爹爹,明明你们只见过几面,血缘还真是一种奇妙的羁绊啊。” 小路之遥仍旧没说话,似是习惯了她的自言自语。 “若是我与他也有这样的连接就好了。” 听到了白轻轻的话,李弱水顿时睁大了眼睛,她从没有听过谁愿意主动给别人当儿子的。 果然,他娘也是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人。 似乎是被她说得有些烦了,小路之遥叹了口气,舔了舔手指上的馒头屑,扬起笑给了个敷衍的回应。 “这样啊。” 白轻轻继续看着他,越看越入迷,神色中还带了几分痴色。 “阿楚真是和你爹爹越长越像了,可他还是走了。” “若是他也瞎了多好?这样他就只能靠我了。” “阿楚,娘亲以前就说过,想给你爹爹打一对耳洞,但他走了,不如给你打吧?” 似乎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幻想,白轻轻捧着微红的双颊,此时的神态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看着路之遥的眼神都是炙热的。 …… 救命!原来他娘是个病娇! 这一幕给李弱水的冲击不亚于当初被路之遥拉着跳下洞穴,直接给她看傻了。 这完全就是把路之遥当做他爹的替身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爹爹跑了,娘亲病娇,还把自己当做了爹爹的替身,将他困在了这小小的院子中。 她一下子理解了路之遥的性格,试问谁能在这样艰苦扭曲的生活背景里不变态? 可小路之遥就像习惯了这些一样,神色如常,吃完了两个馒头后也没有再动那盘青菜,只是抬头“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这沉默的样子李弱水看了只觉得心绪复杂。 白轻轻伸手帮他整理那明显不合身的白衣,眼神缥缈,她在看的已经不是路之遥了。 “这身白衣还是那么适合你,你扔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小路之遥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似乎只是在放空,又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不论他有没有在想东西,李弱水都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两个大字“无趣”。 白轻轻沉浸了一会儿,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转为慈爱,她伸手捧起路之遥的小脸,腕间的紫檀珠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不是说好要打耳洞吗?阿楚准备好了没有?” 小路之遥此时才有了些反应,蒙着雾霭的眼睛转向白轻轻的方向,他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知道娘亲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阿楚很听话,无论娘亲怎么爱你你都不会离开。” 她从食盒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和药酒,小路之遥没什么反应,蒙着雾气的眼睛直视前方,却没能聚焦。 白轻轻将银针泡到药酒里,一边搅弄,一边笑得灿烂,如同去郊游那样轻松。 “娘亲前日得到你爹爹的消息了,他好像成亲了呢。” 黄酒略微浑浊,银针在其间旋转,将里面不多的药材搅了个粉碎,面上却还是那副天真之意。 “不过也不怪他了,娘亲不是也带着你再嫁了吗?你爹爹是在生我的气吧?” 狭窄的小院里吹起一阵风,地上被碾为花泥的花瓣粘在石板上,像一抹化不开的血迹,空气中能闻到一阵花香,但更明显的是浓厚的酒味。 但小路之遥并不在意,他只是在想这院子到底有多大,为什么他走了许多次都没能摸到院门。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我再嫁了是吗?” 白轻轻将药酒挥到一旁,瓷瓶在桌上晃了两圈,还是稳住身体停了下来,瓶里的银针与瓶口互相碰撞,叮叮当当很是好听。 他都快听得入迷了。 一直没有得到她心爱之人的回应,白轻轻往前拉住他的手臂,笑得无辜,眼里却又含了清泪,似是祈求、又似有些癫狂。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因为我再嫁了你嫉妒,所以才又娶妻的?我们的阿楚天盲,他需要你,你为什么不回来?” 小路之遥转头“看”她,依旧没有聚焦,那双眼里有的只是江南的烟雨,轻轻柔柔地遮掩住了想要透进的天光。 “娘亲,要打耳洞了吗?” 白轻轻顿时笑着捏住他的脸,语气轻柔,压抑的语调中带了几丝颤抖。 “现在,不要说其他的,说你嫉妒,你嫉妒我再嫁。” 他小小的脸被捏得变形,嫣红的唇差点就被扯到耳后,黑黑的瞳仁找不到焦距,就像一个被肆意欺凌摆弄的木偶。 李弱水是个成年人都被吓到了,小路之遥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怎么会不怕。 她试图去拉开白轻轻的手,却没有用,每每都只是穿过,这让她有些无力。 白轻轻的泪已经止不住了,流了满面,看起来我见犹怜,说出的话却仿佛淬了毒。 “当年为了留住你,我吃了药,让我们的阿楚成了天盲,你却没有半分怜悯地离开,你好狠的心。现在你嫉妒了吧?你是不是嫉妒了?” 听了这话,李弱水愣愣地看向路之遥,只觉得心酸极了。 他的父母没有一个真的期盼他的出生,就连眼睛也是自己的娘亲毒坏的。 “这样啊。” 小路之遥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却因为被扯住了嘴角,笑容变得奇怪,就像是夜里的幽昙,静谧无声,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易碎。 他开了口,清脆的童音天然就带着天真的意味:“我嫉妒了,我嫉妒你嫁给了别人。” 小路之遥费力地说出这句话,白轻轻似乎是被按了什么开关,泪也不流了,笑着抹去脸上的泪痕,亲昵地点点他的鼻尖,好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我当然知道你在嫉妒。但是别难受,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和你有几分相似而已。我只是太爱你,想你想得都快要发疯了。” 小路之遥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随后开口:“娘亲,耳洞还打吗?” “打啊。” 白轻轻再次拿过那个药瓶,脸上泪痕未干,却轻轻哼起了歌谣,歌声中带着浓厚的鼻音。 她将泡足了药酒的银针拿出来,弯弯眼眸,凑上前去捏住路之遥的耳垂。 那一针毫不犹豫,鲜红的血珠像是一粒粒的小红豆掉下耳垂,在白衣上洒下滴滴梅花。 “看,这是我找了好久的耳棒,是用白羽鸡的羽骨做的,很漂亮吧?” 双耳都扎好了耳洞,白轻轻拿出两根小小的耳棒在他眼前晃晃,眼眸弯似月牙,话里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她却忘了自己的孩子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只是满心欢喜地将耳棒插入那还不停结着红豆的耳垂里。 院外的蝉依旧在死命地叫着,仿佛这个夏天再也过不去了一般。 李弱水没听到路之遥的一声惊呼,他只是虚虚地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在他的眼里,无论望向何处,也不过是一片空无。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1章 女子香(十一) 三月的午间撒着日光,驱走了这空气中的寒意,晒得人十分舒服,心思疲懒。 空中偶有梨花被吹进这个小院,像是洒进的片片落雪,勾出了一副意境美好的图画。 院中的桌上,李弱水还在沉睡,而路之遥则是得了什么趣味一般凑近她,倾耳听着。 “¥……” 咕噜一大串,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但是鼻尖的淡香倒让他有一瞬的晃神。 好像之前同她离得近时也是这样的味道。 温暖的呼吸拂过耳边,呓语声声,他忍不住摩挲了下指尖。 听说在人半梦半醒时捏住他的鼻子,这人就会被憋醒,他只是听说,却从来没有试过。 修长的指慢慢触过去,白玉般的手背还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指尖从她的额头滑下,停在了鼻尖,随后双指并拢。 路之遥在心里默数时间。 一、二、三…… 数到十二时,李弱水猛地抬起了头,像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呼吸,转眼就看到一旁笑得温柔的路之遥。 那副笑容和小时候眸色空茫的他重合起来,竟让李弱水有一些恍惚。 原来他的眼睛是可以睁开的…… 后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能看到,他又是如何被他娘亲遗弃的也不清楚,实在是太可惜了。 “系统,还能继续吗?” 【不可以哦,这次额外奖励已经结束,宿主可等待案情完结,即可再次获得。】 案情完结? 那应该没多久了…… 迟迟没听到李弱水的声音,路之遥笑容都淡了许多,李弱水为何没说他几句? “是我捏了你的鼻子。” 他语气柔和地强调了这句欠打的话,怜爱的气氛顿时消散,原本李弱水心中的那点心酸和复杂顿时化为乌有。 李弱水棒读:“别搞我。” 路之遥点点头,又回到原来的神色,表示自己舒服了。 “你一定会下地狱!” 身后有人破口大骂,李弱水歪头去看,正是那位白衣女子。 她口中的布团被取出后,没有回答巡案司的问题,反而是对着路之遥骂骂咧咧,头上素白的绢花都掉了下去。 陆飞月转头看了眼路之遥,沉声问她:“你认识路公子?” “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这个崽种,垃圾!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恨不得他下地狱!” 陆飞月手中拿着一本册子记录案情,不停游走的笔势一顿,她还是问了一个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他怎么你了?” 白衣女子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被绑住的身体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巡案司的人拽疯狗一般拉着。 “他心里清楚!说出来岂不是又让他得意一次?!” 路之遥微笑中带点疑惑:“会让我得意?那我得好好想想。” “你!”白衣女子一噎,牙都快咬碎了。 李弱水走近这个白衣女子,看着她忿忿不平的神色,满是疑惑。 “你没病吧?” “你才有病!”白衣女子双眼通红,连带着对李弱水也恨起来了。 “他是要下地狱的恶人,那你们是什么?” 李弱水直起身子,鹅黄的裙摆划过,她转身指着树下歇息的少女。 “你看到她们了吗?你们毁了多少人的人生,怎么不说自己该下地狱?” 白衣女子瞪眼看她,神色委屈:“我们都是为了夫人!为了家里!夫人以前做过多少好事,她们受过恩惠,报答一下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立刻闭上嘴不再开口,只是气愤地瞪着路之遥。 李弱水转眼看着路之遥,心里也很是疑惑,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要他死?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爹不疼娘不爱,出来走江湖还到处是仇家,偏偏自己也是个疯得不清醒的人,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啊。 李弱水走了回去,在陆飞月几人盘问那女子夫人是谁时,凑到了路之遥耳边,说得小声。 “你和她们有什么恩怨?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又来了,那阵令人心静的淡香。 路之遥弯起唇畔俯下身子,他微微偏头凑近她的耳廓,被压低的声音中不自觉带了些哑意。 “……我一点也没想起来。” 原本以为要吃到什么大瓜的李弱水:“那你一副很神秘兮兮的样子?你觉得你很幽默?” 鼻尖的馨香离去,路之遥微微弯下的身也直了回来,他还在回想这个味道。 从他出生起,他的听觉嗅觉就要比常人更加灵敏。 从小时候有记忆以来,他闻到味道便是他娘亲身上那股浓厚的紫檀味,沉郁逼人,让人挣脱不开。 后来遇见他师傅,便一直是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在他与人接触的有限经历中,从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不是说有多香,但就是闻起来很舒服。 至少他很舒服。 这边的二人心绪飘荡,没有一人的心思在审问上,而那边的陆飞月和江年二人倒是有些头痛。 白衣女子说出了夫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不论如何问都撬不开她的嘴,只得做罢。 “事情有变,不要将人交给雲城县令了。”陆飞月将记录本交给巡案司的人。 “将她带回去重审,这次是救下了人,可以往被拐卖的少女不知去向,他们有一本记录册子,务必要查出这本册子的所在处。” 江年站在她身旁,原本玩闹的语气也认真起来。 “只要你们问出了册子的所在地,我一定给你偷来。” 陆飞月抿唇笑了笑,眉头也松动了许多:“你现在还在观察期,不能再犯,再偷一次,我可就要将你押回牢里了。” 江年旋身坐在了凳上,白衣翩翩,却显得有些不羁。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是玩玩就放回去了,真正的大案都是别人甩锅给我的。” 陆飞月也坐了下来,一边将巡案司交给她的密函打开,一边回答。 “我知道有用么?别人可不信你,这次出来也是让你抓住他们,好给自己正名。” 江年点点头,神色无奈:“你们找我做白工就直说,还要用这样的理由。” 陆飞月看着密函上的内容,叹了口气。 “这密函可真是……” 在江年要凑过来看时她立刻收了回去,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公家密函,闲人勿看。” 江年嗤笑一声,转头看着另一边站着的李弱水二人,微眯了眼。 “那个路公子是什么来头,这次拐卖案的人全都和他有仇。” 陆飞月将信揣到怀中,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李弱水在发呆,而路之遥在一旁笑意盎然,两人看起来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拿起鎏金刀起身,走向二人:“接下来去沧州,告个别就山高水远了。” 两人一同往那里去,还没走了几步,屋子后方突然出现一位黑衣人,拿着一个金属圆筒在嘴边吹动。 “小心身后暗器!”陆飞月滞了一秒,立刻出口提醒。 江年点地飞身而去,他轻功极好,顷刻间便用手指接住了那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看清针上的毒光之后,他立马将针扔了出去。 树下的少女们抑制着口中的尖叫,挤在一起四处看去,巡案司的官兵们拔刀对着屋顶。 突然间,那黑衣人身旁又出现一位黑衣人,两人一起射出毒针,江年却只来得及拦住一根。 寒光掠过,另一根朝着路之遥飞去,已经来不及接住,却在中途被人挡了下来。 鹅黄的袖子上立刻沁出乌血,毒性太大,李弱水还没说出英雄救美的台词便倒在了路之遥怀里。 在原著中刺中路之遥的毒针,现在被她接住了。 【请宿主不要担心,毒素短时间内不致死】 什么致死?短时间是多短?路之遥中毒了之后可拖了好久都没事的,她不会两三天就嗝屁了吧?! 等等,这招英雄救美不会把自己玩死吧? 心里猛叫系统,却没能得到一点回应。 眼见至少有一人中了暗器,屋顶上的两人对视一眼,赞同地点点头,立刻打道回府,往那片雪白的梨花林中掠去,好几位巡案司的官兵往前追去了。 那白衣女子见状气得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对着离开的那二人怒吼。 “什么憨货!打那个穿白衣的!!草!” 李弱水:……原来大家都有两副面孔。 白衣女子转眼恨恨地看着李弱水,即使中毒的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没什么,只要能让那个畜生痛苦! “哼,臭小子,这个毒不会立即致死,却会让你相好的痛苦非常。” 垂死病中惊坐起,李弱水立马转头看她,瞪圆了杏眼。 “什么痛苦?你说清楚点!” 书里可没写这个! 白衣女子满意地看着李弱水的反应,一字一字吐出接下来的话。 “每此月中她便会浑身冰冷颤抖,如坠冰窖,身体结霜,靠近火源却又会浑身痛痒如刀割。除非找到火燚草,否则这毒就是解不了。” 听着这过于魔幻的毒性,李弱水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吐槽。 “你们自己听起来都不觉得奇怪吗……” “只要能让这个畜生痛苦,中毒的是你还是他都没有区别。” 李弱水眼神逐渐失去光彩,拢着袖子靠在路之遥怀里,像个历尽沧桑、看透世事的老太太。 她何其无辜可怜,不仅要攻略疯子,还要替他背负这么多痛苦。 原著中中毒的是路之遥,可症状并没有这么严重,她本以为自己也会没什么事,却忽略了一个真理。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还好她知道火燚草就在沧州,不至于把自己玩死,而且路之遥总该会因此有那么点触动…… “痛苦?因为她吗?” 路之遥微微歪头,唇畔微笑依旧,半点不安内疚痛苦都没有,反而像听了一个笑话般开怀。 “你似乎误会了,我和她才认识不久。” 李弱水愕然地看着他,似乎听到了自己那颗少女心破碎的声音。 不说是恋人,就是个陌生人为了救人而受伤,被救的无论是谁都该有些动容吧? 难不成疯批真不算人?那她哪天才能回家? 实在是生气,李弱水深呼吸一口气,给了他一个头槌后忍着痛站起身走到陆飞月身边。 白衣女子盯着揉着下颌的路之遥大笑,目眦欲裂。 “果然,畜生养的也是畜生,你和你师傅一样,薄情寡义、毫无人性,你一定也会同她一般曝尸荒野,无人收尸!” 李弱水顿了一瞬,立刻转头询问陆飞月:“还有几日到月中?” “……三日。” 完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2章 女子香(十二) 春寒料峭,其间夹杂着丝丝细雨滋润大地。 官道上行驶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檐角挂着一串风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陆飞月掀起车帘看着这绵绵细雨,心有忧虑。 他们有任务要前往沧州,正好李弱水需要的解毒药草也在沧州,几人便一起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马车已经行了两日,今晚就是三月十五,也是李弱水毒发的第一晚。 陆飞月与江年都忧心忡忡,略有愧疚。 毕竟是他们让李弱水带的路,期间没看顾好出了岔子便也觉得自己有几分责任。 车内气氛并不凝重,除了路之遥毫不意外的在睡觉之外,李弱水也心大地看着窗外丝丝春雨,全然忘了自己中毒那日哭得眼睛红肿的悲伤。 陆飞月拍拍她的肩,神色认真:“你放心,沧州有火燚草,你的毒不会拖太久。” 李弱水回了陆飞月一个笑,宽慰性地回拍她的手。 “陆姐姐,你们不用自责,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们没关系的。” 一旁的江年想到中毒那日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前来问她。 “你之前那么难过,怎么现在就像没事人一样,我可听说那毒很厉害。” 陆飞月捂住他的嘴,瞪他一眼,转头向李弱水抿出一个歉意的笑:“他脑子不好,别往心里去。” “没事。”李弱水莫名有些冷,放下了挡风的帘子:“刚开始是怕,但这两日都没什么情况,心理自然放松了。” 她顺便伸手指了指不知真睡假睡的路之遥:“他说自己以前中过这毒,除了冷点没其他特别难受的地方。” 李弱水看过原书,又听路之遥说了中毒的往事,心下早已经放松许多。 毕竟书里他受伤了也没见多难受,只是多盖了一层棉被。 陆飞月不同意地摇摇头:“不能大意,今晚不能留在马车上,得找个地方歇脚。” 李弱水点点头,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比起毒发,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和路之遥赌约的事。 按道理来说肯定是她赢了,可这人又不按套路出牌,到时耍赖硬要她吞剑怎么办? 身旁状似睡着的那人突然动了一下,眼睫微颤,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的样子。 李弱水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事,不禁叹了口气。 小时候性子就有些扭曲,长大了扭曲得更厉害。 而且他弯起唇笑吟吟的模样好像他娘亲,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强大吗? “你又在看我。” 靠着车壁的路之遥身子微动,衣襟散开一些,露出锁骨上的那粒小痣。 有的人就连锁骨都生得好看。 李弱水移开了视线,同往常一般应了声:“是啊,你好看嘛。” 不知为何,总这么答应他,搞得她平时有事没事都爱转过头看看他,都快成她的习惯了。 春风顺着车帘吹进车中,雨已经小了许多,绵绵密密的像是雾珠。 这雨今晚是下不了了。 马车摇晃着往前走去,压过泥潭,压过青草,最后停在一座破庙前。 今晚他们就在这里歇息了。 这座庙宇年久失修,屋顶漏了好几个洞,庙里有几处积了水,几人便到佛台前的空地上休息。 他们将拾来的干柴点燃,围成一圈烤着饼和馒头。 赶了一天路,李弱水几人早就饿了。 除了路之遥。 他只是随意吃了一个馒头便坐到了一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柱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不知在做些什么。 “你们看这个佛像。”江年四处环顾,视线定在了他们旁边的那尊石佛身上。 这佛像缺了半边脸,只留下一只眼和一个悲悯的笑。 江年假装害怕地靠近陆飞月,头微微地搭上她的手臂:“晚上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 陆飞月腰背挺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佛像,并没有发现古怪。 “哪有什么奇怪的事……你的头,挪过去!” 她飞快地看了李弱水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慌忙伸手将江年推走。 江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之前还在李弱水面前端着,但现在熟悉了,本性也就露了出来。 他看了路之遥一眼,低声叫了李弱水一下,凑近问道。 “你和他……” 看着江年挤眉弄眼,李弱水立刻摇了摇头,随后想起自己的任务,又犹豫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即使是陆飞月这样严肃自律的人也不禁挑起了眉,有些意外。 人与人的相处细节是很难演绎的,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快,谁与谁有情她看得很清楚,可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李弱水对路之遥的偏爱。 但她都为了他中毒了,好像心悦这事也说得过去。 陆飞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情字最难,难判又难断。 比起陆飞月的不确定,江年立马就相信了,可能是感同身受,李弱水在他眼里就像是单相思的难友,需要好好开解一番。 “看开点,我也是一样的,习惯就好。” 他将烤好的馒头安慰性地塞到李弱水手中,转头开始烤饼。 李弱水看着手里焦黄的馒头,无语凝噎,她和他明明有本质上的区别。 她转头看着只吃了一个馒头的路之遥,幽幽叹了口气:“馒头烤好了,你要不要再吃一个?” “不用。” 路之遥不仅食量小,食欲也不高。 甜的、咸的、辣的、麻的,他统统都能吃,但没一个是他特别喜爱的。 这几日光吃干粮,他们还想着到了沧州要大吃一顿,在马车里畅想着美食,就他一人只是挂着笑容听大家说,但兴致不是很高。 李弱水实在很难想象还有人对美食不感兴趣。 李弱水起身走到他身边,双手撑膝弯腰看他敲击柱子的指尖,有些好奇。 “你在做什么?” 感受到长发垂落在耳旁,坐着的路之遥唇畔弯起,突然加大掌力拍向梁柱,震动之间,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正好落到了李弱水头上。 “啊——” 衣领被李弱水猛地抓住,路之遥收回了手,肩膀放松任她抓过去,话里带着笑意。 “我在诱猫过来。” 一根橘白相间的尾巴垂到李弱水眼前,她骤然松了口气,放开了攥住他衣领的手。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老鼠。” 原本站起身的陆飞月二人又坐了回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没有过去打扰。 以为是老鼠的话听得路之遥来了兴致,他伸手拉着李弱水的衣袖让她坐在身前,神色有些好奇。 “同样是动物,为何你怕老鼠,却不怕猫?” 李弱水将猫从头顶抱了下来放到腿上,轻轻地撸着它的脖颈让它放松。 “猫和老鼠怎么一样,猫这么可爱。” 路之遥恍然大悟,轻笑一声:“果然还是将皮囊看得很重要。” 李弱水掰下一块焦黄的馒头到橘猫嘴边,看它伸出粉红的舌头将馒头卷进嘴里,忍不住撸起猫来。 这几日被生活碾压的郁闷顿时舒缓了许多。 “谁不喜欢好看的。” 她揉着顺滑的毛和肉嘟嘟的猫爪,和路之遥说话的状态都松弛了。 “你若是看得见,每天不开心时就照照镜子,你的相貌绝对可以拯救你的不开心。” 路之遥低眉笑了起来,像是三月杏花在枝头开放,花繁枝娇,尽显春色和柔意。 李弱水说这话问心无愧,看他笑的模样,她确实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路之遥抬起左手,腕上白玉佛珠的穗子乱晃,艳红的丝绦垂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一红一白互相映衬。 他的指尖点在了自己眉心,随后慢慢下滑。 “皮相之下,不过都是脓血白骨,肮脏丑陋。眼、鼻、口,不过是一片片肉堆砌而出,我实在不懂,美在何处?” 一室静谧,他的笑和那尊慈佛毫无二致,一样的温柔悲悯,说出的话却令人震惊。 江年默默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突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开什么玩笑。”李弱水将他冰冷的手拉了下来,总觉得那串佛珠有些硌人。 “别把自己的观念强加给别人,街上谁都披着皮,不看皮看什么。” 莫名感到一丝寒意,李弱水惊觉自己太过放松了,怎么能对路之遥说这种话呢! “当然,有的人思想觉悟高,比如你,不在意别人的外表,而是关注他们的心灵。” 在他又要开口说出惊世骇俗的话之前,李弱水赶紧拉过他的手放在猫背上,毛绒绒能治愈一切! “你也摸摸,是不是很舒服?” 橘猫本来已经被摸得放松了许多,但路之遥的手刚放上来,它便像被踩到尾巴一般炸毛,猛地跃上佛台,弓着身子对着路之遥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李弱水:…… 从未见过如此猫嫌狗弃之人。 似乎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路之遥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你看,猫便不会被我的皮相迷惑。” 路之遥说得很自然,顺带有种自己的看法才是正确的骄傲感。 李弱水将剩下的馒头扔给它,随后搓了搓有些冷的指尖:“它是只猫,不要强求它。” 路之遥笑而不语,非要说的话,他倒是觉得李弱水和猫很像,同样都是和他靠太近就容易炸毛。 但李弱水能控制自己,猫不能。 外面天色渐黑,李弱水总觉得气温低了很多,搓搓手臂起身走了。 “我去烤烤火。” 路之遥听这话顿了一瞬,指尖摩挲几下,随后唇畔扬起一个笑容。 “可能待在我这里要比烤火暖和。” 李弱水没理他的话,兀自坐在火边搓手烤火取暖。 干柴在烈火中烧出噼啪声,偶尔有火星溅出,烤着烤着,手心突然泛起一阵刺痛。 倒吸口气,还以为是被火星崩到了,她条件反射地收回手查看。 陆飞月见状放下烤饼,转身翻出药膏:“是不是被烫到了?” “不是……” 李弱水的掌心干干净净,不仅如此,靠近火源的小腿也泛起一阵刀割般的刺痛,她猛地站起远离火堆,犹豫了一下。 “应该是毒发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3章 女子香(十三) 【是夜,陆飞月等三人在前往沧州的路上,还没找到歇脚的地方,路之遥敲了敲桌子,神色有些歉意:“抱歉,我似乎毒发了。”】 【二人慌忙停下马车,从车厢里翻出厚被子给他,这个温柔的男子没有拒绝,轻声道了句谢便将被子盖到了身上,不再说话。】 【夜凉如水,他却没有半点不适,只是阖着眸子像是睡着一般靠着车壁,声音依旧温和。】 【“无事,可以出发了。”】 这是书中对路之遥中毒时的描述,短短几句,没有点出一点痛苦,李弱水便以为这毒没那么难受。 毕竟男配受苦,作者定是要大写特写来让他博女主怜爱,没怎么写可能这毒也就那样。 现在是她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的时候。 寒意渐渐从身体内散发出来,越是靠近火源,疼痛便越明显,如刀割血肉,钻心的疼。 李弱水已经退到佛台上方了,刀割般的痛感少了很多,可随之而来的便是透骨的寒意,从内往外散发,她抖如筛糠,却没有多大作用。 李弱水坐在佛台上紧紧抱着自己,双手呵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呼出的气好像都是冷的。 陆飞月二人赶忙撑着伞去马车内拿被子了,庙里只剩两人一猫。 橘猫蹭到她身边好奇地望着她,随手伸出舌头来舔舔她的手,却被这寒冷的温度激得炸毛,抖着打了个喷嚏。 “哈、哈。” 李弱水觉得好笑,却因为自己的颤抖笑得僵硬,字都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这小小绒球的温度对李弱水来说就像烤炉,毫不犹豫地将它捞到怀里,却没想到自己温度实在太低,连有着皮毛的猫都嫌弃了。 橘猫忍不住挣扎起来,李弱水倒吸着口气,颤抖着将它放走,自己搓手取暖,手心都快搓出火花了也没见温度升高起来。 “你为何将猫放了?” 路之遥中过毒,自然知道动物的体温对她来说有多舒服。 “它不愿意给我取暖,嘶,强迫、它做什么。” 如果不是冷得有些站不起来,李弱水此刻一定要做一套七彩阳光。 路之遥站起身,乌发落在身后,慢慢地走近佛台。 “现在尝到毒的滋味了,后悔替我挡暗器吗?” 李弱水看他一眼,冷得话都说不太清楚:“实话实说,有、有点。” “痛苦吗?” “太难受了。”李弱水若是能照镜子,估计都能看到她嘴唇略微发青。 “是吗。”路之遥站在佛台前,拔出了剑递给她,笑容和善。 “既然如此,不如了结自己,免得痛苦受罪,还能履行我们的赌约。” ??? 本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想要过来告诉她怎么缓解毒发的症状,哪成想这厮竟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李弱水颤抖着身子,原本是冷的,现在还有气的,说话都利索多了。 “我为谁中的毒就不提了,赌约的事,怎么算都是我赢吧?遇见陆飞月二人还救了其他人,这和我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路之遥唇畔的笑意敛了几分。 这几天连日赶路,他一直捋一件事,那就是李弱水。 一封写着他名字的专属文件、诱着他与她打赌、对他若有似无的注意、以生命为他挡毒,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眼前,他却难以将她的目的找出来。 面上笑容依旧,可他实际上非常烦躁。 原本对她只是一时玩乐起意,可现在,这些事就像一个带刺的牢笼,慢慢缠着他,让他不得不每天都想一遍。 路之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他非常不喜欢。 只有将这烦恼的根源斩掉,他才能回到以往的平静。 “我不会爱人,后面的赌约便不可能成真,与其以后被毒折磨,不如死在我剑下。” “以后都没到,你怎么知道不会爱上我!我发现你这人太狗了,咬吕洞宾的狗都不如你。” 或许是心情激动了一些,体温有稍许的回暖,李弱水一个标准的饿虎扑食动作缠上了他脖颈,双腿盘住他的腰,满心的不甘。 “还与其不如,你以为你小学生造句呢?那怎么不说与其看我冷死,不如你舍生取义温暖我?” 离这么近,若是他动手了,她一定也要把他带走。 李弱水的身子冰冷,可这感觉依然像小时候抱的那只猫,柔软温暖,但没过多久它便跑了。 路之遥突然收回了剑,右手抚上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顺着。 内心的烦躁奇异地静了下来。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的宠物的李弱水有些懵逼,本以为自己要受到疯批的制裁了,没想到他居然收手了。 这人又受什么刺激了??? 背后一寒,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动,李弱水僵直着身子任他顺头发。 冰凉的手指从脑后滑下,李弱水在心里碎碎念,没事没事,命还在,明天也不用梳头发了。 手法实在太像她撸猫,在这样轻柔的对待中,李弱水僵直的脊背松了下来,再加上路之遥正常体温的热度…… 算了,能屈能伸是她的美德,现在是屈的时候,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陆飞月二人匆匆把被子拿进庙中,看着那二人的姿势时同时停下脚步,但随后陆飞月还是抱着被子上前了。 “路兄,这庙里漏雨寒凉,盖着被子好些。” 怀里抱着李弱水坐在佛台上,路之遥安静温柔的样子像是他身后的缺了半张脸的佛像,温润亲和。 他闭着的睫羽微颤,似是有些被打扰的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 “多谢。” 李弱水即使被他圈在怀里,还是艰难地挣脱着转头去看陆飞月,笑容里都透着感激不尽。 “谢谢陆姐姐!” 女主不愧是女主,人美心善,想得周到。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赶紧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 路之遥本身体温也不算高,不知为何,竟然开始用内力提高体温,被子里的温度一下高了起来。 不管之前李弱水怎么看他的,但此刻,他就是菩萨下凡。 她拍拍这位救命恩人的肩膀,没有半分旖旎想法,没有半点攻略意味,而是带了十分的真诚道了谢。 “也非常谢谢你,不然今晚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那种寒意从内里升起,手心怎么都搓不热,全身上下逐渐僵硬,骨头冷到仿佛要结冰碎开的痛感,她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 能有人这么做燃料来温暖她,她唯有感谢。 路之遥没有回话,只是慢慢地顺着她的头发,从发根顺到发尾,摸不够一般慢慢来回撸着,却没有一点挑逗意味,也没有一丝暧昧氛围。 一旁的江年瞟了眼一脸平静的路之遥,打算问问这毒的事情。 “说起来,路兄好像说自己也中过这毒,是在何处中的,看我们能不能在其中找找线索。” 路之遥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不想理他,但最后还是惯性扬起一个笑。 “当年和我师傅去偷鸡吃,不小心中过,但不知在哪,总之是个很大的庄园。” 师傅? 李弱水在脑海里回忆着剧情,但只想到了他师傅惨死身前这句话,其余信息都没写出来,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清楚。 斟酌了一下,李弱水还是问了出来:“你师傅很厉害吧?” 在路之遥不长的人生中,和他接触最深的有两人,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师傅,只有了解这两人,才能了解到他的过去。 已经知道他娘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娇,那他师傅呢? “我师傅很厉害?”路之遥轻笑一声,语气惬意。 “她手脚筋都被挑断了,是个废人,不然怎么看得上同样是废人的我呢?” 言语之外,他师傅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 撞上渣爹、娘亲有病、师傅鄙视,李弱水都要大呼好家伙了,他这是什么体质,撞上的全是恶人啊。 江年听这话有些尴尬,以为自己揭了别人的伤疤,赶紧摆手解释。 “谁说的,路兄武功这么好,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 这话出口,他也不好再继续打探消息,路之遥也没回他,气氛霎时静了下来,只余柴火的噼啪声。 缩在被子里的李弱水只觉可惜,暗叹江年还是太年轻,他就应该趁他现在心情好顺着问下去。 心情好的路之遥可以说是有问必答,百无禁忌,据她观察,他也不像会为这些事难受的人,顺着他的话说不定就问出来了。 但话题已经被江年结束,她再问一定会引起路之遥的注意,只能另找机会了。 “这庙漏雨灌风,有些湿冷,弱水,不如你们二人去马车里休息吧。” 陆飞月在这寂静中投下一颗惊雷,李弱水和江年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眨眼看她,一个是怕的,一个是惊的。 陆飞月也被二人的反应吓到,原本果决的语气中都带了几分犹豫。 “这里确实冷,回马车能暖和不少……不是么?” 这毒不知要发多久,这里唯一能帮李弱水的只有路之遥,他虽然性子奇怪,但不是猥琐下流之人,为了救命,这没什么不妥。 陆飞月以前出任务时便常有受伤的时候,若是太过在意那些虚礼,她孟婆汤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 “可以。” 身体的痛战胜了心理的恐惧,李弱水飞快地点头同意了,毕竟现在止痛最重要,庙里确实湿气太重,随便一吹都能和她体内的毒遥相呼应,愈加冰冷。 路之遥微微点头,抱着人从佛台上跃下,步履轻盈、白衣翩翩,像庙中小菩萨走出来了一般。 “那便辛苦二位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4章 女子香(十四)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珠砸在车顶,哗啦啦地像落了满地珍珠。 一道银白闪电划破夜空,这强烈的光透过车窗将内部照亮一瞬,映出两个沉默的身影。 马车不算宽大,两人围着棉被坐在中间,周围都是座椅卡着,实在是难以转圜,但不得不说确实很暖和。 即使李弱水依然手脚冰凉,可比起之前那份彻骨的寒意已经算是好了很多。 她靠在路之遥怀中,睡也睡不着,周围又是一片漆黑,百无聊赖间,她开了口。 “你中毒的时候和我一样么?也是围着被子?” 路之遥静静地抱着她,嘴角擒着一抹笑意,声音在这黑暗中显得缥缈。 “天为被,水为床。” “什么意思?” 路之遥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顺着她的头发,反问道:“你知道如何缓解寒毒吗?” “难道不是像现在这样么?用内力?” 李弱水刚抬起头,却又被他温柔地按了回去,听他娓娓道来。 “中毒之人运内力抵抗是会断筋绝脉的,要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只能从外部汲取热度。我师傅是个废人,没有内力,但即使有,她亦不可能帮我。” 李弱水微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当时我还小,还不懂痛也是快乐的道理,便瑟缩在芦苇荡中取暖。” 听到这话,李弱水的手拍不下去了。 “可芦苇只是芦苇,不会散热,我便想走出来,却因为看不见,一脚摔进了湖里。 那是湖边,水线刚到我腰部,若是再深一些,便只能沉在湖中喂鱼了。不过也正是这样,我才发现缓解寒毒最好的法子便是泡到水中。” 说到结尾,路之遥还笑了几声,像是在回忆自己童年趣事那般开心。 短短一个故事,槽点满满,李弱水听得百感交集,怜惜、无语、惊悚之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汇成一句话。 “要不我找个时间教你游泳吧?” 雨滴噼啪落下,雷声轰鸣,急风将紧闭的车门吹得吱呀叫,像是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黑暗的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李弱水心思回转,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就是,万一你下次掉水里了,不会沉进水里喂鱼……” 解释了几句,好像更加奇怪了,李弱水索性闭了嘴,心里开始数羊,希望能让自己马上睡过去,逃开这尴尬诡异的氛围。 在她数到第十八只羊时,黑暗中再次响起路之遥温和的声音。 “这是和我的第二个约定吗?” “不算吧。”李弱水仔细想了想:“这应该是商量。” “你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他的音调高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柔和中带着漫不经心。 “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你,把你扔到水里?” 李弱水想象了一下自己逼迫他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满脑子都是你被逼着游泳,却还要温柔微笑的样子。” 原本她便靠在路之遥左胸的位置,这下一笑,连带着他的心房一起震动,很奇异的感觉。 笑到一半,李弱水顿时想到了之前在洞穴里坐船漂流的事。 “你不会水,那怎么在洞穴里坐船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怕,还放开手了?” “我不会水,可这不代表我怕落水。” 也是,不怕死的人哪里会怕落水。 李弱水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雾气:“我困了。” 她睡觉一向准时,到点就困,之前坐马车也是这般,听陆飞月二人谈话,听着听着再睁眼就已经天亮了。 车外的雨没有减小的趋势,附近的林叶被打得扑簌簌地响,时不时有雷声轰鸣,可这一切在李弱水的耳里都成了催眠曲 温暖的被子和略高的体温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还没等到路之遥的回复,她便歪着头睡了过去。 狭小的马车内一时变得寂静。 路之遥是天盲,五感又天生的异常敏锐,在常人眼里只是雨夜,对他来说却过于吵闹了。 雨打林叶、珠落车棚、云雷翻涌,声声阵阵传入他的耳朵,雨水冲刷后涌起的泥腥味钻入鼻子,让人避无可避。 “下雨可真让人不喜。” 类似的叹息出口,他双手无意识地顺着李弱水的黑发,随后抽动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 又是那股淡香。 他将鼻尖凑近李弱水,淡香轻轻柔柔地萦绕而来,遮了大部分土腥味,她清浅的呼吸也盖住了雨声。 路之遥倾耳细细听了一会儿,竟然也有了些困意,他不由得低笑一声。 “还真是神奇。” 微动身子,让她靠在了自己颈窝,让那气息喷洒在耳廓,听着这绵长的韵律,路之遥侧头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日头高升,还未干透的雨珠折射着阳光,勾出一幅耀目的景观。 下了一夜雨的土地被冲刷干净,树叶也焕然一新,空中飘着淡淡的泥土味,湿润的风吹过马车,吹进破庙。 陆飞月在破庙里醒来,迷蒙地看着已经收拾好的江年,双颊一红,眼神不自在地移开,试图找回自己冷艳的人设。 “你今日醒得还挺早。” 江年笑着熄灭火堆,接了她的话。 “我要是不早点醒,这风都能把门吹飞了。” 陆飞月绷着脸点点头,起身拿起自己的剑,随手整理了一下衣着。 “多谢。” 江年早已经习惯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拿着包袱起身,笑着摇摇头。 “走吧,看看车里二人如何。” 两人走到车前,躲在檐下的马打了个响鼻,随后又低头啃食着破庙前的草。 陆飞月将车门打开,看到里面的二人时不禁一怔,没有再上前一步。 无他,只是眼前这场景太过和谐。 车窗不知何时被打开,阳光才得以从窗口探进,暖洋洋地笼罩在相拥而眠的二人身上。 李弱水背对着他们,看不清神色,路之遥屈膝侧头而坐,乌发盖着半张脸,左手还抓着李弱水的发尾。 光柱中的小尘不停在二人周围飞舞,气氛显得宁静又安然。 一切都交融在一起,就像鱼和水、就像光和树。 路之遥身体微动,遮住脸的乌发从脸颊上滑落,露出他如玉的脸庞。 “天亮了?” 声线干净,没有一丝干涩的喑哑,很难让人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刚醒。 江年愣了一瞬,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讷讷应了一声:“亮了。” 清晨空气清爽,雀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着,略凉的风吹进马车,吹醒了将醒未醒的李弱水。 阳光直直罩下,她皱着眉头,适应了光线才睁开眼,看到马车外站着的两人,懵了一会儿后,羞耻漫上心头,立刻爬起身收拾被子,给马车腾出空间。 “不好意思陆姐姐,让你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发丝从手心溜走,路之遥摩挲几下指尖,起身坐到了一旁。 陆飞月接过被子,把它放到底部车厢,神态自然,没有一点尴尬。 “没事,我们也只是刚到。” 江年在车外赶马,其余三人坐在马车里,空气中萦绕着一种奇怪的安静氛围。 但似乎只有李弱水感受到了,这安静中透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昨晚身体实在是太痛了,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可现在没事了,那些该纠结的不该纠结的如般潮水涌来。 以往都觉得他是个疯狂、只顾自己高兴的人,没想到这次竟然愿意耗费内力来帮她,还帮了一晚上。 李弱水现在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是知道他的为人,他这么做一定不是因为心动,但到底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另一方面是她自己,李弱水虽然心大,可也做不到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时睡得毫无自觉、异常香甜。 纵使昨晚是因为毒发,可也不至于倒头就睡这么松懈。 只有一个解释,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相信路之遥了。 这简直比发现他是个疯批还要让李弱水震惊。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她十有**会把自己搭进去,这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李弱水如坐针毡地看着两人,陆飞月一脸冷艳但实际在发呆走神,路之遥则是一如往常,唇角带笑地靠着车壁。 随后,他略显苍白的指尖点着车座,发出轻微的咚咚声,韵律逐渐加快,明显和她的心跳声同步—— “听说沧州附近景色不错,我去看看。” 没等二人反应,李弱水已经冲出马车坐到车辕上了。 听到压抑不住的笑声,陆飞月被惊到一般回神,茫然地看着用手背遮住唇角的路之遥。 她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清凉的风吹到脸上,那股莫名的燥热终于消了下去,李弱水松了口气,转头便看见江年拉着缰绳,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李弱水:“?” “同人不同命啊。”江年幽幽叹了口气:“我和飞月相识两年,进展还不如你们快。” “可不是吗。” 李弱水默默吐槽,又想到原著里两人直到两百多章才互诉衷肠。 这么长的篇幅,居然没有给路之遥这个男配多一点的背景介绍,害得她现在两眼一抹黑。 虽说是三月,可一路上绽开的花朵不少,为了压下自己纷乱的思绪,李弱水有一搭没一搭地伸手摘下,顺手编着花环。 江年看着她手里逐渐成型的花环,不由得感慨:“高手啊,我怎的没想到!” 还没说完话,他施着轻功去摘路上的花朵,没人牵制的马儿便向青草多的地方去。 “你拉好马啊!” 李弱水伸手去牵缰绳,马车却突然颠簸一下,身子一个趔趄即将摔下去时,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她。 她转眼看去,路之遥正从车里出来,坐在了车辕上,那只手顺着她的手腕滑到了手心,接过了那根缰绳。 “你来说方向吧。” 听着他的声音,手腕上还残留着一些凉意,李弱水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往左一些,回到主道。” 手下加快速度,一个花环做成了,她的声音和往日没有区别:“送你,我特意做的。” 柔软的花枝夹着树藤,带着浓郁的花香,被放到了他的怀里。 路之遥静了一瞬,唇角再起扬起熟悉的弧度,他却只是将花环放到了一旁,温声回道。 “多谢。” 李弱水轻轻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她方才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攻略成功后回家,不能被这些胡思乱想耽搁。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5章 替嫁(一) 黑瓦白墙,车水马龙。 宽阔的街道上来往着各地的商队,稀有的香料、珠宝、食材、药材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这就是沧州,天下除了皇城外最为富庶、发达的地方。 【宿主攻略进度已达成至四分之一,将根据攻略结果发放任务奖励。】 【奖励发放,任一回忆碎片1、碎银二十两。综合评级:中等。】 【请宿主调整方向,再接再厉,自力更生。】 “咳咳!” 李弱水放下茶杯,捂着嘴咳个不停,似乎是被呛得厉害。 搞什么?之前好几次差点死了,评级居然只有中等?她怎么早的时候不知道还有评级的事? 【评级与攻略目标的情感波动有关,中等已经不错了,请宿主不要妄自菲薄。】 【攻略成功与否不在于每次评级,而在于最后,宿主不要泄气,努力回家。】 咳了好一会儿,一只略凉的手才伸过来帮她轻拍着背,腕上的白玉佛珠叮当作响。 “慢一点。” 声音柔如温流,客栈里的其他人听见都不由得偷偷转头来看一眼,随后眼露惊艳地转回头窃窃私语。 等李弱水顺好气后,他收回手,继续拿起筷子吃碗里的食物,随后饶有兴趣地弯了眉。 “你确定解药在沧州?” “确定。”李弱水顺手给他夹了一块烧鸡:“我还知道在哪,就是不知道怎么拿到。” 原书里陆飞月二人带着路之遥来沧州,虽说是帮他找解药,但主要还是来执行任务的,却碰巧在任务对象家里发现了火燚草,这才帮他解了毒。 如果要解毒,等待时机就行,最后完成任务陆飞月就能拿到火燚草。 可是太慢了,这期间还会毒发,实在太痛苦了。 火燚草在一位富商家里,砸钱买是砸不起的,要想偷,陆飞月肯定不愿意,她自己又不会武功…… “你现在有没有兴趣接悬赏令,帮我取解药?” 路之遥吃着她夹来的食物,眉头舒展,笑容温和。 “上次救你是我自愿,但这次要算钱。我很贵的。” 李弱水捂着刚得到的二十两,脸上带了几分犹豫:“多贵?” 路之遥不急不缓地比了一个数,听到李弱水的吸气声后,笑容更加柔和了。 “你太黑了吧?我给你挡的针,于情于理你不该帮救命恩人吗?” “与其说救命之事,不如这样。” 路之遥放下筷子,神色认真。 “你把头发给我,我替你拿解药。” 路之遥将昨日心情好的原因归咎于头发,若是能时时刻刻揉着,心情大概会放松许多。 “你要头发做什么?” 李弱水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捂着头离他远了些,满眼不可置信。 搞什么?这种时候要么要钱、要么要人,哪个神经病会要头发?! 路之遥认真思考一会儿,唇畔带笑:“做个玩偶,平时没事能揉一揉,晚上放到枕边也睡得香。” 他身上勾着阳光,看起来暖洋洋的,说到睡得香时肩胛都松了下去,似乎光是想起来都能让他浑身舒服。 李弱水咬着筷子看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眼神复杂。 原来他不仅疯,还是个变态啊。 她的攻略之路也太难了吧。 “你要长发短发?”李弱水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我要的话,那一定是全部。” 那不就是要她秃? “绝无可能。”李弱水严词拒绝了:“我宁愿痛几次,也不会剃光头。” 路之遥直直坐着,腕上的白玉佛珠镀着阳光,他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回答,反而弯弯唇角。 “痛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他们在客栈里吃东西,陆飞月二人则是去走主线剧情了。 之前陆飞月便收到了巡案司的一封密函,沧州郑家是皇商,巡案司怀疑他们与一起贪污案有关,想要陆飞月去搜查一些证据。 可郑家因为郑二公子的病情正防备得厉害,没法以下人身份潜入,但正好郑府最近在给二公子招亲冲喜,想要陆飞月把握住这个机会。 门口一黑一青两道身影走来,却分得很开,各自抱臂,面色阴沉,来人正是陆飞月和江年二人。 他们一语不发地坐到了凳子上,自顾自地抬碗吃饭,双方之间没有一点交流。 这桌正在客栈的靠窗处,窗台上挂着两笼店家养的雀,啾啾地叫着,煞是可爱。 这便是专门喂养来逗客人开心的。 路之遥似是没察觉到这沉默一般,正拿着一串红果逗弄,侧耳听着雀鸟上下动着吃果子的啾鸣声。 气氛太压抑,李弱水放下筷子,看向陆飞月:“陆姐姐,你们怎么了?” 如果她猜得没错,大概是陆飞月的任务被江年看到了。 这次的任务是暗访,需要陆飞月在郑府招亲冲喜时嫁进去,深入敌情,探查出真相。 江年面无表情,再不像以往那样嬉笑,他抬头问李弱水。 “我问你,如果你的头领让你嫁进去暗访,你愿意么?” 虽然问题显得没头没脑,但李弱水理解他的意思。 “看情况,但是一般情况下不会。” 李弱水不似陆飞月这么直,这种坑人的密令,她大概率会想办法翘掉。 但原著这么设定不过是因为剧情太慢,想要给男女主一些刺激罢了。 江年听了她的回答,似是找到了援兵,立马点头附和。 “这才是正常女子的想法。” 李弱水默了,江年这么久没能追到陆飞月是有原因的。 谁会当面把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作对比,还说你不如她的? 陆飞月冷着脸,紧抿着唇,说出的话都冷淡了几分。 “我是巡案司捕快,听命行事是我的职责,弱水,你觉得我不正常吗?” “陆姐姐这是敢于担当……路之遥不会喂鸟,我去看看。” 情侣吵架,闲人最好闪开。 李弱水立马放下碗筷去了窗边,悄悄松了口气。 察觉到李弱水也过来了,路之遥扬起一个笑,手中的红果对着她摇了摇。 “这个很甜,要不要尝尝?” 李弱水压着他的手移向雀笼:“我吃饱了,你还是喂鸟吧。” 路之遥笑了起来,乌发被微风吹到身后,露出他如玉的面容,不需要其余点缀,仅仅是弯起的唇畔就足以让人沦陷。 李弱水撑着下颌看他,即使知道他的本性,却还是忍不住被这张脸给迷住。 感受到身旁的目光,路之遥原本是笑容渐深的,却在某一刻倏而减淡,弯起的唇角都平了几分。 他伸手摘下一颗红果,手腕翻转间将红果打了出去。 是什么让路之遥露出这样的神色,连假笑都收了,一时好奇心暴涨,李弱水探出了半个身子去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弱水,待会儿郑家比武招亲,我去参加,你们是准备待在这里还是一同去看看?” 陆飞月的声音还能听出一些气音,她抱刀起身,不再看江年。 李弱水琢磨了一下,点点头。 “去。” 路之遥对这些事向来没兴趣,但也点了头,而江年虽说面上生气,但其他几人走的时候还是跟了上去。 郑府招亲的擂台搭在酒楼门口,显然是把这里包下来了。 酒楼二楼坐着两位雍容华贵的老人和一位身着湖蓝纱裙的女子,他们正一脸沉默地望着擂台,神色肃穆认真。 擂台上随意地挂着几段红绸,没有一点喜庆氛围,这不像是招亲,像招保镖。 按理来说,这样招亲冲喜的形式该是很少人来参加的,可却因为是富庶的郑府,在一旁做热身准备的就有十几位。 相比起郑府之人的沉默寡言,周围看戏的群众可热闹极了,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就连附近的酒楼也站满了人。 有嗑瓜子的、有吃瓜果的,一同围在擂台旁大声讨论。 陆飞月和江年去报名了,而李弱水和路之遥还在人群中苦苦挣扎。 路之遥看不见,李弱水便紧紧拉着他的手腕往前冲,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揽着他的腰了。 “再忍忍,很快就冲到前面了。” 路之遥看起来瘦削,没想到腰肢劲瘦有力,揽起来手感非常好。 “你好像很怕我失控?” 李弱水不禁抓住了他的腰,还不自知地按住了他的右手腕,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在制住他。 “你知道就好。” 路之遥抿了个笑,没有回话,任她拉着往前。 说起来,他都许久没用过盲杖了。 李弱水敷衍式地回答之后,使劲带着他往前冲,等到冲到前排时发髻都乱了不少。 郑府的比武招亲采取的是一对一轮战方式,最后胜利的便是这次的赢家,三日后将迎娶进郑府。 擂台上已经有女子对打了,招招狠厉,却又不会伤到要害,更像是在论武。 “懂武功看起来真的好飒。” 李弱水不禁喃喃自语,感慨姐姐好帅。 “你想学武?” 路之遥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挂在唇角的笑容都显得真心了些许。 “想过。” “我教你如何?” 他的心思完全转到了李弱水身上,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笑容愈发温柔。 虽然看着这个笑很想拒绝,但她还是点头了:“可以,再找时间吧。” 攻略人就是如此,即使你再不愿,但如果能促进感情发展,不愿也得点头。 更何况她也没那么不愿,作为本书武力天花板,和他练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成高手。 “找时间?” 路之遥偏头对着她,乌发慢慢滑至身前,长睫上掠过流光,唇畔的笑更加真诚。 他毫不犹豫地把剑放到她手中。 “去擂台比武,不就可以立刻教了么,实战练得最快。”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6章 替嫁(二) 手里这把冰凉略重的剑时常挂在路之遥的腰侧,从不离身。 还以为他有多宝贝,可现在为了自己高兴,毫不犹豫地把它塞到了别人手里。 “什么实战。” 李弱水拿着剑,有些无奈地问道。 “虽说我师傅是个废人,可她倒还算会教人,教了剑法便将我扔到危险境地,不需要谁指点,凭本能便可运用剑法,进步神速。” “你招式还没教,就想我进步神速?” “招式不难。”他侧耳听着擂台上比武的风声。 “当年我师傅教我时,用绳子绑在我的关节上,像玩木偶一般教我招式,有趣且记得牢。” 好像有点道理。 嗯? 玩木偶这种方法哪里有道理,她不会被同化了吧! 李弱水立即怕了拍脸,试图拉回自己的正常思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趣?” 路之遥闭着双眸,带着李弱水的手握上了剑柄,语气轻柔。 “你胆子小,又不爱动,但胜在脑子灵活,教你学武一定有意思,或许哪日,你还有能力将我杀了。” 早已习惯他时不时带点病态的言语,李弱水无奈地将手抽出来,抱着那把剑。 杀了他就是彻底断了回家的路,李弱水没这么傻。 “那你希望要落空了。我不仅不会杀你,我还会一直护着你。” 常人听到这话都该是带些感动的,但疯批本人不同,他不高兴了。 路之遥敛了笑意,原本抓着她的手也收了回去,声色淡淡。 “骗人可不是什么趣事。” 这人就是如此奇怪,套路他的时候开开心心,笑得堪比春日骄阳,说真话他反而冷脸,唇角都平了。 真是太难捉摸了。 “我说的是真的。” 李弱水再次强调之后,略气愤地将怀中抱着的剑换了个位置,不再看他,自然也错过了路之遥那明显走神的神情。 台上已经打了好几轮,由于都是点到为止的切磋,比武的进程很快,就连后面报名的陆飞月也已经比了好几场。 按照如今场上剩下的人,只要她再赢另一组,就能角逐前四。 陆飞月手中的鎏金刀给了江年,如今她拿着的是一把普通利剑,正和另一组的胜者对峙。 “白霜对陆飞月,开始。” 陆飞月一身黑衣,而那名叫白霜的女子相貌清秀,却是一身缟素、头戴绢花,怎么看怎么丧。 不过,给人的感觉很像之前拐卖案里的那名白衣女子。 陆飞月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和她交手时便动了真格,想要试探一下。 果不其然,这剑招和身法跟那位口吐芬芳的白衣女一模一样。 陆飞月不愿放弃这巧合碰到的突破口,动手便加了十分力,一心想将她拿下。 刀光剑影间,招式渐渐变了味道,谁都看得出来其间的□□味。 远处一声鸟鸣,白霜立马变了身法,招招直取要害,速度也快了起来,惊得周围的群众都放下了瓜子。 陆飞月从小习武,又办案多年,和白霜打起来不落下风,每一招都接得稳妥。 却在某一瞬间顿住了身体,单膝跪地,草草抬剑格挡。 不远处的江年正要上前,却在看到陆飞月的眼神时停下了脚步,只能紧紧地盯着白霜。 她们二人继续缠斗起来,看得李弱水不禁皱起了眉。 原著中陆飞月是一路打得第一的,这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了?原著又误人? “陆飞月中了暗器。”路之遥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和她对阵的人有什么问题么?” “应该是和那起拐卖案有关的人。” 李弱水看着在擂台上强撑着的陆飞月,心里有了点猜想。 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 原著中陆飞月三人找到那片梨林时已经过了许久,并没有碰上那位白衣女子,只捉拿了一些扫尾的人,救了两三位没被送出的少女。 那次被李弱水带着前去,不仅碰上了领头人,还找到了不少证据。 虽然结果都是救了人,没有发现真凶,可其间的细节却多了不少,相应的剧情也有了一些改变。 原本应该略过白霜的陆飞月认出了她。 不知道陆飞月伤到了哪里,但她的攻势明显慢了下来,渐渐变得被动,唇色都白了几分。 白霜冷眼看她,手下剑速不慢:“我们也不要你性命,收手认输就行。” “不可能。” 陆飞月强打起精神,咬牙顽抗,但身体跟不上却是事实,一个不慎,手臂被划了一剑。 “一边想要抓住突破口,一边又想完成潜入郑府的任务。”路之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可惜实力不够,不能兼得。” “不够也要去做,这才是让人钦佩的地方。” 李弱水看了他一眼:“这种事不强求,有的人懂,有的人永远都想不明白。” 路之遥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手放到了李弱水的腰后。 “那你是哪种呢?” “我做不到她这样,自然是很钦佩的。” 路之遥低头笑了出来,李弱水顿时感觉心里毛毛的,抬脚就往旁边走,却被他揽住腰,止住了去路。 “不如你去帮她?” 一掌打到后腰,将李弱水送到了激战的擂台上。 路之遥从钱袋了拿出一些碎银,递给了身旁的路人。 “能不能从你这儿买些花生?” 面如冠玉,笑如春风,双眸轻闭,这副极具欺骗性的面孔再次骗到路人。 “都、都给你吧。” “多谢。” 李弱水到了台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陆飞月二人身旁。 白霜一心扬剑朝陆飞月刺去,泛着寒光的剑尖直指陆飞月,却在半道被一柄剑鞘挡住了攻势。 李弱水双手握剑,明显是不会武的姿势,却也凭着巧劲将她的攻势化了一半。 路之遥侧耳细听,眼睫都弯了起来。 她果然是有天赋的,竟然还知道如何借力打力。 陆飞月双唇泛白,额角汗如雨下,只能用剑撑着身体,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状态不好。 白霜收了剑,睨了她一眼:“给你个机会,自己下擂台去吧,这毒不强,早治早好。” 陆飞月紧闭着唇不说话。 毒已经中了,后续再赢的可能性不大,可这次机会一过,不仅任务不能完成,还会放跑白霜。 难道鱼和熊掌都要扔掉么。 “她不比,我来。” 李弱水站在陆飞月身前,有些心虚地捏住了冰凉的剑鞘,挺直腰背看向众人。 “你是何人。”白霜执剑看她,眼神轻蔑。 “我也是来报名的。”她转身对着报名处举了手:“李弱水,弱水三千的弱水。” 眼见郑府的人记了名字,李弱水转头看向她。 “第一轮两两对决,你还得和我打一轮才行。” 白霜嗤笑一声,视线落到她身后的陆飞月身上。 “你连剑都不会拿,还是带着她下去吧。” 江年早就到了擂台,扶起了陆飞月,两人担忧地看着李弱水。 “放心吧陆姐姐,你嫁不了,那便我去吧。” 反正她解毒要用的火燚草也在郑家,正好找个机会早些把毒解了。 陆飞月抬眼看着李弱水,虽说也不放心,但看到台下笑容自若的路之遥,她还是点头了。 “注意安全。” 江年急匆匆地带着陆飞月离开了,台上顿时只剩两人。 李弱水往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按照规则,进入下一轮的人得从你我之间决出。” 虚是肯定的,但扫了眼台下的路之遥,李弱水莫名地定了心神,看向白霜的眼都带了几分狡黠。 她缓缓拔出手中的剑,对着白霜挑眉:“你看这是什么。” 薄剑闪着寒光,条条碎裂的细纹刻在剑身,将映出的人影分割成了许多块,显得有些扭曲。 这把剑一出,不仅是白霜瞪大了双眼,就连远处的鸟鸣都尖锐起来。 “嚯。”李弱水睁着眼睛看了下四周,惊讶中不免带了点好笑。 这也太好使了吧,简直就像经过训练的狗听到了铃声。 白霜二话不说,提剑而来,直刺心脏,似乎想要她立即死在剑下。 李弱水拔剑格挡,突然间,一颗坚硬的东西击中了她的小腿,带着她狠狠地抬腿踢到了白霜的右手。 不仅是她自己,白霜也没反应过来,生生受了这一脚。 外人都以为这是李弱水厉害,但白霜知道,就如她身后有人一般,李弱水身后也有高人帮她。 再看看那把剑,不难想到是谁。 白霜当年并没有没见过这人的样貌,在李弱水后方巡视一圈也没能发现不对。 李弱水见她眉心一凝,神色沉重地提剑攻来,那表情像是悲壮赴死一般。 白霜的剑速很快,快到李弱水根本来不及反应,可她每一招都接到了,被迫的。 手臂、膝盖、小腿,每一处都泛着不轻的疼痛,不用猜都知道,这就是路之遥的手笔。 场上怀疑人生的不仅是李弱水,还有白霜。 她越打越疑惑,越打越不甘,禁不住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要让她接招,需要提前动手,除非他都预判到了我的招式……” 想到这里,背脊一寒,白霜再次出手劈下,没留一点余力。 “叮——” 宝剑争鸣,两把薄剑相对,李弱水接下她劈来的这招,原本带着裂纹的剑毫发无损,反而将白霜的宝剑砍了个缺口。 “哇!” 李弱水看着这个缺口,忍不住低声惊呼。 路之遥的剑看起来随时都能碎掉,没想到竟然这么强! 再次抬眼看白霜时,李弱水发现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人群中巡视。 她眼里带着怒火、带着不甘、带着恐惧,就连手都有些颤抖了。 李弱水顿了一瞬,趁她走神时立刻反手抬剑挑去,在白霜闪身躲开时毫不犹豫地撞到她腰间,就靠这股蛮力将她撞下了擂台。 缠斗许久的斗武以这样意外的方式结束,群众不免发出出乎意料的欢笑声。 此时才回过神的白霜咬牙看着周围,鱼和熊掌至少要得一个,把李弱水抓回去再说。 她拿着剑飞身踏上擂台,却在踏到一半时被击中了右膝,钻心的痛意袭来,她又掉了下去。 “掉下擂台便是输了,哪里有回去的道理。” 这人的声音就像三月春风,暖暖地吹进耳朵,却听得白霜如坠冰窖。 她虽然没见过那人样貌,可却听过他说话,就是这个语调。 四周似乎都静了下来,她仿佛只能听到那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停在身前,白色的衣摆像是一朵洁净的优昙,只绽开一瞬又收了回去。 那人俯身而来,温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或者是,你想扰了我的兴致?”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7章 替嫁(三) 血红的记忆再次涌现,手不住颤抖,她似乎又听到了那日呜咽的风声,感受到了冰凉的剑刃划过背部的痛苦。 白霜颤着眼睫,顺着洁净的衣摆看去。 这人笑如春风,面容姣好,略弯起的薄唇自带几分怜悯,最应出彩的眼睛却是闭着的,眼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即便他长大了,即便之前没有见到他的容貌,在这一刻,她却能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天底下没有人再能将温柔和残忍融合得这样好。 白霜不顾周围好奇的目光,咬牙从袖间抽出匕首,她心里清楚,这疯子是不会顾及是否有人在场的,惹他不快,一律要被除掉。 不能再退缩了,白霜抑制住本能的颤抖,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眼睛,这个距离,没人能躲开。 锋利的匕首划过血肉,落下滴滴血花,刀尖停在了他眼前,只差一分便能刺进去。 失败了。 白霜卸力般松开了匕首,失神地捂着膝上的伤口。 “你有病吧?能躲怎么不躲!” 少女的声音不小,带着恼意,还带着几丝疼痛的颤音,将白霜从方才的紧张失神中唤回。 她视线再次聚焦,焦点落在李弱水鲜血淋漓的手上,落在路之遥那带着温柔笑意的唇角。 竟有人给这疯子挡刀了。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躲?” 李弱水将手中的匕首扔掉,语气顿时就差了许多,她怎么看怎么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虽说那距离很近,可他绝不会躲不开,她可亲眼见过这人双指夹住陆飞月的刀的。 “……你笑什么?” 李弱水看着他的笑容,顿时寒意又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在笑,你比武赢了。” 路之遥回答这句话后,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眉眼柔和地“看”着白霜。 匕首在他指尖转了一圈,将白皙的手指染成艳红。 “本来扰了我的兴致,该取你的命,但现在,功过相抵,只要你一条手臂。” 回忆涌上心头,白霜想逃跑,双腿却不听使唤,只得怔在那处。 李弱水看着白霜抖如筛糠,唇色泛白的模样,抬手止住了路之遥。 “等等,和我去包扎,血都要流干了。” 一听这话,路之遥哪里不懂她的意思,他无奈地笑笑,将手收了回来。 白霜看了二人一眼,忍着膝盖的疼痛飞身离开了。 李弱水赢了白霜,进了四强,四人两两抽签再比两轮就能决出胜者。 但由于李弱水的意外负伤,比赛只好暂停。 郑家包下了酒楼,在一楼请了大夫以备不时之需,李弱水便在这里疗伤。 “你不是算准了我会来帮你挡吧?” 李弱水越回想越不对味,她也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我看不见。”路之遥抬手点着自己的眼睛:“看不见怎么躲开?” “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看不见还能让她接了白霜这么多招? 路之遥轻笑一声,抬着她的手,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我睁不睁眼,说的都是瞎话。” 李弱水:…… 一直在套路别人,莫名被套路的李弱水没再回他,转眼看向大夫。 “大夫,要不您顺道给他看看眼睛?” 胡子花白的大夫扫了他一眼,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娘胎里带的我可治不了。” 李弱水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行医几十年,看得出来。”大夫接过药童手里的纱布和药酒,开始处理她手上的血渍。 正在李弱水感叹时,握着自己手腕的凉意慢慢收缩,感叹顿时变成胆颤。 路之遥另一只手轻敲着桌面,语调悠扬:“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李弱水眼神飘忽,下意识挺直腰背:“我活了十几年,看得出来。” 大夫:“……” 周围的污血被清理干净,大夫用纱布沾着药酒开始给伤口消毒。 “很痛,忍着点。” 黄褐色的药酒刷过伤口周围,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疼得李弱水直接眼泛泪花。 “姑娘,你别抖,越抖越痛。” 李弱水忍着眼泪,声线颤抖:“不是我要抖,控制不住。” 闻言,路之遥立刻用双手拉开她的右手,止住了她下意识的动作。 李弱水的伤口不浅,消毒要废一番功夫,手心和手指上的伤痕被药酒抹过,痛得她的手部肌肉不自觉抽搐,她却习惯性地闭嘴忍了下来。 路之遥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倾身,将肩膀送到她嘴边,语调轻柔。 “不如咬我吧。” 李弱水的牙根早已经被她咬到酸软,此时罪魁祸首的肩膀就在这里,不咬白不咬。 她一点也没客气,张嘴就是一口。 这一下不仅仅是缓解痛苦,还带着别的说不清的情绪。 想到之前种种,李弱水咬得更加用力了,试图将连日来积压的情绪都在这一口里释放出来。 但对他来说,肩膀的痛不是痛,是快乐。 路之遥眉眼弯弯,笑容越发和煦,他鼓励似地开了口。 “再重一些。” 血与肉都被狠狠咬住,用力地压迫出疼痛,他细细地享受着,感受着从心底涌起的愉悦。 仅仅是咬一口就如此快乐,若是哪日被李弱水杀了,会不会就是所谓的极乐? 然而,还没等他好好享受,李弱水的伤口便清理好了,现在大夫正给她涂抹清凉的药膏。 李弱水抬起头,长长地出了口气:“爽!” 不论是伤口还是心里,此时只有一个爽字能表达她内心的感受。 “大夫,这个药膏多抹一些。” “我的药膏贵着呢。”大夫眼神古怪地看了路之遥一眼,继续给她上药。 “你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可想好了么?” 李弱水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吹了吹伤口:“想好了。” 这有什么想不想的,等她拿到火燚草和往来书信后便离开。 李弱水眼神清明、不似作伪,而那路之遥也是面带微笑,毫无芥蒂的样子。 “老夫真的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大夫摇摇头,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绿色瓷瓶。 “一天换三次药,连续三日就好。” 李弱水收回手,捂着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二十两银子。 “大夫,我没钱。” “不收钱。”大夫将两个药瓶装起来,递到她手中:“郑家包了。” 李弱水看着自己被纱布缠住的右手,拿着药瓶和路之遥一同走回擂台。 走到一半时,路之遥突然开了口。 “方才为何不让我断她一条手臂?你不想报仇么?” ??? 这人的脑回路太难跟上了。 “我和她好像没有仇吧?” 路之遥闻言顿住脚步,眉头微挑:“她伤了你。” 李弱水看着他,也学着他挑了下眉。 “按这个说法,你能躲却不躲,吃准了我会去帮你,那我能不能算你间接伤害我?” 路之遥愣了一瞬,随即扬唇笑开,灿若春花。 “这个角度有趣,那你便拿去吧。” 看着抬到她身前的手臂,李弱水随手拍开,略显无语。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变态。” 路之遥收回手,摩挲着袖口的血迹,眉眼柔和,说出的话近似呓语。 “这可不是玩笑。” 李弱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抬手戳了戳他肩膀:“这里没咬破皮吧?” 路之遥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 李弱水小声说了一句,随后拉着他往外走。 “你盲杖丢了就跟紧点,这酒楼里到处是桌椅,撞到麻筋眼泪都给你疼出来。” 等到两人再回到擂台时,那几位前来比武的女子都坐在一旁,对她做出一个恭喜的手势。 而那几位郑家的主人都坐在擂台下,像是等得有一会儿了。 郑家的家仆走了上来,他手里拿着纸笔,开口便问:“姑娘生辰是哪一日?” 李弱水一头雾水地看着其他人:“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一语不发的郑夫人开了口,严肃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李姑娘,我们想直接招你,你意下如何?” 郑夫人这语气,一点不像给儿子找到了好媳妇,反而像招到了贴心的好保镖。 这也来得太突然了。 “那其他人呢?”李弱水指指来参赛的另外几位女子。 “原本是胜者入我郑家,但现在是我们违约了,已经给了她们补偿,就等姑娘你同意了。” 李弱水看看周围人,又看看路之遥,犹豫着点点头:“同意。” 她着实没想明白,这郑家人看上她哪里了。 郑府的那位穿着蓝纱裙的小姐走了上来,她上下打量着李弱水,又看了眼跟在她身旁的路之遥。 “入我郑府可不能有情债,李姑娘和身边这位是何关系?” 李弱水毫不犹豫说了出来:“朋友。” 这蓝衣小姐点点头,又看了路之遥一眼,眉头微挑,盛气凌人地站在郑夫人身后。 郑夫人上前拉着李弱水的手,神色中带了几分小心。 “姑娘,你怕鬼么?” “啊?”李弱水被她骤然拉住手,随后又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摇了摇头:“不怕。” 她知道郑府的事是人为的,根本没有鬼怪。 听到这话,路之遥不禁轻笑一声,明显不相信。 但郑夫人信了。 “姑娘,你生辰不是六月十五的吧?” 李弱水哪里知道“李弱水”的生辰,但不论是不是六月十五,现在都只能说不是。 “不是。” 郑夫人泪目了,抓着李弱水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三日之后,我们便来接你过门。” 这大概是最草率的一次定亲,在场的吃瓜群众是懵的,李弱水更是懵的。 郑家甚至没有对她进行背景调查,没有聘书、没有亲人点头同意,这病急乱投医的意味实在太明显。 但不论有没有诈,对李弱水来说答应都是利大于弊的。 这次不仅是拿解药、找证据这么简单,李弱水还有一个目的。 替嫁在原著里可以是陆飞月二人感情的催化剂,那自然也可以是她和路之遥的感情催化剂。 李弱水心里清楚,路之遥对她明显与别人不同,但他似乎一直没意识到。 不论这个不同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得趁这个机会让他明白这点。 但凡他有一点醋意或者不对劲,她就能加大攻势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8章 替嫁(四) 郑府找到儿媳,即将大办宴席宴冲喜一事没过多久便传遍沧州,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说这郑家二公子,在沧州那可是无人不知。 这郑二公子郑言清,三岁识千字,七岁熟读古诗,十岁便写得一手好文章,在沧州小有名气。 直到十二岁那年参加童生试,一举夺魁,在沧州可谓是远近闻名,成了读书人的楷模。 但也许是早慧伤人,考后不久,郑言清便得了大病,身体每况愈下,错过了后来的省试。 郑家遍访名医也没多大效果,后来便把主意打到了玄学上,请了个远近闻名的道士来卜卦。 卦象显示郑言清命不久矣,要想破局,唯有冲喜可解。 也是从那之后不久,郑言清便频频作噩梦,还总发生些诡异之事。 因为这些,没人敢嫁进来,冲喜之事一拖再拖,眼看就要到算出的良辰吉日了,却迟迟找不到人。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视线转到了武林人身上,举起了这比武招亲的旗子。 众人以为这次招到的会是功夫了得的侠女,却没想到是个半吊子的外地人。 大家都在赌,这姑娘能在郑府待多久。 李弱水此时正在客栈里上药,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沧州已经小火了一把。 潜入郑府这件事本来是陆飞月的任务,却因为自己的问题要让李弱水来背负,这实在是让人愧疚难安。 “弱水,明日郑府便要来接亲了,若你不愿,我们还可以现在走。” 被路之遥拉着上药的李弱水抖着手,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没事的陆姐姐,我对成亲这事不看重,况且我要的解药也在郑府,你也不用这么……嘶,我觉得不用上药了。” 不知为何,路之遥对给她上药这件事兴致颇高,每天就像闹钟里的那只布谷鸟一样,到点了就开始叫“该上药了、该上药了”。 “这伤痕已经开始结疤了,没必要抹药。” 李弱水觉得这药膏也奇怪,结了疤再涂反而火辣辣的。 “大夫说要上足三日的,等到今天下午再上一道就可以了。” 路之遥语调温柔,手却不容拒绝地按着她,将药膏慢慢涂到伤口上。 他看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药膏抹得这么准的,就连手指的伤口的位置也没被放过。 李弱水叹口气,也就随他去了。 “你确定火燚草在郑家?”江年疑惑地看着她。 “说实话,我已经去郑府翻过一遍了,不仅没发现书信,草药也只有灵芝人参一类的常见药材。” 李弱水仔细想了想剧情,这火燚草是郑夫人给陆飞月的,没写明从何处拿出来,但一定在郑府。 系统不让剧透,但斟酌了一下,她还是提醒了江年。 “郑府家大业大,我相信一定有火燚草,至于书信,大抵是有哪处没搜到,不用着急,再搜搜。” 陆飞月抱着鎏金刀,垂着脑袋,冷艳的气质不再,反而露出一些愧疚带来的温顺。 “原本是带你来解毒的,现在反而要你帮我完成任务,还要你来安慰我们。” 李弱水哑然失笑,拂开了路之遥的手,上前拍了拍陆飞月的肩。 “这可不是安慰,这是实话,而且我真的不在意嫁人这个名头。” 陆飞月低着头,吸吸鼻子,飞快地抱了她一下,随后又转身拉开房门。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江年拍了拍李弱水的肩,赶紧跟了出去,两人的身影没多久便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李弱水关上门,刚转过身便看见路之遥垂着头坐在原位,乌发遮挡着侧脸,看不清神情。 她也没多在意,坐回了原位,顺手拿起盘里削成块的苹果放进嘴里。 “继续吧,我吃点东西分散注意力。” 路之遥应了一声,又抬起头,拿起一旁的白纱布,顺着她的手指一点点地缠起来。 现在已经入了四月,天气渐渐好了起来。 而李弱水的手仿佛顺应着四时变化,也暖得不行,和他的温度不同。 方才被她的手拂开后,那股莫名的焦躁又浮现心头,他找不到宣泄口。 “这伤口还痛么?” 李弱水嚼着果肉,点点头:“一点点吧,你快一些,不然苹果就要被我吃完了。” “要是痛的话,你还可以咬我。”路之遥停了手,说得非常认真。 只有那种快乐才能掩盖这份焦躁。 李弱水仔细地看着他,腮帮子鼓个不停,房间里响着果子被咬下的清脆声。 “那你靠近些。” 像是失去方向后被海妖引诱的航海人,路之遥慢慢俯身,将肩膀凑了过去,唇角扬起一抹笑。 “张嘴。” 虽然奇怪,但路之遥还是微微张开了唇。 薄唇微红,他保持着倾身张嘴的样子莫名有些乖巧。 一块苹果放进了他嘴里,果肉冰凉清甜,他下意识嚼了嚼,那股甜味立刻便窜遍了唇齿。 “哈哈哈哈哈。” 李弱水看着他怔然着吃苹果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见牙不见眼。 “牙根痒就吃点东西磨磨,我可没有咬人的爱好。” 清越的笑声响彻耳畔,路之遥莫名感到一下心悸,转瞬即逝,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路之遥将苹果咽下,唇角笑容不再,他伸手抚上了心口。 那一瞬的感觉很奇异,就像心口被揉了一下,酸涩中又带着说不出的舒服和满足。 李弱水见他突然不笑了,慢慢收了笑声,往后坐了一些。 不会是玩得太过分,他生气了吧? 她下意识去找他的剑在哪,见到放在床上时松了口气。 要是他脑子又短路了,她还有时间周旋。 “这是什么。” 路之遥抚住心口的手慢慢收紧,神色有些茫然。 李弱水看了一眼,犹豫地回道:“那是你的胸口。” 难不成这人吃了苹果就会变傻? 路之遥皱着眉头,搭上了自己的手腕,凝神分辨脉象。 李弱水凑过去看,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了?” 路之遥收回了手,温声回道:“我以为我中毒了,但好像不是。” “中毒?”李弱水满脸不可置信:“谁能给你下毒?” 路之遥这时才松开眉头,低眉轻笑:“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说呢?” ??? 这是人说的话? 李弱水走到他身边,尽管知道他看不见,还是用缠了纱布的右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我用得着下毒吗?我前天直接让她把你戳瞎了不是更好?” 路之遥不急不缓地收着药瓶和纱布,唇角笑意不减。 “我早已经瞎了,这两颗眼珠子有什么要紧的。况且,我躲得过。” “你终于承认了!” 李弱水脸上的愤怒被笑容代替,带着几分“被我逮到了”的小得意。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套路我!” 路之遥微微叹口气,状似苦恼:“竟被你看出来了。” “我当时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此时的李弱水高兴到握拳,这是她第一次完全猜中路之遥的心思。 她沉浸在这喜悦之中,从而忽略了自己被套路的事实。 在这和谐欢快的氛围中,客栈的房门被打开,走进两位丰腴肥臀的媒婆,一红一绿,他们身后是匆忙跟进来的陆飞月和江年。 “哟,这就是未来的郑家少夫人吧,模样标志。” “就是和男人独处一室有些不妥。” 两人一唱一和地对李弱水二人评头论足起来,随后用手绢遮住嘴,嘀嘀咕咕了几句。 陆飞月抱着烧鸡,三两步走到李弱水身边,有些慌张。 “这是郑家送来的两位媒婆,说是今晚给你打扮一下,明早花轿就到。” 两位媒婆商量好之后,对着楼下拍了拍手,三个小厮便立刻抱着箱子进了房中。 媒婆让他们将箱子放到梳妆台旁,亲昵地拉着李弱水走到桌边。 “这位公子,能不能让让?” 坐在桌边的路之遥勾着唇角,抬起盘中的纱布和药膏起身让位。 这两位媒婆将李弱水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李弱水补起了课。 很明显,李弱水没有娘家,她们今日来不仅是给她梳妆和聘礼,还要把成亲的规矩给她从头说起。 两位媒婆正说得火热时,路之遥慢悠悠地坐到了她们身边。 穿着红衣的媒婆转头看他:“你做什么?” 路之遥笑吟吟地开了口:“我也不知道成亲的习俗,有些好奇。” 不仅是路之遥,就连江年和陆飞月二人都坐了过来, 他们不仅是好奇,还想摸清楚流程后好找时间深入翻查郑府。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显摆的机会,媒婆们没有拒绝,反而将声音放大,继续说了起来。 “……咱们这里和其他地不太一样,新娘拜完天地后不用立刻入洞房,而是要和新郎官一同坐在大厅内,将盘中堆着的喜糖发完才行。” 李弱水也来了兴趣,完全把这个当成了风土人情来听。 “为何要发糖,不盖盖头么?” “不用。”红衣媒婆摆摆手:“咱们沧州开明,不讲究盖头,郎才女貌大大方方展现就好,遮不遮的无所谓。” 绿衣媒婆随后补充:“成亲是大喜事,喜糖沾了新娘新郎的福气,发糖便是将福气散出去。” 两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规矩,说得李弱水头都大了。 直到夕阳的余晖斜擦入客栈时,这两人才算把事情说完。 她们将一个不大的锦盒递给李弱水,满脸喜色。 “这是郑家的聘礼,里面都是一些买了没写名的店铺和宅子,都归你了。” 李弱水的手有些颤抖,她打开锦盒,看着里面一叠的地契,没忍住咽了下唾沫。 这也太实惠了。 两位媒婆打开另外两个小木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在梳妆台,神色喜庆。 “要发喜糖,脸面可是很重要的,今晚就由我们给你画个美美的妆容。” 李弱水被拉到梳妆台前,被细线拉着绞面开脸,开始了漫长的梳妆之路。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9章 替嫁(五)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过了一夜,迎亲的队伍早早就到了客栈门前。 李弱水此时双眼无神,呵欠连天,被媒婆拉着打扮了一晚上,现在她已经困到坐着就能睡过去的地步。 成亲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实感,她也不在意,就是想着在月中之前找到火燚草,先把毒给解了再说。 眼前的媒婆给她擦好口脂,看她的眼顿时都亮了。 杏眼高鼻,皮肤光洁,最出彩的便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生机勃勃,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喜和放松。 “李姑娘,这可真是漂亮啊,婆子我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灵气的人了。” 李弱水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她是如何从这疲惫中看出灵气的,只好点点头称是。 妆容终于画好了,李弱水撑着劳累的身体,拖着长长的喜服走到门后,从那里拿出一根普通样式的盲杖。 “路之遥,接住。” 路之遥正坐在窗台上,手中玩着一个九连环。 听到李弱水的声音后,他抬手接住飞来的东西,用手摸了摸。 “这是什么?” “这是盲杖,托陆姐姐他们买的,你随后自己单独行动的时候要用这个。” 李弱水特地强调了一遍“单独行动”,想要提醒他,以后她不在的事实。 路之遥拨开吹到唇角的发丝,抿出了一个笑:“多谢。”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重音…… 算了,攻略人哪里这么简单,得找个机会把系统奖励用了,再多了解他一些。 “可以走了么?” 媒婆眉开眼笑地给她盖上盖头,扶着她打开了门,慢慢下楼到了客栈门口。 “新娘到!” 周围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人,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要么在讨红包要么在吃瓜看戏。 李弱水从盖头下看去,周围人影憧憧,偶尔有几个小孩探头探脑地想要从下看看新娘子。 李弱水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对上视线,笑着对她眨眨眼睛,小姑娘便捂着嘴巴跑开了。 两位媒婆一路上说着吉祥话,周围的小厮散着喜钱,李弱水被扶到了花轿前。 在进去时,她余光似乎扫到一片白色袍角。 “起轿。”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从客栈前往郑宅。 一路上铜板叮当响,喇叭唢呐齐上阵,听得李弱水昏昏欲睡。 当然,她也没有为难自己,没过一会儿便睡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熬夜缺的觉全都补回来。 “吉时正好,佳偶成双。请新郎请出新娘。” 媒婆一嗓子吼出来,郑家二公子郑言清走了出来。 即使穿着大红的喜服,他看起来气色依旧不好,将他衬得更加苍白和孱弱。 郑言清捂着嘴咳嗽几声,这才慢慢地走向花轿。 “按礼要背起李弱水,这个郑公子行么?” 不远处的房顶上站着江年和陆飞月二人,江年看着郑言清虚浮的步子,有些怀疑。 “不知道。”陆飞月摇摇头:“你见到路之遥了么?” 按那日在破庙的说法,李弱水大概是心悦路之遥的,这次却为了他们嫁到郑府。 即便是假意,她也不希望因为这事伤害二人的感情。 江年将陆飞月拉到自己那处,指了指轿边。 “那里,一直跟着呢。” 方才那个视角,花轿完全挡住了路之遥,换到这边陆飞月才看见那抹白。 她迟疑了一瞬,仔细看了看路之遥的表情:“他好像挺乐在其中。” 江年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这下完了,路之遥根本就不喜欢她,李弱水的单恋也得无疾而终啊。” 天底下会有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呢? 即便是他自己,在初初听到陆飞月的任务是嫁入郑府时都吃醋得快要炸了。 郑言清已经走到了轿门前,伸出手叩了叩,示意新娘出来,可等了一会儿,轿内却毫无动静。 他等了一会儿,又抬手敲了敲。 周围的原本的起哄声慢慢降了下来,都张望着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有人猜测是新娘逃婚了。 在众人的疑惑脸中,唯有路之遥掩唇轻笑。 他听到了轿内的绵长的呼吸声,知道李弱水是睡着了。 在郑言清再次抬手叩门,他捡起脚边的一颗喜糖,翻手打了进去,“啵”地一声打中了李弱水的额头。 这一下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李弱水是被打醒了。 她睁开双眼,看着满目的红色时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自己是在花轿里,即将成亲。 轿门响了三声,她想起了那两位媒婆说的话,打了个哈欠后伸手掀开了轿帘,接过那人手中的红色喜绸。 直到这时,周围看戏的百姓才收了私语,开始放声谈论。 “要说这郑公子还是不错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若是没有撞邪这档子事,想嫁他的可要踏破郑家门槛。” “谁说不是呢。” 两人正咋舌后悔时,前方一位白衣男子转过了头,笑容和煦地问道。 “郑公子很好看么?” 两人看到了他闭上的双目和手中的盲杖,了然地对视一眼,点点头。 “郑公子在我们沧州的男子里,相貌也是排得上号的。” 路之遥眉头微挑,勾起的唇也平了一些:“那同我比如何?” 男子之间也不少人爱比风姿,这两人倒也不惊讶,反而仔细打量着他。 “单论姿容,公子确实胜过郑公子许多。” 路之遥的眉头展开,唇角微勾。 “但谁更好看就难说了。若非要比喻,你就像花,柔和绮丽,但郑公子像竹,清直板正,不一样不好比。” “是啊,若我是女子,会更觉得郑公子那样的人更好看……公子你别生气,你当然也好看的。” “无事。” 路之遥的笑没什么变化,等到郑府人宣布进门时,他便点着盲杖跟着人流进了郑府。 婚礼除了叩轿门有点意外,其余流程进行得很顺利,没多久便拜完了天地,到了揭盖头发喜糖的时候。 眼前的红盖头被挑开,闷了一个早上的李弱水终于得见天日。 郑家的亲戚在大堂里看着两位新人,不由得抚掌大笑。 “真是郎才女貌啊!” 李弱水勾起商业假笑,转头时终于看见了这位倒霉的郑二公子是什么模样。 面容清秀无害,身材瘦弱,皮肤苍白,一打眼就能看出他身体不好。 这位郑公子接到了李弱水的目光,也只是点头致意,轻轻地笑了一下,给人感觉十分安静。 随后,他们就被丫鬟带到了大堂中间坐着,一人手边放了一盘纸包的酥糖,堆得像小山,等着他们一颗颗发完。 李弱水坐在那里,有人来便笑着给一颗糖,并随口说些祝福语。 她不觉得自己像成亲的,反而更像超市里端着酥糖推销的导购员,有人来试吃就笑着推销。 一个小姑娘提着裙摆跑到她面前,捧起了双手。 李弱水多抓了几颗给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说出那四个字。 “好好学习。” 小姑娘一听这话,瘪着嘴跑走了。 不仅李弱水笑了,她身旁原本心不在焉的郑言清也笑了起来。 两人笑而不语时,一抹白色慢悠悠到了二人身前。 李弱水眉心一跳,看着路之遥的眼神带了几分期许。 快说些酸酸的话,说些酸酸的话…… “新婚要发喜糖,我也能吃一颗么?” 路之遥眉眼弯弯,向她伸出了掌心,手腕上的白玉佛珠映着周围的红烛,染上了一些暖红色。 淦。 她之前吃了这么多苦头真的毫无用处么?就没有一点点心动? 李弱水沉浸在那略微的失望中,深吸了口气,一时忘了给糖一事。 郑言清见状立刻抓了一把酥糖,想要放到他手上时却被躲开了。 他抬眼看着这个白衣男子,莫名感到一丝胆寒。 路之遥像是没察觉到郑言清的动作,继续开口道。 “一颗也不行么?” 李弱水这时才回过神,端着盘子就给他倒了大半,随后开始沉吟。 “祝你……” 学业事业爱情他好像都不太感兴趣。 “祝你以后走路都不用盲杖、吃饭有人给你夹菜、睡觉有人给你暖被窝。”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观察到的,同时也在提醒他一件事—— 这些她都做过,所以赶快对她心生好感,赶快喜欢上她,让她早点回家吧! “多谢。” 路之遥抿唇笑了笑,抱着那小堆酥糖走出了大堂。 …… 他今天依旧没听懂自己的暗示。 李弱水叹了口气,继续在大堂做一个无情的发糖机器。 路之遥带着这小堆酥糖回了座位,完全不知道江年正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怀里的糖。 路之遥唇畔带笑,将酥糖放到桌面,剥开一颗吃了起来。 感受到江年的视线,他随手挑了一颗:“江兄想吃?” 江年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后迟疑地问道。 “李弱水成亲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路之遥手里把玩着糖纸,脸上依旧是那让人看不出真实想法的笑意。 “想法?不过是成亲而已。” 江年凑过去,一副好学的模样:“此话何解?” “成亲,不过是两个人走个过场,粉饰彼此各过各的假象罢了。” “……”江年沉默了一会儿:“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发现的。” 江年摇摇头:“不相爱的人才会如此。” 路之遥低声笑了出来:“也许吧。” 就像他娘亲,就像他师傅,成亲不过是徒增痛苦,不过是彼此折磨,这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若是和郑言清互相折磨、大打出手,按他那体格,多半会被李弱水打趴下,倒是不用他操心了。 江年起身看了看,低声道:“路兄,我先去找飞月了,我们今日准备探郑府,你先吃着。” 路之遥随意点点头,不在意他们要去做什么,只是靠在椅背上,一颗颗地吃着酥糖。 “福气传万家,百年好合,新娘入洞房!” 高昂的语调从大堂里传来,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又响起,李弱水被人带着去了新房。 他剥着糖纸,莫名有些燥意。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0章 替嫁(六) 新娘入了洞房,新郎还要在此地留着敬酒。 但郑言清身体不好,只能以茶代酒,一桌一桌地敬着。 路之遥没有动喜宴上的饭菜,只是将酥糖一颗颗剥开,似是不腻一般吃了一个又一个。 坐在旁边的小孩吃着鸭肉,不时地看他一眼。 路之遥长得漂亮,又吃得很香的样子,完全将小孩的馋虫勾了起来。 但他莫名觉得这人有些恐怖,不敢上前搭话,又见他闭着双目看不见的样子,便大着胆子伸手摸到了一颗酥糖。 “想吃糖?” 路之遥伸手抓住小孩的手,笑容温和。 小孩见了他的笑容也放松下来,点点头:“想吃。” 路之遥转过身对着他,左颊里包着一颗酥糖鼓了出来,他整个人看起来无害极了。 “我心情似乎有些不好,这样,你送我一根手指,我开心了,便给你一颗糖,如何?”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转着圈在手指间玩弄,匕首上转过的流光划过小孩的眼睛。 小孩看着他手里的小刀,吓得鸭腿都掉在了地上。 路之遥听到动静,将匕首收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无趣。” 他继续吃着酥糖,指尖不断地敲打着桌面。 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他将剩下的酥糖放到怀中,拿过一旁的盲杖往外走去,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李弱水捂着肚子躺在榻上,又饿又困。 眼见窗外的太阳都差不多落山了,她竟然还没吃到一点东西。 成亲的人不算人吗? 就在她无聊看窗的时候,外面突然吵吵嚷嚷地迎来一群人。 她翻身坐起,透过纸窗往外看,只见郑言清和他身后的丫鬟小厮慢慢向房间走来。 李弱水提着裙摆下榻,在她坐到床边的同时房门也被推开了。 郑言清对她歉意一笑,上前坐到她身边。 身后的丫鬟小厮端着饭菜和干果,他们将饭菜布置好后,在两人身前站成一排。 李弱水看着他们,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流程。 “这是做什么……” 其中两个丫鬟走上前来,一人捧着一个干果盘,盘中装着干枣、花生。 “祝少爷、少夫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话音刚落,她便将手中的干果全都抛了过来。 看着那两盘小山高的干果,李弱水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想起了这个“祝福”的流程。 这哪里是祝福,明明就是有仇吧! 干硬的坚果落到衣裳和床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是光听着都会觉得痛的程度。 打在身上没什么,就怕打到脸。 李弱水全程紧闭双眼,手揪着裙边。 这样的情形下,最怕的不是被打中,而是即将被打到的那份紧张感。 这叫什么成婚,这分明是上刑。 眼见天色渐暗,丫鬟似乎是怕误了吉时,却又不能直接倒,只好加快祝福的频率。 “祝少爷、少夫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丫鬟一边说一边砸,虽然有注意方向,却还是不免会打到脸—— 打到郑言清的脸。 郑言清发着呆,脸上已经被砸出了几个红印,李弱水闭着眼自己紧张,却没有一颗打到她的脸。 等到两盘干果终于砸完之后,丫鬟们松了口气,给他们行了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里。 李弱水睁开眼,庆幸的拍拍胸口,劫后余生地说道。 “幸好没被打到脸。” 她转眼看着郑言清时,没忍住笑出声了:“你好惨啊。” 郑言清脸上不仅有红印,头发上还落了几粒花生,模样狼狈。 “昨天就已经预见到今日的情形。”郑言清指指桌上的饭菜:“要吃一些吗。”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 李弱水起身时被硌了手,她顺手将拿东西拿起来,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枣子花生就算了,居然还撒酥糖?” 她手中是一小块被掰开的酥糖,棱角分明,带着一阵甜香。 李弱水说话的姿态和语气都太自然,郑言清不仅少了许多尴尬,奇怪地多一丝兄弟间的亲切感。 “没有吧。”他转身看了一下床面,顿了一瞬:“……还有挺多的。” 红色的床面上,在枣干和花生间散着不少酥糖的碎块,看起来非常显眼。 “还好我没事。” 李弱水再次感叹一声,将酥糖扔回床上,和郑言清一起坐到桌边准备吃点东西垫垫。 准确的说,昨天下午两个媒婆上门后她就没吃什么。 “李姑娘,嫁给我这事是你自愿的么?” 原本这话是要酝酿许久的,但李弱水的言行举止莫名让他感觉亲近,似乎说些什么都没关系。 李弱水听了他这话,一点也没惊讶。 “不是。” 郑言清闻言松了口气,神态都自然了许多,他从喜服里拿出一张信纸,略带歉意地把信纸放到了桌上。 “李姑娘,这是我写的契约书。” 李弱水吃着菜,顺手拿起来看了几眼。 这是一封按了手印的契约书,约定等到半年之后将会与她合离。 “不行。”李弱水放下纸:“最多一个月。” 郑言清怔了一瞬,点头笑了,咳嗽几声后将纸收了回去。 “看来李姑娘是有备而来。”他放松地拿起筷子,神色不变。 “不用担心我会告诉别人,不如说,你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更好。” 李弱水对他点点头,神情深沉:“你高看我了。” 她做事的所有目的都是攻略路之遥,至于原书的主线,又男女主去走,她就不操心了。 “咳咳咳!” 郑言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一下子没缓过气,咳了许久。 李弱水还以为是开了窗,吹了冷风才咳嗽的,便起身去关窗。 翻来覆去搜查郑府的陆飞月二人正好路过这里,原本是来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的,但恰好看见窗户被关上了,便立刻靠近那里。 此时婚宴还没结束,大部分的丫鬟小厮都在前厅帮忙,这里基本没人看守。 陆飞月二人走到窗台下,正探头从窗口往里看时,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路之遥屈膝坐在走廊的梁上,手里翻着几张暗黄色的糖纸,从下往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陆飞月与江年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 江年翻上房梁,用气音问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之遥将糖纸扔下,唇畔又勾起了那熟悉的笑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瓷瓶,同样用气音回道:“给她擦药。” 江年:…… 他属实看不懂了。 “那我们再去搜搜,你看着点,防止那个郑公子对她做些什么坏事。” 路之遥把玩瓷瓶的手一顿,稍稍抬头:“什么坏事?他会杀了李弱水么?” “不是这种坏事。”江年摆摆手,唇张了又关,委婉地说了出来:“就是成亲都会做的事。” “将她锁起来?” “哪儿跟哪儿……”江年猛吸一口气,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不管是什么,总之你注意些,一有不对就进去将郑言清打晕。” “这样啊。”路之遥扬起一个笑,点点头。 江年倒是提醒他了,他确实该进去将他打晕。 等到陆飞月和江年都走了之后,他立刻翻身下梁,没有多等一刻。 房内的李弱水早已经吃饱洗漱好了,正坐在一旁等着郑言清重新拟制一张契约书。 但她实在太累太困,昨天熬了一个通宵不说,今日又忙了一天,早就熬不住趴在桌上睡了。 郑言清写好契约书后,抬头看到这副画面,不禁哑然失笑。 他将契约书放好,轻点李弱水的手臂叫了几遍,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郑言清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过一张薄毯披在她身上,顺手将她从座位上扶了起来。 “得罪了。” 可他体质文弱,想要将李弱水扶着抱起实在是有些困难。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背一下时,后颈一痛,他晕倒在地。 “得罪了。” 路之遥语气轻柔,顺手接到了倒下的李弱水。 将她横抱后,手中闪过一抹流光,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眼睫弯弯,正起势准备射出时听到了李弱水几声呓语。 手中的匕首在指间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袖口中,随后抱着李弱水抬脚跨过了他。 这房间里的烛火早被他灭了,此刻只剩透过纸窗的月光将房里照得微微亮。 不过他原本就不需要光。 没了盲杖他依然可以走,只是要慢一些。 抱着李弱水走到床前,他伸手摸了下床面,没有硌人的干果,那里早已经被清理干净。 路之遥将李弱水放到了床上,自己则屈膝坐上了脚踏。 他将瓷瓶拿出,拉过李弱水的右手,竟然真的是准备给她上药。 “还剩最后一次没上。” 轻叹的语调回荡在这寂静的房间,没睡踏实的李弱水又翻了个身,侧身对着他,呼吸绵长。 路之遥摸着她掌心和指上的伤痕,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李弱水的手上抬,正好落在他脸侧,轻轻地抚摸起他的脸颊。 在梁上坐了许久,他又不爱多穿,体温一直都低,蓦然触到她掌心的温度,竟像碰到火一般灼人。 烫得他心里一跳。 那只手很不安分,时不时地抚摸揉捏他一下,掌间疤痕磨蹭过脸颊,带来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像是安慰、像是讨好。 路之遥静默许久,随后低声笑了出来,笑了许久,弯起的眼角带着无限的春情。 他将李弱水的手拿下来,为她涂着药膏,轻叹一声。 “睡着了都这么警觉机灵。”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1章 替嫁(七) “咯咯——咯咯——” 骨头转动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将床幔扬起,钻进脖颈,激起一阵寒意。 床柱似乎被什么东西啃食,咔咔作响。 而早已经换过几次的帐顶上赫然出现一只血红色眼睛,映着月光透出一股诡异。 身体僵直得难以控制,像是鬼压床,让人只能直直地对着那双红眼。 床下似是有人,他正用尖利的指甲刮着床板,每一下都像是挠在背上。 室内如此热闹,门外自然也没有歇息,咚咚的敲门声响了一夜,紧闭木门被推得吱呀叫,似是下一刻便要被破开。 躺在床上的李弱水身体忍不住颤抖,却没有办法动弹,背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哥哥姐姐,开门让我进来呀。” 门外响起孩子的童音,听起来天真无邪,门却被撞得更用力了。 李弱水转眼朝那处看去,门闩被压得弯出一个弧度,张开的门缝间赫然出现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贴着门缝盯着她。 “淦!” 被猛然吓到心脏狂跳,汗毛倒竖的李弱水骂了出来,又使劲想要动手,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我要进来啦!” 门缝似乎有被加大的趋势,他嘻嘻笑着继续推,推得门吱呀乱叫。 沙沙声响,被锁死的纸窗也被戳破,露出一双双暗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她。 床下的刮擦声更加强烈,声音也渐渐从中间往床边移来,直到一只血手从床下扣上了床沿。 “甘霖娘!受不了了!” 内外夹击之时,肩上一痛,她突然有了力气。 身上的束缚也没了,李弱水猛地起身,抄起一旁的木棍往床下扫了一通,又扛着棍子开了门,像个刺头一样对着空荡的走廊大喊。 “我知道有人搞鬼,有本事出来单挑啊!” “还雇佣童工,你给人家钱了么!” 终于发泄完了,内心的恐惧和愤怒一同得到纾解,李弱水气喘吁吁地靠着门,紧紧盯着周围。 她知道会有人来装神弄鬼,也给自己做过心里预设,可没想到真遇上时还是害怕。 她穿着的襦裙都已经湿了一道,现在正带着干硬的触感摩擦背部,提醒着她之前有多恐惧。 李弱水深呼吸了一下,转身关上门,又推着桌子将门抵好,这才走到榻边。 郑言清正直直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唯有眼珠能转过来看她。 “你没事吧……你别看我。” 李弱水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他这样子不免会想起了门缝间的那双眼。 郑言清将眼睛转了回去,语带歉意。 “抱歉,明明是冲我来的,却扰了你这么久。” 李弱水摆摆手,将棍子扔到一旁,点了三四盏油灯,房间内慢慢亮了起来。 “等到明天我就把他们抓住。” 虽然确实吓人,但最难受的是连续几日的骚扰,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李弱水的睡眠。 她原本就是准点睡的人,却因为这个不得不白天补眠、晚上清醒,这样日夜颠倒的作息她已经受够了。 “为什么你父母不直接派人来守,反而要找人算命冲喜?” 听到她说家人,郑言清脸上的歉意顿时淡了几分。 “以前说过,守了一个月没东西出现,可守卫一走又有了,他们便以为我撞邪了,我如何解释都不听。” 李弱水看看他,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对你的病怎么看?” “命不好,疾病缠身,也是没法子的事。” 郑言清他知道这装神弄鬼的事是有人故意的,却没有怀疑过自己得的病也与此有关。 李弱水点点头,假装不在意地提了一句:“或许你的病也不是意外呢。” 【请宿主不要在剧透的边缘大鹏展翅。】 李弱水:…… 这系统平时没用,不该出现的时候倒是话多。 郑言清闻言愣了一瞬,但随即笑了下:“或许吧。” 就算知道是谁做的又如何,他原本就在樊笼中,又何必花精力为这点小病忧愁。 “李姑娘,你困了就去睡吧,我已经习惯动不了了,不碍事的。” 李弱水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桌子上:“我还是继续睡这里吧,等将人抓到了我再睡床。” 陆飞月二人将郑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书信,这两天去巡案司的分部报告了,她怕是还要在这里再待几天。 “前不久我问你的火燚草,你找到在哪了吗?” “我娘说我用不着,就没给我。”郑言清更加抱歉了:“我只知道有个暗室,却不知道去处。” 那说不准是和书信放在一处了。 原书中有写是在书房找到的密室,开启的方法也不复杂,可陆飞月二人却怎么都没有翻到,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 得等到他们二人回来之后再提一下。 生活太难,处处操心。 李弱水叹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之前吼过的沙哑。 “真奇怪,这明明是你家,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郑言清勉强笑了下,咬唇静默半晌:“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桌边没再传来声音,他便猜到李弱水已经睡着了。 郑言清看着屋顶,无声地笑了出来。 他原以为李弱水在被吓的第一晚就会逃走,却没想到她不仅没走,反而还抄着棍子冲出去反抗。 “李姑娘,还真是胆大啊。” “少夫人好。” 李弱水听到这称呼不免尴尬了一下,点点头继续往外走。 要抓鬼肯定要找路之遥,但她这几天白日里基本都在补眠,晚上被“鬼”定住骚扰,算算日子,已经四天没见他了。 他不会已经离开沧州了吧? 当初来沧州还是李弱水硬拽着他来的,这几天要是让他走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李弱水赶忙提着裙角跑了起来,越想越不对劲。 她居然让路之遥自己待了四天! “弟妹,等等!” 门前走来一位穿着一袭蓝纱裙的女子,姿态婀娜、举止端庄,但上挑的眉尾勾出几分锐气,抿起的唇角带着几分高傲,看起来并不好接近。 这就是郑言清的姐姐,郑眉。 李弱水有些着急,但还是停了下来:“郑姐姐,我有些事……” 郑眉止住她,说话也言简意赅。 “我就一个问题,你说上次与你一同比武的那位白衣公子在福来客栈,为何我今早去时没有见到。” “没见到?”李弱水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我去看看。” 李弱水没在意郑眉的举动,一心扑在他不在客栈这件事上,提起裙角一阵风一般跑走了。 她前几天也睡得太死了吧,居然一次都没去找,这不是妥妥的掉好感吗! 进了福来客栈,李弱水一口气跑上二楼推开房门,在见到窗边那抹白色时松了气,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 李弱水喘着气去桌边倒茶。 她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下突然跑了这么远,一时有些晕。 “你怕鬼么?” 路之遥背对着她坐在窗沿,朝阳为他勾了层金边。 “怕。”李弱水饮了口茶,非常干脆地承认了。 “这样啊。”路之遥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身前似乎有什么在扭动,让他不得不微倾肩膀,手臂前压,绷着的衣袍将腰身勾勒得更加明显。 好细啊。 李弱水默默放下茶杯,站起了身:“你怎么了?” 他怀里露出半截尾巴,随后这东西跳到了他头顶。 短毛猫垂着耳朵,黑润的猫瞳正和她对视。 李弱水:“……” “你不会和这只猫玩了四天吧?” 路之遥转过身来面对她,那猫也在他头顶掉了个头,继续和李弱水对视。 虽说和猫对视太久会被攻击,但李弱水没觉得它想攻击自己,反而是想要她过去将它抱下来。 路之遥摸着垂下的猫尾巴,神色惬意,眼尾眉梢都透出一种满足和温柔,他沉吟一会儿才开口。 “我和另一只猫玩了四天。” ??? 他在外面有猫了? 李弱水一时间忘了捉鬼的事,注意力全被这猫给带走了。 他这么猫嫌狗弃,竟然有猫愿意和他玩四天? “什么猫?” “长毛、大眼、胆小,还怕鬼,但是很会讨人欢心。” 哪里有这样的猫。 李弱水憋住笑,给他留了面子没有戳穿。 她擦了擦额角因为奔跑流出的汗,上前将他头上的猫抱了下来。 “小心把它逼急了挠花你的脸。” 高度紧张的短毛猫顿时放松,拱着李弱水的手心喵喵叫个不停。 “挠花我的脸?”路之遥微微歪了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看我都忘了,你是个看脸的女人。” 路之遥柔柔说出这句话,却莫名带了些嘲讽的意味,听得李弱水有些新奇。 “你竟然会阴阳怪气,还以为你只会一个腔调。” 路之遥闭着双眸,头靠在窗沿,逆着光“看”她,语带笑意:“什么腔调。” “就是一直笑着,和谁说话都像是找他借钱,无比温柔无比客气。” “这个比喻有意思。”路之遥抿唇轻笑,又回到了那个腔调:“所以你来找我是?” 李弱水撸着猫,靠在窗台上,和他隔着两公分的距离,仰头看他。 “找你去捉鬼,这可有意思,去不去?” “我很贵的。” “我没钱。” 李弱水缩短了两公分,碰到了他的衣角,二话不说把头塞进他手里,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只要你去捉鬼,随便揉。” 她记得路之遥对她的头发很是喜欢,让他揉了,能睡个好觉,这把不亏。 路之遥手指微动,触到了她的脸颊。 温热、柔软,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东西,就连顺滑的发丝吸引力都没那么大了。 眼睫微颤,他将手抽出来,照例摸上了李弱水的发尾,幽幽问了个问题。 “我同郑公子,谁更好看?”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2章 替嫁(八) “我同郑公子,谁更好看?” 这句话没头没脑,听得李弱水不知所云。 她的脑袋在路之遥手中转了一圈,试图抽出来却没能成功,也就随便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弱水记得之前他说过,他对这外貌并没有特别在意,那么他这个问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奇。” 她要是信了就是傻子,这绝对不是好奇。 李弱水被他按着头,但脑子转得飞快,开始分析起其间的利弊。 首先他对只看外貌这事有意见,其次对外貌不在意,最后从心底觉得她是个颜狗,所以—— “我觉得你们两差不多。” 一顿分析下来,李弱水选择了端水。 揉着发尾的手一顿,他喃喃一句:“这样啊。” 李弱水看不见他的神情,他的语调也没什么变化,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说得不错,端水毫无雷点。 “你也常看他么?” 寒凉的指尖触到脖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李弱水下意识缩起了脖子。 她的分析告诉她要端水,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应该从心。 “当然没有。” 她选择相信潜意识,选择从心。 她怀中的猫被她紧张地抱住,喵呜一声,挣脱着从门跑了出去,不见踪影。 “你的猫跑了。” 李弱水艰难地转头间,头被他放开。 “没跑。” 路之遥从窗沿下来,将滑到身前的乌发随手甩到身后,拿起一旁的盲杖,眉眼柔和。 “走吧,今晚和你抓鬼。” 这副模样,真像那些悲天悯人、拔刀相助的善人,就连李弱水心里都不免浮现一个“他真好”的荒诞念头。 李弱水顺顺头发,跟着跑了上去:“先去吃早饭。” 沧州的清晨是热闹的,早早便有人开工,街边早点很多,馄饨、煎饺、面条,应有尽有。 揭开笼盖时升腾起的雾气飘散在四月天里。 李弱水带着路之遥坐在街边,点了两碗高汤馄饨,兴奋地给他递了个勺。 “我一闻便知道他家馄饨香,果然,里面还拌了虾米,吃起来肯定鲜极了。” 路之遥朝她歪了歪头:“什么是虾米?” “就是特别小的虾。”李弱水喝了口汤,有一种灵魂都回到身体里的感觉。 “你很喜欢吃?” 路之遥神情依旧如常,低头吃了一颗馄饨也没多大反应。 从小他娘就给他吃馒头,后来和师傅也没过过好日子,按理来说,这样长大的孩子一般是很爱吃的。 可他不仅不爱,食欲和胃口都很小,仿佛吃东西是一种折磨一般。 这样皮薄馅多、汤汁醇厚的馄饨都没能入他的法眼,吃了五六个喝了一些汤后便放慢了速度,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汤。 李弱水有意让他多吃一些,便拉起了话题。 “怎么听我说抓鬼你一点不好奇?” 听到这话,路之遥抑制不住地弯起唇角,瓷勺碰到碗边,发出一声脆响。 “当然是因为我就在现场。” 这下轮到李弱水呆住了。 “什么意思?” “鬼试图进房门的时候,我就坐在房顶听着,第一次听见你骂人,很有意思。” 李弱水:…… 怎么说呢,一想到路之遥笑吟吟的在他们背后,这氛围好像更恐怖了,不过—— “你为什么在房顶?” “在等一些事的发生。” 他在等成亲的两人大打出手的场面,等到那时,他说不定不小心失手,郑言清就能归天,一切都会回到原始轨道。 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李弱水不打算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了,直觉再问下去她可能要心梗。 李弱水坐在凳子上,吹着晨风,伸了个懒腰,前几日的疲惫都消了许多。 “这碗馄饨没多少个,你都吃了吧,我等你。” 路之遥闻言顿了一下,放下了瓷勺:“我已经饱了,走吧。” 李弱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黑亮的眼里染了些许笑意。 “那走吧。” 没有和他争执吃多少的事,李弱水放下铜板便带着他离开了。 她没有直接回郑府,而是绕了远路,领着路之遥在街上晃荡。 “这小笼包味道好怪,你试试。” 李弱水不仅自己吃,还极其自然地拿起一个递到他嘴边:“看看和你以往吃的有没有不同?” 路之遥唇畔含笑,感受到递到唇边的热意,下意识张口吃了进去。 就是普通小笼包的口感,哪里有什么怪味道。 李弱水没憋住笑出了声,怕了拍他的肩,话里是没掩饰住的笑意。 “这个大概不对,你再尝尝这个。” 明白了她的意思,路之遥虽然还是笑得柔和,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他保持着笑容,却再也没有张过嘴。 李弱水也没逼他,自己将小笼包吃了。 这条街这么长,一摊吃一点,等到了郑府他也该吃得差不多了。 “有人在那边卖冰糕。” 这冰糕是用水果做的,蒸出的面皮晶莹剔透,其间包着的糯米糕看起来也软糯可爱,味道肯定不错。 李弱水一手拉着路之遥的手腕,一手掏出了铜板。 “老板,多来几个。” 路之遥刚到那处时便有一股清甜的果香窜入鼻间,只是闻着都觉得嘴里甜滋滋的。 似是受不了这份甜意,原本笑着的路之遥微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这倒是让李弱水好奇了。 这人不怕死,竟然怕冰糕的香味,这又是什么道理? 接过纸包的冰糕,李弱水拿起一块放到他鼻前绕来绕去。 “香不香?想不想吃?” 路之遥连笑都没绷住,抿着唇角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吃。” “吃一口嘛。” 第一次将路之遥逼退,李弱水兴奋得不行,一时间连安全距离都没把住,撞进他怀里,咬了一大口冰糕。 “那我吃了。”被咬破的冰糕香气四溢,从李弱水的嘴里飘出:“怕不怕?” 少女一门心思地往前移,带着甜香的气息萦绕耳边,一时间他失了主导权,像是个被恶霸调戏的柔弱女子。 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雀跃起来,似乎是在为这份失控而开心。 心脏再次传来悸动,无法控制。 ……要如何才能摆脱这异样的感觉。 “马惊了!快快让开!” 一连串的铁蹄声破风而来,街上的行人慌忙避开,洒了不少东西在街上。 李弱水自然也想躲,可却被路之遥笑着拉着站在路中,难动分毫。 感受到李弱水激烈的心跳,他顿时平静下来,仿佛一切的主导权都回到了他手中。 他弯着眼睫,摸着李弱水颈脉,柔柔地吐出三个字。 “怕不怕。” 前方一个大汉躲闪不及,被马撞倒在地,铁蹄踏上了腿部,怕是骨折了。 李弱水心里直呼倒霉,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怎么还能碰上惊马这种事!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调戏你!” 路之遥似是没想到会得出这么个回答,扬起一个笑容。 “这是调戏?那我此时也是在调戏你了?” 这是什么脑回路! “算是吧,你可以另外找个机会调戏我,我撞没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李弱水顺手拉上他的腰,试图带着他一起离开这个位置。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他,这厮用指尖磨了磨她的颈脉,在马赶到时轻点足尖,带着她落到了一旁。 李弱水拍着胸脯喘气,太惊险了,她方才似乎都感受到了马喷出的鼻息。 “久违的感觉,调戏也这般有趣。”身后传来幽幽一声感叹,李弱水顿时无语。 试图和他解释调戏和谋杀的区别实在很难,她决定闭嘴。 反正都已经习惯他突然发难,也不在乎这多一次少一次的。 心理素质早已经被锻炼出来了,惊吓过后的李弱水很快便恢复过来,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拿出一块冰糕。 “调戏之后都得补偿一下,把这块冰糕吃了。” 路之遥是变态,但某方面来说李弱水也不是常人,在话题的跳跃度上,李弱水甚至可以和他媲美。 “补偿?”路之遥偏头远离这块甜腻糕点:“你为何总要我吃东西。” “你太瘦了,虽说有些肌肉,但你吃进去的能量实在不够你消耗,所以你才一直手脚冰凉。” 李弱水实在没忍住戳了戳他细长的手臂、突出的蝴蝶骨和纤细的腰肢…… 路之遥没忍住颤了一下,手下意识摸上身旁的剑柄,勾起的笑容僵在嘴角。 李弱水鬼使神差地又戳了下他的腰,这下不止是身体,就连他的睫羽也跟着颤了颤。 …… 好敏感哦。 脸上微红,李弱水总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变态,她收回手,将冰糕塞进了他手中。 “你、你吃吧,这个不腻。” 她还想拉他的手腕,却又想起什么,转而去拉他的衣袖,带着他往郑府走。 李弱水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生怕自己下一刻被他秒杀,拉着他的同时还压着他身侧的剑。 路之遥抱着冰糕被拉着前行,步履僵硬,方才那瞬间从尾椎窜过的麻意早已消失,可他还是有些失神。 而李弱水也没好到哪里。 方才路之遥的神情全被她看进了眼里,颤抖的身子、更加颤抖的眼睫、抿紧的唇角,这一切和他以往表现出的都不一样。 莫名让人想要欺负他。 李弱水甩甩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默念着不要作死。 可他颤抖的样子真的有亿点好看。 可恶,竟然有点心动。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3章 替嫁(九) 郑府守卫很严,除了自家人之外,进出都需要拜帖。 即使是郑言清、郑眉这两人想要将人带入郑府也得先通报郑夫人,更别说是李弱水了。 她带着路之遥站在门口,等着小厮进去通报。 没过一会儿,前来的不仅是小厮,还有郑家大小姐郑眉。 她显然是仔细装扮过的,额上画了梅花钿,身上罩了雪纱,行走间飘摇自动,捎带着仙气。 郑眉停在二人面前,略略抬起下颌看着他们。 “生人进府是要查问的。” 李弱水疑惑地看着她,随后点点头。 她总觉得这郑眉有些不对劲,昨天还问她路之遥的住所,今天早上就去找人了。 莫非她看上路之遥了? “你家住何处,家里有些什么人,婚配了么?” 李弱水听见郑眉的问话,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顿时看郑眉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敬佩。 郑眉本人相貌冷艳,但又和陆飞月的冷艳不同。 陆飞月是冷艳下藏着淡淡的暖意,而郑眉则是冷中带着毫不掩藏的傲气。 就连此刻的问话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么?”路之遥将手中空了的纸包揉在手心,勾起几分笑意:“我是孤儿。” 短短四个字便将郑眉的问话全都挡了回去。 郑眉听到这条件,下意识皱了眉,但想到这样的家世背景好拿捏,也就松了眉心。 她上下打量路之遥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后给他们让了位置。 “进去吧。” 李弱水抬脚跨过了门槛,但路之遥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蕴起笑容,比这四月的日头还要温暖几分,看得郑眉小鹿乱跳。 “这次便算了,下次再这般看我,我便将你眼睛挖出来。” 李弱水眉心一跳,赶紧上前来压住他的手臂:“他说笑的,我们还有事,先不多留了。” 郑眉看着李弱水匆忙的脚步,忍不住嗤笑一声,眉间傲气显露无疑。 也就只有她们这样的人才如此小心翼翼,这种话哪能吓到她,她可是郑眉,手下高手无数,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不过,也只有这样颜色的男子才配得上她了。 “还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她碰碰眉间的花钿,转身扶着身边丫鬟:“罢了,长成那模样,瞎点没什么。去找娘亲说说这事儿吧。” 郑言清的房间在东苑,路不远,就是弯弯绕绕特别多,要拐好几次,而且这东苑只有他们住在这里,很是冷清。 一路上走来碰得最多的也就是一些巡逻之人。 “这些人真的没用,每晚都巡逻,没一次抓到那些装神弄鬼之人的。” 李弱水碎碎念几句,带着路之遥进了房间。 郑言清每日都在这处读书,但又不是什么经典名著,大多是一些游记和奇闻异事。 “李姑娘,你回来了……” 郑言清放下手中的书,在看到她身后跟着的路之遥时停了脚步:“这位是?” “他姓路,是我请来捉鬼的朋友。” 李弱水随意回了句,带着路之遥坐到了桌边,顺手塞给他一块杏仁酥。 “快尝尝,这是他们郑府做得最好的糕点。” 刚才递给他的冰糕竟然都吃完了,李弱水莫名有些欣慰,恨不得再多投喂一些。 这大概就是养宠物的快乐吧。 淡淡的奶香递到唇边,路之遥原本是不想再吃的,但不知为何,他张嘴含了进去。 奶味和杏仁混合,充斥舌尖,伴着李弱水嘀嘀咕咕介绍的声音,路之遥不免勾起了唇角,放松了肩颈。 他略微向左侧头“看”向李弱水,如墨的发丝隐隐约约遮住他的左眼,露出挺直的鼻梁和如扇的睫羽,说不出的昳丽,道不尽的温柔。 “不让郑公子来讨论下么。” 李弱水:“……” 这话怎么被他说得这么奇怪。 郑言清闻言便坐了过去,神色有些拘谨,看得李弱水无话可说。 这里明明是郑家吧,他们两个态度是不是该对换一下? “没事,郑言清晚上都动不了,他躺着就行,主要输出还是你。” 李弱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能不能睡个好觉全看你了。” 虽然路之遥这个人很难捉摸,又容易有些出格的举止,但李弱水很相信他的能力。 郑言清视线在两人之间转动,若有所思,却也没有挑破,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为了晚上有个好精力,我先补个眠。” 李弱水打了哈欠,一头栽倒了在床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郑言清看着秒睡的李弱水,心下对他们的关系更有了底,李弱水之前可从没有睡这么快过。 “路公子,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可以……” “不用,等天黑就好。” 路之遥站起身,慢慢走到屋外,坐上了秋千,吱吱呀呀地晃了起来。 郑言清也没再说些什么,拿起书时又看了眼院中,心中有些疑惑。 他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个秋千的? 夜黑风高,三声梆响。 门外又走过一队巡夜的小厮,门内的李弱水盯着床帐,神色紧张。 没过多久,那被换过的帐顶再次出现图案,这次不是红眼,而是几个杂乱无章的血手印。 原本锁好的窗户突然打开,吱呀一声,回荡在这静谧的夜色中。 窗户打开的一瞬,李弱水顿时动弹不得,这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又回到那种鬼压床的恐怖感。 深沉的夜色中树影摇曳,沙沙作响,走廊中传来铃声,窗户也在夜风中吱呀乱叫。 或许是昨晚的反抗让他们恼怒,以往从不破门破窗而入的“小鬼”从窗户探出了头,对李弱水裂出一个笑。 李弱水深吸口气,心中默唱:我送你三百六十五个祝福,吉祥的光,环绕着我…… 小鬼双手拉着窗门,一下便跃上了窗台,身上的铃铛响得诡异,他咯咯笑着,竟不像个小孩,倒像是成年人。 他跳进房内,叮当作响,随后从脚边抽出了一把匕首。 如果说之前是精神攻击,现在可能要进行物理攻击了。 躺在榻上的郑言清瞪大双眼,呜呜叫着,却没有办法动起来。 李弱水也只能躺着,眼睛四处瞟着房顶,但根本看不到路之遥坐在何处。 “小姑娘,你昨晚吓到我孙儿了,今天该找你讨点债。” 小鬼拿着匕首慢慢走近,走到一束斜斜探进的月光下,他的容貌终于清晰起来。 幼童般的脸上横亘着皱纹,眼睛狭小,仿佛只剩下黑色的瞳仁,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祸害哪家姑娘了!” 李弱水瞪大了眼睛看他,穴道不知何时被解开,她不禁说出了心里的吐槽。 “你说什么!” 小鬼被戳到了痛脚,不再慢悠悠的,足尖轻点便带着匕首到了李弱水眼前。 他邪邪地笑了一下,举起的刀尖在月光中反射出光点,他看着李弱水黑亮的眼睛笑道:“眼睛漂亮,就先取这个吧。” 正要挥刀落下时,他神色一僵,猛地往后撤了三米远。 在他站的原处,插着一把剑,雪白的剑鞘在月光下发着莹莹的白光,穗子晃荡,那剑破开木地板,正发着铮鸣声。 李弱水翻身而起,在房梁上四处巡视,终于在床帐上方看到了他的身影。 那小鬼原本拽得不行,抬头看到路之遥时,不由得又后退了几步,神色认真,眼角的皱纹都平了许多。 路之遥靠在梁柱上,屈膝而坐,手中不知在摆弄什么,偶有流光在其间闪过。 那光泽,像是月光下的蛛丝。 “你可是答应我要捉鬼的。”李弱水拔起剑,退到路之遥下方,只觉得心中不妙。 “我没有违约。”路之遥弯起唇角,一派闲适。 “上次已经体会过打斗的快感了,这次该教招式了。” 招式?教学? 李弱水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今早答应得这么干脆,还以为他感悟了,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她! “你又坑我!” “坑?”路之遥手间划过几丝流光,手腕翻转间,李弱水的四肢和腰间便被缠上了:“这是在教你,多少人都求不来。” 李弱水看着手腕上缠着的银丝,顿感头痛。 这泼天的福气她只想让给别人。 那小鬼眼睛盯着路之遥,心思转了几圈,直觉碰上了硬茬,打算溜走,却在离开之前被银丝缠住了脚腕。 路之遥轻笑一声,露在月光中的容颜温柔如水,他俯视的姿态像是垂怜众人的慈佛。 “最好还是留下来陪她练武。” 他拉动手里的银丝,小鬼的脚腕立即渗出几滴血液。 不是吧不是吧,他居然还会这招,书里没写啊。 而且看这对话,怎么他比坏人还像反派。 李弱水苦着脸,右手□□控着去碰到了剑柄。 “五指拿剑,虎口用力。” 李弱水无奈照做,下一刻便被带着拔出了剑。 “剑尖指地,放松身体,双腿分开保持好重心。” 梁上传来路之遥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比书院里最好的先生还要有耐心。 他将那小鬼脚腕上的银丝收了回来,语气轻柔:“想要活命,最好直接攻上来,或许能找到机会。” 那小鬼看着梁上的言笑晏晏的路之遥,再看看满脸生无可恋的李弱水,咬咬牙,拿着匕首便冲了上去。 从这姑娘身上搏命,或许有一线生机。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4章 替嫁(十) 这小鬼,不对,应该说这小老头还挺灵活。 三两下便窜到李弱水身前,匕首带着狠意试图划断银丝,却被李弱水反手挡住,剑尖差点抹过他的脖颈。 “近身战,不是武器短就能占到便宜,要学会将你的剑当做自己的手,长短皆宜。” 路之遥说完这句话,手指微动,李弱水的脚便不受控制地跨了一个弓步,长剑前刺。 “这叫刺,聚力于剑尖,一往无前,可破万法。” 李弱水叹了口气,手被迫收了回来,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忍不住嘀咕。 “你教就教,怎么唠唠叨叨的。” 路之遥低眉轻笑,指尖银线微动,将李弱水双手拉合成抱拳的姿势,随后拜了拜,像是在给谁道歉。 “边说边做,才能让你印象深刻。” “你够啦。” 李弱水看着自己的手被迫合在一起,满眼只写了连个字,累了。 说他把她当玩具,但他也确实在认真教,但说他认真教,又总是操纵她的双手做些奇怪的动作。 小老头只到李弱水的腰部那么高,估计是被气得够呛,一下蹿起两米高。 他双手都拿着短刀,刀影铺天盖地地袭来,像是织了一张罗网。 路之遥拉着李弱水后退几步,随后提剑接招。 “这叫挡,不用看他的刀,相信你的身体记忆。” 路之遥站起身,手指搭在银丝上,动得飞快。 “我哪里有身体记忆。” 李弱水正用一种不属于她的肢体动作接刀,这感觉又和擂台上不同。 擂台上是被迫接招,接了多少招她就被打了多少下,毫无游戏体验,但这时她有很深的参与感,甚至有一种都是她自己打下的错觉。 “聪明。”路之遥满意地点点头,在梁上一边走一边带着她往前攻去。 “接下来是剑招,我自己想的,但招无定法,你也可以自创。” 李弱水和小老头眼瞪眼,两人都惊恐地看着彼此。 李弱水的手速太快了,不仅这小老头难以招架,就连李弱水自己都吓到了。 路之遥在梁上如履平地,仿佛没察觉到梁下两人的拒绝,兀自摇了摇头。 “可惜银线还是不够,不能教你怎么转腕。” 够了够了!没看见这小老头越打越低了吗,她都涌出一种打地鼠的快乐了。 小老头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剑刃,随后咬牙决定最后拼一把。 他猛地弹起,两把短刀直直地接住砍下的剑,用上内力后将剑从李弱水的手中震出,深深插入了床柱中。 抓到了空隙,他将短刀猛地前掷,目标直取李弱水的眼睛,却在半道被一把飞刀截开。 梁柱上那个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还有余力打落他的短刀。 小老头没再耗着,他立刻翻窗逃了出去。 路之遥也没犹豫,翻身下梁后背着李弱水一道追了出去。 “我看不见,你可要好好指路。” “知道你看不见那你倒是别追了啊!” 李弱水紧紧搂着他的肩膀,此时的她是崩溃的。 被系统拉来攻略疯子一定是她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吧,这辈子才这么惨。 “跳!三四米的样子!” 李弱水此时被路之遥背着在房顶飞奔,宛如坐没有安全装置的过山车,她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不敢有半点走神,生怕一个不注意摔下去。 前方被紧紧跟着的小老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随后骂骂咧咧地加快速度。 而路之遥,没有半点犹豫地往前追着,丝毫不担心前方会不会有坑。 他的乌发在夜风中缱绻扬起,清越的笑声从喉间逸出,在场的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开心的。 李弱水被他的情绪传染,竟然也觉得这个速度有些舒服,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在这空旷的街道上,站着的不仅是那个矮个的小老头,还停着一架马车,周围站着不少黑衣人。 一位白衣女子正走进马车,那身形竟然有些眼熟。 小老头阴恻恻地看着他们,啐了一口,神色再不复之前的恐慌。 路之遥带着李弱水落下街道,绽开的袍角都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喜意。 李弱水看着眼前的大部队,倒吸口气,拉着路之遥往后退了几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走得太急,剑忘带了,咱们先溜吧。” “想跑?” 小老头狐假虎威地站在马车旁,和那车轮差不多高:“敢追过来,就要做好觉悟。” 光是一个小老头就这么厉害,不跑就是傻子,能屈能伸一向是李弱水的优点。 李弱水立马跳上路之遥的背,拍了拍他。 “快跑!” “想得美!”其中一位黑衣人冲了上来。 路之遥提着李弱水的衣领反手将她拉到身前,丝毫没给那黑衣人面子,侧身夺过他手中的刀,反手割开他的喉口,将剑柄放到了李弱水的手中。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方才杀人的事从未发生过。 “谁说佩剑很重要,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他语调轻柔,像是夏日柔和的微风,不见一点失落。 “剑,这里不就有一把么。” 李弱水看着一旁瞪着双眼的尸体,心脏跳得飞快,握着剑柄的手心都出了些汗。 路之遥是什么意思,不会要她去杀人吧? “我只是个初学者……” “你运气真好,刚学了剑招——” 路之遥站在她身后,手滑到她腕间,对着众人扬起了剑:“就能学到如何带着剑招运剑了。” “这福气我真的不想要。” 李弱水现在就是后悔,明知道他的秉性,竟然还以为他有那么一丝善良。 “一起上。” 对面的黑衣人原本是被震慑住了,但车壁传来几声轻响,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众人拿着剑往前冲时,车帘被撩开一些,露出一片白色裙角,以及那人少女般好奇的眼神。 李弱水愣住了,脑子里百转千回,却被冲上前的黑衣人打断,转移了注意力。 “刀来了。” 路之遥语调上扬,握着李弱水的手腕开始教他所谓的运剑,看起来兴致勃勃。 剑吟刀鸣间,路之遥带着李弱水主动踏入包围圈,发出反派才有的低笑。 他左手按上李弱水的颈脉,右手握住她的手腕,一边承接着砍来的刀锋,一边带着李弱水主动攻击。 他步伐轻快、笑声悠扬,此时的他仿佛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 “杀人这么快乐,你一定会喜欢的。” 放屁! 李弱水额角青筋暴起,倒不是被气的,而是在用力把握着剑的控制权,试图和路之遥的手劲对抗。 她心累,路之遥倒觉得更加有趣了。 每一次剑锋要触上别人的心脏时,就能听到李弱水倒吸气的声音,她会加着力气将剑拉偏,随后,他就能听见她松气后不自觉碎碎念些什么。 大抵是在骂他,或者是求那没用的神佛。 真奇怪,做什么不来求他,反而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只是个新手,来日方长啊大哥,一上来就杀人实在太刺激了!” 李弱水步伐凌乱,一边要挡刀,一边还要压着身后那人的疯劲,在场的人没有比她更累的了。 或许今晚月色很好,或许是他实在太开心了,他竟然收了手,将李弱水推出了包围圈。 “好好学着。” 李弱水踉跄着出了圈,抬眼看着他,心下不妙。 此时的路之遥像是被解了封印一般,明明唇畔的笑如同今晚的月光,透澈轻柔,下手却招招致命,狠辣至极。 马车里的人放下了车帘,敲敲车壁,那小鬼立刻跃上马车,甩着鞭子加快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弱水看着路之遥如痴如醉的神情,不禁皱起了眉。 路之遥这人的笑容看起来和善温柔,但实际上就仅仅是将人当成畜生宰割。 杀人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能带给他刺激的游戏,但为了不招惹多余的麻烦,他选择在合理范围内来做这件令他愉悦的事,所以他之前会选择去接悬赏令过活。 但归根到底,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游戏道具、咩咩待宰的羔羊。 即便是陆飞月和江年,他也仅仅是态度好一些,若杀了那二人能发生一件趣事,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拔剑,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后利落动手。 那么在他眼里,她也不过是待宰割的羔羊之一吗? 她之前得到的系统评分是中等,说明之前的攻略方法不可取,或者说还不够。 但是—— 正如他之前所说,一个人原本就没有爱,又怎么可能去爱人。 她会不会一直都是评分中等,她做的一切会不会都是无用功?她是不是根本就回不了家? 前来送人头的黑衣人一个个倒下,掩护那架马车离开。 路之遥的衣上染了血色,在这夜色中转成浓黑,像是在衣袍上泼墨而成的山水画。 他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剑扔到地上,发出当啷的哀鸣。 长久以来说不明的郁闷和烦躁在此时烟消云散,他擒着笑,抑住因兴奋而颤抖的眼睫和手指,转身走向李弱水。 “怎么样,方才的招式有哪里不懂么?” 他半蹲着问她,衣袍凌乱,眼睫略弯,温热的血液从他脸颊上滑下,显出一种凋败又柔和的美。 但问到一半,他的身体便自己静了下来。 发泄出去的郁闷和烦躁再次涌来,比之前更甚,铺天盖地的似要将他淹没。 “你也在怕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5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一) “你也在怕我。” 语气冰冷, 神色平静。 路之遥单膝跪地,向来温柔的脸上不再挂着笑,甚至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堪称烦躁的意味。 但李弱水久久没有回音,不知在做什么, 他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情。 路之遥长叹一声, 将湿透的衣袍脱下扔到一旁。 柔顺垂坠的外袍下, 是白底红纹的劲装, 黑色腰封勾勒着腰身,箭袖凌厉,一如他这个人。 “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出乎意料, 弄得他难以自控,即便方才杀了不少人此刻也半点开心都没有了。 路之遥说着话, 低头擦着手上的血迹, 面容隐在阴影中,笑意全无。 好烦啊,杀了吧。 杀了她就不会有这些奇怪的感受了。 杀了她就能解脱了。 一定要在她厌烦恐惧之前杀了她。 路之遥擦干净了右手, 白皙的指尖触上她的脖颈, 略带几分依恋意味地摩挲着她的颈脉, 随后缓缓收紧, 没有给她一点狡辩的机会。 “我不想听你说了, 你只会骗我。” 指尖寒凉,一如以往,即使沾了这么多温热的血也没能让他暖起来。 【警告!警告!检测到真实危险, 请宿主及时应对!】 【一旦死亡, 攻略无法开启, 宿主将滞留于书中世界!】 这系统平时不响, 这时候滴滴滴地吵得她脑袋疼, 大概这小疯子是真想杀她了。 路之遥情绪变化奇怪,由两人合作抓鬼到如今这个被掐的局面,有些出乎意料,却似乎又在她意料之中。 如果是路之遥,他会做什么都不奇怪,包括杀她。 颈上的手慢慢收紧,李弱水仰着头,感受到了那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喉口疼痛难忍,颈脉渐渐挤压,似乎连血液都流得慢了一些。 她哽咽着抓住他的手腕,费力地挤出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杀人……” 大多是气音,很难分辨其中的意味,但路之遥听懂了。 原本打定主意不听她多说一句话的,却还是在这时下意识松了手劲,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路之遥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侧颈,硬生生地压下烦躁,勾起一丝笑。 “你又想说些什么,还想打赌?现在我似乎有些烦这个了。” 得了喘息的机会,李弱水喘着气,不顾隐隐作痛的脖颈,声音沙哑地重复了一遍。 “没想打赌,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杀人。” 路之遥笑了一下,拇指抵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自然是因为开心。你逗猫为何开心,我杀人便为何开心。” 似乎想到了什么,路之遥歪歪头,唇畔扬起一个清浅的笑,看起来干净又安静,就像他身后的月光。 “你也想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清浅的笑容骤然拉大,变得有些扭曲,就像日光被黑影割裂。 似是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诞有趣,路之遥抑制不住地低声笑了出来,笑得胸前的发丝都微微颤动。 “不是。” 李弱水声线喑哑,时不时咳嗽几声,看着他笑的模样,心中没有害怕,润泽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付出越多,收获的东西也会越多。而杀人不过是你出剑一瞬的事,得到的快乐也仅此而已了。 世上快乐的事绝不只有杀人这么简单,你不想知道其他人在为什么而高兴么。” 路之遥收了笑,收了手,没再说话。 这句话他实在太熟悉了。 从小便被囚禁在院中,他想要走出去,等到走出去后才发现,这世间和那院中一样污浊,一样没有意思。 他听过不少欢声笑意,但却不能感同身受。 直到他第一次将剑插入别人的身体,那份温热、那份刺激、那份心安,无不震撼着他。 但现在,这份快乐似乎不够填补他内心的空洞了。 “……我想知道你为何而高兴。” 其他人与他无关,他也从不在意,但是,他想知道李弱水的想法。 真是好笑,他上一刻明明还想杀了她,这时却还是被她的话牵走了思绪。 李弱水捏紧衣角,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飘忽。 “你真的想知道?” 路之遥还没点头,便感受到李弱水朝前凑近,原以为她要反抗,却没想到她搂住他的肩,呼吸渐渐靠近。 她今日动了不少杏仁酥,呼吸间带着淡淡的奶香,只是有些紧张,就连凑近他时都是颤抖的。 路之遥僵直着身体没动,心脏狂跳,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可他确实又说不出来。 直到微风吹过掌心感到一阵凉意时,他才知道自己早已出了薄汗。 紧张、好奇、心悸、愉悦,还有太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出现,就连呼吸都下意识收住了。 甜香越来越近,快要和他呼吸交融在一起。他从未与人有过这样距离的接触,似乎都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路之遥下意识后仰了一些,略红的唇露在月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如扇的睫羽也在微颤,像是在等待惩罚,又像是在等待指引。 柔柔凉凉的触感落在唇角,她轻轻抿了一口,像是蜻蜓点水,又飞快地撤了回去。 李弱水方才一直在纠结,她没亲过谁,纠结了一会儿才选择了亲嘴角,像吃雪糕一般抿了一口,莫名其妙地尝出了一点甜味。 她捏着衣角,手有些抖,除了紧张之外竟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最简单的目的,让他将她从待宰的羔羊里提出来,意识到她的不同。 原本是想要循序渐进的,但方才情形紧张,这个大招只能搬出来了。 路之遥此时微微仰头,双手撑在身后,一副任由采撷的样子怔楞在此地。 “你高兴么?” 李弱水凑到他耳边问出这句话,声线沙哑,尾音颤抖。 夜风缱绻,将这句话卷到了他耳中,只觉得痒。 路之遥唇角微动,似是要说些什么,李弱水却在下一刻一头撞进了他怀中。 他愣了一瞬,随后搭上她的脉象,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晕了。 路之遥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受,只觉得像雨滴落到树叶上,淅淅沥沥,每一片树叶都为雨滴的到来而颤抖。 他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晕倒的李弱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李弱水能晕得这么巧妙,当然不是真的晕了,她心理素质没这么弱。 但她知道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睡遁,所以她开启了系统的回忆奖励,立刻陷入了梦境。 不对,应该是路之遥的过去,真实的过去。 此时她轻飘飘地落到街上,看向街角那处。 “母亲,请让我带人去找李姑娘。” 郑言清作揖垂眸,没有和郑夫人有一点的视线接触。 李弱水二人发出的声响足以惊动郑府的守卫,他们看到躺在榻上的郑言清时大吃一惊,急忙将他送到了郑夫人跟前。 他没心情去听郑夫人担心的话,只想带人前去帮助李弱水。 郑夫人挑明了烛火,将房内照得通明,生怕这样暗的光会伤到自家儿子的眼睛,等到她烛火都点好后,她才让伺候的丫鬟出去,转身看着他。 郑夫人勾着得体的微笑,像是哄小孩般带着他走到耳房,似是没听见方才他说的话。 “现在已经丑时了,今晚就睡耳房吧,明日早起还得温书,省试不远了。” 郑言清垂眸不看她,手握成拳,话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娘,您听见我方才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郑夫人慈爱地拍拍他的衣领:“但她不过是来冲喜的,咱们还可以再招,你没大碍就好,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又是这样。 即使他刚才差点丢了命,他娘也没有半分心疼,话里话外全是几月后的省试,他的存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争光。 “之前我问草药的下落您也说我不该操心,那我能操心什么呢?整日将我关在院中,这个家里有什么是我知道的吗?” 郑言清挣开郑夫人的手,直直地看向她。 郑夫人见他面带不虞,一下慌了神,她可听说不少学子因为心情不好整日都看不进书。 虽说她儿子天资聪颖,但也架不住整日看不进书。 “你看你,不过是草药这样的小事,这也要和娘置气?”郑夫人过去关窗,一边关一边说。 “这草药你用不了,就把它放到书房暗室了。你不用急,这也不是瞒你,想要什么娘去给你拿,你看书就好,不用为这等事劳烦。” “郑家富甲一方,却只能世代经商,没人考过功名,连乡试都过不了,不少人用这个来刺咱们。 现在出了你,若不是前几年突然得病,现下怕不是已经中状元了。” 郑夫人满怀希冀地看着他,那眼神虽然温柔,却总是少了几分母子的慈爱味道,多了几分拜托意味。 “家里产业有哥哥姐姐,你考官就好,娘都是为了你……言清!” 郑言清从小听到大,早就乏了,得了药草的所在地,他也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家里不拨人,他便自己去。 李弱水也是被他连累的,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出事。 “你去哪……快跟着二少爷!” 郑夫人原本温柔的声音突然尖利,双手挥着让院外守着的护卫跟上他,生怕他出什么事。 郑言清身体不好,常年喝药,明显跑不过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没过多久便被拦了下来。 他皱着眉,固执地往大门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到郑府大门,家丁在他的眼神下,犹犹豫豫地开了门。 漆红的大门打开,露出路之遥的身影,他背着李弱水站在如水的月光中,唇畔含笑。 “郑府不安全,本想直接带她回客栈,但我的剑还在你房里。劳驾,能不能将它还给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6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二)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 日光融融,夏日鸣蝉。 街边有一座书塾,里面传来朗朗书声,童声清脆, 带着无限的希望和美好。 书塾的院墙外有一棵年份不小的樱桃树, 上面结着不少嫩红的樱桃, 一颗一颗小巧可爱, 将枝丫都拉低了一些。 但许是挂果的时间有些长了,樱桃都已经熟透,却没人采摘, 只能一颗颗地掉到地上。 一只雀鸟飞来,啄食着树上的樱桃, 不小心弄掉一个, 砸到了树下那人的头上。 那是个乌发齐肩的小男孩,头顶扎着丸子头,穿着稍显破烂的灰衣, 身材瘦弱, 小脸灰扑扑的, 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便是耳上挂着的两片红羽耳坠。 他原本是闭目靠着樱桃树的, 被那颗果子一砸, 颤悠悠地睁开了眼。 像是江南水乡下的新雨,朦朦胧胧,光是看着那双眼就消了几分炎热。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来划去, 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他比之前大了些, 但李弱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知道别人看不见她, 李弱水直直地走过去, 却还是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果不其然,五感极其敏感的路之遥转过了头,以为这个地方有人,便对着这处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小的他已经颇有几分长大后的神韵。 如果按时间算的话,现在的他应该已经被他娘亲抛弃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遇上他师傅。 李弱水仔细看他的穿着打扮,袖口破了几个洞,露出的手臂上也有不少青痕,裤子只到脚腕,鞋子似乎也很挤脚的样子。 总的来说,街角要饭的穿得都比他好。 亏得这是夏天,不然就凭这两件衣服,冬天走两步人就没了。 “荔枝清甜美味,这时候也正好是时节了,今日回去便买上一些,写成感言,明日交来。” 院墙内传来夫子的声音。 或许是屋子里太热,他正带着孩子们在院中上课,恰好与路之遥一墙之隔。 墙内摇头晃脑地读着书,墙外的他指尖敲着树,随后想起头上落下的小东西,低头摇摇,将它抖了下去。 似乎有些无聊了,他在树下来回动着,行动间踩破不少地上已然熟透的樱桃,流了满地鲜红的汁水。 李弱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只好席地而坐,撑着下颌看他。 路之遥走来走去,耳下的红羽跟着摇晃,乌黑的发丝恰好遮住下颌,脑袋顶绑着的红绸飘来飘去,乍一看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突然间,他从地上拾起一枚裹着软烂果肉的果核,二话不说就往李弱水这边打来。 这情形太过熟悉,李弱水甚至都没有躲,眼睁睁看着这枚果核从自己脑门穿出去,打中一个摊贩的推车。 许是他的内力还不够,这枚果核竟然没有嵌进去,只是砰地一声。 路之遥稍显疑惑地歪歪头,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摊主是画糖画的,车身一震,一脸不耐地看过来,带着满身麦芽糖的甜香往树下走去。 李弱水慌忙站起来,下意识挡到路之遥身前,但她阻止不了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摊主穿过自己,叉着腰站到树下。 “你是谁家孩子?这么欠呢?!乱扔什么石子!” 路之遥扬起灰扑扑的小脸,眼神暗淡,没有焦点,但还是对着摊主抿出了一个笑。 他的唇角原本就微微上翘,这一抿更显乖巧可爱,就连李弱水都心软了许多。 “你父母呢!” 摊主却没有一丝心软,反而见他弱势,变本加厉了。 烈日炎炎,街上往来的行人不多,他的糖又容易化开,心情自是憋闷了许久,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气筒,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 路之遥却没有一点怯意,沉吟一会儿后,又扬起一个甜甜的笑。 这笑比之前的更加大,露出了牙齿,眼眸弯弯,只是看起来有些过于夸张了,甜中带了几分不协调。 摊主用手扇着风,站在树荫下,身上的糖香越发黏腻。 “你别来这套,我糖画都被你毁了不少,让你爹娘来赔。” 路之遥略微皱眉,离他两步远,阴差阳错地站到了李弱水身前。 “没钱。” 这摊主看看他的眼睛,又上下打量了他的穿着,噎了半晌,撇撇嘴。 “没钱,就用你那耳坠来抵。” 那对红羽耳坠的做工看起来非常自然,一点没有晕染的痕迹,也没有一点杂色,红得纯粹,红得艳丽。 “这是我师傅给的,没了她会生气。” 从李弱水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小脑袋摇了摇,不禁让她有些疑惑,难不成他小时候确实是单纯可爱的? 那摊主热得烦躁,不想和他周旋,直直地就伸了手:“你不赔我我还生气呢!” 寒光一闪,摊手受惊地收回手,瞪大眼睛看他。 李弱水看着小路之遥手中的刀刃,有种微妙的心安,果然,这才是他。 “看来笑也不总是有用,不过还算有趣。” 小路之遥转着刀刃向他走去,李弱水光是看他这姿势就知道这人今天活不了了。 倏然间,一声尖锐的鸟鸣出现,小路之遥脚步一顿,唇角笑意变淡,收回了手中的小刀。 “还要赔钱吗?” 那摊主骤然回神,心下暗惊,离开时却还是碍于面子过了把嘴瘾。 “看你是个瞎子就不和你计较了,什么玩意儿,晦气。” 路之遥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收了笑,继续在那里发呆。 李弱水看着他空濛的眼睛,骤然想起上一次见到小路之遥的时候。 他被白轻轻关在院子里,虽说也爱笑,但绝不是长大后的那副模样,小时候的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笑的。 那个面具似的笑到底是谁教他的? 院墙内铜铃声响,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大家匆匆忙忙地跑出了书院,奔向那化成了糖水的糖画小摊。 一文钱一串,有人要了兔子、有人要了小花,一时间欢声笑语,方才的一切毫无踪迹,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一位穿着书院服装的小男生买了糖画,竟然朝树下跑了过来。 他眼神晶亮,有着小孩该有的天真烂漫。 “你又来了。” 他竟然是来找路之遥的。 小路之遥居然有朋友,这个认知让一旁的李弱水捂住嘴,眼神中不免带了一丝欣慰。 可路之遥却没多大反应,虽然是笑着的,可李弱水看不见一点真正的高兴,他仿佛只是在敷衍。 那小男孩看着满地的樱桃,没忍住从地上捡了不少完好的,十来岁的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 “樱桃诶,要不要来一颗?” 路之遥歪歪头,有些不解:“什么是樱桃?” 小男孩挑了一颗分给他:“就是这个。” 圆滚滚的东西在指尖转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轮廓,路之遥这时才提起几分兴趣。 “这是可以吃的?” “是啊,你不知道么?” 路之遥摇摇头,将那粒软软的樱桃放进了嘴里,随后点点头。 “甜的。” 早已熟透的樱桃虽然有些软,但滋味甜蜜,口感很好,虽然他不太爱吃甜的,但这味道竟然还不错。 小男孩点点头,好哥俩似的拍拍他的肩,随手翻着书袋。 “今日我们教了首诗,先生说是讲荔枝的,但其实我早就吃过了,太甜了,我不喜欢。” 他终于翻出了一张白纸,将纸递给了路之遥。 “这是今日学的诗句,我抄在纸上了,你拿去吧。” 他正要接过,却被一声轻喝止住了动作。 “放下!” 小路之遥顿了一瞬,毫不留恋地放了手,没有焦距的眼看向了左侧:“师傅。”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7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三) 月凉如水。 郑言清看着门前站着的男人, 沉默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路公子,即便你们是好友,我也不可能让她一个昏迷的女子同你独处。” 路之遥眉头微挑, 有些意外:“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 气氛凝滞, 郑言清身后的护卫觉察不对, 纷纷挺身站在他身前。 郑言清想到之前在房里看到的场景,预估着这些人大概是打不过他, 只能换个说法。 “客栈条件不好, 让李姑娘住在郑府会更妥帖, 我们这里什么药都有的。” 路之遥微微歪头,又将李弱水往上托了一些,这才让她的脸露出来。 做好这些,他点了点头,抬脚踏进郑府:“是缺一味药。” 护卫们拦住他,一脸为难地看着郑言清。 “二公子,生人进府都是要通报的。” “昨日通报过了。”郑言清不想再听这些废话, 转身在前方为路之遥引路。 “李姑娘没事吧?” “睡着了。” 两人一问一答后便陷入了沉默,郑言清想过打破尴尬, 但却苦于找不到话题,只能这么往前走。 他的视线往旁边扫了一下。 李弱水头靠在路之遥肩膀上,睡得安稳,嘴角沾着他的发丝,脸颊被挤得嘟起来, 看起来很是滑稽。 郑言清又想起之前李弱水扛着棍子出门捉鬼的样子, 眼角染了几分笑意。 他能看出来, 李弱水是个不受拘束、心思灵动的人, 倒和他很不一样。 “郑公子,非礼勿视。” 路之遥顿了脚步,换了方向走到郑言清另一边,他只能看到李弱水的后脑勺了。 郑言清:“……” “路公子,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 “或许不该。”路之遥轻轻地回了句,又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 “不该我也想问。”郑言清学到了李弱水问话的精髓:“你喜爱李姑娘,又为何让她嫁到郑府?是为了你们的任务吗?” 路之遥将滑下去的李弱水颠起来,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喜爱谁?” “……李姑娘。” “她是很有意思,但你误会了,这大概不是喜爱。” 郑言清:??? 难道是他很少出门,对情爱的理解出了偏差么? 现在的好友都是这样的? 郑言清带着深深的自我怀疑进了房门,看到路之遥将李弱水放到床上后,转身利落地拔出了床柱上的剑,动作流利得一点不像盲人。 路之遥走到他身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 “这是一百两,郑公子府上的火燚草卖给我不算亏,如何?” 郑言清疑惑地看着这张银票,骤然想起之前李弱水问过草药的事,突然明白了。 “不用,于情于理,这草药都该我赠给李姑娘。” “真奇怪。”路之遥有些不理解,将银票放到了桌上:“你们明明只是成亲了,为何说得像是比我和她关系还好。” 郑言清:“……” 今晚是怎么了,怎么总有让他迷惑的事出现。 路之遥放下银票就当和他完成交易了,不再理他要赠药的话,径直拿着剑出了房门。 “路公子,药在书房暗室。” “知道。” 之前李弱水就提醒陆飞月二人东西在书房,只是他们在书房耽搁了好些日子也没能寻到机关。 路之遥一直在等李弱水来找他,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们房顶坐了许久天,李弱水却一点表示也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她来找他了,却只等到她叫他去捉“鬼”,虽然结果也很有趣,但还是少了些什么。 她醒来时看到火燚草会是什么表情? 啊,他看不见,不过不妨碍他听,或许她会开心到大笑一整日。 而且,以后再杀人她也不会吓到了,毕竟是解毒的恩人,恩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路之遥满意地点点头,预料到之后会发生的情形,他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丝毫不知自己有了“恩人”的李弱水正跟在小路之遥身后,看着走得缓慢的二人。 路之遥的师傅在原著中不过只有几句话描述,现在见到真人时还是有些震撼。 他师傅与他娘亲不同,漂亮得凌厉、有攻击性,眼尾上钩,却没有一点媚意,而是像一柄弯刀般锋利。 与凌厉容貌完全相反的是她的身体状态,唇色苍白,发丝枯黄,像是玫瑰处在干枯的临界点,再流失一些水份就要死去。 她从袖口中露出的双手满是疤痕,控制不住地在抖动,随后又很快地将手收回袖中,她走路的速度也不快,行走间能看到颠簸。 路之遥说过,他是废人,他的师傅也是个废人,看来二人的情况要比他口中所说还要严重。 一个瞎子,一个残疾,两人走路一个赛一个的慢。 李弱水绕到他们身前,只见小路之遥步履不停,对着她这里笑了一下,空茫的眼睛弯成月牙,耳下的红羽顺着风飘来飘去,看起来十分乖巧。 李弱水倒吸口气,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一些,她真的要怀疑这小子能看见自己了。 【宿主放心,本系统没有漏洞,路之遥又是盲人,绝对看不见你。】 最好是这样,但她已经不怎么相信这个除了回放、毫无用处的系统了。 李弱水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又在他师傅眼前挥了挥,见二人都没什么反应才松口气。 路之遥的师傅一语不发,额角出了细汗,而路之遥则是偏头听着街上的吵闹,嘴角带笑。 两人从热闹的街市慢慢走到人烟稀少的城郊,走进了一栋破旧的小木屋。 甫一进门,路之遥的师傅便从门旁拿了两根拐杖,撑着自己坐到了轮椅里。 李弱水看着张圆了嘴,不住感慨,这是怎样的女强人啊,坐轮椅的人竟然在城里走了这么久。 路之遥好像说过,他师傅手脚筋都被挑过。 “过来。” 他师傅凌厉的眉眼直直看着他,丝毫不见半点温情。 小路之遥没有反抗,乖乖地站在她身前,垂头停训,齐肩的短发遮住了面容,令人难以看清他的神情。 “我让你同他交朋友,但我说过,不要接受那个杂种的一点东西,我看着恶心!” “狗尚且不食嗟来之食,他从地上捡起的东西给你,你竟也吃了下去,没有羞耻心么!” “我有没有说过,人有自尊,不要一次又一次上赶着倒贴!” 他师傅似乎是气极,手颤得越发厉害,但还是抄起了一旁的拐杖,毫不犹豫地甩到了他身上,将他撞得一个趔趄。 李弱水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看着小路之遥的背,那里估计已经肿了。 这力道并不小,即使是成年人也难以招架,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如果是李弱水,估计当场就得疼出生理性眼泪,可小路之遥只是微微皱眉忍痛,脚步浮了一下。 他师傅对这反应很是不满,用拐杖抬起他的下颌,紧紧盯着他。 “我说过,笑,不论如何都要笑,只有笑才不会让人厌恶你。” 小路之遥皱着眉,再次扯出一个乖巧温柔的笑。 他师傅这才收回手,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这几次有什么新消息么?” 小路之遥点点头,捂着喉口咳嗽,眼角染上几分咳嗽带来的湿意。 “他说、咳,过几日是他生辰,他父母会到。” 他师傅丝毫不顾他的状况,冷笑着看向窗外,一脸即将要快意恩仇的模样。 “终于要来了,但我不急,先陪你们玩玩,等到你们惶恐不安时再将你们一网打尽。” 她的眼转向小路之遥,目光狂热,手脚颤抖不停。 “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是我最锋利的剑,你们敢辱我至此,就要付出代价。” 她转动车轮到柜前,从里面拿出一盘银丝,敲了敲柜门:“过来这里。” 小路之遥摸索着往前走,撞了一次桌角后走到她身前。 他师傅将银丝绑到他手腕脚腕,拖着他走到了院中,颤抖的手继续操纵着他。 “既然要小闹一场,便要做好准备,今日加练。” 这场景非常熟悉,就在前不久,她才被路之遥这样对待过,但他的动作远比这要温柔。 路之遥的师傅对他就像是在打磨一件兵器,眼里的狂热并不是为他,而是为了自己成功打磨的喜悦。 被牵制的路之遥被甩来打去,许多诡谲的招式非常反人体,将他的身子扭得可怖,亏得他从小就这样练过来的,身体柔软,才不至于被伤到。 李弱水站在一旁看着他,心情复杂。 为什么别人可以在学堂上学,放课了去买糖人,他只能从小习武,被别人当做复仇的武器。 银丝嵌进手腕,勒出一片红痕,小路之遥似乎不觉得痛,看神情还有些无聊。 他师傅手指颤抖,鼻尖出了薄汗,操控对她来说很费体力和精力,但为了之后,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李弱水坐在了院中的桌上,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他师傅要怎么闹? 路之遥还是个小孩,再厉害也难敌四手,冲上去不会送菜吗? 尽管知道他长大后没缺胳膊少腿,但这一次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这就是他说的用实战来练武吗? 李弱水深深叹了口气,她明亮的眼睛暗淡不少,眉宇间尽是忧愁。 为什么长这么大,好像没人爱他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8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四) 可能是外界很安稳, 没人吵她,李弱水这次在这个地方待了三日,就足足观察了路之遥三日。 小路之遥的生活极其无聊。 清晨起来,打坐练武, 中午吃了毫不美味的馒头咸菜之后, 继续练武, 晚上吃着馒头咸菜,听他师傅说着自己多年来的怨恨和愤怒, 习惯性地笑笑, 然后练武。 纵使他五感灵敏, 天赋很好,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但能成为书中的武力天花板,与这些勤勉的练习是分不开的。 李弱水看着师徒二人的饭菜,不禁面露菜色。 之前跟着他娘亲,穿着打扮不错,但是在吃馒头青菜, 如今跟着他师傅,穿着一般, 吃的是馒头咸菜。 小小的他吃过的馒头比李弱水走过的路还多,后来能长这么高完全是因为他坚强吧。 “就是今日了,你快去,将他们的生辰宴闹个天翻地覆。” 路之遥的师傅极其亢奋,天刚蒙蒙亮便转着轮椅叫醒了小路之遥, 提醒他今日要做什么。 小路之遥睁开眼睛, 神情慵懒, 没有焦距的眼“看”向他师傅, 点点头,随后自己爬了起来,摸索着去洗漱。 小路之遥不会梳头,没人教他,就连头上的绑着的红绸都是自己琢磨的。 李弱水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的生活里,真正困扰小路之遥的是如何扎头发。 他跪坐在破旧的床上,看起来像个小团子,睁着的双目没有焦距,他用手撩起上半部分的发丝,牙齿咬着红绸,不停地将散落的头发撩回去。 但很真实的,当他试图用红绸绑上去时,头发散了不少,红绸也松垮垮的。 小路之遥深深吸了口气,维持着嘴角的微笑,手紧紧抓住头顶的发丝,略显烦躁地用红绸缠了个冲天揪,扎起的发尾耷拉到一边,更像个小女孩了。 所以这就是他长大了从不扎头发的原因吗…… 搞定好头发的他按照惯例吃了两个馒头,没理沉浸在喜悦中的师傅,抄起一旁的馒头、剑和木偶便离开了木屋。 小路之遥没有朋友,便给自己做了几个木偶娃娃。 这些木偶娃娃长得奇形怪状,上色也非常惊悚,李弱水只在这里待了三日,已经不知道被吓了几次。 他很少去城里,每天练武之余休息的时候,总爱带上木偶到竹林里去走一走,那是他一日里最为悠闲,也最为童趣的一段时间。 小路之遥走在去往城里的路上,一手提着木偶,一手用剑探路。 长相清奇的木偶被操控着做出扭曲的动作,身上的木头碰来碰去,发出叮当的响声。 李弱水跟在他身后,满脸担心。 让他这么小一个孩子去大闹宴席就算了,还让他一个人去?多少得给点东西防身吧? 怎么让孩子揣着馒头带着木偶就走了? 李弱水腹诽着他师傅,老母亲似的在身后摇头叹气,完全忘了小路之遥是要去杀人的。 “你期待今日去做的事么?” 他提起木偶,雾蒙蒙的双眼倒映着这个形容可怖的木偶,却没能聚焦在它身上。 木偶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它只会受细线的控制,做出相应的动作。 小路之遥再次拉起了它的手臂:“期待么?” 李弱水:…… 它只是一个丑丑的木偶,为什么要难为它? “无趣。” 她看到小路之遥幽幽叹气,含着笑举起木偶,微微皱起的眉却带些遗憾。 “本以为不说话就很好,现在看来还是不够,不会说话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在这里陪这些不说话的竹子罢。”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将玩乐几日的木偶插进竹节中,继续拖着剑往前走。 李弱水看着那半截脑袋进了竹节的木偶,不禁觉得脑袋一凉,她以后不会也被这样对待吧。 看着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以及他头上抖动着的童真揪揪,李弱水再次感到熟悉的寒意。 果然,变态小时候也不会是正常人。 走了没多久,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小路之遥毫不犹豫地转弯拐进了一座破庙。 这庙供的大概是城隍爷,但已经看不清塑像,只有红色的袍角显出几分当年的辉煌。 小路之遥看不见,自然也没有概念,他自己摸索着拖来一个蒲团,以打坐的姿势坐在了烛台上,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开始放空自己。 他从小看到的就是黑暗,此刻在这里大概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但李弱水怕了。 她虽然是一个谁也看不见、摸不着的外来者,尽管这庙里最诡异的就是她自己,但她还是怕了。 雨天光线较暗,庙里更甚,那城隍爷的袍子又红得奇怪,光是看着这副压抑景象她就已经脑补了十万字的“魂断城隍庙”灵异。 角落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动,李弱水以惊人的弹跳力跳到小路之遥身边,试图以他十岁的瘦弱身子挡住自己。 小路之遥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动静,与躲在他身后默唱恭喜发财的李弱水形成鲜明对比,他不怕,甚至还对此有了兴趣。 他漂亮的眉微扬,对着那处招了招手,又敲敲烛台,极其相像地叫了一声:“喵。” 李弱水从他背后探出头,和那只从墙角探出头的三花猫对视,顿感尴尬。 还好没人看到她这样。 人往往不是被真相吓死的,而是被自己脑补吓死的。 李弱水看着那只猫,顿时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理解。 那只三花从角落走出,瘦弱的它在远处走了几圈,似是有些焦躁地想要逃离,但外面又下着雨,只好奶凶地对着这处喵了几声。 小路之遥噙着笑,从怀里掏出那个馒头,撕了一小块,在空中晃悠。 瘦弱的三花猫大概许久没吃过东西了,在本能的食欲和逃离中,选择了食欲。 但它没有声张,而是踩着肉垫走来,没发出一点声音,小路之遥还在晃悠的馒头似乎会被它吃到。 李弱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猫,恐惧被紧张替代,但她还是直觉这猫会扑空。 果不其然,三花猫弓着身子猛地弹跳起来,却还是没能快过小路之遥,他不仅将撕下的馒头收了回去,还放到了自己口中。 “抢的话,可就不给你了。” 猫儿还小,自然是被惹急了,却又跳不上高高的烛台,只能在下面磨着爪子威胁性地咕噜着。 “有意思。” 小路之遥轻笑一声,颇有长大后的风范,再次撕下一块扔给那只三花。 “这便当做你的奖励。” 三花猫一跃而起,叼过馒头块就跑到了一旁吞吃,边吃还边警惕地看着他。 似是感受到了猫儿的视线,他又掰了一块扔过去,手中的馒头顿时便只剩一半了。 “好吃么?” 猫儿不理他,喵呜一声后继续吃起来。 “吃饭又有什么意思,讨我欢心了,这些便都给你罢。” 他将馒头全部扔了过去,没给自己留一口,他今日还没吃早饭。 “依我看,最有意思的还是看别人挣扎。” 吃完馒头的猫儿舔着爪子,伏在远处看他,时不时喵一声。 小路之遥对着猫扬起笑脸,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会回应的倾听者。 “等师傅解脱的那日,我就会离开她了,到时我来找你如何?我还未曾养过猫,一直都想试试。” 猫儿看看庙外,雨势渐小,它似乎已经在盘算着逃跑了。 小路之遥听着雨声,不知道想些什么,看起来有些出神。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那位夫子好像还未说过这诗的意思。” 小路之遥为了套到消息,在书院外待了差不多一个月,他的记性很好,夫子说过的诗他都记得。 李弱水总觉得他不是去套消息的,而是去学习的。 作为一个天盲,他对外界的认识除了通过耳朵和手,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别人给他反馈。 可从没人告诉他草是绿的,天是蓝的,血是红的,他从来都只知道草是硬的,树是粗糙的,血是温热的。 不仅仅是书本知识,就连常识他也过于欠缺。 如果说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会相对片面,那么他可能连片面都达不到,他对这个世界根本就缺乏基本认知。 不行,李弱水忍不住挠头,总觉得攻略越来越难了,要怎么和一个缺乏常识的人去沟通抽象的爱? 庙外雨停了,只有雨珠从竹叶上落下的滴答声。 三花猫等不及听小路之遥的心里话,转身便跑出了破庙,再也不见踪影。 说到一半的他愣了一瞬,随后笑着摇摇头。 “还是不会动有意思些,回去再做个木偶吧。” 他抱着剑走出破庙,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城中不少人都对这个抱着剑,头顶耷拉着揪揪、耳上挂着红羽的小孩感到好奇,纷纷扫视着他。 小路之遥心无旁骛地向前走去,最后停在街角,面向对面那座府邸 这府邸修建得很是大气,在城中心,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何府。 今日何府有喜事,是他家独子的生辰日,请了不少宾客前来。 来往的人大多是穿着劲装带着宝剑的江湖人,少部分才是穿着华贵的老爷公子,他家应该与江湖人士来往更加密切。 李弱水担忧地看着路之遥,他如今不过十岁,再厉害也难以打过这么多高手,这不就是去送菜吗? 可还没等到她看接下来发生的事,便感到一阵眩晕,这就是要回去的预兆。 “不是吧!都让我在这里待三天了,怎么这种关键时候把我拉回去!” 下次她一定会贴个别叫我的字条在身上! 眩晕过后,李弱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刺眼的阳光,与她方才体验的阴冷压抑不同。 她的视线聚焦在床边的路之遥身上,心里顿时像是有小猫在抓挠。 这不就是卡剧情吗,好难受。 接下里的剧情到底是什么,他被暴揍了吗,她真的想知道! 路之遥感受到她的动静,抿起一抹柔柔的笑,混着阳光一同面向她。 “你睡了好久。” …… 他好好看。 要命,她现在看路之遥居然都带柔光特效了吗。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29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五) 阳光正好, 在路之遥的侧脸上勾出一道金边,配上他那张温柔昳丽的相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神仙下凡。 可李弱水的关注点却在他的唇上。 这唇红得像樱桃,再加上洒下的金光, 看起来更加可口。 他说话时幅度不大, 明显的唇峰被微微拉平, 唇角上翘,像是在笑一般。 她前不久刚尝过味道, 又软又甜, 还能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颤抖。 …… 李弱水猛地坐起, 试图将这些可怕的想法和奇怪的形容词甩出大脑,却仿佛扎根一般越想越清晰。 仔细想想,他的容貌确实是极其符合她的审美的。 但是为什么要仔细想!她可是为了回家才攻略他的,总不能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吧! “你看这是什么。” 路之遥坐在脚踏上,从旁拿出一包草药,绿叶红茎,安安静静地堆在一起, 在光柱中显出淡淡的金色。 李弱水只看了一眼,视线便不由自主地滑到了他耳边, 看到了那两个耳洞,不禁有些好奇那对耳羽去哪儿了,不得不说他戴着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李弱水又摇摇头,将视线转到他脸上。 路之遥虽然是闭着双目的,但微微勾起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的期待。 他这副模样和小时候的他重合, 惹得李弱水怜爱之心泛滥, 她很怕自己将这种感觉错当成了爱情。 怜爱不等于爱。 所以她需要清净一下。 “这大概是什么草药……”李弱水掀开被子, 下地穿鞋:“我、我去找一下郑言清。” 她只是想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就随便说了个人。 看着郑言清就感受不到那种世俗的**了,她现在急需他来让自己镇静一下。 李弱水起身时突然被拉住了手腕,她不敢看路之遥的脸,只能望向窗外。 “怎、怎么了?” “你不仔细看看它们么?” 路之遥侧坐于脚踏上,闭着双眸,将药草再次送到她眼前。 “挺好看的。” 听了这话,路之遥再次笑了出来,薄唇微启,话语就被堵在了喉口。 “但是我找郑言清有急事,等会儿再来和你说。” 李弱水拂开他的手,红着耳廓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听着她哒哒的脚步声,路之遥静默许久,将草药拢在手中,嘴唇张开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后他皱着眉伸手锤了锤心口,总觉得这里闷闷的。 “得去看看大夫了。” 路之遥将草药放在柜子里,出门时朝李弱水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回过神来,径直上了房顶,走了那条熟悉的路。 李弱水都不用问人,直接跑到了郑府的藏书室,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了郑言清。 郑府的藏书室不小,十来个书架排放在一起,上面有不少名著典籍,书室的中间有一张书桌, “李姑娘,你醒了。” 郑言清放下手中的游记,略带惊喜地看着她:“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怎么都叫不醒,倒是把我们吓到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李弱水扇着微红的脸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 “……你家书房里有没有佛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种。” 李弱水的神色很是诚恳,堪比一心求经的三藏。 郑言清顿了一下,转身去书架上拿了一本给她,有些失笑。 “没想到李姑娘爱看佛经。” 李弱水接过书,准备将脑子里的旖旎场景全部甩开,随口回道。 “没想到郑公子学习不看典籍,爱看游记。” 李弱水知道郑言清的情况,这句也只是打趣,可郑言清却听到心里去了。 “都是书,游记和典籍又有什么分别。都说我从小天资聪颖,却也没人问过我到底喜欢什么,便一股脑地将诗经名学都塞给了我。” 李弱水脸上的热也散得差不多了,心情平静了不少:“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出去□□、喜欢探险。可自从小时候意外过了童生试,便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他长长地叹口气,眼里都没了多少神采:“若是我的病情有了好转,几月后的省试是逃不了的。” “你傻啊。”李弱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来只见过想考考不上的,没见过想落榜落不下的。” “什么意思?”郑言清呆愣愣地看着她。 “让你省试就去啊,反正考试地不在沧州,你借此机会去游山玩水一番,回来再说考不上不就行了。” 李弱水轻咳一声,掩饰性地移开目光:“我可不是在教坏你。” 原著中,郑言清体质虚弱、有时难以呼吸的病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是被下了□□而已。 陆飞月确实捉到下毒之人,是个妒忌郑言清许久的秀才,家里有些钱财,就买通了下人给他下毒。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郑家管得严,仆人也都忠心,按理说买通这么多年需要的花费不低,而且这人冒头得非常凑巧,像是故意送上门的。 陆飞月也想过不对劲,但郑家父母正在气头上,报官将那家人赶出沧州后便专心忙碌郑言清省试的事了,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 自家人都不在意了,陆飞月一个外人当然不好硬插手,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当然看时李弱水还吐槽过,郑家人这是在心疼儿子还是在心疼未来状元郎? 郑言清从小就与这个经商的家族割裂开来,父母一边大谈钱财、谋划着如何扩张店面,却又一边告诉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钱财都是粪土。 父母将他关在院中,给他请最好的教书先生,明明就在一座府邸,却又说一年见不到他几次。 他的哥哥在外跑商,他的姐姐是沧州绫罗绸缎一把手,他却被告知家里的事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唯有读书。 他叫郑言清,却没人真的将他当成郑家的孩子。 郑言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是真的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能性。 方才那话说也就说了,但最关键的点李弱水还是问了出来。 “你现在不缺吃喝才想探险,若是以后真出去了,你父母不给你钱,你怎么办?” 她现在能够专注攻略,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系统奖励有银子,省省也是吃喝不愁,不然别说攻略,生存就是一个难题。 郑言清苦笑一下:“我确实除了看书,别的都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李弱水拍拍他的肩,露出一个笑容:“谁生下来就会读书。” 说完这句话,李弱水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问他:“你知道沧州哪里学游泳比较适合么?” 郑言清爱看游记,本朝的地理和景点都了然于胸,立刻便给出了答案。 “北山那里有条小河,清澈见底,是个不错的地方。” “多谢。”李弱水点点头,将佛经还给他,一溜烟跑出了书室。 刚才的话点醒自己了,不会可以学,没有人天生就什么都会。 那么,路之遥不懂爱也可以学。 “脉象沉稳,没大毛病,吐出舌头我看看。” 胡子花白的大夫赫然就是那日为李弱水包扎手掌的那位,他今日看到路之遥进来时一眼便认出来了。 没在他身边看到李弱水,大夫默然叹气,世上终究少了一对眷侣啊。 路之遥闻言张开嘴,吐出了舌头。 “吃得很差,眼下也有黑影,睡得不好,肝火有些旺,但总的来说没有大问题。” 大夫摇头,将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归咎于情伤:“想开点就好。” 路之遥摸摸心口,有些疑惑:“这里也没事么?” “你这处怎么了?” “心悸,胸闷,有时候跳得飞快,有时候又有些钝痛,但没有中毒,是什么病症么?” 路之遥不怕死,但他不喜欢自己身体失控的感觉。 大夫自己摸着他的脉象,再次摇头:“没有问题,我行医几十年,还是对自己医术很有信心的。” “那还真是奇怪。” “发生病症时你都在做什么?”大夫仔细问道,或许能发现什么他忽略的点。 “都和李弱水在一起,特别是她亲我的时候,不仅心跳得厉害,还会手脚发软,完全不像我自己。” 路之遥虽然唇角带笑,但他说得非常认真,毫无旖旎之感,听得大夫老脸一红。 “你这……” 大夫憋了半晌,这这这了许久也没说出个结果。 他原以为是什么难以发现的大病,却没想到是这方面的问题。 “虽说有想过下毒一事,但确实没有迹象表明是她下的。” 路之遥转着桌上的药杵,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大夫舔舔唇,口张了又闭上,来来回回许多次,这才出声。 “你没有中毒,这样只是因为你太累了,多多休息。” 既然那姑娘已经嫁到了郑家,就不要告诉他真相,让这世界再多一个伤心人了。 “这次问诊费就不收你的了。”大夫双手拢袖,颇为沧桑地看着他:“当然,若是真的想不通,便去烟柳巷的茶馆听听书吧。” 那处最爱说古往今来的男女□□,说不定能教他些什么。 路之遥抿起一个笑,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知道我的双眼不能再救……”他的睫羽微颤,唇角勾起一个真心的笑容:“可否告知我,李弱水是什么模样?” 大夫更加痛心了,这大概便是情窦初开的孩子吧,他不能让他再陷进去了。 “那位姑娘。”大夫默默给李弱水道声歉,拿过一旁的药材。 “党参眉、绿豆眼、竹叶嘴,总之就是不漂亮。” 真是罪过啊,大夫良心有些不安。 那李姑娘灿若朝阳,亮如繁星,一看就有灵气,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竟被他形容至此。 路之遥伸手摸着那几样药材,嘴角噙笑。 “长得真有意思。” 大夫:…… “多谢。” 路之遥还是留下了银子,转身往外去,随后拦住了一人,神色温柔。 “请问,烟柳巷在何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0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六) 沧州靠南, 商贸来往频繁,物产丰富,有不少当季的水果已经到了市场上。 比如樱桃,比如荔枝。 但都是早熟品种, 卖的人也不多, 这就意味着价钱不少, 李弱水犹豫一会儿还是买了一斤的小樱桃。 她提着小竹篮正要往回走,却迎面撞上一位抱着刀的玄衣女子。 “陆姐姐!” 行色匆匆的陆飞月看着她, 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不少。 “弱水, 你在郑府可还好?” “还行。” 李弱水点点头, 毕竟郑言清在郑府实在太特殊,他的院子除了送饭的丫鬟和教书的先生,基本没人来。 陆飞月点点头,紧抿的唇角也弯起几分笑意,她就知道李弱水是个顶顶机灵的人。 “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我们……你这里怎么了?” 陆飞月抬起李弱水的下颌,凝眉看着她脖颈上的淤痕。 淤痕? 对了, 前日晚上路之遥留下的掐痕还没消。 李弱水直直地接住陆飞月的目光,杏眸弯成月牙, 半点不心虚地说道。 “前日有人在郑府装神弄鬼,我不幸中招了。” “这事儿之后再同你细说。”又在陆飞月发问之前转移了话题:“你们去巡案司报告,事情如何了?” 陆飞月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瓶膏药给她。 “早晚一次。郑府这事有变,沧州的巡案司分所给了密令, 说是就此收手。” “为何?” 李弱水真的疑惑了, 原著里并没有这个剧情, 陆飞月是抓住了投毒凶手, 偷到了资料的。 怎么这会儿又不让了? 陆飞月微微叹气,长睫垂下遮住眼眸,原本坚定的眼神带了两分迷茫。 “不知道。” 李弱水沉默一会儿,将篮子举刀她面前。 “陆姐姐要不要尝尝樱桃,吃了这个,我们再继续查案。” 陆飞月看着她,柔了眼神,亲切地拍拍她的头。 “谢谢……我现在去找江年,你要一起么?” “他在哪儿?” “烟柳巷的茶馆。” 李弱水脚步一顿,眼神有些微妙。 “烟柳巷,不是沧州最大的一条花街吗?” 陆飞月笑着摇摇头:“但那里的茶馆说书也是沧州最好的,我也常去听,没什么。” 李弱水抱着增见识的心态点点头,跟着陆飞月一起去了烟柳巷的茶馆。 “公子,今日情爱场,您确定要进去?” 路之遥被门口的小厮拦住,有些疑惑地后退一步,和小厮拉开了距离。 “为何不能进?” 小厮见他眼睛不好,看起来又像是初入这方茶馆,便委婉地告诉他。 “今日茶馆说书的场次不是风雪夜斗剑,是说男欢女爱的。” “这样啊。”路之遥想了一下:“有区别么?” 原书为了突出陆飞月办案的合理性,将朝代背景设置得较为开放。 这样的茶馆平时都是正常说书,但每月都会有个固定日子做些额外节目,或者是只说恐怖诡异之事,或者是只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烟柳巷的茶馆说书人技巧高超,故事又新,在沧州早已出名,慕名而来的人不少,路之遥进去时已有不少人落座。 今日来听的大多是女子,但其实男子也不少。 他交了茶钱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等着找到自己心悸的原因。 路之遥嘴角勾着浅笑,气质温柔,但却和这喧闹、觥筹交错的场景融合得异常和谐。 “路兄!”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路之遥没理,仍旧是静静地坐在那处。 江年从楼上跑下,一屁股坐到了路之遥身旁,哥俩好地将花生米和瓜子放到了桌上。 “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李弱水没来吗?” 路之遥柔柔笑道:“她不是总和我在一处的。” “也是。”江年捡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虽然是假的,但她毕竟也算成亲了,表面上还得跟郑公子在一处呢。” 想到李弱水哒哒跑走去找郑言清,路之遥摸索着倒了杯茶,面向高台。 “成亲算不得什么。” 江年一愣,捂着嘴憋笑,声音嗡嗡的:“是是是,我多嘴了。” 啪—— 高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打开扇子起了范。 “说起这男女之间的爱,那不得不说说梁祝——” 台下嘘声一片,都说这太老套,谁都听过。 “梁祝不过是个引,大家细细听我道来。” 虽说梁祝是个人尽皆知的故事,但这说书人的口技好,说得也幽默,再听一遍倒也算有趣。 台下坐着的无不是听个趣味,只有路之遥一人认真了。 他从没听过这个故事,也从没听过书。 这人口技了得,声音学得像模像样,不需要用眼都能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将路之遥带了进去。 原本他还有些兴趣,但到后面便慢慢皱起了眉,听到二人化蝶之后突然笑了一声。 江年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此时有些好奇。 “你笑什么?” “争了这么久,最后竟眼睁睁看着他们化蝶走了。”路之遥眼角带笑,真心实意地感叹马文才眼界太窄。 “若是我,一定要将蝴蝶捉住,让它再也飞不走。” 江年沉默半晌,开口道:“……所以你为什么代入的是马文才。” “这里面还有谁么?”路之遥有些疑惑:“祝英台?还是她娘亲?” 江年瞪大眼睛,多少有些震撼,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一些。 “梁山伯啊,说了这么多次名字你没记住他吗?” “啊。”路之遥仔细思索一番,从脑海中找到这个人名:“他怎么了?” “你不为他和祝英台的爱情而感动吗?” 路之遥沉默一会儿,扬起的嘴角放下,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他同祝英台是爱情?” “不然呢?”江年嗑起瓜子,只觉得听故事都没他的回答有意思。 “还真是古怪。”路之遥微微叹口气,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感想。 高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笑呵呵地道:“方才不过是引子,接下来才是正经故事。” “这个故事同梁祝一般,发生在一所书院。 十几年前,我朝还没经历过变迁,女子不能入学堂。临沂有个白府,白家小姐自幼聪颖,但也贪玩至极,竟然乔装打扮入了学堂……” “从悸动开始,便是一段缘分的到来,但大家都知道,人一生并不是只有一段缘,只有少数过于偏执的人会将此看得很重,白小姐恰好是这样。” 这个故事绘声绘色地开始了,说书人仿佛亲眼见过一般,将小姐公子的情态模仿得惟妙惟肖,将氛围说得清新至极。 大家似乎都能看到白小姐的娇羞,公子的翩翩风姿,以及临沂那片濛濛的烟雨和沁人心脾的栀子香。 但也仅仅说了开篇,说了两人相遇前的故事后便戛然而止。 说书人折扇一收,叫醒了沉迷其中的众人:“这故事新着呢,今日不可多说,预知后情,还请诸位等待下次。” 台下听得沉醉的小姐忍不住打趣:“你们说书的,就是喜欢断来断去。” 说书人摸摸自己的小胡子,不置可否地一笑。 “我为这个故事,可是付出了不少,哪能这么轻易便说完。” 那姑娘也毫不扭捏,笑道:“书院里的其他人如何没发现白小姐是男是女。” “好。”说书人将画了翠竹的折扇收回,拿出一把流萤小扇遮住半张脸,莫名有些娇俏:“今日就说说这女扮男装之事。” “若是书院里有更加貌美之人,但他却实打实是个男子,那另一位稍逊色一些的,你还会怀疑她是男是女吗?” 台下有人不信:“你是说那位公子更美?” “谁知道呢。”说书人收了扇子,笑看众人:“五日后,诸位请早。” 这故事开篇不同以往,就连江年这个走南闯北的人精都觉得新鲜,忍不住问了一嘴。 “听这开头,白小姐明明不喜欢他,为何还说他们像梁祝。” “可不要乱说,这白小姐可不是祝英台。”说书人眼睛一眯,用折扇点点他:“而且,谁说她不喜欢。” 李弱水抱着竹篮,仔细看着台上那个说书人:“他似乎不太像男子。” “她是女的,姓姚。”陆飞月站得笔直,眼里有着欣赏:“我几年前来沧州时她就在这里说书了,说的少有重复的,每次来都能听不少新故事。” 说书人收拾桌面,继续着说书后的聊天传统。 “情之一字,嘴会说谎,可身体永远不会。如若不喜欢,她如何会亲吻那位公子呢?” 台下一片哗然,八卦之魂燃起,纷纷要她再多说一些。 说书人佯装惊讶,半捂住嘴:“多嘴了,诸位五日后来,让在下回点本钱吧。” 周围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这事的后续发展,讨论剧中二人的心绪,唯有路之遥一人似有所悟。 所以,李弱水那晚吻他,是因为喜爱他? “江年。” 陆飞月带着李弱水到了这里后,便和他商量起事情来。 李弱水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拍了拍路之遥的肩,本想叫他,却被他侧身躲过。 李弱水:?? “你怎么了?” 李弱水弯下腰去看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 清甜的气息骤然靠近,原本还能泰然处之的他呼吸一顿,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左腕佛珠,冰凉之感让他镇静许多。 他如以往般勾起嘴角,捏紧手腕,想了想。 “在想如何教你剑法。” 痛苦的记忆涌来,李弱水撇撇嘴,将手中的篮子放到身后,无声地做了个锤他的动作。 把她掐成那样不说,□□控的关节现在还有些痛,她之前居然还想着给他吃樱桃? 吃屁吧! “哦。” 李弱水淡淡应了一声。 一想到之后不得不带他去游泳刷好感,她就觉得一阵憋屈。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锤他一顿。 “密令有问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然便不查了。” 陆飞月抱着刀,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这事的解法。 “郑府暗室里似乎有书信。” 路之遥说出这句话,没在意场上三人的震惊。 李弱水首当其冲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昨晚,去拿了一些火燚草。” 之前还想揍他一顿的李弱水噎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 “不会是今早那个红茎绿叶的草药吧……” 如果真是,她不是犯了攻略大忌么,难怪他今日有些不对劲。 路之遥莞尔一笑,腕上佛珠叮当作响:“是啊,但你好像不太喜欢。” 救命! 原来因为她不合时宜的娇羞,让她错过了刷好感和救自己的好机会吗!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1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七) “你骗我的吧, 怎么会扔了?” 中午的阳光不仅灿烂,还带了几分热意,将沧州的街道照得暖融融的。 不过四月,就已经开始回暖了。 沧州的街市洒着灿金的阳光, 一男一女走在其间, 穿着白衣的盲眼男子在左, 步履缓慢,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在右, 怀里抱着一篮鲜红的樱桃。 “只有几天就要到月中, 你真的扔了?” 李弱水那叫一个焦急,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她现在已经提着他的领子摇晃起来了。 “你不喜欢,只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了。”路之遥幽幽叹口气,看起来很是遗憾。 李弱水心很累。 陆飞月二人打算去巡案司查查经过,大白天便分头去跟踪了,徒留她和路之遥周旋。 她当然不相信路之遥扔了草药,她也知道他在等什么。 人能屈能伸, 口不对心,说出的话不代表什么, 所以—— “求求你,把药给我吧。” 李弱水看着周围的行人,走得挺胸抬头,嘴皮不动只出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路之遥听到了想听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笑容如春风拂面。 “没听清。” 早晨那份胸闷在此刻烟消云散。 那大夫说得有些不对, 想要止住这份悸动, 不该去听书, 该多听李弱水求求他。 “求求你!” 行人纷纷转过头来,没见到人,只见到一个遮住脸的竹篮。 路之遥心情止不住的好,语调都快了几分。 “可我不想听你求我。” 放屁! 李弱水瞪大眼睛,实在想把这筐樱桃都砸他脸上。 “火燚草做药引难熬制,不如我帮你?” 举起的篮子停在了半空,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李弱水着实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什么意思?” “我帮你熬药。” 李弱水:…… 你觉得我信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磨磨蹭蹭到了郑府门前,随后非常自然地走了进去。 自从知道捉鬼一事全靠路之遥后,郑府不仅把他列为常客,开了后门,甚至还有招他入府的念头,但都被拒绝了。 “咱们进得也太自然了。”李弱水默默吐槽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府是他们家。 路之遥默了一瞬,轻声道:“你不是郑府少夫人么?” 李弱水:…… 怎么感觉隐隐有些阴阳怪气。 郑言清的小院虽然冷清,但该有的都有,比如位于东南角的小厨房。 路之遥以往自己配过解药,对熬药这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火燚草本来就热,熬制时控温很重要。” 两人将小火炉搬到院子里,将研磨好的草药放进去,慢慢地扇着火。 李弱水坐在一旁的秋千上,晃来晃去地看着他。 “你昨晚怎么拿到的草药?” 路之遥扇着蒲扇,另一手隔着药壶试温度,沉吟一会儿才回她。 “里面很黑,到处是暗器,非常危险。” 李弱水若有所思地晃着秋千,没有回话。 “暗室里的草药非常多,可我看不见,只能一个个闻着区分,虽然有些伤鼻子,但我最后还是找到了火燚草。” 路之遥的语调轻柔又悠扬,任谁听了都会有些感触。 可李弱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甚至还觉得有些奇妙。 “你,不会是在装可怜吧?” 火炉上的药汁咕噜噜冒着泡,飘出一阵清苦的药味,掩住了路之遥的一声轻叹。 “我没有装。”路之遥转过头:“难道不是真的可怜么?” 虽然这两个字今天已经说了太多次,但此时她还是要说。 放屁。 李弱水无声地做出这个口型,张嘴了就等于说了。 路之遥轻笑一声,随手翻出一根银丝缠住秋千,慢慢将它拉高。 李弱水赶忙拉住两侧的绳子,看着越来越高的距离,有些结巴。 “你干嘛,我刚才可没说你坏话!” 话音刚出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路之遥手上力道不减,垂下的眼睫略微弯起,心情很好。 “下次说坏话在心里就好,就算是只动嘴唇也会有声音的。” 路之遥嫌这高度不够,纵身跃到树上,将秋千越拉越高,直到快要平行时才停了手。 李弱水心跳不停,闭眼咬牙,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心里话骂出来。 可闭了好久也没等到他放手,李弱水睁开一只眼往前看去。 只见路之遥站在树间,面上光影斑驳,乌发静静披散在脑后,像是林间仙人。 “荡秋千这种事,要放就赶快放,停在空中真的没有武德……” 李弱水小嘴叭叭的,又闭上了眼睛,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想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风来了。” 下一刻,秋千便倏然下降,带着令人心慌的失重感。 “我恨——” 路之遥落到火炉边,继续开始熬药,顺口问了一句。 “恨什么?” 秋千从前方最高点晃到后方最高点,想要控制平衡只能靠屁股和手。 李弱水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我恨我自己没有早点体验!” 以后一定要暴揍他一顿。 路之遥将银线踩在脚底,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不让秋千停下来。 李弱水拉着绳子,裙角在空中翻飞,她的双眼都写着“累了”两字,总觉得自己又被玩了。 药壶里的药味慢慢散发出来,路之遥将小火炉的火熄灭,足尖止住银丝,将秋千拉停。 他抓着把手,精准地将黑乎乎的药汁倒入瓷碗中,侧过来笑对她。 “可以喝药了。” …… 听到这话,她不由得想起一句名言“大郎,喝药了”。 李弱水软着腿走下秋千,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裙角,走到了桌边。 刚一接近,她就闻到了一股直击灵魂的臭味,像是腐烂的泥土,像是臭了几天的鱼。 熏得她都有些恍惚了。 李弱水皱着眉,准备抬起碗一口干了,却在半途被路之遥拦住手臂。 “这个药性强,要一口一口喝。” 李弱水回想起毒发时的痛苦,再看看桌上那篮樱桃,一屁股坐到了石椅上。 “虽然你可能在驴我,但是,来吧!” 她探向瓷碗的手再次被拦住,路之遥笑而不语,指尖轻轻点着瓷碗,似乎在暗示什么。 李弱水松了肩膀,满脸无奈:“一定要这样吗?” 路之遥愣了一下,扬眉笑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不就是想看我痛苦吗?”李弱水拉过一旁的樱桃做好准备:“你喂药吧。” 攻略人不过是人下人罢了。 路之遥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柔意,就连这四月的春光都没他明媚。 路之遥搅着药汁,神色温柔得不像话,他忍不住低声喟叹一句。 “我都想做一个像你的木偶人了。” 李弱水握住他的手腕,抓住了那串冷冷的白玉佛珠,碰撞出几声脆响。 “木偶哪有真人好。” 要是做出的木偶人不合他心意,他直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把她做成人偶怎么办? 他完全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咱们先喝药吧。”还是先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了再说。 路之遥笑着舀了一勺药汁递到她嘴边,声音轻柔:“不能吐出来。” 李弱水深吸口气,张嘴便将黑乎乎的药汁纳入口中,脸瞬间便皱在一起,路之遥手腕上的佛珠也被她捏得嘎吱作响。 这药汁又酸又苦又麻,仔细回味还带些辣味,口感感人,她只能立马吞下去,然后立刻放进一颗樱桃。 “这也太难喝了。” 喝药如果是一口一口的,那就不是喝药,而是上刑。 “再来。” 下一口热乎乎的药汁凉了一下后又被递到了唇边,光是闻到都能感受到嘴里一阵发苦。 李弱水皱着眉喝下,方才嘴里还留了一些樱桃的酸甜味,此刻也被冲击得一点不剩了。 她此刻有些庆幸路之遥看不见她被苦到扭曲的面容。 “再来。” 樱桃已经不管用了,李弱水的舌头麻到只剩苦味,被喂药的大郎可能也没她这么受折磨。 “真的只能一口一口喝吗?” 李弱水希望他能良心发现,玩够了就收手。 “我可不像你这般油嘴滑舌。这确实是事实。” 路之遥吹了吹勺子里的药汁,显得非常贴心,将药汁送到她唇边。 “一口喝完也可以,我不介意见你热到往井里跳。” 李弱水唉声叹气之后,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着药,没再抱怨和拖延。 路之遥心情颇好地喂着药,任她抓着腕上的佛珠。 常听人说,养猫最大的乐趣便是逗弄和喂食,逗弄确实有意思,但没想到喂食也这般有趣。 这种只攀附着你的感觉令人倍感愉悦。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李弱水乖巧,关键时刻该喝就喝,一点也不会让他不高兴。 “只有一点了。” 李弱水止住他的动作,自己端着碗将最后那点药汁喝了。 喝完药后李弱水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她现在确实觉得有些热,但好在四月天气还算凉爽,不会热到不适。 “终于解脱了。” 她靠在桌子上,眼神放空,方才光是忍着臭味和苦味就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 路之遥摸了摸被捂热的佛珠,足尖微动,后方的秋千又被拉得晃悠起来。 “要玩吗?” 因为喝了药,微微发热的李弱水扇着风,抬眼看他。 “这么无聊,明日要不要同我去北山游泳?” 身后秋千骤停,路之遥低眉笑道:“你竟还记得?” “答应你的事我怎么可能忘。”李弱水挑了一颗樱桃给他:“明日带上这个去吃,我教你凫水。” 路之遥接过樱桃,红彤彤的果子被他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咬破嫩红的皮,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跃动,软嫩的果肉在唇齿间研磨。 他无意识拉动着指间的银丝,将十指都勒出了红痕,试图以此来抑住此刻莫名的悸动。 “明日几时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2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八) 如果再给李弱水一次机会, 她一定不会说中午。 北山在沧州的北部,要出城,进山的路也都修成了石板路,不算难走, 像是以往景区做的那样。 但有一点不好, 太远了。 李弱水昨天喝了火燚草熬的药, 晚上好几次被热醒,更别提现在中午爬山了。 石板路旁有不少野花, 但李弱水完全没心思欣赏。 她扶着腰, 扇着蒲扇, 仗着路之遥看不见,将襦裙裙摆系到膝盖上方,露出细长白皙的小腿,脸上劳累的神情像是爬山到一半想歇歇脚的老太太。 李弱水索性坐在台阶上,不断地扇着凉风。 反观路之遥,他一袭白衣飘逸,提着竹篮, 慢悠悠地走在翠绿的山林间,偶尔还有几朵飞花落到他的发中, 成了点缀。 对比有些惨烈,但李弱水此刻没心思吐槽,她只觉得热。 这热不来自于太阳,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热意,即便躲在树荫下也没什么用。 “你以前吃了药也这么热吗?” 李弱水抬眼看他, 因为逆光, 不由得眯起眼睛, 只能隐约看到他唇角的笑。 “当然, 我也是人。” 不过他那时不懂药性,因为药味腥苦,便直接一口喝完,后来可受了不少罪。 原本也想捉弄李弱水,让她一口喝完的。 但转念一想,这人虽然能忍痛,但要是哭出来……虽然哭出来他会更喜欢,但她记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她反咬一口。 于是路之遥忍痛放弃了这个选项,选择让她慢慢喝掉,不过她一口一口喝药的反应也没有让他失望。 还是很好玩。 “你站过来点,遮下太阳。” 李弱水拉着他的袍角挪了下位置,挡住了林间投下的光斑。 她手中的蒲扇摇得呼啦作响,带来的风却只能给肌肤带来凉意,但内里的热度却一点没有消散。 “真的好热,腿也软。” 李弱水将袖子挽到上臂,头发也扎了马尾,却没能让微红的脸颊消退一点热度。 路之遥叹口气,俯身“看”她,垂下的乌发形成一个小天地,将她包围其中。 “你想如何?” 路之遥身上仿佛自带低温,光是靠近就让人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李弱水突然把蒲扇转向对着他扇,咧嘴笑道:“不如你背我过去?” 言情常用套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路之遥原本平静的嘴角弯了起来,像是在夸赞于李弱水的好主意。 他直起身,腕间飞出银丝,将李弱水的手脚紧紧缠住。 “我以往也常带着木偶人上山的,看我,怎么忘了呢。” “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救命!这一点都不梦幻! 李弱水被控制着踏上一个又一个的台阶,走路的姿势极其僵硬,像是个还在驯服双腿的新新人类。 再加上那绑到膝盖的襦裙,若是来往有人看到,定是要被吓到的。 忍无可忍,李弱水怒吼出声。 “你这招怎么破!” 等她练成大侠,一定将他按在地上摩擦。 路之遥闻言,面带欣喜,立刻收了银丝,走到她身旁。 “你想学?” “我只想知道怎么破。” “想破就要先学会,等过几日,我送你一个东西。” 既然解了束缚,她哪里还会任他操控。 李弱水假意弯腰捏了捏脚踝,又起身甩甩手腕,小嘴叭叭地说着什么,晃悠着绕到了他背后。 随后趁他不注意时猛地跳上他的背,用上了锁喉方式勒住他的脖颈,生怕自己被他摔下来。 “不用学,这样就破了。” 路之遥被她这样胡闹也依旧站得稳当,脖子虽然被勒住了,但他也只是微微仰头避开,轻笑道。 “你倒是第一个这样破局的人。” 他顺手将竹篮递给李弱水,准备将她托得更稳一些,却在碰到她的小腿时愣了一下。 “愿赌服输,快走,太阳又照过来了。” 李弱水以并不存在的赌约为借口,拍着他的肩膀催促他赶紧上山。 这火燚草药效猛烈,确实会让骨头酥软,李弱水倒也不是在说谎,她是真的走不了。 还好昨天约了今天来小河,不然她在郑府估计会忍不住跳到假山池塘里止热。 路之遥体温不高,相对她来说就是很凉了。 李弱水忍不住用手臂贴近他的脖颈,脸也蹭在他的肌肤上,汲取着他身上的凉意。 “这还是你第一次背我吧?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也背你。” 李弱水秉持着两人都不吃亏的心态拍拍他,将手从被捂热的地方挪开,贴上了另一处。 路之遥弯起唇角,笑而不语,抬脚踏上下一个石阶。 “这次你带我过去,到了河边我教你游泳。” 李弱水趴在他肩头,伸手挡着侧边的阳光,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她的语调拉得有些长,却一点不显敷衍。 路之遥不太能理解李弱水对他那种若有若无的偏心,她会很在意他的看法,很在意他的行为。 就连被他掐着脖颈时下意识说的也是关于他的事。 这种毫无来由的关心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又有朵花掉到你头上了。” 路之遥背着人往前走,这次和上次背她时完全不同。 这次她是醒着的,不像上次晕倒时那么安静,反而爱在他耳边说个不停。 李弱水将那朵花拿下来,在他鼻尖晃了晃:“香不香?” 野花少有香的,这朵闻起来倒是有些清新,他正要点头,便被她止住。 “别动,你眼睫上居然也沾上蒲公英了。” 李弱水按着他的肩膀探出头,伸手从他如扇的睫羽上摘下蒲公英,路之遥不禁颤了下。 随后,他听到李弱水在他耳边笑个不停声音。 “我还以为你真的猫嫌狗弃,没想到你还是挺招植物喜欢的。” 他的发间夹杂着花瓣、袍角卷着竹叶、睫羽上停着蒲公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林间打了个滚才沾惹上这么多花草。 “怎么没朵花掉到我头上?” 李弱水抬头看着周围的树,也想试试这种类似女主角的待遇,却只等到了迎面痛击她的竹叶。 “……” “花草都爱颜色好的人。”路之遥幽幽补了一句:“但你长得很有意思。” 李弱水二话不说,立刻勒紧他的脖颈:“谁告诉你的?” 路之遥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你长得很有意思,有意思比好看重要很多。” 李弱水:…… 想锤人。 郑言清不愧是看过如此多游记的男人,他推荐的这条河确实不错。 周围满是绿树,河水清澈,河中心立着两块大石,正被冲刷出簌簌的声音。 李弱水今日特意穿了轻薄的襦裙,衣袖处只是一层薄纱,很是轻巧。 而路之遥则和以往一般,穿得少,但包得严实。 他解下佩剑,脱掉外袍,露出带有奇怪暗纹的里衣和绑在臂间的箭袖,随后解下一团泛着冷光的银丝和腕上的白玉佛珠。 李弱水扇着扇子,一脸震惊:“上山还要带这么多东西,真是难为你了。” 等他处理好身上的东西后,李弱水拉着他,一步步走进清澈的小河。 “放心,我水性好,一个下午就教会你。” 这条河的温度不高不低,对于李弱水来说很合适,入水瞬间她都能感受到热意被吸出去了。 李弱水找了处比较深的位置,大概到她胸口。 她揽着路之遥的腰慢慢用力,试图将他放倒:“我托住你,你先慢慢浮起来。” 腰间传来难以忍耐的痒意,路之遥颤了一下,右手不自觉环上了李弱水的脖子,滑下的发丝将她遮了大半。 “痒。” 他维持着嘴角的微笑,低声吐出这个字,小半的重量都放在了李弱水身上。 只一个字,便将此时的气氛带得旖旎起来。 可在李弱水的设想里,这次游泳的目的是完成她的承诺,从而得到他的好感。 因此,教会他游泳才是首要的。 “那我托住这里,你先浮起来。” 李弱水丝毫没察觉到此时的氛围,她的手上移到他腰上方,专心地抱住他,甚至还在水里微微扎了马步来稳定身体。 李弱水教人的时候很有耐心,尤其是游泳这种技能,她是真的希望路之遥能学会。 “放心,不会呛到的。” 等他能浮起来后,李弱水托住他的肩膀,耐心教他如何用腿划水。 路之遥原以为李弱水只是走个过场,却没想到她教得这么认真。 这种感觉很好。 似乎,自己做她的木偶也不错。 “你的腿不要乱蹬。” 李弱水双手没空,只能抬脚帮他调一下动作,却一个没站稳,自己摔到了水里,手没抓紧,路之遥也沉了进去。 哗地一声,李弱水从水中站起,将脸上的水甩开,看到眼前景象时不免呼吸一窒。 路之遥仰躺在水中,昳丽的面容上晃荡着波光,白衣上的纹路似乎在游走,身后的黑发顺着水流缓缓飘动,像一只诱惑行人的海妖。 李弱水承认那一刹那她被惊艳到了。 但、但即便他肺再好,也不能一直这么漂着。 她可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攻略人,吧。 河水不深,他完全可以站起来的,但李弱水还是伸手进去准备拉他起来。 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腕,便看到路之遥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嵌了黑琉璃,又像是被雾隐隐遮住,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那朦胧的黑琉璃上映了波光,晃眼又漂亮,更像一只诱人入水的海妖了。 他反手抓住李弱水的手腕,将怔楞的她拉入水中。 直到两人面面相对,李弱水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3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九) 李弱水见过他小时候睁眼的模样, 却从未见过他长大后是个什么样子。 这下倒是见到了。 眼睛比小时候略微长了一些,也更勾人,但还是那副雾蒙蒙的样子, 焦点不能聚在某处, 视线只能直直地穿过她。 他抱着李弱水,睁着双眼,脸上也没了以往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弱水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但也只是短暂地被诱惑了一下。 她憋着气, 屈指敲了敲他的眉心, 将水中摇晃的纱裙拂开,挺腰站起了身, 顺手将他从水底捞了起来。 出水的瞬间,路之遥闭上了眼, 透明的水珠只能从他眼睫上滑下,再没能探到水底那抹琉璃色。 “再能憋气也不能一直这么躺在里面, 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可能就没力气了。” 李弱水拂开脸上的水珠, 一边喘气一边问道:“你方才一动不动是因为什么?” 路之遥勾着唇角, 略微冰冷的身体靠近她, 轻叹一声。 只有她, 会在这种时候问他原因。 “因为这种缓慢增加的压迫感很舒服, 很安宁。” 路之遥弯了眼眸, 睫羽上落下一滴水珠,滴进李弱水的衣襟。 也只有她, 是可以随意吐露心中扭曲念头的对象。 他轻轻拥着李弱水的腰, 下意识地凑近她, 想要汲取一些热度,却在下一刻被她转着往岸上推。 “我觉得你可能泡久了,脑子也进了点水,发生了错觉,上去晒晒吧。” 李弱水听完他的解释,总觉得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脑回路正常就不是他了。 她顺手将他推到河中的大石上,大石被太阳照得暖洋洋的,尽情吸收着两人身上的水珠,坐上去就有一种被温暖治愈的感觉。 李弱水体内药性还没全解,这样会有些热,不过很舒服。 “奇了怪了,在水里你也这么吸引花?” 李弱水看到他湿湿的发间夹杂几朵嫩黄的迎春花,啧啧称奇,伸手将它们择下来放到水中,几抹嫩黄便顺着水流飘走了。 “是么。” 路之遥手中摩挲着她的裙角,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以后在你家院子里多种些花草吧,说不准风一吹就全往你身上扑了。” 李弱水打趣几句,随后站起身,提着裙摆跨过他下了水。 “你别拉我裙子,我去拿吃的过来。” 路之遥放了手,听她踩着水花声去,又踏着水花声来。 李弱水坐在大石上,打开竹篮,从里面拿出几颗荔枝放到他手中。 “运动之后要吃些糖分高的,这个荔枝很甜,你吃了试试。” 昨天原本想只带樱桃来的,但想到教他肯定不容易,李弱水不仅多带了荔枝,还做好了会有突发状况的心理建设。 “这个怎么吃?” 路之遥侧头“望”来,长睫上还蕴着细密的水珠,嘴唇较往常也更加红润。 “剥开吃里面的果肉。”李弱水低头剥着荔枝,没有抬头看他。 “我不会。” 路之遥侧身过去,将荔枝放到她手中,垂下的额发湿漉漉的,更衬得肤色苍白。 李弱水:“……你没剥过橘子吗?” 虽然无语,但她还是剥了一个荔枝给他,看着他吃。 但那颗荔枝的膜衣被她完好地保留下来了,李弱水捂住嘴,眼里的笑意遮掩不住,等着他被苦到的反应。 路之遥接过荔枝,将它放到唇边,随后弯唇一笑,张口咬下果肉。 清甜的汁水将他的双唇浸成润泽的红色,白色的果肉被他卷入口中,连带着那层苦味的膜衣也被他吃了进去。 原是想看看他皱眉的样子,却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也是,他怎么会怕苦呢。 李弱水看着他唇角的汁水,眨眨眼睛,立刻转过了头,没敢继续看下去。 不知为何,这人吃东西总有种说不出的欲感,看得她都忍不住舔了舔唇。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李弱水低头剥着荔枝,随口问道。 “我对吃的不挑。”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过若是非要说一样,那就是荔枝罢。” 李弱水剥荔枝的手微微颤抖,她惊喜地看着路之遥,像是看到了自己回家的希望。 “为什么?” 路之遥侧头面向她,笑意温柔。 “因为是第一次吃,闻起来很香甜。” …… “确实甜,毕竟是我买的荔枝。” 李弱水干笑几声,又给他塞了几颗荔枝,略带几分贿赂的心态,那神情像极了贿赂上级的下属。 “或许和我也有几分关系?” 路之遥温柔并且快速地摇摇头,给出了回答:“或许和你一丝关系也没有。” 他知道李弱水心悦他,但情爱这种恶心事和李弱水不搭,得早些让她明白。 李弱水哈哈两声,把荔枝从他手中又薅了回来,起身站到他身后。 “休息好了么,继续学。” 她非得靠教游泳把好感拉起来不可,不能过了这么久还是没进展吧? “可我已经会了。” ??? “你才学多久?” 李弱水小时候学游泳就学了半个月,她这还没教多久,这人就学会了? “你要是能游一个来回,今天我把这篮子吃了。” 路之遥站起身,将半干的发拂到身后,慢悠悠地下了水。 “不用你吃篮子,到时候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李弱水应了一声,都已经在心里想着到时候怎么给他台阶下了,可这人居然真的游了一个来回。 李弱水教他的是自己的泳姿,路之遥游得和她毫无分别。 “……” 就教了半个小时不到,这让她怎么刷好感?接触的机会都没了。 路之遥游到身前,白玉般的手攀上大石,随后覆上了李弱水的膝头。 他仰头“看”着她,和煦的笑意还在唇畔,这动作像是在求赏,可语气却像是在下令。 “不用吃篮子了,背我回去就好。” 李弱水看着俯在膝头的他,欲言又止。 在李弱水的设想中,路之遥不仅学得慢,还有些惧水,毕竟当初差点被淹死,多少有该些杯弓蛇影的忌惮。 到那时,她就可以温柔地安抚他,尽情地向他张开温暖的怀抱,做他在水中唯一的浮木,将吊桥效应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人不仅不怕水,还喜欢沉到水底,觉得那里安宁。 学游泳快的人都有一个特点,不怕呛水。 而路之遥比他们都快也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怕死。 纠结许久,李弱水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那我今日带你来河边,你开心吗?” 路之遥闻言怔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随后便弯起眉眼,眼睫上闪着细碎的光,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开心。” “现下我也很开心。” 路之遥揽住李弱水的脖子,一点不留力地将重量压给她。 如果再给李弱水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 还好来时带了换洗衣物,不然不仅要背他,还要加上湿衣的重量。 路之遥尽管瘦,却也是个成年男子,背得李弱水颤颤巍巍,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为什么别人攻略就是公主抱和命给你,她攻略不仅要背他,还要时刻警惕不把命给他。 “真的把你背到郑府吗?我之前可是只让你从山腰背到河边的。” 李弱水将他放下,捏着酸软的手臂,试图唤起他不知道有没有的良心。 路之遥笑吟吟蹲在她身前,却没有一点讥讽之意,对着她的神情像是庙里的佛子怜悯众人那般温良。 “背你上山是另一件事,背我下山是你赌输了,怎能混作一谈?” 可惜说出的话和本人相差太大,貌如佛陀,心似恶魔。 路之遥生命中是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的。 “我也是个愿赌服输的人,走吧。” 李弱水背起他,继续颤颤巍巍地往山下走。 “是么。”路之遥在她耳旁轻叹一声,吹得她痒痒的:“若是你愿赌服输,早就把我的剑吞了,可惜我到今日都没看到。” 李弱水噎了一下:“你别乱说,那是我赢了。” “就当你赢了罢。” 颤颤巍巍的李弱水也想反驳,无奈她确实没精力说话了。 也不知道路之遥是个什么心态,即便李弱水走几步便要歇息,他也丝毫不觉得麻烦,就这么站在一旁等她歇息好,随后再等她背起自己。 这份执着和耐心是谁见了都要鼓掌的程度。 等到两人进了城门,天早已经黑透,街市上也只有几个卖夜宵的小摊贩了。 “再背我的腰真的要弯了。” 李弱水坐在卖馄饨的小摊里,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拒绝路之遥。 路之遥坐在一旁,放下勺子,将吃了一点的馄饨推到一旁。 “你耐力很好,好好随我练剑,必定能打败我。” 李弱水:…… “你牙口其实很好,好好随我吃饭,一定能在饭量上打败我。” 路之遥闻言轻笑一声,又将推走的瓷碗移了过来。 在李弱水的注视下,他终于第一次吃了顿完整的夜宵。 两人踏着月色回府,却没想到这郑府这么晚了还灯火通明。 李弱水如今在郑府的地位奇特且尴尬,这当然不会是在等她的。 郑府门前停着一架马车,车身华贵,轮上包着软皮,小厮站在车边,扶着车上的一位公子下车。 那人也没直接进府,反而是转过身,直直地越过马车看着李弱水和路之遥二人。 距离不近,李弱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这人似乎在等他们。 李弱水琢磨了一下,似乎没在书中看到过郑府来了什么贵客。 等到二人走近时才看清他的模样,和郑言清有六分相像,同样儒雅随和,这大概便是郑言清的哥哥了。 “弟妹。” 李弱水尴尬地笑了一下,犹豫一会儿还是叫了声:“郑公子。” 还没等他们纠正这个称呼,一旁的小厮便匆匆走了上来。 “路公子,今日去客栈没见到你,不知现在可否能和我走一趟,我家夫人想见见你。” 李弱水转头看他,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点头了。 “可以。”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4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十) 看着路之遥离开的背影, 李弱水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这些事路之遥都会拒绝的,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弟妹还唤我郑公子,着实有些生分了。” 略带笑意的声音唤回了李弱水的思绪, 她看着眼前这位清俊的男子, 笑了一下。 “大哥。” 这便是郑言清的大哥,郑言沐。 在李弱水的印象中,书里这人是没出场的,但因为原著实在太长,她跳着看了不少, 所以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把他忘了。 郑言沐穿着墨绿长袍, 头戴冠宇,和郑言清六分相像, 但气质要比郑言清成熟许多,看起来也比他多了几分深沉。 两位小厮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 她和郑言沐并肩而行,略微有些尴尬。 毕竟她也不是郑府真的儿媳妇。 “前不久我在外经商, 没来得及参加你和三弟的婚宴,倒是有些愧疚。” 李弱水摇摇头, 礼貌回道:“大哥说笑了。” 救命啊!她真的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尬聊!尤其这人还是长辈! “不用如此紧张, 我不吃人。” 郑言沐见她拘束的样子, 不禁失笑, 从身后的小厮那里接过一个锦盒。 “这是我送与你们的新婚礼, 权表心意了。” 红木锦盒上雕着牡丹, 盒子带着淡淡的香气,看起来便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贵重了。 李弱水看着这个礼物, 只觉得有些棘手。 她和郑言清是假成亲, 契约书都写好了, 现在又收这么贵重的礼算怎么回事。 “大哥和我一同去东苑吧,此刻郑言清一定在,交给他或许更好。” “收下吧,能让我心里舒服些。” 郑言沐微微叹气,将锦盒塞到她手中,又给了她几本书。 “谁都不能去打扰他温书,明日早饭我们便能见到,这几本书,就拜托弟妹交给他了。” 李弱水抱着锦盒和书,没法推辞,只好笑着接过。 都给郑言清吧,反正也都是他家的东西,交给他处置。 “说起来,我似乎还不知道弟妹是哪里人。” 真巧,她也不知道这个“李弱水”是哪里人。 “江湖人,无父无母,四海为家。” “抱歉。”郑言沐微微睁大眼看她,似乎有些懊悔:“是我多嘴了,竟提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无事。”李弱水抱着东西,笑着摇摇头。 前方的小厮提着灯笼,偶有几只飞蛾从黑暗中寻来,一头撞上灯罩,却无路可入,只好在灯罩上攀爬。 大大翅影投射到地上,触角蠕动,看起来骇人极了。 小厮慌忙将它拍到地上,向后看了两人一眼,松了口气。 郑言沐正眼没瞧一下,抬脚碾上飞蛾的身体,笑着问道。 “听闻近来三弟的身体好了许多,咳嗽得没有往常厉害,看来冲喜还是有些用处,多亏了弟妹。” 李弱水再次尬笑:“是大夫的功劳,我就不抢功了。” 郑府真的太大,东苑也真的太偏,她已经加快脚步了却还是有一段距离。 “听闻之前弟妹和朋友一起抓到了常来府上闹的鬼,还真是令人敬佩,有时间可以与我切磋一下。” “有时间一定。” 众所周知,这句话代表了没有下次。 郑言沐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知弟妹可能和我说说那晚的事,我常年经商,对这些事难免好奇。” 那晚的回忆不是很美妙,李弱水也和他不熟,不愿多提,只好打哈哈。 “这事说来话长,不如下次找个时间再细说……到东苑了,大哥要不要进去坐坐?” 李弱水站在院门前,微笑着看向郑言沐。 他抬头看了眼院门上的匾额,随后摇摇头:“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早些休息。” “好的,大哥。” 郑言沐向她点头示意,随后带着一队人往西北方向去。 一路上看来,今晚郑府除了东苑这方向,其余各处檐下都点着灯,必定是摆了接风宴的。 “郑言清惨啊,家里有宴席都没人叫你。” 李弱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抱着两样礼物喃喃自语。 她不太喜欢这个郑言沐,他的笑容和话语都让她不舒服。 同样是戴面具,路之遥就戴得比他好多了。 这人嘴上好似关心胞弟,问的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说着对他们二人愧疚,却在一开始便把礼物交给她,让她抱了一路。 说话绕来绕去也不知道想从她这里套出什么。 相比起来,只带了痛苦面具的郑言清就比他可爱多了。 李弱水抱着东西走进东苑,用手臂撞开门,一下就看到了专心读游记的郑言清。 “你怎么抱这么多东西?” 郑言清赶忙放下书,上前来接过那几本书和锦盒。 “你大哥送你的。” 李弱水坐在椅子上,倒茶的手不住颤抖。 她之前背路之遥就已经很累了,还要抱着东西走这么一段路,现在只是肌肉颤抖就已经是万幸了。 郑言清闻言,收拾书的手都停了下来,手指不自觉扣着书皮,脸上扬起一抹讽笑。 “我大哥何时回来的?” 李弱水看着他,幽幽叹口气:“刚回来,你家正给他办宴席呢。” 郑言清怅然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地毯发着呆。 “我以为你不在意你家里人。” 李弱水按摩着手臂,开始为明天肌肉酸软的自己默哀了。 “大哥是家里唯一一个支持我不从仕的人,这个家我也只对他有牵挂了。” 郑言清迷茫地看着桌上的书,长长地叹口气。 “上次你说我没有独立能力,我仔细想了许久,好像确实找不到生计。” 李弱水在一旁洗漱,回答他的声音都有些含糊。 “实在不行,你给别人做向导,又能赚钱,又能游山玩水,还能写游记,不行吗?” 如同醍醐灌顶,郑言清看向李弱水的眼神都亮了许多。 “向导?” 李弱水没精力理他了,她洗漱好,放下帘帐,钻进了被子。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能在路之遥身边苟到今天,全凭这条真理。 “路公子,注意门槛,小心摔倒。” 小厮提醒一句,引着路之遥到了侧室内。 路之遥平日里都会带着盲杖,但和李弱水出去从不会带,因此走得就小心了一些。 侧室里有不少人,郑夫人、郑老爷以及几个小厮丫鬟,这些人一同关注着走进来的路之遥。 郑夫人和郑老爷对视一眼,无声地叹口气。 这路公子相貌出挑、武力高强不说,这性情也是少有的温柔,他们是很满意的。 可唯一不满意的一点便是这眼睛。 女儿和一个瞎子在一起,他们怎么能放心呢,而且还不知道以后的孩子会不会也染上眼疾。 “路公子请坐。”郑老爷开口了:“今日请你来,主要是想多谢你前几日帮助我家言清,希望公子不会觉得唐突。” 路之遥不紧不慢地抿出一个笑容,温声道:“举手之劳。” 郑老爷给郑夫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仗着他看不见,交流了一会儿。 “也不绕圈子了。”郑夫人清清嗓子,笑道:“不知路公子可有意中人?” “没有。” 路之遥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郑夫人还算满意点点头,眼角浮现几条细纹。 “那,公子觉得我女儿如何?” 路之遥唇畔含笑,侧脸上映着暖橘色的烛光,显出几分温润和柔和。 “抱歉,你女儿是?” 郑夫人、郑老爷互看一眼,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莫不是他们女儿剃头挑子一头热,两人甚至都没认识? 一旁站着的丫鬟没忍住看了眼屏风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郑眉。我们已经不算是初次见了。” 郑眉一听这话憋不住了,提着裙角便从屏风后出来,直接走到他面前。 “我也不弯弯绕绕,我看中你了,愿不愿入我郑府,做我家赘婿。” 郑眉从小便学着经商,常和生人打交道,性子直来直去不扭捏,也不爱作小女儿情态。 若是李弱水在这里,一定会极其敬佩地看着郑眉并为她鼓掌。 入不入赘不重要,主要是想和她学学这份勇气和自信。 “不愿。”路之遥理了一下腕上的佛珠,神色未变。 他还以为来这里会有什么趣事发生,没想到竟是这种无聊的东西。 路之遥站起身,回了一礼:“多谢厚爱,告辞。” 郑眉向来是傲气的,她跨一步挡在他身前,毫不在意他的拒绝。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入赘我郑家,想买什么都行,我还能花钱帮你治眼睛,百利而无一害。” 路之遥轻笑一声,往前踏了一步,温声道。 “你是在拦我?” 笑容还是那个笑容,悲悯、温柔,甚至于双眸是闭上的,却依旧让她有种脊背发凉的寒意。 郑眉下意识让了一步。 “入、入赘的事之后再说,你明日和我去游湖。” 在路之遥拒绝之前,她紧跟着说道:“我可以允你一个要求。” 路之遥转着腕上冰凉的佛珠,唇畔扬起一个笑意。 “可以。” 郑眉松了口气,郑夫人也是笑意盈盈。 “路公子,我们今晚有宴,便跟我们一同……” “不必了。” 路之遥对他们略行一礼便离开了。 郑眉再次忘了方才的恐惧,满意地看着路之遥离去的背影,开始想着明日该穿的衣裳。 不过,护卫是该多带一些。 “路之遥、路之遥……” 黑暗中似有若无地传来几声呼喊,这声音清脆、干净,他一听便认出来了。 可他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即使睁眼了也什么都看不见。 李弱水叫他做什么? 耳边由远至近传来脚步声,其间夹杂着叮叮响的铃音,却不会让人觉得吵闹,只觉得有生气。 他似乎坐在院落中,周围吹着微风,有着树叶沙沙的响声,以及不间断的蝉鸣。 这是夏日吗? “看我买了什么。” 这人跑到他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带着一阵浓郁的荔枝香,闻起来便觉得清甜、水润。 “又买荔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着无奈和其他的情绪,这情绪里带着他完全听不懂的意味。 这是他吗? “都快过季了,现在不吃,以后就吃不着了。” 耳侧传来剥壳的声音,不少汁水溅到他侧脸和眼睫上,痒得他忍不住轻眨眼眸。 随后听到她一声憋笑,微凉的指尖触上侧脸和双眼,甜腻的汁水被她抹去。 “我离你远些剥。” 身侧再次响起铃音,叮当个不停,是他完全不熟悉的音调。 李弱水似乎坐到了石桌上,淡淡的荔枝香从他前方飘来。 那阵清脆的铃音在她坐定后骤然落到他腿上,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路之遥眉心微跳,手往那铃音处探去,摸到了她纤细的脚腕以及上面冰凉的脚链。 那上面不仅仅有铃,还串着他的白玉佛珠。 阳光燥热,蝉鸣恼人。 路之遥放开手,声音干涩。 “这是什么。” “你做的脚链。”铃音再次响起,清甜的荔枝香由远及近,慢慢停在他身前。 “为何。”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这不是你祈求的么?” 蝉鸣猛地增大,将失神的路之遥唤醒,他坐在床上,静默许久。 他似乎现在都还能闻到那股甜香、听到那阵铃音,以及她踩在腿上的触感。 路之遥静坐在床上,月光慢慢从他的手腕爬升,拂过他腕上的佛珠,照进他半睁的眼中。 那雾蒙蒙的眼里蕴着月华,美得令人心惊。 路之遥无意识握着腕上佛珠,心里不解。 他在祈求什么?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5章 螳螂捕蝉(一) 郑言沐回来一事第二日才传到东苑, 一大早便有人来请郑言清去用早饭。 李弱水作为名义上的儿媳自然也在其中。 “来,弱水,多吃一些。” 李弱水接过郑夫人夹来的菜肴, 点头道谢, 试图让自己不要那么尴尬和僵硬。 让她和路之遥吃饭她都能应付,但和这一群表面和气的人尬聊实在有些为难,所以她决定不出声。 “我吃好了。” 郑眉放下碗筷,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今日给你大哥接风洗尘呢。”郑夫人看着她, 一脸不赞同。 “我今日要和路公子游湖啊。”郑眉不甚在意地整理裙摆:“接风宴昨晚都吃了。” 郑眉一句话, 让李弱水和郑言清同时顿住了筷子。 郑言清嘲讽一笑,继续吃着饭菜, 没有理会郑家二老看来的眼神。 而李弱水则是直直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眉接到这视线, 又联想到她和路之遥之间的亲近,没忍住挺直腰背, 睨着李弱水。 “弟妹,你同路公子是好友, 可有什么想说的?” 她特意在好友二字上加了重音, 神采飞扬, 似是要去做什么开心事。 李弱水看着她, 放下碗筷, 慎重地开了口。 “多带些护卫, 不要让小厮离你太远,一定要冷静。” 李弱水眨眨眼睛, 又想起什么, 伸手给她比划了一下。 “若是掉水里了不要使劲扑腾, 容易呛水,船尾船身都有凸出的扶手,抓那里不费劲。” “不知所云。” 郑眉一心认为她在酸,不在意地拍拍裙子,将头发拂到身后,带着丫鬟离开了。 李弱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叹口气,她只能帮到这里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还是希望她复还。 路之遥这人喜怒不定,心思难以预料,被他皮相骗到的人只能用“危”这个字来形容。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了,郑眉因为态度过于高傲,频踩红线,最后被扔到水里的画面。 代入感太强,李弱水已经开始有窒息感了。 不过,路之遥答应游湖又是为了什么? 这点她得好好探究,说不定对她攻略大有助益。 这一段小插曲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今早这顿饭的目的是让郑言清为他哥哥接风洗尘。 “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郑言沐转移话题,笑看郑言清,略带几分兄长的慈祥:“你的气色好了许多。” 郑言清笑着点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前不久李弱水说他的药可能有问题,先停一段时间。 他一开始不信,但听她念叨多了也难免有些疑虑,便有一段时间没喝药。 近日来身体虽不能说好,但确实轻松了很多,至少不容易咳喘了。 这药确实有问题,可他又能和谁说呢? “这还得多谢弱水,看来这冲喜真的有用!” 郑夫人亲昵地看着李弱水,眼里满是谢意。 郑言沐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确实要谢谢弟妹。” “哪里哪里,毕竟来都来了,也不能白冲。” 李弱水认真敷衍着他们,谁也没察觉这话的奇怪之处,将话题扯到了三月后的省试上。 毕竟这是郑家人目前最为关注的问题。 “按这情况,言清三月后说不准就能去省试了。”郑夫人看了李弱水一眼:“弱水,这阵子我们暂时不要孩子。” “娘!说这个做什么!”郑言清脸色通红,都没敢去看李弱水的神色。 “懂的。” 李弱水点点头,尽管她已经扣出了一座梦想城堡,但面上还是体贴地笑了笑。 在这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氛围中,李弱水开始盘算着怎么结束这场婚娶闹剧。 沧州有个明湖,是众人游湖的好去处。 此时正值四月,岸边杨柳拂风,湖中碧波荡漾,其上漂着四五艘船只,看起来很是惬意。 郑眉看着四周,止不住地点头。 这艘画舫是她亲自挑选的,其上飘着藕色轻纱,放着茶几,推开轩窗就能看到碧波,很是雅致。 画舫的后方远远跟着一艘小船,上面站着的是她此次带来的护卫。 她原本只是想带五六个震慑一下路之遥,但临走时想到李弱水说的话,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带了十个。 多点总不吃亏。 “路公子,你觉得这艘画舫如何?” 郑眉走到路之遥身边,又细细地看了他的容貌,顿时心里更加喜爱他了。 “抱歉,我看不见,但想必是好的。” 路之遥坐在茶几旁,手上握着一把刻刀,正在雕刻着什么。 他昨晚梦醒后便再也没睡着,鬼使神差地拿出剩余料子开始刻东西。 郑眉看着他手中那个渐渐成型的木料,一时有些惊喜。 “你还会做木偶?” 她从没有见过哪个瞎子会做木偶的,这人竟不仅仅是个花瓶。 路之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郑眉坐在他身旁,脊背挺直,瞟了那个木偶几眼。 “会做木偶的大都善良,方才出门时李弱水还让我提防你,果然是胡乱说的。” 路之遥雕刻的手一顿,腿上似乎又感受到了那份踩下的重量,耳边又听到那声铃音。 “她如何说的?” “她让我随身带小厮和护卫,还说你会推我入水,你说好不好笑。” 路之遥的嘴角慢慢弯起,眉心也不自觉松开,轻笑出声。 “好笑。” 他一直都觉得李弱水有趣。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你么?” 路之遥继续刻着木偶,没有回应她。 “是在比武招亲前。”郑眉看着湖面,似乎在回忆当初。 “那日我去街上看场地,或许是命运的馈赠,正好见到笑着的你。” 郑眉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眉眼不似凡人,笑容温柔却不失昳丽,仅仅是第一眼,她便移不开视线了。 “那日你用一粒红果打到我,这里都留了疤。” 她挽起衣袖,露出了一个豆大的疤痕,却突然想起他看不见,叹口气后将袖子放下。 若他不是个瞎的,她一定会更喜欢。 路之遥指间拉着几段银丝,正在打磨木偶的细微处,几缕额发落到眼睫上,被他拂开。 “是你啊。” 其实他不记得,但他记得李弱水说的,这样回话能快速结束话题。 果不其然,知道他还记得自己,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当时便觉得,你长得这么好看,自然该配我。” “是么。” 郑眉一边和他聊,一边往画舫外看去。 透过被风吹动的纱幔,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面站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女子。 郑眉不经笑了起来。 她这么急着要和路之遥今日游湖是有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喜欢他,更因为她早和其他姐妹约好了,今日让她们见路之遥。 “路公子,我们出去看看吧。” “我看不见。” 路之遥手下不停,嘴上照旧敷衍。 另一艘画舫的小姐们向她招手示意,可路之遥却始终在摆弄那个小木偶,没有分给她半分心神。 她吹过牛,说他们两情相悦,却又不敢真的带路之遥前去,只好推脱说他害羞,让大家远远见一面就好。 这下若是一面都见不到,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路公子,你答应过我今日来游湖的。” 路之遥摸过木偶的五官雏形,满意地弯起眼眸:“我们不是在游湖么。” 眼见着那艘画舫慢慢离开,站在船头的姐妹们也在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不定是在嘲笑她。 郑眉咬着唇,看向了他手中的木偶。 “你刻的这人真丑!” 她猛地抢过那个木偶,不顾被银丝划伤的指尖,将木偶往湖中扔去。 黄白色的木偶被抛到湖面上空,圆型的关节喀啦转动一圈,在落水前被缠在其上的银丝拉了回来。 路之遥摩挲着木偶的关节,眼角都泛起了笑意,让人想到岸边拂动柳枝的春风。 “看来你很喜欢入水,不如来玩一下如何。” 路之遥将木偶收了起来,顺手扯下一块纱幔,手法娴熟地缠在了她手腕上。 在郑眉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从窗口翻出,落到了另一侧的湖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她的身体,打湿了她精心画好的妆容。 此时郑眉与画舫唯一的连接就是这块藕色纱幔,她几乎是被这块纱幔拖着前行的。 摇桨的船夫大惊失色,正想要上前来,却在看到路之遥的笑容后顿住脚步,只能放慢船速,等着后方的护卫赶来。 “你敢这样对我!” 路之遥靠着轩窗,专注地磨着手中的木偶,嘴角笑意盈盈,对她的恐吓充耳不闻。 郑眉在水中大吼,看似很有气势,可她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这块纱幔。 藕色的纱幔被湖水浸得暗沉,不复原先的娇嫩。 在她方才的挣扎和浮沉下,仅仅是缠着她的藕纱慢慢松散开,她随时有可能沉到水中。 郑眉会水,但被纱幔拖了这么久,她又挣扎了这么久,体力早已流失大半,原先妨碍她的藕纱,此时成了她的救命之物。 她不明白,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腕上的藕纱在慢慢松散,却不知哪一刻才会彻底脱开,这样未知的恐惧折磨着郑眉,可她又不愿求人。 “你救我上去,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路之遥靠在窗边,长长睫羽接过洒落的阳光,透下稀疏的光影,他颇为闲适地对她晃了晃木偶。 “你觉得它丑吗?”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6章 螳螂捕蝉(二) “你觉得它丑吗?” 路之遥也不急着要听她的答案, 兀自用指尖玩着木偶的手和腿,偶尔扭扭它的头,愉悦地笑出声。 碧波上荡着碎金, 亮起的细碎光点反到他眉眼间, 将他衬得像不食烟火的仙人。 即便是现在,郑眉也不禁因为他的笑而晃神。 画舫慢慢往前走,身子越发冰冷,湖水已然漫到唇边,这份恐慌让她回过神来。 郑眉紧蹙眉头, 紧紧看着那个关节转动的木偶。 确实是丑的, 但显然不能这么说,可她若是说好看, 这人又说她撒谎怎么办? 到底怎么回答。 郑眉现在思绪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 她看着后方那艘正在加速赶来的小船, 骤然想起了李弱水的话。 ——不要让小厮离你太远,要冷静。 郑眉使劲咬唇将自己的恐惧压下去, 心里满是懊悔,当初就该让他们和自己一个船的。 她看着木偶, 略微冷静后回道:“不丑。” 路之遥指尖敲着木窗, 无声地叹了口气, 神色温柔且怜悯, 像是山寺里的佛子。 “怎的连撒谎都不会。” 若是李弱水, 不仅会毫不犹豫地回答, 还会将这个木偶夸一遍。 他不再理她,而是将木偶举起来, 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它也不丑, 长得多有趣。” 路之遥的声线温和, 像是在和她闲聊,可在郑眉听来却荒诞至极。 怎么会有人喜欢听别人骗自己? “它好看!”郑眉立刻接上这句话:“如果你愿意,我出一百两买下它!” 路之遥撑着下颌,指尖摩挲着这个小木偶,嘴角笑意淡淡,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根本没听进她在说什么! “你这是谋杀!我可以去官府告你!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郑眉心下恐惧,没忍住伸手敲了一下船身,溅起的水花落到她眼角,和她眼眶里的泪一同流了下来。 藕纱松得越来越多,湖水已经淹过了她的嘴唇,她只能不停地踩水让自己浮起来,不至于被淹过。 求助无门,生死一线。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他是仙人,他明明就是以折磨人为乐的恶鬼! 郑眉的眼泪混在湖水中,只觉得无助极了。那块藕纱不知何时就会彻底松开,可她此时光是踩水都已经很累了。 ——若是落水,不要过多挣扎浪费体力,船身船尾都能抓。 清越的声音窜进脑海,她突然想到了今早李弱水说的后半句话。 她真能未卜先知不成! 郑眉慌忙去摸船身,却只是光滑一片,没有一点凸起。 想到李弱水认真的表情,她咬咬牙,准备赌一把。 郑眉索性用力扯掉欲掉不掉的藕纱,用还剩不多的体力游到船尾,果然看到了一排排连接船身凸出的木条。 她拉着木条撑起身子,红着眼眶看着后面追来的船只,不由得松了口气。 等到他们都到了,她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后方的船只比较小,船上又站着十个护卫,行船速度很慢,即便这个船夫故意压着速度,等他们追上来时还是花了一些时间。 其中两个护卫慌慌忙忙跳下水,将泡得浑身发软的郑眉给推上了画舫,其余几人拔刀对着路之遥,神色紧张。 他们都是郑府的护卫,之前巡夜这么多次都没能抓住的“鬼”却被路之遥玩弄于股掌,可见他们上来基本就是送人头的。 郑眉穿着湿衣,发丝不停地滴着水,浸湿了脚下的木板,她站在船头瑟瑟发抖,伸出早已被水泡皱的手指指向路之遥。 “快去把他抓住!” 护卫站在她身前,面面相觑一会儿,谁也没动。 谁都不想做这出头鸟,谁都不想丢命。 郑眉看着众人,傲气在一天内被击溃两次,气极反笑。 “今日之后,你们也别来我郑府做工了!” 其中一位护卫为难地看着她,握刀的手紧了又松,犹豫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 “护卫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活,敢做我们就不怕死,但这里是湖中,不好施展,等到上岸了,我们必定将他捉到小姐面前。” “他瞎了,如何打得过你们?”郑眉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十二人都站在船头,将这艘雅致的画舫压得左高右低,藕色的窗纱被斜斜吹起,铺在画舫内的茶几上。 船尾那人背对着他们,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动了一下,船头的护卫们下意识一震,屏气凝神,握刀的手再次加紧,悬着的刀尖直直对向他。 只见路之遥骤然翻身坐在窗上,白色袍角与藕纱一同拂起,像是要投入湖中,又像是要乘风而去。 他抬起手,小小的木偶便走在窗边,可以转动的关节被任意操控,手舞足蹈,发出哒哒的声响。 路之遥靠着窗,悬在湖上的腿随着船身晃荡,却始终落不到湖里。 “给你买条襦裙罢。想要什么颜色?” “你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窗上的木偶人跳来跳去,舞着剑招,哒哒作响,却回不了话。 跳了一会儿后,木偶人骤然停止了动作,圆形的关节转动一周,肢节扭曲地趴在窗台,细如毫发的银丝软软地搭在它身上。 小木偶的头歪向路之遥,小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船家,还有多久到岸?” 路之遥偏头“看”过去,阳光斜斜擦过木窗打在他唇边,晕出淡淡的金色,他笑意温柔,不见一点戾气。 在场不少人被这个笑容给蛊到了,握刀的手都松了几分。 船家一直在加快速度回岸,他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缓和几分。 “很快就要到了。” 不知为何,他看着这副场景,不由得想到了前不久街上行佛时的佛子像。 船夫行船多年,很少见到谁能像他这般温和—— 但他还记得这人将郑小姐扔下船时也是这副表情。 船夫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这些人不在船上打真是佛祖保佑,只要将他们送到岸上便不关他的事了。 不仅是船夫,站在后排的几个护卫也俯下身帮他划船,生怕对面那人突然发难。 船慢慢靠近岸边,船夫眼里亮起希望的光芒。 护卫们带着冷脸的郑眉下了船,立刻调转刀头对着画舫,心跳不已。 路之遥提着袍角,点着盲杖踏上岸边,船夫见众人都下船后便立刻离开,只留下荡开的涟漪证明他来过。 路之遥对着前方柔柔一笑,慢慢踱步而去:“今日和你游湖所见景色极好,湖风也舒畅,你觉得呢?” 这句话是他在茶馆里学来的,他不知道这句话说了有什么意义,但话本里的人游湖后都这么说,大概是什么约定俗成吧。 郑眉听了这话鼻子都气歪了,她拧着发上的水,此时冷得牙齿都颤了起来。 “游你个头,你这个杀人凶手!” “是么。”路之遥毫不在意地将木偶收入怀中:“我也很开心。” 自觉走完了流程,路之遥点着盲杖往前走,似乎对前方悬着的数十柄刀浑然不觉。 “对了。”走到一半,他想起什么,扬唇笑道:“关于游湖后的报酬,只要郑府的那块玄铁便好。” 所谓的游湖和邀约,在他这里同官府里挂着的悬赏令并无分别,得到报酬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做梦!我不把你送官就不错了,竟还想要我家的玄铁!” 前方站着的十个护卫给了郑眉勇气,她撩开湿漉漉的头发,傲气地看着路之遥。 “这样啊。”路之遥也不气恼,继续往前走,离那些刀尖越来越近:“李弱水没和你说另一件事吗。” 他抽出软剑,轻巧地打开拦在身前的刀刃,毫不费力地到了郑眉面前,弯着唇掐上了她的脖颈。 “同我做交易,最好还是守约。” 郑眉从没想过,自己和他竟是以这样痛苦的方式离得这么近。 身后的护卫想要上前,可郑眉在他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守约么?” 路之遥饶有耐心地收着手劲,享受着她哽咽痛苦的声音。 这才是他爱掐人脖颈的原因,能将痛苦慢慢挤入别人的咽喉,让他窒息、让他哀求。 以及,让自己愉悦。 上次掐李弱水时却没有这种感受,他还以为自己出了问题,现在看来,他还是好好的。 郑眉呼吸渐渐粗重,喉间发出的声音如同鸭叫,破碎的语调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享受过了,心情好了不少,路之遥松了手劲,给她呼吸的余地。 “守……我守、约……” 没敢多停,郑眉忙不迭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大声点。”路之遥弯着唇,闭着的长睫在眼下投出稀疏的阴影。 郑眉皱着眉,放大了声音:“我守约,给你玄铁!” 路之遥心情很好地弯着眼眸,从怀里拿出那个小木偶:“现在回答我——” “它好看么?” “好看!”郑眉毫不犹豫地说出口,看着那个丑丑的木偶快要怄气死了。 路之遥满意地点点头,彻底松开了她,起身时随手抽剑反手劈开砍来的刀刃,笑着将木偶放入怀中。 “我也觉得好看。” 他将剑回鞘,拿着盲杖:“我还有事,今日就不杀人了,能让开么?” 护卫们犹豫一下,还是让了路。 反正回去也要被解雇,不如现在先把命保住。 郑眉不停地咳嗽,双目含泪地看着众人,心里气死了却毫无办法。 毕竟她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打不过他。 “将玄铁准备好,我择日来取。”路之遥转身离开,声音如同岸边的春风。 择日? 郑眉抓紧湿透的衣裙,气愤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不会放过他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7章 螳螂捕蝉(三) 春风拂槛, 吹过叮当作响的珠帘,也吹淡了屋内浓厚的药味。 “阿嚏——” 郑眉吸吸鼻子,将喝完的空碗放到一旁, 又吃了几颗蜜枣。 甜味在舌尖滚过一道后,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蜜枣吐了出来,喉口处依然泛着药汁的苦味。 她暂时不能吞咽硬物,不能大声说话,这一切都要拜路之遥所赐。 “小姐, 为何不把他送官?实在不行, 咱们告诉老爷夫人也好啊。” 郑眉的丫鬟帮她上药,看着她脖颈处的紫色淤痕, 实在是心有余悸。 昨日她收到消息去后门接郑眉,刚去就看到她浑身湿透, 披着护卫的外衣,声音沙哑难听, 活脱脱一副被迫害的模样。 “那是要我的脸丢尽不成?”郑眉压着嗓子,只能用气音说话 她昨日说要送官也只是吓唬路之遥, 要是真把他送官了, 那整个沧州的人不都知道她主动示好却被扔下水的事了吗? 而且对于路之遥, 报官有什么厉害的, 说不准连人都抓不住, 还不如直切他的要害, 让他就此后悔惹了她。 “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小丫鬟一边擦药一边回道。 “他来沧州后,要么是往咱们府上来找李弱水, 要么就是去烟柳巷的茶馆听书, 没做其他的了。” “这般性子, 若不是太危险,倒确实是合我胃口。” 郑眉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甩到脑后:“不过,他和李弱水的关系倒是不寻常。” 郑眉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才能报复回去,毕竟路之遥虽说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他的性情她已经领教过了,大概是油盐不进的。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出口,这不是太憋屈了吗? “小姐,要不去外面透透气吧,大夫说您伤寒了,要多晒太阳。” “也好。” 两人走到府内的花园中歇息,顺便晒晒日光,转眼就看到一抹鹅黄在假山那边晃来晃去,很是显眼。 郑眉仅仅看到裙角便知道这人是李弱水。 郑府的人多爱穿显得稳重的颜色,就算是她大多穿的也是釉蓝色,府里上下能穿这么显眼出挑颜色的也就她一个。 郑眉和小丫鬟对视一眼,轻轻移着位置,站到了假山的死角处往那里看去。 只见李弱水拿着一张信纸走来走去地看,神色认真,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而在她附近,郑眉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路之遥。 他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抚弄着一长串的红花,似是也是在沉思。 一人雪衣,一人鹅黄,看起来像是雪山上染着一抹灿阳,登对极了。 两人虽然没有交流,但氛围和谐,郑眉站这么远观察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安宁。 路之遥举着手里的红花晃了晃,唇边泛起笑意,偏头向她们这边“看”来。 脖颈似乎又痛了起来,郑眉下意识一颤,往后退了一步,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小姐?”小丫鬟扶着她,拍拍她的背:“他只是个瞎子,别怕。” 郑眉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她到底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再次试探性地往那处看去。 她想看看这二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真有意思。” 李弱水看着手中的信纸,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四个字,只觉得头大。 因为昨日郑夫人那句“暂时不要孩子”着实把李弱水给雷到了,她打算先揪出府内给郑言清下毒的人,赶快和离。 下毒的事真相大白,郑府里调来保护郑言清的护卫会少很多,书信应该也很快能找到。 总而言之,她打算剧透了。 原著里那个下药的小厮就是在郑府待了很多年的人,她只需要将那个人揪出来就可以了。 方法非常简单,但有一个问题,她不记得那个小厮的名字了,只依稀记得他姓陈。 郑府有许多个小陈,从小养在郑家的总共有十一个,接触过药的有八个,是男性的有五个。 李弱水神情严肃地盯着纸上那五个名字,试图勾起一些相关回忆,但回忆没勾出来,反倒是勾出了一张清晰的表情包。 一张关于马冬梅的表情包。 …… 真是该记得的没印象,不该记的随地就能想起来。 原著里陆飞月是恰好碰到小厮下毒,跟踪好几日取得证据后才揭发的。 可她不是陆飞月,根本碰不上这样的事。 李弱水索性把信纸扔在石桌上,准备放松一下换换思路。 她转头看着研究红花的路之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怎么样?想到怎么吃了吗?” 这一串红种在郑府的花园中,虽然是四月,但也有不少开了花,红艳艳地立在花盆里。 “吃这个有什么意思。”路之遥闭着双眸,笑着将花递给了她:“不是说走够一个时辰才能坐下么?” 就是不想走才来转移话题的! 李弱水俯身趴在桌上,骤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吓得假山后的郑眉二人不禁抖了一下。 她们探出头,往那边看去,只一眼两人便同时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 李弱水散开的衣袖下露出两个铁制铐子,泛着冷冷的铁黑色,严丝合缝地扣着她的手腕,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她被风吹起的裙角下也透出一些黑,亮起一些金属光泽。 郑眉捂住嘴,挡住即将出口的惊呼,她的心里不禁有些触动,原来李弱水平日里竟过得这么艰难么? 被人怜爱而不知的李弱水正想办法摆脱这两对铐子。 铁拷在石桌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她拖着手凑近他,假装没听到他刚才的问话。 “这个里面还有花蜜,很甜的,你试试。” 她从上面摘下一小朵递过去,轻轻点了下他的唇畔,声音清亮:“你张嘴尝尝,吸一下就出来了。” 花朵独有的柔软敲打着唇角,有些痒,也有些凉。 路之遥顿了一下,随后微微张开唇,含住了那朵花,轻轻将花蜜吮进舌尖。 确实甜,但他对吃的没有什么兴趣。 见他没有惊喜的表情,李弱水以为他没吃到,又将花往里面推了一些,指尖不小心点到了他的舌尖。 李弱水猛地抽出了手,手腕被铁拷的重量压着下坠,狠狠地打在了石桌边缘。 “嘶——” 刚刚冒头的羞耻立刻便被这疼痛感压了下去。 回过神的路之遥将那朵一串红拿出,伸手触到了李弱水捂着的地方。 “我帮你揉揉?” 不,他只是想按按她的伤处,让她痛。 “不痛,我自己来就好。” 听到这话,路之遥略显遗憾地收回手,玩着桌上的一串红。 李弱水看着他的神情,又想到了他以前让自己咬他的事情,不由得问了出来。 “你到底是喜欢让别人痛还是让自己痛?” 搞清楚了,她好按需调整自己。 路之遥眉眼一弯,将剑递到她身前,神情比以身殉道之人还要真挚。 “不如你亲自刺我一剑看看,我不会躲的。” 李弱水:“……” 她要是真信了,估计明日郑府就要办丧宴了。 李弱水揉着伤处,假装呼痛,吸引他的注意,眼睛却仔细地看着手腕上的铁拷,正想着怎么把它解开。 腕上的铁拷只是一个简单的扁体圆环,形状像是现代里卖的护腕,紧紧地咬着她,找不到一丝缝隙。 李弱水不动声色地用两指拉着铁拷,试图将它们拉开,但用力到手都颤抖了也没能成功。 今早路之遥很轻易就将它们合起来了,怎么解开就这么难呢? 李弱水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她深吸口气,再次咬着牙用力,喉间忍不住发出了使劲的哼声。 身旁之人轻笑一声,指尖敲着石桌,笑盈盈地等着她努力的结果。 铁拷内的扣环似乎动了一下,但那一下过后再也没有动静了。 李弱水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不再遮掩,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这个怎么拉不开?” 路之遥俯身过去,在郑眉以为李弱水要遭殃时,路之遥动手打开了她腕间的铁拷。 郑眉:“……” 昨天那个一语不合将她扔水里的人哪去了。 “这个是锻炼你手劲的,等你能拉开的那日,就用不着这个了。” 解释完后,没给李弱水缓冲的时间,铁黑色的铐子再次咬上了她的手腕,仿佛只是展示一下而已 李弱水:“……” 她只是短暂地轻松了一下。 路之遥将剑递给她,像给学生发糖的好老师。 “练基础的剑招,我教过你的。” 郑眉看到这里不禁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路之遥不可理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手拉开手铐,那脚怎么办?” 郑眉愤怒的神色一滞,她看到李弱水将脚搭在了石凳上,露出那对沉重难看的脚铐。 鹅黄的裙角滑下,露出白皙的脚腕,一黄一白之间夹杂一抹冷黑色。 她晃了一下,脚铐相撞,叮地响了一声:“难道脚也要练到把脚铐拉开?” 李弱水没有生气,也没有在意这个脚铐,反而以打趣的态度应他,像是山间清泉,不仅清爽,还不带一丝冷意。 路之遥弯唇一笑,眉眼柔和,他抬手触到了她的裙角,顺着往下摸到了脚铐,只轻轻用力,脚铐便应声而开。 两人都知道脚铐是用手解开的,但那句话明显让路之遥开心了。 只要他开心,那么要求什么都可以,这是李弱水刻在大脑里的一句话。 李弱水动动脚腕,拖着酸软的手臂拿起薄剑,无力地舞着剑招。 虽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但练剑这个举动绝对可以增加他的好感,累是累了点,但值得。 攻略方面,虽然偶有翻车,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拿捏到位的。 李弱水口头用力,听起来像是努力舞剑,但手臂只抬起了半寸,剑尖指地,剑身有气无力地划着圈。 划水,她一向行的。 “我听得到。” 路之遥轻叹一声,走到她身后握住了她的上臂,将她的手抬到与地面平行。 随后笑着点了点她喉口的位置:“痛苦的呻吟该是自然发出的,装又如何装得出来。” 李弱水举着酸软的手臂练剑,果然发出了真正痛苦的声音,听得路之遥唇角都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细细听着风声,偶尔动一下帮她调整动作。 有的人杀了能让他快乐,有的人折磨着能让他开心,李弱水大抵就是后者罢。 郑眉看着两人,脑子里闪过许多,最后将视线定在李弱水的脚腕上。 不知为何,她有种特别的感觉,即便那对脚铐仍旧戴在李弱水腿上,她也会想办法解开,这个根本禁锢不住她。 看起来被控制的人是李弱水,但他们之间的主动权似乎一直在李弱水那里。 郑眉无意识地抓着裙角,看着舞剑的两人,眉头微微挑起。 她似乎知道怎么报复路之遥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8章 螳螂捕蝉(四) 翻来覆去地思索之后, 李弱水终于想到了能快速抓到这个下毒之人的方法。 不过这个法子需要郑言清配合,所以她告诉了他部分事实。 “下毒之人真是郑府的小厮?” 郑言清看着她,虽说神情看来只有几分疑惑, 但他不自觉抓紧衣袖的手还是泄露了自己的不安和失落。 也是, 家里没人在意他的真实想法不说,就连人人都要夸一个“忠”字的郑家家仆也会为了钱罔顾他的生死。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孤独感最折磨人。 “所以你要好好想一下,假若以后靠不了家里,该怎么生活。” 李弱水坐在桌边,揉着身上酸软的肌肉, 忍不住腹诽路之遥。 或许是铁拷戴了太久, 即便现在解了也依然有种被锁住的沉重感。 郑言清放下笔,走到李弱水身边, 有些期待地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她。 “我看了这么多游记,但作者大多都是随意编纂的, 走到哪写到哪。但游玩总该有个指向性,所以我想要编写一本指南。” 李弱水接过他的书, 只见书皮上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四时篇, 她翻看了一下, 总共写了这本书的三分之一, 其中不少见解都很细致。 郑言清平时很少与人交谈, 大多时候都在看书, 行走间带着几分书卷气, 为人也谦和有礼,从不逾矩。 平心而论, 李弱水是很欣赏他的。 “很有想法。”她仔细看过后, 将书递还给他, 眼中带着笑意:“我觉得写得不错,你可以投稿试试。” 像是受了莫大的鼓励,郑言清收回书,抬眼看她:“若是书局愿意收,出版的第一本便给你。” 李弱水站起身,点点头:“那可要快些,过不久咱们大概就得和离了。” 郑言清愣了一下,手微微用力抓着书卷:“你们的事办完了吗?” “应该吧。” 原著里的案件就两个关键节点,抓住那个下毒的人、拿到书信。 陆飞月他们已经去查书信的事了,只要她再抓住那个下毒的人就差不多了。 “是吗。”郑言清笑着拿起手边的笔:“那先祝你们马到成功。” 李弱水点点头,往郑府的药房走去。 为了让郑言清安心读书,郑家将他的院落安排在最偏僻的东苑,那里从不开火,吃饭、喝药都是主厨房和药房做了送来的。 李弱水摇摇头,她确实不太懂这样安排有什么意义。 “少夫人。” 李弱水略微点头,看了一眼药室里分拣药材的人,男女各有一半。 “我来给二少爷取药。” “少夫人,这药还要等一会儿,您先坐。” 其中一个圆圆脸的小丫鬟急忙给她腾出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 李弱水摆摆手,走到药炉旁边,不小心被迎面而来的苦腥味熏了一下。 她维持住笑容,将路之遥的假笑学了个六分像,转身看着他们。 “煎药确实辛苦,不过还好,诸位以后就不用这么累了。” 煎药的小丫鬟打着扇子,疑惑地看向她,药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停了手中的活,等着她的下文。 “大家也都知道,最近二少爷的身体好了许多,所以药量减半就好,一日一副,这是大夫的手信。” 圆脸小丫鬟接过那张盖有红章的信纸,上面的确写着一日一副,药量减半。 她点点头,将信纸锁到小抽屉中,又让人按信纸上的药量抓药重煎。 “太好了,终于减药了,二少爷的病终于有了好转!” 李弱水跟着附和,神色诚恳。 “还真是多亏了我这个药,不然还不知道他得被折磨到什么时候。” 圆脸小丫鬟跟在她身旁,正想继续问下去,便看到李弱水走到了药柜旁,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 要完成她的计划,得先让这些人知道,她懂药。 “这里竟有火燚草?” 在一堆堆着的草药中,李弱水扒拉出了一根绿叶红茎的小苗,神色惊喜。 这个惊喜不是装的,是真的。 她居然真的碰上了一个能说出一二三的草药,这个草药还是寻常人难以见到的那种。 圆脸小丫鬟站在她身旁,也有些意外:“夫人知道这个?” “知道。”李弱水做出一副怀念的神情:“很珍贵,当年用它的时候没控制好火候,浪费了不少,惭愧。” 这是之前路之遥帮她煎药时说的话,现在成她的了。 “这个草药寻常人都不知道的,更别说药性了。”圆脸小丫鬟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夫人还懂医术?” 李弱水笑而不语,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没再回她的话。 要想让人误解,最重要的便是给他留一些遐想空间,人的脑补能力是不分时空和地点的。 “突然想起有些事,你们先熬,过一会儿我再来。” 走完了过场,李弱水没再给他们问问题的机会,歉意一笑后立马离开了。 “都说这个少夫人身手好,没想到还医术了得。” 药房里的小丫鬟们不禁讨论起来。 “难怪她来了之后二少爷身体便好了许多,原是给他重新配了药,我之前还真以为是冲喜的原因。” “还亲自来拿药,可真是恩爱。” “说不准二少爷今年真能去省试,咱们府上终于要出官老爷了!” 角落里的一个小厮正认真捣药,似是不在意,但没过多久他便起身离开了药房,留下一个药杵在地上胡乱滚动。 李弱水回到东苑,一头扎进了榻上瘫着,用手揉着酸软到今日的肩胛和手臂。 太累了,想找个人来给自己按摩。 “如何了?” 郑言清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她,那神情看起来隐隐有些激动,笔尖上的墨滴到了纸上都没发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等着吧,过不久就会有人来的。” 李弱水坐起身揉着小腿和臂弯,只觉得酸爽非常。 虽然她已经发过很多次这样的誓了,但现在还是要再来一次。 她发誓,虽然希望渺茫,但以后一定要揍路之遥一顿。 听了李弱水的话,郑言清连写书的心情都没了,他现在非常激动,忍不住在房里踱步,等待李弱水口中的那个人。 这就是反击的感觉吗? 郑言清抓紧衣袖,清俊的眉眼满是喜意,嘴角一直勾起,脑中忍不住猜想待会儿来的会是谁。 过了许久,向来冷情的东苑门口突然多了不少脚步声,郑言清赶快坐回书桌旁,假意看书,但不停向外瞟去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思。 李弱水也有些好奇,这次来的会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弱水看着窗外,直到一身绛色衣袍的郑夫人出现在视线中。 李弱水确实没想到今日来的会是她,就连郑言清都愣住了。 郑家夫妇二人是府里最不可能给他下毒的人。 郑夫人没有半点寒暄闲聊的心态,一进来便直接走向李弱水,留丫鬟小厮在门外等着。 “好儿媳!娘听说言清的病是你治好的,可是真的?” 郑夫人亲热地握着李弱水的手,眼角皱纹立现,看她的眼神也炙热不已。 按理来说,郑夫人原本也是不信玄学的,冲喜实在是下下策,但没想到娶进来的人真有本事治好郑言清! 这大概是天命吧,她回头得找个机会再感谢那个道士。 从没被这么热情对待过,李弱水抽出自己的手,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生疏地喊出那个称呼。 “……娘,我不懂医术。” 郑夫人愣了一下,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看李弱水和郑言清的神色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你姐姐同我说的,有人告诉她说弱水能治病……可你姐姐不会骗我。” 郑言清垂下眼睫,拿起书看了起来,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也没必要骗你。” 郑夫人实在是糊涂了。 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说不准现在就能为郑言清赶考的事做准备了,却没想到只是空欢喜一场。 “是娘误会了。”郑夫人讪讪一笑,放开了李弱水:“你放心,娘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到时候一定能进省试。” 如同被一盆凉水泼下,郑言清方才抓凶手的热情骤降,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抓住没抓住有什么区别呢,他父母只会为他能参加考试而欣喜。 “我现在就去问问你姐姐,看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温书,你要多虑。” 郑夫人自认为体贴地叮嘱后,又带着其他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郑言清低头编着自己的指南,没再往外看一眼。 李弱水看着他默默叹了口气,抓凶手可以,但他的家务事她也无能为力了。 毕竟她还有个更头痛的攻略任务要做。 转眼已是四月下旬,院子里的花陆续开了又败,落下的残红顺着风卷进屋里。 李弱水看着地上的花瓣有些出神。 “……你觉得是我姐姐吗?” 郑言清沉默半晌,终于问出口了。 “不是。”李弱水摇摇头,继续揉着肩膀:“你姐姐性子高傲,就算要害你也不是用下毒这种方法。” 郑言清笑了一声,只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也正常,毕竟他从小也没怎么见过郑眉,算是陌生人,她确实犯不上来迫害他。 “那你这个办法是什么意思?三十六计的哪一计吗?” “不是。”李弱水摇摇头,给了一个比较贴切的回答。 “这叫做,狼来了。” 这边郑言清沉浸在亲情的失落中,那边李弱水也皱着眉头。 她突然想到前不久郑眉和路之遥两人出去游湖的事,她还不知道后续,而且郑眉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难不成她预估有误,他们真的相处融洽? 而且路之遥到底为什么愿意和郑眉游湖?难道他其实很吃傲娇这种性格的? 李弱水往后靠着木窗,长长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 温热的气息萦绕耳边,吓得李弱水一下就跳了起来,又拉到了酸软的肌肉。 她看着站在窗边的路之遥,无奈坐到了桌边,拉长了语调。 “在想人太变态了要怎么相处。” 路之遥弯弯眼眸,点着盲杖从大门处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陆飞月、江年二人。 “想不通不如就杀了。” 路之遥扬起唇角,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桌边,坐在了李弱水身旁。 随后而来的江年笑了几声,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 “路兄真会开玩笑。” 李弱水:“……”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他说的是实话。 陆飞月抱着鎏金刀,穿着黑红色衣裙,匆匆走到李弱水身前打量她,见她没什么事后松了口气。 “有路之遥我还是很放心的。” 李弱水再次噎住了。 她上一次差点嗝屁的就是因为路之遥。 “陆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李弱水揉着肌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陆飞月看了眼郑言清,他立刻收拾桌子,将书卷和笔墨带到了院子里,专心写着东西。 “我们这次来是带你走的。”陆飞月单刀直入地说出这次来的目的。 李弱水有些意外:“你们找到书信了?” 路之遥感受到李弱水的动作,没在意他们的谈话,兀自伸手触上了李弱水的上臂捏了一下。 “嘶——”李弱水转头看他,张着嘴把手臂塞到他指间:“舒服,快揉一揉,多谢。” 路之遥有些新奇地挑眉,顺着她的意思揉捏起来。 别人服侍和自己动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按摩是痛并快乐着的。 在这方面,价值观不同的两人奇异地对上了拍。 “没有。”陆飞月坐在她对面,看起来很是忧愁。 “我们昨晚已经探入密室了,但里面只有典籍和草药,并没有书信。但不论书信在不在郑家,你都可以离开。” 陆飞月很是愧疚。 明明很快就能完成的事,却因为她的无能拖到今日,还让李弱水替嫁了这么久,若是因为这个耽误了她的姻缘,那可就是大罪了。 “过几日再离开吧。”李弱水摇头拒绝了。 按着肩的手顿了一下,微凉的指尖触到李弱水的后颈,她下意识躲开却又被他按在原处。 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路之遥先问了出来。 “为何?” “我想帮他。” 她觉得郑言清这人不错,而且又在他家蹭吃蹭喝这么久,总不能眼看着他被毒死。 “……帮他?” 李弱水听到路之遥重复了一遍,但他在她身后,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但她看得见江年的神情,他正在疯狂摇头,对她挤眉弄眼。 李弱水:…… 身后那人慢慢凑了上来,靠近她的耳廓,能听出话里带着一丝笑意,如以往一般的和煦。 “能告诉我原因么?” 李弱水默了一瞬,脑子飞速思考之后,还是说出了那个答案。 “因为他帮过我。” 话音刚落,她看到江年叹了口气,陆飞月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可我不仅帮过你,还救过你的命,你为什么没有帮帮我呢?” 李弱水被按住后颈,根本动不了,不能分析他的神情,只能自己思考了。 路之遥连成亲都不在意,难不成还会在意这个? 所以现在应该顺着他的话说吧? “你要我做什么?” 李弱水自认为说了个很不错的答案,即便不是优,至少也有良了。 路之遥沉默了,他的鼻息洒在耳尖,指尖压着她的后颈,不再说话。 偶有几缕他的乌发被风吹到她脸上,像是轻柔的抚摸,弄得她痒痒的。 可李弱水不敢动,生怕惊到他,让他本就曲折的脑回路更加曲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就在李弱水忍不住要去挠挠脸颊时,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同以往的轻柔,像是呢喃,像是询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是啊,我要你做什么呢?” 他放开了李弱水,终于给了她自由活动的机会,李弱水立刻便转过头来看他。 路之遥脸上依旧以往那样柔和的笑容,而且也没有对她动手,但给她的感觉就是很不对劲。 “我要走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等到路之遥离开这里后她才反应过来。 …… 要命,她不会说错什么了吧?!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39章 螳螂捕蝉(五) 正值六月, 烈日炎炎。 街市上卖吃食的小贩都懒洋洋的,没什么生意,也没什么精神, 只是拿着蒲扇扇风驱热。 但在街角有一处卖冷食的小摊,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饮冰。 小摊里坐满了前来避暑的客人,其中一男一女最是显眼。 男子身着白衣,耳戴翎羽,正一语不发地吃着冷元子, 女子身着鹅黄襦裙, 衣袖大方挽起, 露出一截藕臂。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 可两人没有一点交流这事着实奇怪。 不少八卦的客人频频往那处看去,想听出些内幕。 女子放下瓷勺, 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没怎么,很快就好了。” 男子依旧吃着东西, 抿着笑,动静之间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总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女子似乎也有些不高兴了,拿起一旁的油纸伞离开了位置。 “我去买些其他东西, 你在这里等我吧。” 吃完了最后一个冷元子, 男子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指尖细细摩挲着,将她拉了回去。 “很快就好了。” 他喃喃着这句话,将她拉到了怀中, 轻轻地摸着她的发尾, 从一旁抽出了自己的薄剑。 那剑上布着裂痕, 将男子的笑容割成无数块,看起来诡异极了。 女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挣扎,可是却没有什么用。 周围的客人都尖叫着离开那里,有人准备报官,有人既害怕又好奇地看着他们,就是没有一人上前阻止。 男子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里面混沌一片,暗沉沉的像是一片沼泽。 他的右手从发尾移至她颤抖的眼上,慢慢压了下去,遮住了她的惊恐的眼。 “很快就好了,不会让你痛的。” 寒凉的剑刃送到脖颈旁时,他突然停了手,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我都忘了,你不喜欢我用这个杀人。” 他将剑扔到一旁,抽出了自己随身带的匕首。 刀尖顺着她的大腿慢慢游走,如同亲热,如同安抚,冰凉的触感激得她颤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了她的心口处。 女子倒吸口气,拉着他的手,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动手。 “到底为什么?你和我说啊,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我不喜欢这种痛苦,我知道你也不喜欢。”男子安抚性地拍拍她的额头:“但很快就好了。” “你怎么总是选别人呢。” “我会让我们一起解脱。” 女子听到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等,人都是要沟通的,你之前不说我怎么知道,给个机会——” 没有机会了,刀尖深入心口,那一瞬间她甚至感受到了刀刃的冰冷和心脏灼热的反差。 周围尖叫四起,有人逃窜、有人遮眼,嘈杂声充斥着她的耳膜。 男子将匕首放到她的手中,毫不犹豫地带着她的手刺向了自己,一点点地深入心脏。 他俯下身去,与她额头相抵,十指交缠。 “我好像知道梁祝为什么要化蝶了。”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笑容,那抹笑像是勘破因果、得以证道的佛子。 …… 李弱水猛地坐了起来,脸上全是冷汗,身上的丝质襦裙也早已被浸湿,夜风吹来时透着一阵凉意。 心口处还能感受到真实的凉意,她立刻摸向那里,感受到稳定的心跳声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草!” 是梦啊。 不对,这是噩梦吧?这不会是预示梦吧?! “系统,这是你给的提示吗!” “快出来回答回答我,救命救命啊!” 心跳猛烈的李弱水已经开始嘴瓢了,控制不住地说起了叠词。 【请宿主好好睡觉,不要自己吓自己,相信自己,不要多虑。】 说完这句,系统再次下线,快得仿佛没有出现过。 被杀的不是你,你当然说不要多虑! 李弱水深呼吸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梦中的片段。 他说的总选择别人是什么意思?她可是时时刻刻谨记攻略任务的,不可能选择其他人。 而且他根本就没明白梁祝为什么要化蝶吧! 李弱水又想到了昨日,她现在有些后悔了,那时候怎么能不第一时间跟上去呢。 这个梦怎么看都像是达成了be结局。 因为没有想通原因,又做了这么一个奇怪而恐怖的梦,李弱水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时都有些恍惚。 没敢赖床,李弱水立刻开始洗漱。 什么抓下毒的、书信任务都被她抛到一边了,她得去客栈问个清楚。 对于这样脑回路不正常的人,任凭他们想象下去的结果只会是越来越歪。 郑言清看到李弱水,赶紧从桌上拿起刚写下的游记指南。 “弱水,这是我之前写下的四时篇,写到第二卷了。” 李弱水歉意一笑,匆忙说道:“我先下有些事,回来再看。” 话刚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往外去了。 郑言清静了一会儿,将书收了回来,笑得有些落寞。 她大概是去找路公子了。 也是,过不了几日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他们才是一路人。 “客官,您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 小二看着这位客人在门口走来走去许久,久到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见她还在唉声叹气,他便忍不住出门来问问。 李弱水看他一眼,随后摇摇头,捂着心口继续来回踱步。 她早就到了,但实在不敢进去,生怕一推开他的房门就被扎一刀。 系统是没什么用了,还得靠自己。 “你们楼上住的那位盲眼公子在么?” “原来如此。”小二明白了:“原来姑娘也是来看那位公子的。” 李弱水一怔,有些好奇:“还有其他人来看他?” “有啊。”小二见怪不怪地和她聊了起来:“虽然这位公子不常待在客栈,但附近不少姑娘都知道他,常来客栈门口等着见他一面。” 李弱水点点头,仔细一想也不奇怪,毕竟是长得那副相貌,吸引人很正常,谁会不喜欢好容貌的人呢? “以前早早就出去了,但今日正好,待了一早上了也没见下来,这样的机会姑娘算是遇到了。” 李弱水皱皱眉头,捂着心口的手都放了下来。 “他不吃早饭?” “不知道,总之在店里是没吃过。” 都快中午了,他不可能连午饭都不吃吧? “等会儿送午饭到他房里吧。”李弱水心里拿定主意,在上楼前突然想起什么:“不要随便把客人的消息透给陌生人。” 小二:……??? 在小二奇怪的眼神中,她深吸口气,埋头冲进客栈,一口气上了二楼,敲着他的房门。 但房门没锁,只一下便被敲开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缝,从缝里能看到一片白色的袍角,但没什么动静。 “……我进来了?” 说一声后,李弱水轻轻推开房门,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路之遥。 她此时才发觉,来了沧州之后,她好像很少来找他,大多时候都是他到郑府去的。 “路之遥?” 李弱水慢慢走到床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像是梦魇了一般,路之遥全身颤了一下,随后紧皱的眉头松开,手指微屈,看样子是醒了过来。 他竟然不是在装睡? 李弱水愣了。 路之遥睡眠一向很浅,平时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醒他,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没有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李弱水挡住心口,凑到他上方,摸了摸他的额头。 “是不是生病了?” 手心传来的温度并不烫,应该不是发烧,但还没等她再好好感受一下温度,路之遥便将她的手挥开了。 “你怎么来了?” 他坐起身,身上衣襟散乱,露到了锁骨下方的位置。 李弱水突然想起梦中的场景,他拉着她的手插的就是左心口。 她移开视线,手先是背到了身后,又慌乱地移到自己的心口处。 “我来找你吃午饭。” 其实她想直接问他到底怎么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这么做。 路之遥弯起眼睛,站起身走到桌边,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以为你现在该和郑言清一起吃。”他转头笑道:“你们毕竟是夫妻。” ??? 什么意思? 他怎么突然提起夫妻的事了? “可我们是假夫妻,这你是知道的,当初你还拿了我不少喜糖。” 李弱水坐到他身边,隐隐觉得自己懂了什么,但又总抓不住那一丝微妙感到底是什么。 “我之前在茶馆听了个故事,叫白蛇传。” “然后呢?” 李弱水很想知道,他到底又从这个故事里得到了什么奇怪的感悟。 “你不回郑府么?”路之遥跳过了这个话题,笑着问道。 李弱水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不敢相信他居然学会了如何在关键点断开。 “我是来找你吃午饭的。” 为了生命安全,她现在是万万不会离开的,她一定要把这个不对劲找出来。 时机恰好,外面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客官,能进来吗?” “请进。”李弱水在他之前抢先回答,站起身去接了午饭。 小二看着她,眼神更加奇怪了。 关门时还能听到他的低语:“认识还在客栈外鬼鬼祟祟的……” 李弱水:…… “吃饭了。” “我不饿。” 立刻就被拒绝的李弱水没有灰心,都是小问题…… “看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李弱水拉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脑袋上:“给你揉一揉。” 路之遥不紧不慢地抽回了手,笑容温和:“你大概饿了,不吃吗?” 李弱水摸摸自己的头,顿时觉得不是小问题了。 但她毕竟在外面站了一早上,确实饿了。 李弱水抬起碗,一边吃饭一边想办法。 路之遥喝着茶,神色依旧,一点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但连头都不摸就不对了。 “我今早来找你时摔了一下,手好像破皮了,但我上不了药,能不能帮我一下?” 触碰她的伤口是他最爱做的事,如果这个都不行…… “不能。” “……” 李弱水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她靠近路之遥,是真的有些担心,语气都缓和了许多:“你到底怎么了,不能和我说吗?” “我在想一些事。”路之遥抿着笑,笑容依旧温柔:“想清楚了大概会告诉你罢。” 李弱水深深叹了口气。 就怕他想不清楚。 路之遥没有再说什么,李弱水也没再问,吃完饭后她就蔫着离开了。 等她走后,路之遥坐在桌边,从袖口里拿出那个刻好的小木偶,又哒哒地让它跳起来了。 昨日李弱水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要我做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是陆飞月、江年二人来问,他会回答“不用”,因为他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 如果是郑言清来问,他会回答“去死”,没有缘由,这是他由心给出的回答。 不论是谁来问他,他都能说出内心的回答,但唯独李弱水,他想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昨日她那样维护郑言清的言行让他觉得很无趣,明明只是夫妻,却显得比同他一起时更亲密。 李弱水明明是站在他这边的,明明该站在他这边的。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李弱水做什么,但他又确实想要她做些什么, 比如…… 比如什么呢。 路之遥陷入了沉思,陷入了一些莫名的、让他不知所措的情绪中。 木偶小人被他捏在手中,他无意识地用着力气,木偶四肢发出喀啦啦的声响,如同痛苦的呻吟。 窗外的天空渐渐变灰,夕阳被乌云吞噬,屋外刮起了狂风,将屋内吹得乱七八糟。 郑言清赶紧收拾着纷飞的纸片,眯着眼将吱呀作响的门窗关起来,松了口气。 “今天的天还真是奇怪,说变就变,这才刚到傍晚就下起大雨了。” 李弱水坐在榻上,怔然出神,愁得眉心都皱起来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对外界的狂风暴雨没有半点反应。 郑言清看着她叹了口气,只好低头写起自己的东西。 突然有人敲响了木门,笃笃几声,混夹着外面的风雨,吓得郑言清抖了一下。 他放下笔,前去开门:“谁……” 门刚打开,一股湿气和寒意铺面而来,他看着眼前这人愣了一下,转头叫了李弱水一声。 “……路公子来了。” 李弱水诧异地抬头,赶紧走到门前,看到这人时不禁被吓了一跳。 路之遥浑身湿透,黑发湿哒哒地滴着水,眼睫上也蕴着水珠,原本红润的唇色淡了一些,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去坐秋千么?” 他唇畔勾起笑容,弯着眼睫,问得像是今日是艳阳天一般。 郑言清诧异地看着他,默默出声:“现在下着大雨,不然就在屋里……” “好啊。” 李弱水从屋里拿了一把伞撑开,带着他走到院中的秋千上。 两人一同坐了下去,秋千在风雨中慢慢晃悠,雨滴撞上伞面后散开,滴滴撒在他们身旁,对面的树叶也被打得簌簌作响。 李弱水看着他,眼中带笑,帮他擦着额角的水珠:“你想清楚了?” 路之遥勾着笑,像是这风雨中唯一和煦的色彩。 “我知道我要什么了,我想要你今日就随我离开郑家。” 李弱水没有想到他提的会是这个,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 “我得先帮他找到凶手,等几天就好了,真的只要几天了。” 路之遥收了笑,眼睫微颤,其上的雨滴坠下,像是一颗颗从眼角滑下的泪珠。 雨滴狂乱地砸着伞面,砸得李弱水撑伞的手都在颤抖,对面的树都被雨压弯了枝丫,似乎也在吱呀作响。 在这嘈杂的雨声中,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为何要等?是你问我想要你做什么的,我想到了。” “是你问我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0章 螳螂捕蝉(六) 乌云蔽日, 狂风摇曳。 李弱水手中的油纸伞被吹得东摇西晃,但还算能遮雨,不至于让她满脸都是雨水。 这雨是怎么回事?来得也太戏剧性了,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播放起了电视剧里的片段。 她现在很想说一句“听我解释”,但话音几次都嘴边又都让她吞了回去。 这没什么好解释的,不论是站在她或者是路之遥的角度上看,两人都没有错,只是思路没有合在一起罢了。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他理解自己。 “确实是我问你的, 我一定会离开郑家, 但只是缓几天离开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这样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 她为什么要因为郑言清而拒绝自己? 路之遥在这骤雨中勾起嘴角, 很是勉强, 但依旧有几分温柔包容的意味。 这个笑看在李弱水眼里却很难受,没有人是永远开心的, 不想笑可以不笑,不需要勉强自己。 她当然知道在这时候顺势答应他是最简单的安抚办法, 可她不想。 明明再等几日郑府的事就能告一段落,为什么要前功尽弃,她不喜欢半途而废。 “郑府里有人给郑言清下毒,只要再有几天我就能了结这件事。” …… 等等, 他为什么非要自己离开郑家? 李弱水将视线移到他湿润的脸上, 移到他垂下的眼睫,脑中突然闪过什么。 不会吧。 这,该不会是吃醋? 李弱水的唇角慢慢扬起,顿时觉得这场雨都可爱起来了。 “为什么你突然要我这么做, 我在郑家待了这么久你都不觉得有什么, 怎么今日非要我离开这里?” 听到她的问题, 路之遥思绪更乱了。 他不是在思考李弱水话里的答案,而是想到了李弱水这接二连三的拒绝。 路之遥不懂,她不是喜欢自己吗?又为何会去维护郑言清,郑言清的生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雨滴噼啪地打在伞面、打在树上,不禁让他想起了茶馆听到的那个故事。 白娘子和许仙相见时也是这样的大雨。 白蛇原本是不爱许仙的,却因为前世的缘由,不得不嫁给许仙报恩,再借此成仙。 可是,她却在成亲后爱上许仙了,为了帮他,甘愿被压在塔下数千年。 …… 这才是成亲,这才是常人成亲的真相。 他总以为成亲的人都会反目成仇,以为成亲的人是彼此相厌的,以为夫妻是天底下最好笑的关系。 所以他时常待在郑府,待在李弱水二人的屋顶,本想在郑言清暴露本性之后帮她一把,免得她受伤,毕竟是路上遇到的猫,总得照顾一下。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他们会在屋里说着趣事,会一同吃饭,一同游玩,晚上还要待在一个房间里。 这一切都让他很烦躁,就像千辛万苦做好的木偶被偷走,小偷又怎么能安然无事呢? 他无数次地将剑放到郑言清的颈边,却总在最后一刻收了手。 毕竟李弱水喜欢他,这又怎么能算郑言清偷走了呢?若是真杀了郑言清,反倒是证明李弱水被偷走了,这可不行。 至少在昨天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毕竟李弱水亲过他,这难道不是证明她爱他吗? 可他从没想过,爱是会变的,是会被成亲改变的。 李弱水不爱他当然是好事,他不希望她沾上情爱这样的东西,可她怎么能随意改变呢? 人应该守信不是吗? 既然说了爱他,就应该守信,可她不是这样不守信的人。 ——错的不是李弱水,是郑言清。 都是这个恶心的小偷带坏了李弱水。 纷乱的思绪立刻打开,困扰他许久的问题迎刃而解,路之遥的眉头松开,弯起的唇角也显得轻松许多。 路之遥垂头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笑得握着剑柄的手都用力到发白。 只是这么简单的答案,竟然让他想了这么久。 “我终于想清楚了。” 他站起身,或许是情绪激动,或许是笑得太过开心,他的眼尾都泛着红,再加上他那温柔的面容和湿漉漉的长发,像是来普渡迷途之人的佛子。 他拔出佩剑往房里走去,因为实在太过兴奋,兴奋到手中的剑都颤了起来。 很快,李弱水就会感激他将她从苦难中救出来。 “你想通了?” 李弱水看他起身往屋里走,很是欣慰,一边打伞一边道:“终于知道避雨了,这雨这么大,说不准明日会生病。” 走进屋内,他身上不断滴下的水珠渗进地毯,泅出一片阴湿的黑痕。 剑身上的裂痕将烛光割成扭曲的模样,也映出了郑言清的疑惑。 “你剑鞘忘了。” 李弱水将伞放在门外,拿着他的剑鞘到他身边,但还没高兴多久,下一刻就看到路之遥转了下手腕,头也微微偏了一下。 她太熟悉这两个动作了,这是他要动手的前兆。 李弱水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捂着脖子,正想说些什么时,她看到剑刃向郑言清砍去了。 寒光闪过,只听当啷一声,李弱水用手中的剑鞘挡住了他的剑。 不得不说,路之遥的训练确实有用,至少已经在她身上初见成效了。 “……你们在比剑吗?” 事情发生在一息之间,郑言清甚至还没放下手中的笔,只是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剑。 “你傻了不成,快让开!” 李弱水提高了声音,手被压得往下降了不少,就算两只手撑着他的剑也有些吃不消。 郑言清慌忙点头,抱着书跑到了屋子正中间的餐桌边,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就算是下雨了也能去廊下练剑,做什么非得到屋里来?” 在郑言清的眼中,路之遥是个温和有礼的公子,他根本想不到这人此时是来杀他的。 路之遥叹口气,收了剑,伸出手来摸向她的侧脸,寒凉的指尖刺得李弱水一个激灵。 “被别人骗了,多可怜啊。” 李弱水:??? 哪里被骗了? 她怎么看不懂了,这人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吃醋了?但看这表现好像又不太像,谁能给个答案啊! 路之遥刚转过身,李弱水便扔了剑鞘,毫不犹豫地从后面拥住了他,将他的腰勒得紧紧的。 “有话好说,不要动刀动剑。” 门外风声渐大,将门窗吹得吱呀响,从细缝里钻进的风将烛火吹得东摇西摆。 屋子里霎时暗了许多,映在路之遥脸上的光也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晰。 郑言清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抱紧书看着两人,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灯火明灭间,他看到了路之遥唇畔勾起的笑,依旧温柔,却被摇曳的烛光拉得诡异、可怖。 路之遥没有多犹豫,被李弱水抱住后他也没再往前走,只是抬手发出了一把不起眼的匕首。 郑言清感到胸前一重,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低头往胸前看去,只见一把古朴的黑色匕首插在其上。 “……我的稿子。” 李弱水从路之遥身后探出头来,借着闪烁的烛火看清了情形,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把匕首虽然是向他心口发去的,却被他抱在胸口的书给挡住了。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 路之遥依旧能听到郑言清的心跳声,他弯起眼睫,笑得有些无奈。 看不见确实有些不方便,果然还是要亲手把剑插进他的喉口才能安心、才能快乐。 他握住李弱水的手腕,将她拉开:“我是在帮你,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李弱水被他拉开,神色有些着急。这人现在根本听不进话,她又打不过他,只能先制住了。 李弱水伸手触上他的腰,轻轻一揉,路之遥便忍不住颤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李弱水勾着他的脖颈,用力将他压倒在地,翻身骑上他的腰间,伸手将他的手腕压在头的两侧,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她转头看向郑言清,拼命给他使眼色:“快走啊!” 郑言清总算看懂现在发生了什么,他放下书,举起一张凳子走了过来。 “李姑娘,我不会抛下你自己走的,我来帮你!” 李弱水:…… 不必了!!!你走了我才安全! 听到郑言清的靠近,原本愣神的路之遥眼睫微颤,回过神来。 他坐起身,和坐在他腰上的李弱水只隔一指,呼吸交缠,像是要亲吻在一起。 路之遥拿起薄剑,毫不犹豫地反手向李弱水身后砍去。 剑刃锋利,劈开挡在郑言清身前的凳子,将他的手臂划开一道口子。 终于伤到了他,路之遥兴奋到双手发颤,他终于可以结束这纷乱的思绪了。 听着路之遥的低笑,李弱水不再犹豫,准备将保命的大招用上。 她俯身向前,亲上了他略显苍白的唇。 路之遥的身上早已湿透,寒意入体,即便是他的唇也是泛着冷的。 像是梦中那碗冷元子,冰凉、软糯、清甜。 她的手攀上他的肩,闭上了眼,细细品尝这冷元子美味。 李弱水本来只是想要阻止他,可内心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似乎心跳也在为这个吻打着拍子。 “原来是这样。” 在她换气间隙,路之遥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听得她不明所以。 “怎么了?” 李弱水的声音有些迟疑,她看着路之遥,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坐在他腰上。 路之遥又想到那晚,她颤着身子吻上了他的唇角。 不是因为想让他高兴,也不是喜欢他,只是不想她被杀罢了,一如现在,她会吻他不过是想他放过郑言清。 路之遥轻轻叹了口气:“不喜欢我为何要吻我。” 她亲他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和别人一样不想让他“发疯”而已。 只不过是别人杀他,她吻他的区别罢了 李弱水没有沾上情爱这种东西,这很好,她还是她,不会变得面目可憎了。 路之遥拍拍跳动的心口,皱着眉,将怔然的李弱水扶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李弱水拉住他的衣袖,问了这句话。 可她却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歧义,原本是反问,听到路之遥的耳里却成了肯定。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他没有回话,只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这里了。 路之遥笑着点点头:“不喜欢我,这很好。” 他站起身,凌乱的衣襟敞开,伴着那抹笑,给李弱水一种莫名的易碎感。 “那我便没有理由杀他了。” 他杀郑言清不过是因为他让李弱水失信了,可李弱水并不喜欢他,也就不存在失信的前提了。 郑言清没有偷走他的木偶,因为他原本就没有。 一场杀戮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继昨晚的突然离开后,今日他又走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1章 螳螂捕蝉(七) 那晚戏剧性的倾盆大雨至今, 已经两日了。 这两日里路之遥没有来郑府一次,李弱水去客栈和茶馆也没找到他的人影。 知道他在躲自己,李弱水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放下, 等到郑府的事完全结束后再去解决。 路之遥的事没有进展,但陆飞月二人却从沧州巡案司那里找到了线索。 那封让陆飞月停止调查的手令是假的,巡案司里有人和郑家有勾结,不仅如此,似乎还和之前雲城的拐卖案有联系。 “……所以你们来找我, 是想让我帮你们一起查吗?” 李弱水看着院中的二人, 犹豫一下问道。 她没在原著中看过这段剧情, 跟着去可能没什么助力。 陆飞月有些不好意思, 嘴张了几次也没能把话说出来。 江年看着她, 叹了口气,站到李弱水的身前。 “我们已经找到了藏书信的地方, 但又怕打草惊蛇,就想一次拿到东西……所以想找路兄做个保障, ” 李弱水抿着嘴角,笑得有些无奈:“我这几日都没见到他。” “你们没事吧?”陆飞月走上前来,面带歉意:“是不是因为替嫁到郑府的事?” “不是。”李弱水摆摆手,随后顿了一下:“大概不是。” 眼见陆飞月暗暗咬唇, 似要陷入自责中, 江年立刻拉开了话题。 “这两日我们也就见过一面,那时已经很晚了,他说自己刚完成悬赏令。” 他摸着下巴,眼带敬佩:“我去问过, 才两日, 路兄便已经做了大半堆积的任务, 不愧是他。” “……” 难怪一直找不到人,原来是发泄去了。 江年用手肘碰碰她,低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在他看来,李弱水和路之遥是非常般配的,两人同样温柔、不爱发脾气,又都不是别扭的人,按理是不会有什么误会出现的。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有些吃醋了。” 李弱水叹口气,说出这个话时一点没害羞,反而还有些惆怅。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但昨晚误会自己不喜欢他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松的这口气攻击不强,但伤害极大,一下就射中了她的膝盖。 如果不是当时气氛太紧张,李弱水都想抓着他的衣襟大喊一句为什么了。 既然觉得是负担,为什么表现得像是吃醋了一样? 攻略的前提就是不能让对方厌烦自己的靠近,如果自己的喜欢会变成对方的负担,那么这个攻略很大概率是要失败的。 果然是常人不懂疯批的心吗。 看着李弱水惆怅的样子,陆飞月二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明日吧,明日我去找他,找到就一起去。” 李弱水叹口气,拍拍他们的肩膀:“交给我,我也想让这里的事赶紧结束。” 陆飞月二人有些愧疚地走了,郑言清意气风发地来了。 他右臂上的伤口是李弱水给他上的药,包得歪歪扭扭,很不成样子,但他看起来很高兴。 “弱水,今日路公子没来吧?” 郑言清经过那晚的“见义勇为”,突然萌生出了一种要从路之遥手中保护她的臆想,时常抱着根棍子乱晃。 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信心,郑言清连她都打不过。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你最好祈祷自己出门别碰上他。” 路之遥会不会对她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路之遥有暗杀名单,郑言清一定在第一个。 李弱水有心结束郑府的事,没有多和他贫嘴便往药房去了。 经过上次她能治病的流言之后,她还要让流言再出现一次,但这次不会是上次那样的误导,她要直接说出来。 “少夫人。” 药房的圆脸丫鬟看到她,有些惊讶:“您这次又来给二少爷拿药吗?” 药房里依旧是男女皆有,有人在烧火、有人在捣药、有人在运送药材,见到她来了后,不少人都斜着眼看过来。 “不是。”李弱水又走到药炉边看了看:“我这次是来提前告诉你们,以后郑言清七日喝一次药,今日的就不用了。” 圆脸丫鬟有些为难:“您有大夫的书信么?” 她当然没有,上次那个还是磨了大夫许久他才写的。 “在我房里,忘拿来了。”李弱水看了大家一眼,笑得很自然。 “之前府里有谣言,说我会治二少爷的病,也不知哪里起的,流言也只传了一半。我不会治病,但确实有灵药。” 李弱水说到这里便故意停了声音,等着其余人来问。 “什么灵药?”圆脸丫鬟停下药杵,好奇地看着她。 “蔸鲵丸。”李弱水背着手,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我的先祖曾经捕到过一头大鲵,意外发现它的皮熬制出的药丸能解百毒,便熬制了一些,幸好传到我这里还剩一些。” 圆脸丫鬟皱着眉,有些怀疑:“大鲵能治病?” “我也觉得荒谬。”李弱水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放大了声音。 “但世上太大,我们不懂的太多。后来抱着试试的心态给他吃了一颗,好了不少,不仅不咳了,前不久还一口气写了半本《论国策》。” 分拣药材的丫鬟似是想起了什么:“这一阵二少爷只是偶尔轻咳,昨天我还看见他举着根棍子满院跑,半点没喘,还很高兴。” 屋子里碾磨药材的小厮点点头:“前日二少爷确实拿着一本破了的书往外走,好像就是自己写的,直念叨着心疼呢。” 圆脸丫鬟心里的怀疑打消了一些,根据郑言清确实好了不少的事实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大概是我们确实不太懂医罢,二夫人,这个药丸长什么样子?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不就上钩了吗。 “黄色的,有一股刺鼻的腥味。但剩的不多了,就不拿出来给大家看了。” 目的达到了,李弱水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和郑言清还有事要出去,大夫的书信不确定什么时候送来,如果大家觉得不合规矩的话,药还是可以熬的。” 圆脸丫鬟松了肩膀,对她感激一笑:“谢少夫人谅解。” “不用言谢。” 她还应该谢谢这小姑娘这么搭她的茬。 饵是放出去了,就看鱼咬不咬钩了。 李弱水赶回东苑,带着郑言清藏到了床后蹲着,等着鱼儿上钩。 郑言清将右臂移开,有些艰难地缩在这个小角落:“他真的会来?” 李弱水往旁边缩了缩,一边探出头去看一边解释。 “上次的事传遍了郑府,还差点暴露幕后真凶,这次我故技重施,说有药治你,上次被骗了,难道这次还不亲自还确认一下么?” 郑言清疑惑了:“这可是给我下毒的人,不至于傻到亲自来吧?” “谁说我要替你抓幕后真凶了?”李弱水奇怪地看他一眼。 “我押的狼从来都不是幕后真凶,而是这个下毒的小厮,他思虑不够周全,但胆子很大,一定会亲自来查看。” 原著中下毒的元凶是那个嫉妒郑言清的秀才,但她觉得没这么简单,后面必定还有人。 不过她的主要目的还是让郑府的人知道这件事,抓元凶就让他们去头疼吧,再插手下去可能路之遥都要跑了。 两人躲在床后许久也没见人来,只好闲聊起来。 李弱水用手肘拐拐郑言清:“你知道沧州哪里能找到猫么?小一点的奶猫。” “我听说豆腐坊有一只,花钱就能摸。”郑言清转头看她:“你喜欢猫?” “还行吧。”李弱水想了一下:“不知道把猫能不能借走半日。” “……也是为了路公子吗?” “不然呢?” 李弱水深深叹口气,没有谁比他更难搞了。 原本李弱水是感叹,可听在郑言清的耳里,就是不言自明的偏爱了。 他苦笑一下,将右手又放低了一些,陷入了莫名的沉思。 路之遥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让他难受至极的潜在情敌,是被李弱水本人活生生劝退的。 “他就喜欢撸猫。” 听了李弱水这状似宠溺的话语,郑言清更低沉了。 窗外传来一点响动,两人立刻噤声,将自己完全缩在床后。 等了一会儿,门口处拉进一道影子,他先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随后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屋里传来细小的碰撞声,他应该已经开始翻找起来了。 郑言清从床后的死角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满眼震惊。 李弱水无声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要坚强。 等到那人找到假的药丸后,便急匆匆地赶了出去,李弱水没有半点犹豫,拖着郑言清的衣领便跟了上去。 他们在府里没敢跟太紧,等出了府后才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跟踪的那段路程,郑言清一直在她耳边念叨:怎么是他、怎么是他…… “你能不能闭嘴?” 李弱水本来还以为他是个清俊少言的公子,哪成想熟了之后话这么多。 “他从小和我长大,下毒的怎么会是他!” 李弱水叹了口气:“你现在就接受不了,等以后真凶出来你难道要崩溃吗?” “什么意思?”郑言清顿了脚步:“你的意思是真凶会比他还要亲近?” “不然呢?你父母将你保护得这样好,他还能给你下这么多年的毒,你还真以为是你府外的?说不准就是你哥哥姐姐。” 郑言清思绪混杂,心情难以言喻,竟然有些不想跟着去了,他怕自己见到的会是自己的哪个亲人。 李弱水没给他伤感的时间,拖着他的领子就往前冲。 再耽搁下去路之遥真要跑了,那她还怎么回家? 等到两人跟着小厮左转右拐,终于走进了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巷,里面只有零星几家店铺,大都是卖纸笔的。 不过这条巷子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在拐角处种着一棵不算小的梨树。 这梨树郁郁葱葱,在四月的尾巴里显得极其有生机。 他们两人站在拐角处往那边看去,见到小厮敲响临近梨树这家人的房门,可却被梨树挡了大半,没能看到那位秀才。 郑言清还在消沉,李弱水则是躲到了树后面,侧着身子往那处看去。 那秀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两人在门口像是普通闲聊一般,李弱水看到小厮将假药丸递给了那秀才。 “你来看看认不认识他。” 她转身对着拐角处小声说话,可郑言清却摇摇头,肉眼可见的伤心。 “……不是你们郑家的。” 李弱水的嘀咕声似乎惊到了不远处的那两人,吓得她下意识收缩小腹,夹紧裙摆,躲在树干后,叫了一声。 “喵。” 那小厮和秀才古怪地对视一眼,打开房门进到里面去了。 就在李弱水松口气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这笑声实在太过熟悉,她抬头往上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片纯白的袍角。 李弱水:…… 为什么相遇总在尴尬时。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2章 螳螂捕蝉(八) 这棵梨树上还带着不少白嫩的花朵, 也有一些还未成熟的青涩小梨子挂在枝头,看起来繁杂又漂亮。 路之遥的衣角混在其中,竟也没什么不对劲。 李弱水站在树下抬头望去,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打个招呼, 还是假装没看见他…… 明明才两日没见, 她竟然有种情侣吵架后再见面的别扭拘谨感, 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李弱水拍拍自己的脸,假装没看见他。 她转到拐角将郑言清拉了出来:“趁现在人赃并获,咱们先去抓个正着。” 郑言清回过神来, 有些迟疑地看着她:“那人不是郑府的?” “不是。” 他终于清醒了,带着缠着绷带的右手到不远处捡了根木棍,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拿上武器,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那个秀才看起来就弱不禁风, 小厮看起来也比较矮小,算起来他们这边更有胜算一些。 “好,咱们进去!” 其实在算胜率时,李弱水下意识将树上的路之遥算了进去, 原本还有些顾虑的她顿时信心倍增,带着郑言清就冲了进去。 直接将这个人带到郑家就能解决问题了,她也可以走完剧情功成身退。 两人破门而入,正好看见那个秀才拿了什么东西给小厮。 接过药包的小厮见到李弱水二人,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捂着脸跑。 他没有走大门,而是准备翻墙, 他顺着墙下的堆积物爬上了墙头, 在翻出去时恰好发现了树上的路之遥, 心下一惊, 不小心摔了下去。 李弱水:…… 那个秀才看着郑言清, 原本怔楞的神情一变,换上了满面的嘲讽。 “这不是沧州赫赫有名的神童么,怎么到我这处破落地来了?” 破落地? 李弱水打量周围,这院子不小,还有一座琉璃瓦的小亭,亭周围挖了一个小池塘,里面有不少红白条纹的锦鲤。 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的住所。 这下李弱水更确定他背后有人指使了,毕竟看这智商不像是能下毒七八年的人。 “方才都已经看到了,不用再寒暄什么,咱们直接去郑府吧。” 李弱水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挑明了两人前来的目的。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往梨树那处瞟,生怕路之遥又突然离开。 那个秀才不慌不忙地坐回石凳,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毫不在意地看着二人。 “我院子里就这些东西,不知姑娘看到什么了?” 这秀才发丝微乱,衣袍不够规整,像是刚起床的模样,他原本站着时还有一些书卷味,可如今却只剩下说不出的轻佻。 “秦方?你不是前年便去皇城参加殿试了么,怎么还在沧州?” 郑言清显然是认得他的,但也只是几面之缘,并没有深交。 “殿试?” 秦方动动肩膀,衣襟散得更开,李弱水隐约能看到上面奇怪的红痕。 “我连省试都没去,哪里来的殿试。”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眼神飘到了李弱水身上打量着她。 “应试之路崎岖弯折,哪有温香软玉来得舒服?” 郑言清瞪大眼睛,挡在李弱水身前,很是气愤:“非礼勿视,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狗肚子里。”秦方索性扔了杯子,拿起酒壶便往嘴里灌:“你这个家里珍宝如何懂这天下最美妙的事。” “你!” 郑言清很少与人吵架,此时你了许久也没说出下文,只好转头看向李弱水,想让她来怼几句。 可李弱水并没有在他身后,而是走到了墙下翻出一根二指粗的麻绳。 “说这么多做什么,将他捆了带走。” 秦方喝了个痛快,此时脸带红晕,靠在桌边看着李弱水,那眼神就像黏糊恶心的鼻涕虫,让人生厌。 “你们凭什么抓我?有证据证明我做了什么吗?” 确实,光凭他和小厮接头这一点,并不能完全证明就是他们合伙给郑言清下了毒,他随时可以找到漏洞反驳。 想要让他承认自己的罪行需要最直接的证据,没有证据难以服众,也很难将他绳之以法。 原著里陆飞月也是经过一番细致的调查和取证才断定的,毕竟原书是一本断案。 可李弱水并不是来帮主角陆飞月和江年断案的,她要做的只是攻略路之遥,然后回家。 “能不能直接证明是你下的毒不重要。”李弱水拿着绳子向他走来。 “能不能服众更不重要,我甚至没有想过要将你送到府衙。” 郑家二老把郑言清看作文曲星下凡,看作郑氏一族多年来能够高中状元的希望,他们根本不会放过一丝郑言清被迫害的可能性。 不需要李弱水给出多直接的证据,只要有一点可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将秦方送出沧州,远离郑家,从此也会对这类事更加上心。 这也算是她吃了郑府火燚草的报酬,也是还了郑言清的恩情。 而且只要秦方被抓,书中的案情也算结束,她就能看到系统的判定结果了。 秦方看她拿着绳子走来,毫不慌张,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身姿,视线从襦裙下摆滑到系着绦带的腰身。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他摩挲着酒壶,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姑娘,愿不愿同我赴巫山**?” 李弱水拳头不能再硬了,她拿过郑言清怀里的木棍,二话不说便打了过去。 秦方闪身躲过,像是玩闹一般逗弄她:“虽说在下是书生,但为了风月事,也练过不少时日。” 他看李弱水拿棍的姿势娴熟,打来的招式也有章法,不觉有些惊讶。 “看来姑娘也练过,不如和我去床上比划几招?” “滚!什么垃圾!” 李弱水气得不行,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这么个恶心东西,恨不得把他脑子里的废物都敲出来。 秦方确实是练过,但大多是练体力,和李弱水比技巧就落了下风,被棍子抽了不少地方。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从小腿处拔出暗藏的匕首,正想蓄力反击时,被一位突然到来的白衣公子止住了动作。 秦方的手腕看似被轻轻抓住,却难以挣脱。 那人腕上的白玉佛珠叮当碰出一声轻响,随手一转便卸了他的腕骨,痛得他忍不住大叫一声,手中匕首落到了地上。 “别人用棍子,你怎么能用匕首呢?” 路之遥轻声说了后,将手中的长棍塞到他另一只手中,笑容体贴和煦。 郑言清举着绳子跑到李弱水身前挡着,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路公子,你怎么还给他递棍子,这种冒犯别人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路之遥理理手上散乱的佛珠,偏头对他笑道。 “在我想清楚前,你最好不要在我身前乱晃,我也不是每次杀人都要理由的。” 李弱水:…… 她默默站在了郑言清身前。 几日不见,这小变态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带着淡淡的黑,唇色也不如以往红润,感觉发丝都糙了不少。 虽然有种另类的颓靡美感,但看起来还是不免有些心疼,听江年说,他这几日好像接了不少悬赏令。 李弱水赶紧摇摇头,将心疼两个字甩出脑海。 “你今日怎么会来这里?” 路之遥眼睫微颤,转身拍了拍秦方,状似没听到一般问他。 “棍子给你了,不继续和她打么?我倒是对你们之间的胜负有些好奇。” 李弱水:“……” 这是不和她说话了么? 秦方将棍子扔掉,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路之遥。 他直觉这个人比李弱水二人要危险得多。 “这样啊。”路之遥叹口气,捡起滚到脚边的棍子,随手挽了个招式:“看不到你们对打还真是可惜了。” 郑言清以为他是来帮李弱水的,便拿着绳子上前准备将秦方绑了。 在往前走时,路之遥骤然抬起木棍向他袭来,他立马矮身蹲下,扫荡到一半的木棍被另一人截住。 砰的一声,另一根木棍断开,散出许多细小木屑。 “嘶——” 李弱水的虎口被震麻,手臂也颤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一点也没收力,要是真打到郑言清身上,怕是骨头也要断一根。 路之遥怔了一瞬,低声喃喃:“我的招倒是接得很快。” 他扔掉手中的木棍,对着李弱水二人:“我今日到这里是做悬赏令,恐怕不能让你们带他走。” 李弱水他们还没说话,秦方倒是清醒了许多,他握着脱臼的右手腕上前来,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悬赏令?谁要杀我?” 路之遥挑挑眉,唇边笑意温和:“这我如何知道,我只是做任务罢了。” 秦方额角带汗,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惬意,他沉默了一会儿,居然走到了李弱水那里。 “只要让他离开,我就随你们回郑府。” 看着他这副顿悟的神情,李弱水喜上眉梢,这人估计是打算和盘托出来换取生机了。 但是,路之遥这里怎么办。 他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怎么可能答应她的请求。 “……能不能放过他?” 思来想去,李弱水还是觉得直接问出口比较好。 “不能。”路之遥终于理她了,他弯着眼睛笑道:“我是个守信之人。” 不知为何,他特意在守信这两个字上下了重音。 李弱水索性坐在了凳子上,揉着发麻的手臂:“那我们怎么做你才愿意放过他?” 路之遥听了这话沉默许久,随后突然笑了一声,声音轻柔。 “我们?” “那你觉得我如何才会让他和你们走呢?” 李弱水走到他身前,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又被他品出了一些其他意味。 她凑近他耳边,在另外两人都听不到的情况下,轻轻叫了一声。 “喵。” 这声又短又轻,气息轻轻地洒在了路之遥的耳垂上。 李弱水满面通红,眼神闪烁,耳尖都烧了起来,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羞耻心碎成渣的声音。 虽然知道他肯定喜欢,但她居然真的叫出来了! 李弱水抓紧裙摆,满脸都写着后悔。 虽说之前为了躲避也装过猫叫,可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完全不一样,这分明就是挑逗了! 好尴尬啊! 李弱水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说话都有些不知所云了。 “你、其实不用,我、我们完全不用他,我们自己完全可以的,对吧?” 李弱水红着脸看向郑言清,一通乱说后向他眨眼睛。 郑言清愣了一下,拿着麻绳的手放了下去,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 其实他没听懂李弱水说的意思,但是点头就对了。 “所以,我们该走了……” “可以。” 路之遥面不改色地同意了,唇畔依旧是那样温柔和煦的笑容:“他可以和你们走。” 李弱水:“……” 不同意或许还好些,同意了更让她觉得奇怪了。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李弱水二人顺利地将秦方带走了,他甚至还愿意说出事实。 “你方才和他说什么了,这么管用?”郑言清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人嘛,谁没几个小把柄。” 李弱水用手扇着风散热,煞有其事地说道。 郑言清点点头,很是受教。 李弱水在离开这座府邸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路之遥依旧站在原地,看不清神情,但隔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那边愉悦的氛围。 …… 她不会给他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大门吧?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3章 螳螂捕蝉(九) 寂静的大厅里站着不少人, 大家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打破如今的沉默。 郑家二老坐在主位,面色不虞, 郑言沐坐在左侧, 神色严肃, 郑眉则是时不时瞟一眼李弱水, 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这几人各有心思,只是似乎没一人是真的在关心郑言清。 而李弱水、郑言清、秦方三人站在正中,接受着周围人明里暗里的打量。 郑言清从未接受过这样的注视, 他下意识平着嘴角,垂下视线,将右手的伤口遮得更加严实。 他对待郑府的人向来如此,总是带着几分安静和疏离。 “弱水, 你说的可是真的,秦方真的伙同陈玉给我儿下毒?”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惊人的事情,郑夫人再次问了出来,声线不免有些颤抖。 这若是真的, 言清岂不是有可能在中状元之前…… “真的。”李弱水看了眼周围的人:“我们赶到宅邸时,恰好遇上他们二人交易,陈玉见到我们心虚,便□□跑了。” 周围的家仆忍不住互看彼此,传递着内心的惊讶。 郑家对待下人甚好,月钱补贴休假一概不少, 家仆忠心是出了名的,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叛徒。 “陈玉呢?他怎么还没到!” 郑老爷猛地一拍桌子, 瞪大眼睛, 将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来了来了, 找到陈玉了。” 郑府的老管家将陈玉带了上来,虽说他掩饰得很好,但他的右脚走起路来还是稍微有些不自然。 陈玉一脸讶异地看着这样大的排场,加快了脚步走到大堂中心。 “老爷、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神情困惑,似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会这样,李弱水一点都不惊讶他这副神情,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事他当然会极力否认,说不定还要反泼脏水。 “你装什么?” 秦方看着陈玉的表现不免嗤笑一声,他这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读书人的那一点清高了。 “大丈夫一人做一人当,还演上戏了。” 陈玉看着他,暗咬了下牙,面上还是那副疑惑的神情。 “这位公子,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这两人在狗咬狗,郑言清看了陈玉一眼后又垂下了眼睫。 他从小在府里便没有朋友,童年的乐趣只有温书,陈玉是唯一一个愿意□□来找他玩的人,还会给他带许多他没吃过的东西。 即便他病重后两人便疏远了,但他依旧将陈玉看作好友,从没想过给自己下毒的会是他。 难道幼时与他一同吃的东西也是早早被下了毒的么? 或许吧,不然他病倒的事要如何解释?真的是意外生病么? “我亲眼在秦方的府里看到陈玉了,这算捏造的证据吗?” 郑言清没有看向陈玉,而是看向了主位上坐着的郑家二老。 郑夫人看向陈玉,皱着眉问话:“这你如何说?” “冤枉啊夫人,是您看着我从小长到大,我在府里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前几年秋,我还为眉小姐挡过贼人一刀,如何会害二少爷?” 陈玉看起来委屈极了,不停地拍着大腿诉说,眼里含着泪,像是被冤枉狠了:“或许是少爷读书太用功,眼花了。” 这句话像是突然提醒了郑夫人,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转头看向郑言清。 “儿啊,你今日出去玩这事便不计较了,但再过不久夫子要到了,你先回去等着他,这里的事娘一定给你查清楚!” 又是这样。 郑言清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无力地看着众人,一时情绪翻涌,没忍住咳了几声。 谁都说他聪明,但他从小到大都没想清楚过,家里人喜欢的到底是他本人还是那个能入仕的神童。 或许不是没想清,只是他一直抱着幻想罢了。 现在这场面就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既然没人在意,不如罢演,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为什么让他走?”李弱水一脸疑惑地看着郑夫人:“这是他的事,他还是证人,做什么要让他离开?” 郑夫人看着李弱水,有些不满,但还是勉强勾出一个慈爱的笑。 “弱水,我们家向来如此,言清需要温书考学,这样的事难免会扰乱他。” “你怎么知道他会被绕乱?”李弱水转眼看向郑言清:“这种事打扰你吗?” 郑言清移开视线,不再和郑夫人对视:“……这是我的事。” 郑夫人面上的笑挂不住了,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李弱水。 “弱水,你该知道自己的职责。若是挡了言清的路,我们会为他另找一个贤内助。” ??? 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完全可以留在这里。”李弱水立刻站了出来,试图再添把火。 “你们怎么总替他做决定,不累吗?这么大个人,要走要留不能自己决定,他以后做官怎么办,更何况人家不想做官。” 郑家二老面色阴沉,郑言沐喝着茶不置可否,郑眉则是极为同意地点着头,看李弱水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欣赏。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下毒这件事弄清楚。” 最好让她今日就能离开,还能有时间去豆腐坊借只猫。 她走到秦方身边,拿过他掌心的药包举给大家看。 “怎么全家只有郑言清一个人久病缠身,是他倒霉吗?肯定是有问题,既然今天下毒的人都打算招了,做什么要听一个小厮的话,毒已经下了,是不是他重要吗?” 李弱水拍拍秦方的肩,示意他说出来。 其实她没有想通秦方愿意招供的原因,他一旦承认了,牢狱之灾是必不可免的,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但秦方的事属于剧情之外的内容,只要他如同原著一般被抓进大牢,这个案件就能结束。 她想要系统发的回忆碎片,更想知道这次的判定结果,如果分高,就能完全确定路之遥心动了。 “没想到,原来天之骄子在家竟是这样的。” 秦方说了这话,笑得不可自抑,眼角都出了些眼泪。 “原来我一直以来嫉妒的是这样一个人,你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到哪里。” 郑言清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从幼时我便嫉妒你,你从未上过学堂,却莫名其妙成了书院里的榜样,成了大家争相超越的人,可笑的是根本没人见过你。” “我没日没夜地努力温书,想要打败你这个不存在人,最后乡试你夺了魁首,凭什么?!” 秦方这话状似真情实感,却时不时往郑家二老那处看一眼,看到二人脸上隐隐的骄傲时松了肩膀,继续抒发感情。 “你郑言清是天子骄子,我就不是吗?论文章、论作诗,我们平分秋色,凭什么大家都看到你?我不服。” 秦方抬手指向陈玉:“于是我买通你家小厮,夜以继日地让他下药,让你再也没办法长途跋涉……” “住口!”郑老爷一拍桌子,咬着牙指向秦方:“畜生!给我打!” 郑府的护卫上前来教训他,却也没敢下狠手,只能用拳头收着力教训他。 这个理由出口,周围的家仆面带不忿,郑眉也嫌弃地皱着眉,郑言沐垂眸喝着茶,偶尔抬眸扫一眼秦方。 李弱水和郑言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秦方在撒谎。 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原来还留着后手。 “将他扭送沧州府衙,打点一下,关到最深的地牢里!” 郑老爷气得不轻,自己给自己顺着气,同时吩咐其他人:“赶快去找懂毒的大夫来给言清看病!” 秦方被压着走了,但李弱水看得出来,他放松了很多。 管家看着陈玉,叹了口气:“夫人,陈玉的事……” “夫人,我真的冤枉,我和二少爷从小便是朋友,怎么会害他?” 陈玉还想打感情牌,郑夫人明显也有些动容,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但转念一想,她问了一句:“你从小去找言清,是时常去的吗?” 原本还很委屈的陈玉愣了一下,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只能讷讷答道:“是……常去。” 郑夫人看向了管家:“为何这事我今日才知道?” 管家沉默了一下,无言以对。 陈玉往某处看了一眼,抿唇不再辩解,他知道自己在郑府待不下去了。 知道了陈玉幼时常去找郑言清,郑夫人心中那点动容立刻便消失无影。 她带着笑看向陈玉,笑意却没到眼底。 “你在府里长大,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下毒一事我们不追究,但府里是不能再留你了。” 他有没有下毒不重要,他从小带着郑言清玩就是很严重的错误。 这样一场以下毒为开头的闹剧,被郑夫人三言两语结束,郑家二老甚至没有再问其他的细节。 因为—— “言清,赶快回东苑去,这个夫子是皇城来考察的,他在沧州不会留多久,不好让他多等。” 郑夫人似乎想亲自带他去,但还没上前,郑言清便立刻转身走了。 他身子一向单薄,纹着翠竹的袍角被风扬起,像是被折断了一般。 李弱水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祝你好运吧。” 现在该去豆腐坊借猫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路之遥。 李弱水低头摸着钱袋,不知道借猫的钱够不够。 在她离开后,大堂里有两人都看着她的背影。 郑言沐长长看了一眼,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放了回去,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郑眉低声询问身边丫鬟:“最近如何?” “路公子似乎和他们吵架了,前几日自己离开了府上,后来有人看见二少爷手上缠着带血的绷带。” “时机正好。”郑眉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走路的步伐都轻松许多:“路之遥,让我丢脸至此,这是你自找的。” 哐啷一声,铁皮包裹的铁门被狠狠关上,秦方被推进府衙大牢深处。 此时依然是傍晚,这里却透不进夕阳,唯有火把在壁上发出微弱的火光。 这是沧州最严密的监牢,五步一个守卫,多少年来从未出现过偷跑以及劫狱的事,他在这里很安全。 果然,只要激怒郑家二老就一定能进这里。 秦方躺在草堆上,揉着身上的伤痕,没有半点入牢狱的担忧。 躺了一会儿后,牢门再次打开,走进来一位穿着清凉的红衣女子,她提着食盒走到秦方面前,心有余悸地打量着这幽暗的地方。 “今日突然接到你的信,还以为你是开玩笑,怎么真的被关到这里了?” 秦方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将视线转到她手中的食盒上。 “东西带了吗?” “带了。” 她打开食盒,里面不是吃食,而是一些纸笔和一枚印章。 秦方拿出纸笔开始写东西,一边写一边念叨。 “沧州这么大,谁还没在府衙认识几个人,等你出去后把信给今日找你那人,到时我自然会出去。” 他今日在郑家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没有说出主谋,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个筹码。 悬赏令时效只有一日,只要躲过今日,他就打算离开沧州。 “真可惜了,以后再不能去烟柳巷找你。” 信写好后,他颇为惋惜地看着眼前这女子。 “是啊,以后再不能见,是得可惜一番。” 清润的声音从牢门外传来,哗啦一声响,铁门再次被拉开,路之遥点着盲杖走了进来。 秦方顿时瞪大眼睛,又探身往外看去,只能看到门缝处露出一片守卫的衣角。 “你怎么进得来这里!” 路之遥扬唇笑了下,慢慢向他们走来:“我为何进不来?” “不对。”秦方想起什么,撑着身体往后退去:“你答应过他们今日不杀我。” 红衣女子看着两人,不自觉地抱着食盒离远了一些。 “我答应的是让他们带你走,可没说不杀你。” 他闭着的眼睫在火光下投出摇晃的影子,唇畔的笑也忽明忽暗,看起来诡异又绮丽。 “悬赏令上说今日杀你,自然不会拖到明日,我是个守信之人。” 秦方想要奋起反抗,却在瞬间被他制住,牢牢锁在怀里。 路之遥微凉的指尖没有触上他的脖颈,反而轻轻摩挲着他因为恐惧而微微痉挛的双眼。 他轻轻叹息一声,似是在警告,可语气却又那么温柔。 “以后可要好好管住自己的眼睛,别乱看别人的东西。” 路之遥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温热的液体顿时从秦方眼眶中流出,在摇晃的火光下像是浓郁的两道墨痕。 秦方痛苦地大叫出声,声音沙哑,不停地挣扎起来。 路之遥制住他不停颤抖的身体,安抚性地拍了拍。 “我是个盲人,不知道看得见是什么感觉,你睁眼试试,还看得到什么杨柳腰么?” 他说完这话后,将手中软弹的东西扔到地上,等着他的回答。 秦方当然回答不了,他现在已然痛到听不清别人的声音了。 站在一旁的红衣女子扔掉食盒,紧紧将自己的尖叫声捂在口中。 她在风尘中打滚多年,自然知道现在什么不该做。 “大概是看不见了。” 路之遥勾起一个笑,用手帕擦了擦指尖的血,顺手握上手中的剑。 “等你的眼睛痛过了,我再取你性命。” 有些事,就是要极痛才能记得住,虽然这人已经没有以后了。 “啊。”路之遥站起身,拔出了匕首,唇角的笑被火光拉长。 “不知为何,似乎还是有些生气。” 他转头面向红衣女子,乌发在身后散开,他压着情绪勾起笑容:“不走吗?” 红衣女子忘了食盒里的东西,飞快地跑了。 听着她离开的声音,路之遥不禁轻笑一声。 “这速度倒是比李弱水慢一些。”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4章 螳螂捕蝉(十) 夕阳如火, 将白猫的双瞳拉成一条细线,里面倒映着李弱水好奇的脸。 不论是什么年代、什么时空的猫,傲娇永远是它们的保护色, 但这只白猫显然是例外。 谁都能撸它一把, 谁都能蹭蹭它, 只要能把钱给够。 豆腐坊老板娘收好银子, 再三和李弱水保证这猫绝不会嫌弃别人。 “放心吧,如果它不愿意,你尽可将银子收回。” 得到了这份保证, 李弱水抱着猫走到了客栈,内心忐忑地敲了敲路之遥的门。 里面毫无回应。 纠结了一会儿,李弱水决定进去看看,万一他只是不想理她所以没回答呢? “我进来了。” 李弱水摸着猫头, 轻轻用手肘推开了门。 他的门似乎从未锁过,每次都能轻易打开。 李弱水和猫猫一起探出头,嗅到了一股清新的木屑香味,往卧房里扫了一圈, 床上没人,整个房间看起来空空荡荡…… 除了房间中心那处。 纯白的木偶线根根分明地从梁上垂下,被夕阳染上一抹微红,映出的影子投在窗台上,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罗网。 不少的木偶小人被这些木偶线吊着站立在木桌上,它们背对着大门, 脑袋挨着脑袋, 肢节自然地垂下, 也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从背影看像是一个个面团小人在看夕阳, 它们带着木头的亮色, 乖巧地站在一起,看起来可爱极了。 “手艺进步了。” 李弱水饶有兴趣地走了进去,她还记得路之遥小时候做的木偶,诡异中带着丑,丑里透着一点萌,远比不上现在看起来那么可爱。 她绕到那堆木偶身前,夸赞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手下意识地抓了一下猫毛。 这堆木偶人的正面简直太丑了,又全都长一个样子,简直就是加倍的丑。 “这还真是……” 背影可爱的人偶正面实在太有冲击力。 它们眼睛里被硬塞进了绿豆,因为大小不符,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被挤飞出来。 嘴巴还被磨成了厚厚的波浪状,眉毛处刻得更狠,粗得宛如蜡笔小新。 “怎么长得这么丑。” 丑到连最后那点诡异的萌都没了。 李弱水离远了一些,咋舌摇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离开这处,继续在房间里转悠,在角落里发现了不少剩余的木料。 路之遥按理说也在这里生活了不少时日,可房里除了这些娃娃和木料,再看不出一点有人住的痕迹。 “难怪不关门,光是这些奇怪的木偶就能吓退不少人。” 李弱水专注地打量着周围,可能是方才下手重了,手中的猫一个没看住就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别啊!” 看着白猫轻巧地跳上桌子,李弱水的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虽然这些像是奇怪军团的木偶小人长得丑,可也是路之遥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说不定还很宝贝,这要是因为她而坏了还得了? 白猫在桌上围着木偶转圈,时不时嗅一下,看起来很是好奇。 李弱水悄悄接近它,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伸出了双手。 “喵——” 这只店主发过誓,保证听话的白猫跳开了,没能停住动作的李弱水扑上了那堆丑得吓人的木偶。 其中几个倒在桌上,眼里硬塞进去的绿豆也崩了出来,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她。 “吓死人!” 李弱水被它们瞪吓到了,条件反射地将它们挥开,垂下的几根木偶线打结缠在了一起。 也有几根缠上了她的手腕。 她随手将腕上的木偶线扯松,继续去抓白猫。 “不要跳到花盆上,碎了怎么办?” 这只猫似乎以为她想和它玩,喵喵几声后又跳到了花瓶上,姿态轻盈,但花瓶晃悠得很厉害,随时有摔在地上的危险。 “我没钱赔这些东西!” 李弱水心里后悔极了,她刚才就不应该让猫溜走,不对,她就不应该进来。 “最好自己到我这里来,待会儿被他抓住可就不是我这么温柔了。” 猫听不懂话,再次跳上了桌面,绕到了木偶身前,它的眼瞳竖成一条细线,将这些木偶看进了眼里。 “喵!” 大概是被丑到了,它猛地将木偶冲撞开,细长的木偶线顿时飞散在房间各地,缠作一团。 李弱水:“……” 她带猫来是哄人的,不是来给她雪上加霜的。 “明日我就去退钱。” 清冷的月光洒在街道上,照着白墙黑瓦,灰色的砖地上投着婆娑的树影。 现在已是深夜,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客栈也到了打烊的时间,但小二还是强撑着精神留门,他知道有个客人得很晚才回来。 在他趴在柜台上快要睡着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拄着盲杖,轻车熟路地往楼梯口走去。 “公子。”小二叫住了他:“今日那个姑娘又来找你了。” 路之遥顿住脚步,微微侧头来“看”他,气质温和:“她走了么?” “她上楼去了,走没走的倒是没注意……要不我陪您上去看看?” “不用了。” 路之遥点着盲杖上楼,传来的声音有些飘忽:“她大概已经走了。” 他走到二楼,在靠近房门时顿了脚步,右手搭上了身旁的薄剑,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的木香似乎浓了很多,进门时还能感受到脚下踩着不少散落的松软木屑,待听到屋里那人的呼吸声后,路之遥移开了握剑的手。 他习惯性地扬起唇角往前走去,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被一根线勒到脸颊,止住了步伐。 “……” 路之遥后退一步,伸手往前摸去,摸到了一把打结的木偶线。 这下他懂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这个房间里应该到处都缠着木偶线,没办法往前走一步了。 “缠了多少线在身上?” 屋里没有回音,他再侧耳听了一下,呼吸绵长,心跳平缓,在这屋里显得那么安宁。 “睡着了啊。” 路之遥将盲杖放到一旁,摸索着拂开身前的线,慢慢靠近床边。 他身上的外袍早已被他扔掉,露出内里紧紧勒着的黑色腰封,在月光的映衬下,少了几分柔和感,多了一些冷意。 此时的李弱水坐在脚踏上,身子靠着床边,歪头睡得正香。 她的身上缠了不少木偶线,不算很紧,但是足以制住她的动作。 李弱水早早就因为捉猫被线困住,反正也要等路之遥回来,她索性就睡在这里了。 路之遥站到她身前,黑色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住,随后他向前伸手,抓住了那些垂下的木偶线。 “是该受点教训。” 他轻笑一声,原本想帮她的手又收了回来,任由那些线缠在她身上。 房顶传来几声细微的轻响,他转身离开时顺手抓住了落下的白猫,阻止了它跳到李弱水头上的动作。 “哪里来的?” 他揪住白猫的后颈,摸索着走到了窗边,解开身上的细线,将它送到了窗台上,声音轻柔。 “走吧,房里有一只就已经将这里弄得很乱了。” 白猫很有自觉,它大概也明白自己是花了钱的,在被送上窗台后又跳进了屋里。 或许是路之遥身上的血腥味太浓厚,它没有离他太近,但也在几步的距离里。 “那你可要乖一点。” 有猫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实在少见,他也没过多阻止,轻声说完后便去洗手了。 他今日玩得很开心,就是身上的血味浓了点。 毕竟这样恶臭之人的血总是脏了些,就算扔掉外袍也驱不散那股臭味,还得将衣裳换了。 房里没点灯,但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路之遥洗完手后走到了床边,从行李中找出了自己的衣袍,顺手搭在了房里穿来穿去的木偶线上。 他站在李弱水身旁,伸手触上了腰间,搭扣轻声一响,黑色的腰封便应声而开,勾勒出的腰线也隐没在散开的衣袍中。 窗户方才已经被他关上了,屋里只有透进的淡色月光。 路之遥背上的蝴蝶骨露在月色下,随后被黑发遮住,绘着纹路、带有血迹的裤子也滑落在地,露出匀称的小腿。 白猫缩着头蹲在角落,舔舔爪子后喵了好几声。 睡够了的李弱水被这几声吵醒,舔舔唇后悠悠睁开眼睛。 刚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抹莹白,不仅是月色下的肌肤,还有他腰间那朵白昙。 那朵昙花太过逼真,像是真的在月色下绽放在他身上一般,明明是纯白色,却带着一些惑人的味道。 只是还没等她看仔细,便都被白衣遮住了。 “醒了?” 路之遥整理着衣服,似乎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李弱水咬住嘴唇,将嘴边的“哇哦”咽了回去,以免破坏现在纯洁又安宁的氛围。 “我才刚睁眼,什么都没看到。” 他扬起一个笑,将束缚在衣服里的长发拿出,在身后散开。 “你心跳似乎很快。”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听力太好不是好事。 换掉衣服后,那抹血腥味才淡了许多,路之遥满意地推门到了走廊上,敲了敲楼梯。 正在收拾的小二从楼梯口探出头:“客官还有事吗?” 路之遥听着声音,将银子扔到小二怀中:“待会儿送些吃的和热水上来。” “好勒。” 等他再回到屋里时,李弱水正在解身上的白线,这些线她只能小幅度动一下,大的动作根本做不了。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正蹲在不远处,乖巧地喵了一声。 “这些线缠得好紧。” 李弱水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境遇,故意大声地说了出来。 路之遥挑起眉,半跪在地上四处搜寻散落的木偶,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你带猫来找我做什么?怎么不在郑府?” 李弱水悲愤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猫。 “郑府的事解决了,我当然就走了,不过还有一点点事要收尾,可能还要回去一天。” “这样啊。” 路之遥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低着头找木偶,似是对她的答案并不感兴趣。 “往左一些,那里有一个。” 李弱水动动被缠得僵直的手,顺便给他指个方向:“而且我不找你又能去找谁呢。” 别的人她不知道,但路之遥一定会爱听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他勾起唇角,将那个木偶小人捡了起来。 路之遥举起手中的木偶对她晃了晃,眉眼间柔和了许多,几缕垂在眼上的碎发将他衬得更加温柔。 “你觉得它好看么?” 他手中的娃娃眼里只剩一颗绿豆了,手脚肢节都垂着,脑袋也随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当然不好看,甚至能当上一个丑字,如果是照着某个人刻的,那个人知道了一定会哭死。 “现在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 李弱水以客观的理由挡了回去,在良心和敷衍间,她选择了中立。 路之遥走到桌边,将木偶小人放到了桌上,微微叹气:“看来不太像。” 李弱水的借口他听出来了,甚至还听出了其中隐隐的尴尬,大概是觉得丑了。 “……真的不来帮我解一下吗,哪怕是扔把刀给我也行。” 路之遥扯了扯空中的木偶线,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回她的话。 李弱水:“……” 之前同他聊了这么多还以为没事了,看来是还在生气。 真是难哄。 看着他沉默地玩着木偶小人,李弱水突然有了一个疑问—— 他知道自己在生气吗?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5章 暗香涟漪(一) 他知道自己在生气吗? 这还真是个直击灵魂的疑问。 按她的观察来说, 路之遥之前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过。 他一直都是笑吟吟的,让他不舒服的人都当场除掉了,虽然行为变/态了一些, 但从没有对谁恶语相向。 而且他除掉人时的状态并不像愤怒,反而是兴奋更贴切一些。 与其说他是生气,不如说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杀人的理由。 那他知道自己在生气吗?还是说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只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是她多想了? 李弱水长长叹了口气,攻略真的好难,她为什么没有读心的金手指? 都怪系统太鸡肋了,连好感度提示也没给她整一个,能活到现在全靠她机智。 路之遥摩挲着那个木偶小人,在听到她的长叹时顿了一下。 “想回郑家了?” 不是她多心, 这话听起来真的酸。 “不想,只是坐累了,这床边也硌得我背疼。” 李弱水再次开始卖惨:“前几日来找你,可你都不在, 我只好顶着烈日、逆着风雨在街道间穿梭,还摔伤了膝盖。” 李弱水不会夸大、编造没做过的事,但自己为了攻略他而做的她会一件不落地说出来。 要想攻略人,默默守护你这样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路之遥听了这话笑了一下, 起身走到她身前, 在李弱水以为他有所触动时, 这人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 李弱水:“……” 她是不是该谢谢他这么贴心。 “不听话,不应该受罚么?再坚持一下。” 这句话说得很是温柔,路之遥还非常贴心地拉了下木偶线,将她缠得更紧了一些。 他坐在李弱水身旁, 身上宽松的袍子散开,长发也披散在四周,看起来很是惬意。 他屈指在地板上敲了敲,学着李弱水逗猫的样子叫了一声。 “喵。” 这声音温柔极了,李弱水不禁转头去看他,双眼里写着荒唐两个大字。 她攻略这么久,竟然还不如一只猫。 那只白猫不愧是豆腐坊的吉祥物,不愧是让她花了三两巨款的宝贝,它竟然真的向路之遥走来了。 虽然肉眼可见的犹豫,但踌躇一会儿后,还是走到了路之遥的身边,蹭了蹭他的手。 路之遥也有些惊讶地微挑了眉,随后他便弯着眼睛揉起猫头来。 那只猫也很有素养,尽管毛都要炸开了,它还是尽力地抑制住了自己。 “开心么?我特意为你租的。” 尽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李弱水还是很开心有小动物能和他互动起来。 和动物有互动是很治愈的。 “开心?” 路之遥摸着手下柔软的猫,重复了一句,随后偏头来“看”她,侧脸上勾了一圈月光。 “大概有一些。” 那就好,这钱就不算打水漂。 路之遥学着李弱水撸猫的手法,伸手去摸了摸猫的下巴,将它揉得舒服极了,可这猫还是有些怕。 宁静的房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路之遥话里的笑意明显了许多:“这猫很像你。” 明明很害怕,却还要耐着性子任他揉搓。 李弱水:不愿再笑。 倒是没见他像对这只猫这样对自己。 在两人心思各异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声音有些犹豫,敲门声也渐渐小了一些。 “客官,你睡了吗?” 屋里没点灯,小二摸不准他睡没睡,问的声音也有一些发虚。 “等一下。” 路之遥将小猫推到一旁,起身去开门,白猫在被推开的那一刻飞快蹿到了李弱水怀中,竖起的毛也渐渐松了下来。 李弱水:“……” 他在动物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门被打开,小二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下,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东西。 “公子,这是你要的夜宵,水还在烧,但马上也要好了。” 路之遥接过餐盘时顿了一下,开口问道:“这里是一副碗筷么?” “是。” “再拿一副罢。”路之遥压低声音,没让李弱水听清。 小二仿佛懂了什么:“公子,要不要我帮你们点灯?” 李弱水听到这话时疯狂摇头,脚趾都尴尬到缩起来了。 拒绝拒绝拒绝…… “麻烦了。” 李弱水听了这话,默默低下头,试图将自己埋到猫后面。 小二走进了屋子,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床边,只是从袖口中掏出火折子,将屋内的灯笼一个个点亮。 “公子,我点好……” 小二和李弱水四目相对,他看着被缠得奇奇怪怪的李弱水,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路之遥将餐盘放到桌上:“多谢。” 这声感谢唤回了小二飘忽的神智,他讷讷应了一声后关门出去了。 房间被点亮,之前那淡淡的温馨氛围消失,只余说不出的尴尬飘散在空中。 路之遥当然不会尴尬,他将饭菜放到桌上,慢悠悠地动起了筷子。 一个下午没吃饭的李弱水咽了咽口水,探头看着那几道菜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一起吃吧,我给你夹菜。” 如今在路之遥面前,李弱水很少会尴尬,甚至有时还非常懂他的意思。 “或者你今晚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揉头也好、用她来玩乐子也罢,反正都习惯了,现在她就想吃饭。 “我似乎不要你做什么。” “……太惨了。” 李弱水顿了一下,看着膝头睡过去的猫:“可惜你的鱼干也被你吃完了,不然我还能垫一些。” 路之遥坐在桌旁,因为看不见,他吃东西时速度很慢,垂下的长发被他别到耳后,其实他的吃相看起来很好看。 和他吃饭确实有些秀色可餐的意思。 但被她在心里夸赞的路之遥并没有回话,只是低头吃着东西,看起来确实像是饿了。 不知为何,李弱水知道她最后肯定能吃上,所以她开了口:“给我留点肉……” 路之遥轻笑几声,将筷子放到一旁,看样子是吃饱了。 他起身到她身前,拔出薄剑将繁杂纠结的木偶线从中间断开,将她放了出来。 小二此时恰好送来了另一幅碗筷和热水,他将水壶放到房间,又垂着头出去了。 “我没看到我没看到……” 正在整理身上细线的李弱水:…… 路之遥洗漱好之后,慢慢地收着地上散乱的木偶线,顺着这些线头一个个找着那些木偶人。 “饭吃好了,你该回去了。” “你怎么总想着我会走?”李弱水吃着饭菜,抬眼看着他。 “今天郑府出了事,估计又开始宵禁了,说不定都不让我进去了。” 路之遥弯起唇角,继续找着地上的木偶:“你今日做什么了?” “抓住了给郑言清下毒的人,还让他们对郑言清好些。” 李弱水语气有些惋惜:“他生在郑家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人给他下毒。” 等等,这遭遇怎么和路之遥这么像? 路之遥将木偶一个个收起来,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头,低声问道。 “那我呢?你觉得我如何?” “你?”李弱水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不是有我吗?” 茶水声突然顿住,李弱水提着茶壶的手僵在半空,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句话。 她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吃饱了!” 路之遥则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在原地,手中的木偶碰得铛铛作响,沉默一会儿之后,他扬唇笑出了声。 所以,这是表明她是他的所有物么? * 等李弱水洗漱好之后,犹豫了一下,吹灭了房里的烛火,剩下满地的月光清辉。 等她想到榻上休息时突然发现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木料。 …… 李弱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此时路之遥已然躺在了床上,乌发披散身后,身姿板正,却透露出一些他很好蹂躏的错觉。 “能不能挤挤?” 反正之前毒发时也搂着睡过,这没什么纠结的。 路之遥显然也不是常人,他直接往里挪了一些,空出了外面的位置。 在这种地方,他莫名的好说话。 李弱水躺了上去,和他隔了一些距离,同时拉着被子盖在了身上。 又想到了他眼下淡淡的黑。 不用猜都知道他没好好睡觉。 他最近接了这么多悬赏令,又常常大半夜才回来,还要抽空做木偶娃娃,说不定一天连一个时辰都没睡到。 刚才她还看到了地上的衣裳,上面有一些血迹,又没有外袍,估计今日又做了什么事。 原本她还想过,若是路之遥今晚还有任务,她无论如何都得把他留下来,可没想到他竟然乖乖上床睡了。 早就睡够了的李弱水现在很精神,她睁着眼看向帐顶,随后转头看向他。 她打算和他聊些什么,比如有没有生气、为何要杀郑言清之类的,可她转头时就看到一张安详的睡脸。 没错,就是安详,而且他真的睡着了。 他双手交叠在腹部,腕上的白玉佛珠静静地跟着他的呼吸起伏,看起来极其规矩。 她以前没看过路之遥的睡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原本是个浅眠的人,现在居然在她之前先睡了,该说这是个好现象吗? 李弱水微微松了口气,没想到他的睡姿这么正常…… 这个念头还没在脑海里停留够三秒,路之遥的手突然压上了她的脖颈,呈现了锁喉的姿势。 “……” 李弱水纠结了一下,决定不去动他,他这么浅眠,估计推一下就醒了。 没过多久,他慢慢地蹭了过来,锁着她的手没变,但呼吸突然就喷洒在她耳廓了。 抛开他的力度,这姿势着实有些暧/昧,像是凑近耳边低声耳语的恋人。 这个想法让李弱水脸红了不少,她不自觉地歪着头,想要逃避这奇怪的氛围。 搂着她脖颈的手越来越用力,气氛渐渐染上了一些谋杀的意味。 “路之遥、路之遥?” 没有回音,但他手上的力气小了一些。 难道他睡着了是这个样子吗? 这也没比醒着的时候好多少。 李弱水费了不少力将他的手拉开,却不小心让他抓到了手腕。 手抓住了她,路之遥身子放松了一些,手上力道却一点没减。 “居然睡这么熟。” 他该不会前几日连一个时辰都没睡吧? 李弱水躺在床上,感受到手腕的力度和耳廓上喷洒的呼吸,不由得叹了口气。 “之前想错了,郑言清还是不像你。” “他生命中是有人爱他的,尽管这爱非常非常浅。可你呢,一个都没有。” 李弱水侧过身拍着他的背,让他慢慢放松身体。 黑暗中,少女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丝缱绻和无奈。 “我对他是怜爱,但对你,好像不是,该怎么办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6章 暗香涟漪(二) 沧州属于江南一域, 在即将步入五月时就已经渐渐热了起来。 空气中也带着微微的潮意,不算灼眼的阳光透过纸窗散射进来,照出了空中慢慢漂浮的木屑。 在木窗那处蜷缩着一只白猫, 它的尾巴偶尔甩一下,晒着太阳睡得正香。 屋子的正中间吊着一串木偶人,它们姿势各异, 但却丑得相似, 其中一个正直直地看着床。 偌大一个床,由于两人黏得太紧,占的地方只有床边那一小块,空出的空间再睡两个人都不成问题。 李弱水缩在床边,直挺挺地睡着,手腕被压在头侧, 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 而另一旁的路之遥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头伏在她的肩膀处,露出的半张脸上透着安宁。 突然间, 路之遥浑身颤了一下,手上不禁又用了些力气,醒了过来。 他眼睫微动,摸了摸手里攥着的东西, 略微松了些力气。 他有些无奈地坐起身, 如绸缎的黑发滑落到身前, 被阳光染上了一些灿金色。 “竟然真的睡着了。” 还睡了这么久,睡得这么沉。 昨晚她已经承认自己是他的所有物,这不就意味着他有理由杀郑言清了么? 原本打算在床上装个样子,等李弱水睡着后就可以去杀他了, 可没想到竟然莫名其妙睡了过去。 应该是这两日太累了。 可他也会觉得累么? 路之遥想不通,索性躺了回去,他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她的腕骨,心里顿时有了一中奇怪的感受。 不想动,只想一直像这样一般躺下去。 难道他其实还是想把李弱水做成人偶么?可做成人偶后,她便不是她了。 路之遥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甚至还想到了一中能控制人心的蛊虫。 但这中东西难找,难练,李弱水又很会骗人,说不定到时还会被她哄得自己吃下去。 是怎么发展到如今这步的? 他可还记得初见时李弱水害怕又故作镇定的声音,就连骗他都要再三斟酌。 如今倒是连谨慎都少了许多,昨晚被绑也不见她有多害怕,像是吃定自己会放了她一般。 这中被拿捏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奇怪,但他似乎不讨厌。 “那个木偶是不是不太像?” 李弱水一点没有惊讶的样子,甚至还能感受到明显的嫌弃,大概是不像她的。 那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路之遥指尖微动,手摸上了她的发尾,顺着发尾摸到了眉心,正当他慢慢滑到李弱水的眼上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路兄,你在吗?我们听小二说你今日没出去,便想来找你商量一件事。” 门被叩响,江年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路之遥没有理他们,他半撑着身子,指尖已经划过她的眼睛,来到了她的嘴唇。 就是这个地方。 他轻轻地按了下去,柔软、温热,不带一丝锋利的意味,竟然能说出这么多骗他的话。 “路兄,你起了吗?” 江年敲门的声音小了许多,话语里也带了一丝不确定。 有人在门外吵闹,有人在动着自己的嘴唇,没睡好的李弱水皱了一下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活动着被抓住的手腕,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路之遥,神情有些恍惚。 “你睡觉好缠人啊。” 这话一出,不仅路之遥顿住了,就连门外的江年都收敛了声音。 “……我们等一下再来找你们。” 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渐渐离开,李弱水这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不在意了。 李弱水抽回自己的手腕,仔细的看了一眼路之遥。 或许是昨晚睡得好,他眼下的青黑淡了一些,唇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又恢复到了那副温柔到能蒙蔽别人的神情。 “这样就好看多了。” 前几日那副模样实在让她看得很不舒服,明明又好看又厉害,怎么会让人有中随时会碎掉的错觉。 李弱水正想下床时,手腕又被他抓住了。 路之遥的声音依然温柔,神情也没有变化,甚至看起来笑得更开心了。 “好看多了?这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不好看么?” 之前常常被他问这个问题,李弱水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很在意自己相貌的人。 抱着想要让他以后注意休息的想法,她凑过去点了点他的眼下。 “人如果长时间熬夜的话,这里会变黑,就不好看了。” 路之遥直起身,唇角的笑意平了一些,他随意穿着的衣襟散乱开来,几缕黑发蜿蜒在他颈侧,探进了衣襟里。 李弱水默默在心里将不好看三个字收了回去。 长得好看的人,即便是憔悴了,那也带着一中易碎的高级美感。 “所以以后要注意休息,我去洗漱了。” 实际上被美到了的李弱水移开视线,匆匆忙忙地下了床,没有看见路之遥的不对劲。 她知道江年二人来这里找路之遥是为了什么事情,便在洗漱的时候和他说了一下。 她私心自然是想去的,下毒的秀才已经被抓了,可仍然没有系统的提示和奖励,自然是还差原著中陆飞月找的那几封书信。 可这到底还是要看路之遥的想法,她不觉得自己能左右他。 “我今日要去郑府拿和离书,顺便收拾东西……你去吗?” 有了前面的教训,李弱水觉得自己还是顾及一下他的心情比较好。 路之遥放下摸着眼睑的手,笑容温和,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你同郑言清和离,为何要来问我?” 李弱水:??? 她以为他们关系是有了一些进步的? “……那我自己去了。” 李弱水打开门走了出去,面上再次浮现起名为困惑的神情。 她真的好想要个读心术一类的金手指! 这系统太差劲了。 在李弱水走后,路之遥抚上自己的眼睛,嘴角抿起一个笑,随后无意识地用力按进了眼窝。 “原来是不好看了。” * “这猫虽然贵了一些,但确实不怕人。” 李弱水笑着将猫放回了原处,又揉了揉它的头。 虽说它昨晚有些捣乱,但能让路之遥感受到撸猫的快乐,也算没有白花钱。 “姑娘,你将人哄好了吗?” 豆腐坊的老板娘摸摸猫头,笑着看向她。 “大概是好了。” 昨晚绑她这么久,又说是惩罚,后来给她解开应该是消气了。 李弱水想了想,凑过去问老板娘:“怎么才能让一个一直否认自我的人明白他是在吃醋?” “不过是不肯说真话。”老板娘明白她的意思,不禁笑了出来:“用些方法逼问出来不就好了吗?比如酒后吐真言。” …… 醍醐灌顶啊。 李弱水眼睛一亮,心里顿时有了一些大胆的想法。 她一向喜欢在事前做准备,便直接向沧州最大的酒肆走去,因为有些分心,不小心和出店的人撞到了一起。 “抱歉……” 她抬眼看向被撞的这位姑娘,只觉得有些眼熟:“你……” “来打些梅子酒,少夫人慢看。” 这人匆匆回了这话后提着裙摆便跑了,李弱水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她好像是郑眉的丫鬟。 神色慌张,必有问题,李弱水想了一瞬后跟了上去。 她只是远远的跟着,没有太靠近,郑眉的丫鬟左右看了一眼后走进了一条小巷。 李弱水在巷口探头往里看,只见她将酒交给了一位红衣女子便走了,那女子看穿着打扮像是烟柳巷的人。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酒,最后还是带着它离开了。 李弱水和郑眉不熟,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她邀请路之遥去游湖,最后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是个非常有勇气的女子。 大概是在走宅斗路线吧,看来她走之前得提醒一下郑言清。 李弱水再次回到郑府时,深深感受到了她如今的地位。 府里的仆人看她时再没有以往那般热情,她在花园里遇见郑夫人一行人时,她们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李弱水昨日说的话大概把郑夫人气得不轻,其余人也跟着转了态度。 但李弱水不在意,她今日就要离开郑府了。 等她回到东苑时,郑言清正在里面收拾东西,他抬头看到她时抿唇笑了一下,从书中拿出一张整洁完好的信纸放到了桌上。 “这是我们成亲那日写的契约书,我想现在是时候履约了。” 他昨日听李弱水说那些话时,便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直到晚上也没见到她的身影才有所确定。 他们这短暂又虚假的婚约关系大致是走到尽头了。 “你要做的事做完了吗?”郑言清笑着给她倒了杯茶,像好友一样同她聊了起来。 “做完了。”李弱水点点头,拿过那张契约书看了起来。 “今日我看到你姐姐的丫鬟在外面做了些奇怪的事,不知是在做什么,你以后可要注意一些。” 郑言清愣了一下,随后扬起唇:“与我无关了,我过几日就会离开沧州。” 李弱水将契约书递给他,有些惊讶:“你去要哪儿?” 郑言清将签有两人名字的契约书收回,珍重地夹进他的手稿中。 “不是你说的吗?”他看着李弱水,轻轻眨了几下眼:“去皇城赶考,随后不幸名落孙山,回来的途中心灰意冷,便做起写游记的活计。” 李弱水也懂了他的意思,笑着解下自己的钱袋给他。 “那之后肯定会有些困难,里面没多少钱,这些算是我送你的饯别礼。” 郑言清没有推辞,反而接过了这个钱袋,攥在手中。 “那我便收下了。” 一切以这份契约书开始,也该以这份契约书结束。 李弱水转身收拾东西,郑言清也在为离开做着准备。 在郑家二老商量着要再给郑言清找一个督学的妻子时,这两人已经做好了离开郑府的准备。 * “公子,你准备好了么,楼下那位姑娘等你许久了。” 小二敲了敲房门,等着里面的回应。 房门骤然从里面打开,路之遥站在门口,伸手指了着自己的眼下。 “可否看一下,这里是黑的吗?” 小二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看了一眼,犹豫地点了下头。 “是有一些,但公子近日早出晚归,有一些憔悴是正常的……这眼下的青黑不细看便没有。” “憔悴?” 路之遥虽然不知道憔悴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这不是个好词。 “瞧我这嘴。”小二自知说错话了,赶紧往回找补:“公子您这副容貌,就是憔悴也依然风度翩翩。” 路之遥习惯性地弯着唇角,拿着盲杖,跟着小二下了楼。 楼下等着他的不是李弱水,而是郑眉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她神色有些紧张,动作也有些僵硬,见到路之遥时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路公子,您要的玄铁我们准备好了,就在郑府,小姐让我带您去取走。” 路之遥点点头,没有多问,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小丫鬟看着路之遥的笑容,心里直打鼓。 虽然这人笑得很是温和,但小姐叮嘱过她,不能被他的模样骗了。 那日仅仅是出去游玩,小姐便被他推到了水中,伤风了好几日,若是这次的事被他发现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能问你个问题么?” 路之遥突然出声,将这小丫鬟吓了一跳,她握紧双手,点了点头。 “公子请问。” 大概是想问为何这么突然叫他去吧,没关系,她来之前已经练习过了…… “郑言清眼下有像我这样的青黑色的阴影吗?” “啊?” 小丫鬟愣了一下,回想着郑言清的相貌:“没有。” 路之遥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7章 暗香涟漪(三) 这一路上小丫鬟走得心惊胆颤, 生怕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会耽误郑眉的计划。 可路之遥并没有问她郑眉的事,也很少同她说话,但嘴角总是蕴着笑, 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 两人好不容易到了郑府,小丫鬟和门口的守卫打好招呼后引他到了会客厅。 “路公子,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去叫小姐来。” 路之遥点点头,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小丫鬟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将房门关紧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会客厅里不知点了什么熏香,闻起来稍显甜腻,路之遥莞尔一笑,不甚在意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颌, 有些出神。 他看不见,不知道这所谓的青黑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在他眼下会是个什么样子,但看周围人的反应, 似乎确实不太好看。 路之遥指尖轻叩着桌面,有些无奈地轻叹出声。 李弱水这么在意皮相,大抵是……他为何要在意这个? “这会客堂要不要打扫?” 门外传来两个丫鬟的轻语,将路之遥的神思又拉了回来。 “不用, 昨日交代过了, 今日小姐要用, 让我们不要随意进去,擦擦廊柱就好。” “真奇怪,这门窗怎么都封得死死的。” 路之遥颇感无趣地撑着下颌,听她们二人聊天。 他知道这个房里的香有问题, 但对他没什么用,而且他今日心情还算不错,也不想计较郑眉耍的把戏。 “听闻少夫人昨日出去了,今早才回来,可把夫人气得不行。府里有人传她和少爷感情不笃,时常出去找一个盲眼男子。” 盲眼男子本人颇感兴趣地扬扬眉,纯当听书一般继续听着。 “乱说,感情不笃还会替少爷找出下毒之人吗?昨日少夫人为了他和老爷夫人对峙的模样你没见到吗?” “也是,不爱又怎么会帮他做这么多呢?” 路之遥眼睫微弯,但唇边的笑意却被拉平了一些。 “听说夫人正在为少爷相看女子,想要选个能督学的娶进府中。” “这才成亲没多久便要纳妾了?少爷大概是不会同意的,我也不愿意,我觉得少夫人很好。” “对啊,人没有架子,又很厉害,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对,看起来很是登对。” 路之遥一语不发,像是在茶馆听书一般听着两人谈论。 两人谈了不少李弱水和郑言清在府里做的事,包括她带着郑言清去小厨房悄悄吃东西,以及昨日李弱水是如何维护郑言清的。 每一件事都像是李弱水能做出来的,但每一件对他来说似乎又不太熟悉。 李弱水现在面对他虽说没那么拘束了,却也没有那么自然,是他太吓人吗? 可他不就是希望李弱水怕他么?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不论为什么,她的注意力就应该集中在他身上。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今日不要来会客堂打扫吗?!” 郑眉的丫鬟匆匆走来,见到门外的两人时很是惊讶,赶忙将她们往外拉。 她睨了一眼会客堂,离远后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方才没议论小姐的事吧?” 两个丫鬟慌忙摇头:“没有没有,说的是少爷的事。” 她这才松了口气,生怕路之遥会发现一点不对劲。 让二人离开后,小丫鬟装作焦急地推开了会客堂的门,捎带歉意地看着路之遥。 “公子,真是不凑巧,我家小姐恰巧去烟柳巷听书,玄铁也给带走了,要不您随我去烟柳巷找找她?” 她手指紧紧搅在一起,眼神慌乱,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蹩脚了,一般人都会有所怀疑,她要怎么敷衍过去呢…… “可以。”路之遥弯起唇角,拿着盲杖慢慢出了会客堂:“我正好也要去那里。” * 李弱水在郑府其实并没有什么要拿的东西,她只是回来和郑言清告别。 至于到底郑府其余人知不知道她离开的事,这不重要。 “为什么那位盲眼公子要去会客堂?小姐明明今日都在烟柳巷。” 盲眼公子? 李弱水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弯着腰隔着一墙的距离去听她们的对话。 “不知道,他好像在那处坐了不少时间了。” 路之遥来郑府了? 今早问他时还被拒绝了,现在又答应了郑眉的邀请?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李弱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会客堂的方向走去了。 会客堂的门紧紧关着,看起来不像是在会客的样子。 郑眉不会想不开对他做了什么吧? 李弱水放轻脚步靠近那处,凑近听了一会儿,缓缓推开了门。 里面空无一人,但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飘在空中。 这里换香了? 李弱水走进去,只见会客堂里飘着淡淡的烟雾,中间的桌上放着一个小炉,炉上升起缕缕青烟。 她走上前,随手打开这个香炉看了一眼,里面插着一根暗红色的线香,此时已经燃了大约四分之三,落下了不少香灰。 李弱水下意识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甜蜜的味道,像是果子裹了蜂蜜,光是闻到都觉得喉口是黏腻的。 这香也太甜了。 她用手扇了扇,皱着眉转身看着周围,在客位上看到了一杯凉了的茶水。 “难不成走了?” 她抽了抽鼻子,有些嫌弃这甜腻的香味,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染上了这股味道。 “听说今日小姐请那位公子去烟柳巷听书了?” 门外传来声音,李弱水飞快地藏到了帘后,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 门被推开了,两个丫鬟走进来,拿着那杯茶水将香浇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之前请他去游湖,现在请他去听书,怕不是请来请去要成姑爷。” 不可能。 躲在帘后的李弱水默默摇着头,要是郑眉能拿下路之遥,她把头割下来给郑眉当球踢。 “那路公子去了吗?” “当然去了,方才还在这里等她呢。” …… 等二人离开后,李弱水毫不犹豫地往烟柳巷走去。 难道她判断有误,路之遥真的喜欢傲娇那一类型的? 要是真看见他们有说有笑,她要不要上去?她应该怎么做? 人一旦对某样上心,难免会患得患失,再理性的人也会有这样的心态。 李弱水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现在已经下意识忽略了。 满脑子都是待会儿尴尬怎么办。 * “公子,我家小姐在二楼雅间等您。” 茶馆一楼是说书的地方,但二楼是正经喝茶的雅间,虽说这里处在烟柳巷,但还是有不少文人墨客到这里品茶。 路之遥一边上楼,一边听着说书人的故事。 今日说书的是一位声音浑厚、长着粗犷胡子的中年男子,他说的爱情故事最是缠绵,路之遥爱听他说的。 “……再说那妖精,他将少女囚禁起来,整日三餐好生伺候,可始终人妖殊途,总有人反对,妖精还能怎么办呢?” 路之遥挑挑眉,轻声说出了和那说书人如出一辙的答案—— “当然是将其他人都杀掉啊。” 他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他今日的故事依旧有趣动人。 “路公子,就在这里,您先进去。” 他抿唇一笑,点着盲杖踏进了这处,没理那丫鬟匆匆离开的脚步。 “郑小姐,玄铁带了么?” 雅间里有人,在他进去的瞬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茶杯掉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溅上了他的袍角。 “你……” 听着这人惊慌的声音,路之遥微微一笑,点着盲杖坐到了椅子上,毫不意外的样子。 “看来不是郑小姐。” 这人确实不是郑眉,但她同样认得路之遥。 如果路之遥看得见,就会发现这人和他前一日在牢里见过。 她正是给秦方送消息的那人,也亲眼见过路之遥将秦方眼珠挖出的场景。 这女子花名徐娇娘,是烟柳巷春风楼的一位姐姐。 之前帮秦方送消息完全是因为他是多年的主顾,后来官府四处搜寻杀死秦方的人,还找她问过话,她没敢说出来。 那日之后,她时常从噩梦中惊醒,睡醒时总是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眼眶,她在风尘打滚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样的场面。 杀人都该是狰狞的,怎么会像他那般温柔又残忍,害得她许久不敢接面相温柔的客人。 她今日也只是接了一个勾/引人的小活,谁成想竟是这人! 她最近真是倒了大霉! 路之遥对她勾起一个笑,轻声问道:“请问姑娘是?” 见鬼! 徐娇娘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他的笑容竟然有种春风拂面的诡异感。 她咽了下口水,止住微微颤抖的身子:“公子,郑小姐出去了,我帮您叫她。” 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徐娇娘穿上外袍,绕开他出了门,往对面的客栈跑去。 她还想多活两年。 路之遥轻笑一声,靠近窗边去听楼下说书人的故事。 这么怕他,大概是之前见过他杀人,不过也无所谓了,今日他肯定是要将玄铁拿到手的。 “……冷情冷性的妖精不会知道,他这并不是中了幻术,而是饺子放在碟子里,沾酸吃醋罢了。” 大堂里哄然大笑,笑着这不解风情的妖精。 唯有路之遥皱着眉,不解其意。 他之前也时常听到这个词,周围人都心照不宣地笑出声,唯有他一人在其中保持着微笑格格不入。 找个机会问问李弱水罢,她应该知道。 “即便是吃醋,这妖精也不断想着她,她怎么还没来哄自己,她是不是更喜欢其他人?要不要将其他人吃了?初入尘世的妖精很苦恼。” 说书人虽然长得粗犷,但说得感情细腻,说得路之遥皱起了眉,好像他也体会到了这份苦恼一般。 不愧是他常来捧场的人,竟能将他带入至此。 路之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很快便沉浸到故事中去,听得入神。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8章 暗香涟漪(四) “郑小姐, 这事我做不了。” 徐娇娘紧紧拉着外袍,神色依旧紧张。 “为何?”郑眉站起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已经收了钱了。” 徐娇娘抓紧衣摆, 不敢说出那晚的所见所闻,可她确实已经收了钱,这位郑家大小姐也不是她能随意毁约的对象。 进退两难, 若是早些知道是那人她是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你那边如何了?” 小丫鬟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对面茶馆:“已经让人故意告诉李姑娘了, 她现在大概在来的路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已经来了,她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我们加钱,三百两,只要能让他们二人有嫌隙,还能继续加。” 郑眉坐回位置上, 言外之意便是不答应她的请求。 郑眉长到这么大,从未受过那般屈辱,若是那天没带侍卫,她如今恐怕就是一具死尸了。 这样的仇, 她怎么可能不报? 打蛇要打七寸,她不了解路之遥,但她看得出来他与李弱水的关系不寻常,所以她打算从李弱水那处下手。 制造二人之间的嫌隙, 毁他清白, 让李弱水抛弃他。 会客室的线香是她重金买来的, 闻上一些只会觉得口渴燥热,但若是饮了酒,那可是连柳下惠都压不住的。 她现在之所以能约到路之遥全靠那块玄铁,一旦给出去了, 以后再想下手恐怕比登天还难。 所以她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已经闻了将近一刻钟的香,你只要再哄他多喝些酒,任凭他武功高也只能浑身无力地倒在桌上。” 郑眉早就试过这香的效用,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一壶酒。 “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只要等那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进门时扑在他身上就好。” 徐娇娘被她这番话说动,原本坚定拒绝的想法又左右摇摆起来,最终咬着唇点头了。 “我试试。” 徐娇娘又回到了茶馆,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那晚她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又是个瞎子,认不出她的。 路之遥还坐在窗边听书,但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她入门的声响时便侧过头来问道。 “郑小姐还没到么?” 若是今日拿不到玄铁,他只好罚一罚这位喜欢毁约的大小姐了。 徐娇娘眼神飘了下,笑道:“郑小姐还在谈生意,过会儿就来,便让我先来服侍公子。” 她拿着一杯酒走近路之遥,在离他一步远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沧州最出名的桂花酿,公子要不要试试?” “多谢,但我不爱饮酒。” 路之遥笑着拒绝她,在她靠近时微微一怔,开口问道:“你是春风楼的人?” 徐娇娘手一抖,酒洒了不少出去。 “公子怎么知道的……” “之前去那里做过任务,春风楼的人大多都是这个味道。” 路之遥突然来了兴致,转身正对着她,轻闭的眼睫微微弯起。 “听说你们那里有一种药膏,抹了能消肿褪黑,真的么?” 徐娇娘神色一僵,下意识递出了酒杯:“不、不如公子同娇娘边喝边聊?” 路之遥一语不发地静静面向她,这让她有些心虚,便将递出的酒杯慢慢收了回去。 静默一瞬后,他突然弯起唇角,接过了那杯酒。 “可以。” 里面有毒没毒又如何,他早就已经习惯这些,现在也少有毒能让他中招了。 路之遥慢慢抿了一口,无毒,但酒味很淡,大多都是桂花的甜香,李弱水大概会喜欢喝这个。 “这个药膏是我们姐妹研制出的小玩意,确实有些效用。”徐娇娘尽量地找话题,又给他倒上了一杯酒。 “公子为何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因为被人看到了,她说不好看。” 徐娇娘将酒推给他,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下去:“看来是公子心悦之人了。” 路之遥摩挲着酒杯,嘴角扬着笑,但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心悦之人?为何这么说?你认识她么?” 徐娇娘满心都是如何让他多喝些,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他又饮下一杯后才开口。 “认不认识有什么打紧的,若不是心悦之人,公子又怎么会这么在意她的言语。” 路之遥放下酒杯,静默良久:“……心悦之人,是靠这个判断的?” “当然不止,来,咱们碰杯,听我细细说来。” 已经好几杯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她只好再拖着让他多喝一些。 “除了过分在意这人的言语外,还会不自觉地吃醋、想时刻陪着她,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开心的,还希望她的焦点都在自己身上。” “当然,最简单的判断方法便是心动,互相一凑近,摸摸心跳,便什么都出来了。” 徐娇娘已经开始用碗为他倒酒了,她希望这人能赶快发作。 若是等那位姑娘到了她还没将人放倒,那可就是两边不讨好,她什么也得不到。 路之遥脸上已经没了笑,他眉头轻蹙,手不自觉握着腕上的佛珠,用力地将一颗颗珠子压进了手腕里。 他甚至能透过珠子感受到腕间突突跳动的脉搏,那里似乎加快了一些。 所以他的心悸并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心动么? 可他对李弱水并没有杀意。 他娘亲、他师傅,每一个都因为心动变得可怖,每一日都沉浸在痛苦之中,这才是情爱原本的样子。 情爱就是恶心又痛苦的东西,怎么会像她说的这般轻松? 可她说的每一样他都体会过,难道他也会像她们那般,堕入无尽的痛苦中么? “公子?公子?” 徐娇娘看着一语不发的路之遥,心下焦急,实在不知道他有没有中找回 “我去看看郑小姐的情况,说不准他们已经商谈好了。” 就在徐娇娘下楼的时候,郑眉的丫鬟正在对面的客栈的窗边往外打量,她在人群中看到一抹鹅黄,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小姐,我看到她了!” 郑眉站起身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是李弱水,她神色有些凝重,估计是听说消息后气到了。 正好啊,等她看到了那副场面,最好是立马将路之遥抛弃,让他至此活在被抛弃的痛苦中。 但她的嘴角扬到一半便僵在了原处:“徐娇娘怎么从茶馆出来了,快让她回去!” “是!” 丫鬟趴在窗口看了一眼,立刻转身提着裙摆便下了楼,但还是晚了一步。 她和徐娇娘碰上面时,李弱水已经冲进了茶馆。 小丫鬟:“……” 这速度也太快了。 “你怎么出来了?” 小丫鬟看起来焦急,实际上稍稍松了口气,她之前便有些怕路之遥会报复,如今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说不准还是好事。 她看着徐娇娘慌乱的样子,叹口气,带着她上了楼。 “去和小姐解释吧。” * “请问常来这里的听书的那位盲眼公子在哪,我和他有约。” 李弱水面部红心不跳地问出这话,同时在一楼大堂里找寻他的身影。 “那位公子在二楼,左手第一间。” 小二迟疑一下,给她指出了地方。 “多谢。” 李弱水提着裙摆冲上楼,脑海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开了那间房门。 房里除了坐着发呆的路之遥,再没有其他人。 “找到你了。” 他没出事,郑眉也没出事,皆大欢喜,李弱水松口气坐到了桌边,用手给自己的扇风散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一路走来不仅比之前累,还比之前热。 听到她的声音,路之遥眼睫轻颤,骤然回神,扬起唇角“看”她,没有半分异样。 “你找我做什么?” “担心你啊。”其实更担心郑眉。 李弱水随手揭开一个茶杯,或许是方才运动得多了,现在异常的渴。 她一边开口一边找着茶壶:“听说你被郑眉叫来了,怕你出事……这里怎么只有酒?” 桌面上茶具茶杯都不缺,就是没有茶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陶土烧制的酒壶,上面写着“桂花酿”三个大字。 酒已经开封了,他身前的茶杯和碗里也留有酒液,大概是已经喝过了。 这还真是打了瞌睡就来枕头,她正在想试试酒,他这里就喝上了。 没顾得上郑眉的去向,李弱水先将自己心里最想知道的问了出来。 “都是你喝的?现在晕吗?” 如果她想灌酒,至少得把他的酒量给摸清楚,到时候自己不能比他先醉。 “还好。” 路之遥侧对着她,面向窗外,像是在专心听故事。 李弱水抬着酒壶晃了晃,里面大概还剩一半的酒,也就是说一半灌不醉他。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了下去。 一来是想解解渴,二来是想尝一下这酒烈不烈。 入口先是淡淡的酒味,稍苦,但立刻便被桂花的甜香掩了过去,在嗓子处回甘。 其实像这样的甜酒才是最醉人的,他喝了一半也没事,估计灌酒这计划会有些难执行。 想到这里,李弱水又倒了一杯喝了进去,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渴了。 她用手扇着风,四处看了下:“郑眉呢?” “据说是在谈生意,至今还未露面。” “早知道便走过来了。”李弱水又续了一杯桂花酿,想着是清酒,便把它当成饮料喝了。 路之遥侧耳听着她的动作,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略微皱眉。 “你方才就喝了三杯,还要倒么?” 李弱水扇着风,不舒服地扯了下衣襟,仗着他看不见,将袖子都挽到了臂弯处,伸手将披下的长发都撩了起来。 “我跑过来的,太渴了,这酒不会醉人的。”李弱水看了眼周围大开的窗,莫名有些焦躁:“好热啊。” 她挥开路之遥的手,继续倒了一杯桂花酿喝进去。 不知为何,这酒初初入口时十分凉爽,但一旦到了喉口便像火一般烧了起来。 直直地烧到她的四肢和指尖,烧得她心里像是有小蚂蚁在爬,烧得她身体软了下去。 “等一下。”李弱水莫名其妙地开始轻喘,脑子也蒙了一瞬:“这酒有问题。” 路之遥顿了一瞬,立刻伸手抓起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这酒他喝过,并没有毒。 路之遥的手刚触上她的瞬间,就像干了许久的禾苗被灌了清泉,舒服极了。 李弱水下意识去抓他的手腕,却只摸到了稍显冰凉的白玉佛珠。 佛珠虽然刚入手是冰凉的,可没多久便被她捂热了,她只好将手指挤进去,挤到佛珠下去抚摸他微凉的手腕。 佛珠紧紧压着她的手,和他的肌肤一起汲取了不少热度。 “你好凉啊。” 李弱水有些晕,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做不好的事,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停下来。 她此时连集中精神都做不到,注意力早已被身上那小蚂蚁爬过的感觉分散了。 路之遥摸着她虚浮的脉象皱眉,虽说酒里无毒,但她确实是中毒了。 李弱水此时全身乏力,双颊上像是飘了绯红的晚霞,看起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淦了。 她抽回手,使劲拍拍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清醒起来。 现在这个状态实在太经典,不用猜都知道她自己中了什么毒。 要命要命,要是做了什么事一定会掉好感的! “我们去找个能泡冷水的地方。” 她眼里不自觉泛起泪花,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路之遥顿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便点着盲杖去开门。 他的手刚摸到门闩,腰便骤然被抱住了,腰侧一向敏感的他不禁抖了一下。 “留下来陪我……呸,快走,对面有个客栈,我撑不住了!” “……” 是得找个有冷水的地方。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49章 暗香涟漪(五) 如果可以的话, 路之遥真的想将李弱水敲晕。 倒不是因为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劲缠着他,也不是茶馆里其余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让他有些乱的是李弱水的手,不仅要来蹭他, 但凡身边有个人走过她都要去拉一下,还在嘴里嘀咕着凉快。 等二人走到对面的客栈时,李弱水所剩无几的理智发挥了余热。 她将头埋在路之遥身上, 以免被小二看到她红透的样子, 同时还稍显理智地要了两间房. 把自己锁起来大概就不会到处摸了吧,这样她清醒的时候也不会尴尬到想死。 “你、到时候把我关在其中一间就好,这种毒忍忍就过去了。” 不就是深入骨髓的麻痒和激出眼泪的燥热吗,她只要在冷水中泡一晚就都能解决。 李弱水条件反射地挠着手臂和身体,却在挠到一半时被路之遥锢住了手腕。 她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他的声音,这声音像在天边, 又像在身前,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听清楚。 “要个有浴桶的房间,桶里不要热水,要凉透的井水。” “好嘞, 客官稍等。” 路之遥看不见,又要顾着她,上楼时便走得有些慢,慢得李弱水的理智消耗殆尽。 在关上房门时, 她已经缠在他身上, 扯都扯不下来了。 从没见过李弱水这副样子, 路之遥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开,反剪她的双手将她带到了榻上坐下。 如果李弱水还清醒着,她一定会吐槽这个动作标准得像抓犯人。 但她现在并不清醒, 满脑子都是冲到路之遥身上乱蹭,甚至还想对他做些什么。 路之遥坐在榻上,听着李弱水嘴里难耐的哼声,和她隔了半臂的距离。 他不禁有些疑惑,她怎么会突然中这么烈的毒? 路之遥抓住她的手腕,俯身靠近她侧颈闻了一下,不仅有桂花酒的醇香,还有一丝稍显浓郁的果子蜂蜜混杂的甜香。 “……这样啊。”他稍显无奈地叹口气:“明明是冲我来的,最后却是你中了招。” 路之遥抬手摸了摸她热度惊人的脸颊,像是感叹:“不过,你这副样子确实新奇有趣……” “要不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弱水当然不会回答他,她现在光是蹭着他的手都舒服得不行了,只想多靠近他一些,让自己不要那么难受。 “那我便当你默认了。” 路之遥弯眸一笑,手指顺着她的侧脸滑到她的唇边,轻巧地摩挲了几下她的嘴唇,随后慢慢俯身过去,凑到了她肩颈处。 那里有着丝丝暗香,带着一股清甜,他原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此刻却莫名地想要吃上一口。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隔着一层纱制的衣襟,路之遥缓缓咬了下去。 想要留下印记,却又不想她痛,这种欲/望与自制碰撞出的冲突,让他不禁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口中却又放缓了力道。 一种莫名的快乐充盈在心间,涨得像是要破出胸腔,让他就此炸开。 他的肩上也有她留下的印记,上次她虽没用力咬,可他却设法让那个印记一直保留在了右肩。 这是他快乐的启蒙,他想藉由这个印记,将当时感受到的愉悦完整保存下来。 想到这里,他右肩的那个牙印似乎也在隐隐发烫。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在没人看见的房里,薄红染上了他的耳尖。 笑声从喉口逸出,他不自觉用了力气,像是也要给她刻下不可恢复的痕迹。 “嘶——” 这样的痛终于唤醒了李弱水,她眨眨眼睛,不顾现在旖旎又燥热的气氛,动了动肩颈。 “找个东西把我绑起来。” 她的嗓音沙哑,像是沙漠中行走许久的旅客。 理智短暂回笼,让李弱水有了片刻的清醒,既然这样的事他不愿意做下去,又不想伤害她,那只能将她制住了。 “绑起来?怎么绑?” 路之遥抬起头,眼睫微颤,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听着她此时的声音他竟也有些沙哑。 “……随你,快一点。” 若是郑眉在这里,一定会被李弱水的韧性惊讶到。 这线香的药性厉害,仅仅是浅浅淡淡的味道便足以让人浑身燥热,再加上一点酒普通人便缴械投降了。 可李弱水当时是猛嗅了一口,嗅到喉口发甜,身上都染上了这股味道,后来还将桂花酿当水喝,那堪比往热油里浇水,顷刻就能炸开。 此时没有理智全无实在是她韧性强。 “绑住你?” 路之遥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后褪下了腕上缠着的白玉佛珠。 这串佛珠是他娘送他的,他娘信佛,便去寺庙求了这串佛珠,说是能保佑他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他不信这个,也对一家人在一起这事无所谓,但这串珠子他很喜欢,摸起来清透细腻,带有淡淡的凉意,在他腕上缠个三四圈的感觉很舒服。 “那就用它吧。” 他喃喃自语一句,随后倾身环住她,将佛珠一圈一圈缠在她背在身后的手腕上。 被他环住的瞬间,李弱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凉意,内心想要靠近他的冲动难以抑制…… 一点点应该没什么吧。 李弱水靠在他肩上蹭起来,蹭着蹭着就上口咬住了他的衣襟。 还想再扒开一点时,路之遥轻轻推开了她,手掌触上她的额头,帮她降着温度。 “上次是冷,这次是热。”他勾起唇轻轻叹道:“都一样难缠啊。” 他摩挲着她肩上的牙印,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还是这么难受。 这样的毒他没中过,但知道两人抱在一起就能解,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解法,还是需要冷水来降温。 “难道是姿势不对么?” 路之遥将环着她肩的手放到腰上,好像还是没什么用。 “客官,能进来送水吗?” 门被敲响,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可以,请进。” 路之遥应着声,注意力还是在怎么抱这个问题上。 小二和客栈的其余小厮提着水进来,有人目不斜视,但也有人架不住好奇,往这边扫了一眼。 那位姑娘埋在那位公子的怀里,看不清模样,但她背在身后,被佛珠缠住的手腕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几人一语不发地装满浴桶,出去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关好了门。 路之遥听见几人离开的声音后,起身带着李弱水往屏风后走去。 此时将近五月,井水很凉,却又不至于冻到身体,他试了下水温后毫不犹豫地将李弱水抱了进去。 但这浴桶太大,李弱水又双手被缚、浑身乏力,根本连坐都坐不住,刚一进去便往下滑淹了半个脑袋。 好在路之遥手够快,立刻又将她拉了起来。 “自己泡也不行么?” 他微微叹口气,腿却先他一步跨进了浴桶中。 路之遥将李弱水抱在怀中,静静地靠在桶壁上,两人的长发在身旁漂浮交缠,随着水波涟漪慢慢晃荡。 身体里的热度被水收了不少,李弱水安静地靠着,但身上依旧奇痒难耐,她只能时不时动动身体。 路之遥揉着她的发尾,突然想到了那个女子说的话。 他的行为确实有异样,但这能说明他心悦李弱水么?他不是一直将她当做玩具看的吗?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心口,轻轻敲了敲,可那里没有变化,依旧是一下又一下沉稳地跳动着。 他杀人时也会心跳加速,李弱水受到惊吓时也会心跳加速,这些又同心动有什么分别? “受不了了……” 李弱水喃喃一句,原本被佛珠缠住的双手突然从水中抬起,压上了他的肩膀。 路之遥略微挑眉,手在水底摸到了那串佛珠,忍不住笑了一声。 “原来方才不是真的安静了,而是在悄悄脱掉佛珠……你这人啊,即便是昏昏沉沉的也还是有些狡猾。” 被按在桶壁上的路之遥勾起一个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 原本沉下的黑发又被她的动作荡了起来,一缕缕地缠上他纯白的衣襟和脖颈。 此时的路之遥看起来就像是开在夜里的昙花,独绝清艳,滴着颗颗晃动的露珠,诱着行人采撷。 他没有反抗,他也想知道这些心跳声到底有什么区别。 李弱水睁着微红的眼看他,在她眼里,路之遥不是人,而是可以降热的冷饮,只要一口就能消暑。 所以她轻轻凑了上去,为自己消暑解热。 李弱水从没喝过这样的甘露,所以她怜惜又克制地饮着。 像是春风吹起涟漪,像是细雨抚摸花瓣,一切都是轻柔的。 水中的黑发在两人身侧相遇,交缠,最后又静静沉了下去。 路之遥从未与人亲/吻过,他双手不禁抓紧袍角,眼睫微颤,生疏地被她引领。 这种温柔的感受,像是在被人好好珍惜。 他伸手摸上心口,那里正狂乱地跳动着,疯狂的程度像是回到了他第一次杀人时的光景。 兴奋、愉悦,却又多了一些酸涨的奇异感,像是被人抓住了心口,却又不是狠狠捏下,而是轻轻地揉弄。 这奇异又温暖的感受漫到双眼,化成泪水流了下来,最后汇聚到这荡着涟漪的水中。 这样的悸动与杀人时的愉悦感大不相同,可对她来说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路之遥仰着头,手从水中抬起,轻轻摸上了她的脸,顺着她的眼角向下走,最后停到了她的侧颈。 那里的心跳虽没有他的疯狂,却也比平日的她快乐一些。 他细细地感受了一番,似乎和她受惊吓时的没多大区别,可她现在并没有被吓到,所以她也沉浸其中? 这就是她说的,除杀人之外的快乐么? 那她确实没有说谎。 这样的快乐,若是再加上一些血色,或许会更加让人开心。 路之遥微微歪头,一口咬上了她的唇,红色渐渐蔓延开来。 这一下将李弱水痛醒了,她猛然睁开双眼,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这血腥味大大地刺激了路之遥,他红着眼尾,无师自通地伸手按上了她的头,将微微退后的她按了回去。 就在李弱水怔住时,她的耳旁突然想起系统的提示音。 【宿主攻略进度已达成至四分之二,将根据攻略结果发放任务奖励。】 【测评中……】 【奖励发放,任一回忆碎片*2、碎银一百两、神秘礼盒*1。综合评级:良好。】 【只差一点就能达到优秀,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回家!】 这些提示,大概只能等她之后再慢慢思考了。 现在,她只想咬回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50章 暗香涟漪(六) 路之遥这个人在这方面, 只能说人菜瘾大。 摸腰不行、摸耳朵也不行,后耳处更是禁地,对他温柔一些, 那泪水就会不受控地流出来。 即便这样,他还是紧紧地按着她,不知在渴求什么。 唇上实在太痛, 李弱水只好伸手按上他的腰, 趁他卸力的瞬间往后离开。 浴桶中漾起波纹,将李弱水唇上的血色冲淡了一些,她摸着唇上的伤口,抬眼和路之遥对视…… 对视? 李弱水瞪大眼睛,不禁往后退了一些。 路之遥静静坐在水中,乌发在身旁飘荡, 唇上像是点了朱砂。 他睁开了眼睛,里面雾蒙蒙地倒映着她惊讶的脸,如果不仔细看,大概不会察觉到他眼睛看不见。 路之遥弯起眼眸, 将唇上的血舔入口中,随后对着她伸出了右手。 “不继续吗?”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夜晚蒙上淡淡云层的星空,又像是铺着烟雨的江南。 睁开眼睛后总让人移不开视线, 让人想要拨开那层迷雾去一探究竟。 路之遥对她扬起一个笑, 慢慢俯身靠近, 将薄唇上染着的嫣红完全吞入口中,那双眼似乎也被他的笑衬出了一些神采。 他停在她身前,手放在了她膝上,略微仰起头, 那抹笑就像染着霞光的新雪,柔和又昳丽。 …… 这谁能顶得住。 虽说是他愿意的,可李弱水莫名的羞涩了,她不敢看那双眼睛,又被药折磨着,只好开大招了。 启用回忆碎片。 【检测到宿主意愿,奖励开启。】 【传送开始】 手下按着的膝盖突然软了下来,路之遥抬手接住她,伸摸了下她的脉搏,笑着闭上了眼睛。 “总是这么突然晕倒,会让我有些怀疑啊。” 李弱水的身体还是很烫,路之遥此刻不能带她出去,只好继续泡在水中等她醒来。 他一手摩挲着她的嘴唇,一手按在她的侧颈,慢慢靠近吻了上去。 辗转了一会儿,虽说不难受,但到底没了方才那种令人愉悦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快乐。 “看来还是清醒着比较好。” 他长叹一声,面上稍显遗憾,却没有半点厌恶的样子,反而笑盈盈地抱着她靠在桶壁休息。 * 【碎片一开启。】 系统声音渐渐消失,李弱水站在这间黑暗压抑的屋子里不禁有些害怕。 “等等,这里什么都看不见,陪我聊聊……” 像是为了帮她拨开黑暗,门外骤然亮起一道闪电,将屋内的场景照亮。 尽管只是刹那的光线,她也看到了屋里有一座大佛一闪而过。 这佛虽然慈眉善目,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出的只有压抑和可怖。 门外风声呼啸,雷声滚滚,不知道多大的风将屋门撞开,整个房间里都响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不行不行,这太吓人了……” 李弱水一边念叨一边往门外走,却在出门时被站在门外的小路之遥吓了一跳。 他齐肩的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稍显宽大衣袍也被风吹得鼓鼓的,乍一看像个小妹妹。 他似乎对周围的响动没有反应,正提着灯笼慢慢地往屋里去。 得了,现在她只能跟着他再回到那个屋子了。 小路之遥提着一个大大的四角灯笼,缓慢却熟悉地走到房里的四个角落点灯,让这个黑暗的屋子慢慢燃起暖黄的灯光。 直到屋里的灯全亮起时她才看清周围的东西。 这里显然是个家里设的佛堂。 正中一个大佛,大概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它正悲悯地看着下方,原本吓人的模样也被这灯光衬出了几分佛性。 周围摆着不少蜡烛和经书,佛前放着两个蒲团,佛台上放着一个奇怪的木盒,看起来像是被供在这里的。 小路之遥点完灯后走到门边站着,任凭风吹也没有动一下,看起来像是在等人,但李弱水总觉得他其实只是在发呆。 或许是和成年的他有些熟悉,所以现在对年幼的他有一些奇怪的直觉。 她直觉小路之遥是觉得无聊了。 李弱水索性坐在门边跟着他一起等着,没过多久就看见白轻轻向这边走来。 她脚步轻盈,裙角翻飞,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点不被这黑夜和雷点所打扰。 “阿楚,今日准备好了吗?” 站在门边的小路之遥被拉回神思,对着那处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一同走到佛台前,看似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白轻轻拿下那个木盒,带着路之遥坐在了蒲团上。 “今日也没有找到你爹爹,阿楚猜猜他会在哪儿?” 小路之遥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他知道白轻轻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白轻轻打开木盒,夸张地感叹了一声,那音调像是哄骗小孩的吃药一般。 “这些是被佛祝福过的银针,它们一定能在阿楚身上绣出最美的白昙。” 她拿出几根银针,唇角的笑被烛火拉得有些诡异:“阿楚开心吗?” 小路之遥点点头,不甚在意地站起身解开衣袍。 宽大的衣袍落下,露出他后腰处开着的半朵白昙。 小路之遥背对着白轻轻跪下/身,毫不惧怕即将到来的痛苦。 屋外风声阵阵,敲打着每一扇木门,像是要立刻闯进来,将木门挤得吱呀作响。 屋内点着暖黄烛火,燃着紫檀香,坐着一座石佛,看起来岁月静好。 每一处都不搭调,每一处都透着矛盾,可在路之遥二人身边就显得异常和谐。 毕竟没有什么比他们二人更奇怪的了。 白轻轻从瓷瓶里拿出银针,伸手按在了他的侧腰,接着上次停手的地方慢慢将针扎了进去。 刺青是一项细致活,需要沾着颜料一针一针地刺进去,破坏身体细胞,将颜料永远留在那处。 小路之遥即便再能忍也终究是个孩子,痛了也会产生生理性的泪水。 他皱着眉,抿着唇角,想要放空却又会被这钻心的疼痛唤回神智。 李弱水蹲在他身前,手无意识地揪着裙摆,眉头蹙起,光是看着他的神情都觉得自己的腰处似乎也被针扎着。 她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即便摸不到,也想给他一些安慰。 她知道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她既改变不了,也无法阻止,但发生在眼前时依然会难受。 他还这么小,就需要去经受那些本与他无关的折磨。 无论是白轻轻还是他师傅,她们所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都是因为别人。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白轻轻一边刻着,一边同他闲聊。 “这是昙花,在夜里开放时是最美的,但美丽易逝,它没多久就会凋零死去。” 小路之遥额角冒着细汗,抓着蒲团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你爹爹最爱昙花,以前在书院时常常带我去后山看,我们总是能蹲一夜,就为了看它开放的那一刻,你爹爹最爱花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唇角带着笑,那是只有热恋中的女子才能笑出的弧度。 “他每次见到昙花开放时都忍不住会笑出来,直说那花美丽,但我觉得他比花好看多了。” 手中的针刺着他幼嫩的皮肤,有时还会带出滴滴血珠,血珠从那朵白昙上滑下,将花蕊处染上艳红。 白轻轻随手将血珠拭去,继续勾勒着她心中最美的那朵白昙。 “你爹爹时刻都在感概,若是有朝一日昙花能久开不败便好了。娘当然会满足他,他的一切愿望我都会满足的。” 李弱水拳头已经不能再硬了,恨不得能现场给她一记正义铁拳。 想满足别人怎么不刻自己身上?! “他很喜欢你,娘知道,所以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到时再将这朵永不凋谢的白昙赠与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房中的石佛静静看着这一切,映上烛火的侧颜愈加悲悯。 “娘亲,你为什么、而开心?” 小路之遥忍着痛,断断续续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是真的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她每日都步履轻盈、笑颜如花。 “因为爱啊。”白轻轻如同普通母亲一般为孩子答疑解惑。 “情爱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就是它,娘亲才成了如今的自己,也是因为它,我才能感受到人间极乐。” “这样啊。” 小路之遥轻声应了之后便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原来情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 他垂着头,忍受着腰上的刺痛,在心里将这个陌生的词汇和恶心联系在了一起。 能给白轻轻带来极乐的东西,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只要是阿楚答应做的事,都会好好做到呢。” 白轻轻为昙花描着边,轻声说道。 不论是之前给他打耳洞,或是后来为他刺青,一旦他答应了,就不会违约。 “明明没见过你爹爹,这个性格却和他一模一样……娘亲都有些嫉妒了。” 白轻轻不禁多用了些力气,将小路之遥刺得一颤。 “以后若是阿楚有了心爱的人,应该会很守诺吧?” 小路之遥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地将呼声吞了进去。 人生如此无趣,他该去找些有趣的东西,不会在这种恶心事上花半分心思。 “快成了。” 白轻轻手下不停地刺着白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她渐渐焦躁的心情。 “你爹爹这么守诺的人,最后竟毁诺离开了我,为何?你和他这么像,大概是知道原因吧?” 小路之遥没有回话,他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痛么?”感受到他的颤抖,白轻轻放缓了手劲,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楚,娘是因为爱你才会让你痛的,是因为爱你啊。” “你再感受一下,这是痛吗?这明明很舒服,爱你的人给予你的伤痛,都是恩惠,都是业果。” 门外电闪雷鸣,将石佛照亮一瞬,霎时显露出了几分狰狞。 在白轻轻柔和的声音下,小路之遥似乎也感受到了一分快乐。 白昙渐渐成型,在他后腰处轻轻地绽开,混着血色,开出一份独特的纯洁与美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夹杂在风雨间,听起来不甚清晰。 “夫人,我们接到信了。” 白轻轻手一顿,整个人楞在了那处。 “什么信。” “他们找到楚公子的下落了!” 白轻轻手中银针掉地,她笑得有些羞涩,捧着脸看向趴在地上的小路之遥。 “阿楚,娘找到你爹爹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51章 暗香涟漪(七) 李弱水没有哪一日像现在这般生气过。 在听到白轻轻教他“爱你才会让你痛”的歪理时, 李弱水恨不得一拳打爆她的头。 路之遥的三观能这么扭曲,虽说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但白轻轻依旧是一个很大的引导因素。 如果没有她, 李弱水的攻略难度大概能下降好几个等级。 或许是太过开心,白轻轻草草给他处理好腰上的伤口后便离开了。 在这狂风暴雨的夜里,小路之遥被一个人扔在了这个佛堂里。 门外传来雨打林叶的簌簌声, 带着潮气的寒风吹进屋里, 将不少烛火吹灭。 “快起来啊!” 李弱水有些着急,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自己,她现在只能围着他,却不能帮他做些什么。 风这么大,又这么冷,他这样松垮着衣袍在这里一定会感冒的, 说不准伤口还会感染。 李弱水知道自己不能不做什么,却还是蹲在他身前,试图帮他挡住这猛烈的风雨。 她看着地上趴着的小路之遥,心里从未像现在这样酸涩过。 他们是将他当成随意丢弃的木偶了吗?高兴时逗弄几下, 不高兴了就扔到一旁不管不顾。 不管是白轻轻还是他师父,没有人记得他是个孩子,还是个从出生起便看不见的孩子。 “快将衣服披上吧,你不冷吗。” 李弱水蹲在他身前,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趴在地上的路之遥动了一下, 后腰处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 但也多亏了这痛觉,让他“看”到了白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虽说屋里的东西被吹得到处都是,但他总感觉自己这里要好上许多,像是有什么遮住了风一样。 他坐起身, 皱着眉将衣服穿好,睁着的双眸没有焦距,他只能往一旁去摸寻自己的盲杖。 小路之遥从未见过这个爹爹,对他没有兴趣,他出现或者不出现都一样,他只是希望自己以后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现在的生活实在太无趣了。 他用盲杖撑起自己,在往前迈步时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向左绕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李弱水见他绕过自己,步履缓慢地往外走时不禁怔了一下,正想跟上去时,发现他只是去关门了。 佛堂里的油灯已然被吹灭了大半,此刻显得昏黄幽暗,佛像的神情都模糊了许多。 小路之遥慢慢走回佛台前,非常娴熟地攀了上去,他趴在那里,无意识地玩着佛台上的穗子,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感觉。 他看起来很轻松,可李弱水拳头都快捏爆了。 假如哪天她遇到了白轻轻,一定要锤她几拳解恨! 门外的雷鸣声对小路之遥来说就像是催眠曲,没过多久他便趴在佛台上睡着了,呼吸轻缓,看起来恬静安然。 但这风雨交加的一晚,似乎也在预示着明日的不太平。 * “阿楚、阿楚……” 佛台上的小路之遥被唤醒,他迷茫地睁开眼睛,看上去却依旧是失焦的。 白轻轻拿出新制好的成衣在他眼前晃了晃,颇为开心地为他穿了起来。 “今日就要去见爹爹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我们阿楚这么漂亮乖巧,他见了一定就不舍得走了。” 腰上依旧很痛,但路之遥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还沉在睡意中,任由白轻轻摆弄他。 白轻轻今日穿了一袭浅粉色纱裙,身姿窈窕、灵动可人,如同三月里最娇嫩的桃花,烂漫极了。 她今日给小路之遥穿的是孩子身型的衣袍,他不用再松松垮垮地拖着袖子走路,也不会再被绊倒。 “待会儿见到爹爹,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小路之遥将将回神,略显敷衍地摇摇头。 “你要告诉他,你很想他,希望以后能同他生活在一起,让他不要离开。” 白轻轻帮他整理好领子,语气轻柔慈爱:“能哭出来吗?不能的话,娘亲到时帮你。” 自路之遥长大后便没有哭过,每日只是坐在某一处,没人知道他一个孩子在想些什么。 白轻轻心里清楚,她的阿楚到时是哭不出来的,但她不需要他哭得多大声,只要他眼眶中含泪就好。 她太了解那人了,只要一点泪水就能他人心软。 至于阿楚,哭不出来没关系,他腰处的那朵白昙大概还是痛的,只要按上一下就好。 帮小路之遥整理好之后,白轻轻牵着他离开了这里,步履匆匆地赶往那处。 李弱水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府里的书房中,或许是昨晚白轻轻就将他带到了这里。 临近门前,白轻轻顿住了脚步,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发髻,神色紧张又期待。 李弱水看着她的动作,这副单纯又欣喜的模样实在难以与她昨晚做的事联系起来。 但看得她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她确实有些好奇路之遥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站到白轻轻的身后,等她推开门的瞬间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男子被绑在凳子上,他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发髻散乱,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的,堪比被强抢来的良家女子。 白轻轻在看到他的瞬间便放开了拉住路之遥的手,她慢慢靠近他,却又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楚宣、楚宣?” 她放轻了声音叫他,一点不觉得他此刻被五花大绑有什么不对。 楚宣身形动了一下,他缓缓睁眼看来,在看清白轻轻的面容时滞了一瞬,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在侥幸什么,除了你,谁还会抓我。” 李弱水原以为路之遥长得很像白轻轻,可现在看来又有几分像的是他爹爹。 …… 他们一家三口都好漂亮。 “我当然是因为爱你才抓你,不然我为什么不抓别人?”白轻轻对此很是不解:“你怎么总问这样的傻问题?” 白轻轻走到他身边,像是献宝一般将小路之遥推到他身前。 “快看看阿楚,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楚宣这才抬眼,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多年没见的孩子。 他的神情很复杂,像是慈爱、像是愧疚,却又带着不喜,最后都化为奇怪的怜悯。 白轻轻说这孩子长得像自己,可在他看来,这孩子更像白轻轻。 尤其是他那纯和温驯的气质,像极了白轻轻初来书院的模样,不仅骗过了他,还骗过了书院的其他人。 过于像她,让他此时看到都有几分恐惧。 白轻轻伸手拍了拍路之遥的背,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回过神的小路之遥对着他嫩生生地叫了一声爹爹,可焦点却没能聚在他身上。 楚宣知道他为什么盲,他也很愧疚,可他更多感受到的还是压迫和惩罚,这是白轻轻对他的惩罚。 “楚宣,你再看看他,他长得这么乖巧,你不喜欢吗?” 楚宣不敢看,这孩子的出生,包括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对他的惩罚,只看一眼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喜欢。” 白轻轻怔住了,小路之遥像是没听见一般站在一旁,后腰处一直在痛,他只能用盲杖撑着自己,以免腿软时倒下去。 至于这个“不喜欢”的回答,他并没有多意外。 喜爱这种情感对他来说玄之又玄,从未拥有过,又何谈在不在意。 只是这回答他虽然没多大感受,但对白轻轻来说却如遭雷劈。 “……怎么会,你再看看他,他长得多可爱。” 她以为阿楚会是她留下楚宣最好的筹码,可这筹码对他来说竟然无足轻重。 如果连阿楚都不能留下他,那她只能用一些楚宣不会喜欢的方法了。 白轻轻抿着笑,假装开心地拉过路之遥,毫不留情地掀起他的衣袍。 “看,这是我为你雕刻的白昙,它永远不会凋零……你说你最爱这种花了,我将它刻在了我们的孩子身上,你喜欢吗?” 那朵白昙昨晚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如今上面还留着血痕,看起来就像是被污泥涂抹过的昙花,不再纯净,只留着颓败的意味。 见到这副景象,白轻轻赶忙用手绢擦拭着他的后腰,让他痛得禁不住颤抖起来。 “这白昙会很漂亮的……” “够了……”楚宣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他垂下头,出言阻止了白轻轻这种奇怪又诡异的行为。 “和这些都无关,你放我走吧。” 气氛霎时安静下来,只剩窗外婉转的鸟鸣。 白轻轻停下动作,将路之遥推到一旁,笑看着楚宣的眼睛。 “你不喜欢他,那我们就不要了。” 白轻轻叫来丫鬟,让他们将小路之遥带回他那个小院子中。 房门毫不犹豫地关上,将路之遥与他的父母隔绝开来。 * 没人知道白轻轻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楚宣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认真,谁都觉得这只是气话。 但李弱水却隐隐察觉到了不安。 她跟在路之遥的身后往外走,抬眼看着周围,只觉得这座宅邸到处透着诡异。 这里仆人很少,而且他们都爱一语不发地垂着头,每个人都像孤魂一般在这里游走,对周围发生的事装看不见。 按理来说白轻轻此时是成亲了的,却不见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她似乎就是这座府邸唯一的主人。 而小路之遥就是被她当做礼物困在其中的金丝雀。 可惜,这只金丝雀似乎没能讨到主人欢心。 系统绝不会给她触发无用的回忆,她有预感,此次必定是路之遥被抛弃的那日。 李弱水看看一碧如洗的天空,暗自庆幸大雨下在昨日,今天大概是不会再下了,不然他被赶走后还得找地方躲雨。 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小身影,不由得问了出来。 “真的不能让我和他接触吗?” 他一个人实在太可怜了。 【抱歉,因为不能随意篡改过去,宿主无法与其接触,但宿主可以回到现实时多亲亲。】 李弱水:“……” 这系统倒是很懂的样子。 “之前奖励里不是有个神秘礼盒吗?里面是什么?” 她一边问话,一边跟在路之遥的身后,试图从系统那里薅些东西,看到时能不能帮帮小路之遥。 【神秘礼盒可以抽取礼物哦,可以给宿主增加攻略机会,比如亲亲抱抱的小要求、一样用于增加好感的精美礼物或者只是简单的银子,就看宿主手气了。】 【友情提示,这是评级为良的奖励礼物,仅此一份,若是还想再开,只能等下次评级开启了。】 “……” 她手气好像不是很好,用在不能改变的过去会不会有点浪费? 李弱水有些犹豫,她之前以为要想开启评级就要完成陆飞月二人的任务,走一下主线,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评级出现的时机她还没有摸清,这个奖励确实很难得,现在用了对未来也没有什么助益,甚至他都不知道是她。 李弱水为了攻略,一向是理智又清醒的,不能增加好感的事她不会多做,但此刻竟然真的陷入了纠结。 她知道这样的情绪不对,可她控制不了,她是人,不是木头。 “用了。” 管他的,现在她只想将小路之遥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在这遍地花盆的小院子中,坐在桌上“望”着天空的小路之遥不会知道,他的身边正有一个怪姐姐在做法。 李弱水闭目运气,假装自己在吸收天地灵气,这是她在抽盲盒前的必备仪式,希望自己能抽中想要的东西。 既然规则限制她不能接触路之遥,那她就抽一个强制抱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看到底是抱抱强还是不能接触更厉害。 但前提是要抽到。 “求求,求求……” 礼盒闪了一会儿,最后蹦出几个大字——爱的抱抱。 “中了中了!!!” 李弱水在一旁手舞足蹈,小路之遥则坐在石桌上发呆。 他拿着自己的盲杖,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了预感。 正午的太阳移到空中,院门被打开,神清气爽的白轻轻步履轻盈地走进来,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阿楚,娘来找你了。” 小路之遥终于露出来今日的第一个微笑,他“看”向门口,拿着自己的盲杖站起了身。 “你爹爹似乎不太喜欢你,那我们就不得不和阿楚告别了。” 白轻轻拿出一个钱袋,能看出里面装着不少银子,她俯身将钱袋系到小路之遥的身上。 “娘亲知道,阿楚一直想出去看看,所以娘亲给你这个机会,去颍州找你舅舅如何?” 在自己没有养宠物的需求和必要时,立刻将他放弃,就像抛弃一直养了多年的小狗,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好,娘亲。” 就这样,小路之遥被带到了白府外,身后跟着两个匆匆打包行李的小厮,他们临时接到要送他离开的命令。 但原著中说过,路之遥六岁时被娘亲遗弃。 虽说现在有人跟着他,但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从被托付变成了被遗弃。 白府的大门关闭,白轻轻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大门后。 正午时分,天光大亮,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好奇地看向这个从未见过的孩子。 骄阳将人的影子斜斜拉长,地上还残留着昨日的雨水,反射/出一片水光。 小路之遥的眼里也晃着这些光点,像是湖上的潋滟波光,他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睫。 这些光被他永远锁在了眼底。 他正要往前走时,身体像是突然被抱住了一般顿住,有些温暖,鼻尖还嗅到了一缕暗香,闻起来甜滋滋的。 这大概就是昨晚佛堂里的那个“鬼”吧? 他弯弯眼眸,偏头随她抱着,享受着这短暂的温暖。 从此以后,他真的是独自一人了。 * 月凉如水,斜斜照到床榻之上。 路之遥侧躺在床内侧动弹不得,有些无奈地弯着唇角。 他叫人来给李弱水换完衣裳后便躺在床上,听着她的梦话发呆,可方才不知为何,身旁这人突然转身将他抱得紧紧的,说梦话的声音更大了。 “太惨了……阿楚,快来给姐姐抱抱……” 又是这样。 今晚他已经不知听她叫了多少遍阿楚了。 不仅知道路之遥这个名字,还知道阿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都是巧合么? 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半天的李弱水醒了,醒来时看到他的脸,一时伤感和怜惜的情绪上头,她脑子一热,狠狠地抱住了他。 在她要开口之前,路之遥先一步止住了她的话头。 “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李弱水还处在心疼、伤感以及将他看作小可怜的情绪中,自然是对他有问必答。 “你问,只要我知道,就都告诉你。” 路之遥柔着眉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她的发尾。 “阿楚是谁?” 怜惜的情绪顿时如潮水般褪去,李弱水心里只有咯噔一声。 他怎么知道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52章 黄雀在后(一) 阿楚是谁,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但是她也没必要回答他。 “听起来像是个女子,好像刚才做梦时有这个人吧?” 李弱水说得非常真挚, 用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路之遥知道她在打太极,但梦中说出他幼时名字这样的事,确实是无稽之谈。 ……难不成她以前说的做梦梦到竟是真的? “你的梦还真是神奇。” 路之遥躺在她身侧, 手指摩挲着那串佛珠, 喃喃道:“你之前说梦到我们后来日久生情,也会是真的吗?” 她什么时候说过? 李弱水开始回想,似乎他们刚见面时,她为了保命,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没错,是这样的。”她继续给他心理暗示:“我们以后一定会在一起。” “为什么要以后, 现在不行么?” 李弱水惯性点头:“没错,现在不……行?” 她刚才幻听了吧? 什么意思?她晕一会儿起来就变天了? 李弱水坐起身,仔细地打量着他的模样,语气完全就是不可置信。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是路之遥吗?” 李弱水缩在床角抱住自己, 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惊讶、疑惑、荒诞在心底交织,这实在太突然了,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人突然答应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为良的评级, 难道他的好感度在不知不觉间被她刷了爆了? 就因为一个吻? 路之遥睁着双眼, 微微笑起来时里面像是徜徉着星河, 看起来更加温柔。 他坐起身,手中拿着那串佛珠,没有焦距的双眼“看”向她,伸手拉过她的手腕。 “我知道你一直都心悦我, 现在我回应你了,不开心吗?” 话语轻柔,他的手劲却一点不小,将李弱水的手腕拉过来后,自顾自地给她戴上了那串佛珠。 “不愿意吗?” 他执意要一个答案,但他知道,李弱水的回答只会是同意。 她不是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吗,她很爱自己,至于为何知道他的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他。 “我,当然同意了……”李弱水喉口很紧,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 看他的神情,还有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力度,如果她现在敢说一个不字,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血溅当场。 “但你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说这个?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吗?” 最重要的是,她没感觉这人有多喜欢自己啊! 路之遥轻笑一声,慢慢俯身而来,李弱水稍显紧张地屏住呼吸,他却在离她一指的距离停了下来。 呼吸交缠,暧/昧在两人之间流动,他保持着这样欲近不近的距离不动。 明明两人没有肢体接触,李弱水却莫名觉得痒,体温都升高了一些,她移开视线,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路之遥拉起她的手触到自己心口,声线柔和:“你觉得这是讨厌么?” 与他温和的笑容不同,手下跳动的心脏像是狂暴的鼓点,蕴含着将她吞吃殆尽的急切。 …… 身体的回应比什么语言都要有信服力。 李弱水蒙了,她愣愣地看着路之遥,脑子少见地开始打结。 “那,你是想要我们在一起?” “你不想吗?” 路之遥放下她的手,伏在她的膝头,如缎的乌发散在腰后,微微仰起的脸像是在索求什么。 李弱水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眨了眨眼睛:“我自然是想的。” 或许是晚上月光太绮丽,或许是药力还没过去,总之,她捧上了路之遥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在一起,对她攻略百利而无一害。 ……她没有被迷住,只是为了攻略而已。 * 窒息,说不出的窒息。 像是被树藤紧紧缠住,像是身上压了千斤,李弱水从这窒息感中醒了过来。 她垂眸看了眼紧紧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臂,扫了眼被压住的腿,长长地叹了口气。 昨晚本来亲得好好的,可路之遥气息实在太长,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差点憋死她,今早又被他压住了命运的脖颈,难以呼吸。 不是说在一起了吗,怎么感觉她还是在受苦? “快放开。”李弱水摇摇他的手臂:“我知道你醒了。” 路之遥这人警惕性高,浅眠,几乎是外面有些响动就能吵醒他,她可不信都日上三竿了他还在睡。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路之遥手动了一下,压在她脖颈处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这样不好吗?” 仅仅是肌肤相触已经不能满足他,他此刻像是要将自己融进她的身体一般。 “如果你想明天吃席,就这样压着吧。” 路之遥轻轻叹口气,松开了身体,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颇为遗憾地说道。 “我们为何不是双生子。” 李弱水:“因为这样生出的孩子会变成弱智。” 路之遥:……? 李弱水打断他内心的病娇吟唱,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梳洗。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微肿的嘴唇昭示着某些特别之外,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清醒。 经过一晚的休息,李弱水已经想清楚了,她的攻略之路依旧遥远,不能在现在放松警惕。 尽管他们在一起了,可系统并没有一点反应,说明感情还不到火候。 还是差一点什么,但她此刻还不清楚。 路之遥虚握着手,躺在她睡过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要我帮你束发?” “好啊。”他扬起笑,赤足踩上地板,毫不迟疑地向她走去。 即便情爱恶心,即便情爱会将人拖下地狱,他也要拉着李弱水一起沉沦。 现在,他似乎有些理解他的母亲了。 李弱水站在路之遥身后,用木梳子沾了些梳头水,轻轻地从他头顶滑下。 “你的发质真好,都没怎么打结。” 前方是支起的木窗,斜斜地探进几缕阳光,看起来非常安宁和惬意。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束发?” 路之遥端正地跪坐在梳妆台前,任阳光抚摸他的指尖。 “因为五月了,最近气温高了不少,露出脸要凉快些。” 路之遥从小到大都不会束发,小时靠剪短,长大后虽说不剪了,但也只是理一理,从没自己扎过。 李弱水虽然手艺也一般,但是好歹还是能挽个发髻的。 她拿出一根木簪固定好头发,往镜子里看了几眼。 双唇含珠,眉型甚好,挽起发后有些许碎发落到眼角,看起来越发温柔和煦,更能骗人了。 “好看!” 李弱水帮他梳理披散在后的长发,很是满意赞叹一声:“这样就不会热了。” “我有样东西给你。” 路之遥握着她腕上的佛珠,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带着李弱水走到桌边,上面放了一个红木盒子,雕着祥云纹路,看起来很是华贵。 “这是今早小二送来的。” 他摸索着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块漆黑的铁块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一句话:约好的玄铁——郑眉 李弱水凑近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你上次和郑眉去游湖,不会就是因为这个铁块吧?” 真是神奇了,李弱水从没想过路之遥这样变/态的人也会有物欲,他不应该是以折磨人为乐吗? “这是玄铁,天下少有,但郑家正好有一块。” “她还不算笨,知道把这个送来赔礼道歉。”路之遥轻闭双眸,将这块玄铁推给了她。 “玄铁坚韧却不笨重,给你打一把剑最合适。” ……原来还是用来折磨她的。 在这方面,路之遥向来行动力很强,两人草草吃完早饭后便到了沧州最好的打铁铺。 这家打铁铺店面不大,但很有名气,由一对夫妻经营,丈夫埋头打铁不说话,妻子则在一旁售卖其余的饰品。 李弱水看着被丢进大火炉的玄铁,再看看隐隐兴奋的路之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们除了比平日里亲近一些之外,和之前根本没什么区别。 类似于你是我的优乐美的剧情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而且他似乎还在想一些不得了的事。 “这个是脚铃么?” 他唇角带着笑,拿起一串清脆的银铃,在稍稍摇动后转头问店家。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弱水一眼,随后点头称是:“这是我家最新打出的,铃铛绝对不掉。” 李弱水:…… 她冲上去将东西夺下,面露尴尬地对老板娘笑笑后拉他到一旁。 “你这个人连亲亲都不会,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了解?!” 谁会一摸就知道戴手上还是脚上的? 可路之遥依旧是那副神情,没有一丝羞涩。 “我认识自然是因为我摸过,但别人亲吻的样子我并未摸过,而且这只是脚铃,有什么不好的么?” 说得有理有据,坦坦荡荡,让李弱水无法反驳。 “反正我是不会戴的,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那就我戴。”路之遥毫不犹豫地接了这话。 李弱水:??? “或者你喜欢项圈?”他顶着那张温良的脸说出了最涩的话。 “听闻西南有娈宠,轻纱赤足,做狗时最讨主人喜爱,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做。” “啊!!你快忘掉!都是什么鬼东西!” 见鬼,她真的想象了一下路之遥戴项圈的样子,竟然还可耻地心动了一秒,变/态也会人传人吗! “你不喜欢?” “不不不,我拒绝!” 路之遥有些困惑,又有些无奈:“那你喜欢什么?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做。” 李弱水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虽说两人口头上在一起了,但他完全搞错了方向,他的认知还是歪的。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这句话虽然肉麻了点,但却是当下最能准确表达她心情的话了。 “这样啊。” 路之遥兴致低了一些,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说法。 李弱水也不着急,这种事需要潜移默化,妄图一下子将他的三观扭回来是不现实的。 路之遥摇摇头,唇角扬起笑,自顾自否定了她。 “还是在骗人,你前几日还说我眼下青黑,不好看。” “……” 他总是在不该敏感的时候敏感。 “路兄!” 打铁铺门口出现了陆飞月二人的身影,将李弱水二人间的奇怪氛围打破。 他们像看到救星一般冲了过来。 “你们怎么了?”李弱水被他们拉到了一旁。 “我们昨晚一直没找到路兄,就想先去踩踩点,但中途不小心触到了机关,只能原路返回。” 江年三言两语解释了经过,还时不时地看向路之遥。 “那现在怎么办?” “这东西就在巡案司的暗室,今日休沐,他们会晚些去检查,所以我们决定带路兄一起去。” 按道理路之遥是男配,是该和他们走一走剧情,可因为她的插入,导致路之遥现在和主角二人还是普通朋友关系,他不一定会去。 “我帮你们问问,但不一定成功。” “可以。” 李弱水转头看向身后,路之遥不知何时站到了这里,竟然还没有犹疑地答应了。 他弯眸笑了笑:“我猜,我去你会高兴些?” 李弱水愣愣地应了一声,她现在威严这么大吗? 江年像是看透了什么,视线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打转,意味深长地拍拍李弱水。 “深藏不露啊。” ……倒也不必这样。 天生劳累命的李弱水刚从中毒的难受中走出来,又跟着主角二人潜进了巡案司的密室。 如果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一定会在打铁铺好好等他们回来。 但此时的她还略带好奇地站在这烛光大亮的密室里。 这里有一张书桌,四个靠在墙壁上的大书架,周围点着不少的油灯,怎么看都只是个灯火通明的普通书房,没有半点幽暗奇怪的样子。 四个人分散在四个角落,各自寻找着书信或是机关。 李弱水也在书架这里慢慢翻看,这里有不少书本,她只能一本一本地从书架上拿下翻找。 就在她翻到第三层的架子时,倏然和板上的一个小黑洞里的眼睛对上了。 她怔了半瞬,在那只眼睛眨了一下时,密室里的油灯骤然熄灭,众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想要提醒他们,却被那人点了穴道,捂住嘴巴,拖进了书柜后方。 路之遥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拔出匕首,向异动的方向投掷而去,却只听到一声闷哼,等他赶到那处时,只听得细微的一声喀啦,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砰的一声,四周的烛火再次亮起,还是原来的布置,屋里却少了李弱水一人。 陆飞月皱着眉头赶到书柜前,将里面的书全都推了下来,却没能发现一点异样。 她转身看向一语不发的路之遥:“路兄,这……” 路之遥情绪平和,扬唇笑了一下。 “不过一道机关墙而已。”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53章 黄雀在后(二) 在一片黑暗之中, 李弱水被人往后拖入,脸上还溅了几滴温热的血液。 墙体刚刚关闭,这人便手脚利落地将她的手绑了起来, 随后解了她的穴道。 “老实点,不然就在这里杀了你。” 李弱水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傻子才会在这时候逞英雄。 不过, 这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即使他压了自己的声线, 变了声音,她依旧觉得熟悉,她敢肯定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 这人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并不粗糙,大拇指指节处有一颗茧,一般只有常年用笔之人才会磨到这里。 会武功、养尊处优、读书人,她又有些熟悉, 李弱水似乎有些猜到这人是谁了。 但她想不通他绑自己的原因。 身后这黑衣人拖着她往前走,这是一条幽黑的密道,偶尔吹来一丝阴冷的风。 他带着她七拐八拐地走着,最后在即将出去前抬手将她打晕, 一把将她扛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肩颈处正插着一把匕首,血不断地流出来,痛得他额角出了冷汗。 那个人果真厉害, 即便他方才只是发出了一点声响, 也顷刻间被找到了位置,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此刻被刺中的就是他的眉心了。 但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受的伤,他一定要在李弱水身上报复回来才好。 他也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在暗道之外的密室中, 陆飞月三人正站在那张书桌前。 “路兄,你确定是这处吗?” 江年看着眼前这张书桌,伸手敲了敲。 他原以为路之遥还会像上次一般,直接暴力破开机关,可他没有,甚至还真的开始寻找机关入口。 陆飞月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路之遥会这么镇静。 虽然江年总说他是个温柔的好人,但在她看来,路之遥总给她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她一直不觉得这人表里如一。 “方才试了一下,这书柜厚重,再加上上面的众多的书,想要驱动齿轮拉开柜子不可能是小物件,只有这个了。” 他伸手将书桌慢慢推开,刚开始还没什么反应,推到一定角度时房里突然响起喀啦声,书柜连带着墙体渐渐向两边移开。 路之遥没有犹疑,他拿着剑走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是兴奋的,他从来没有为了救人而杀人过。 这是第一次,但仅仅是想一下心头便涌起了莫名的快乐。 若是能将伤害李弱水的人一刀一刀剜去……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兴奋得握不住剑了。 三人走进暗道时后方的墙体便自动关上,江年举着火把走在前方,陆飞月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没人察觉到路之遥的异样。 “暗道上有血迹,我们可以沿着这个找……” 她看着眼前的三道分岔段,默默收了声。 确实可以沿着血迹,可这人明显是有准备的,三条岔道前都有血迹,难以分辨该往哪里去。 “我们正好三人,分头走。” 陆飞月当机立断地开口:“快一些,不然弱水可能会出事。” “她不会。” 路之遥轻轻开口,摸索着走进了第三条岔道。 他知道李弱水的性格,她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方,当初能将他哄得团团转,现在也不会让自己受苦。 * 正午时分,原本是人午休的好时候,李弱水却被绑在柱子上,很是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人。 他已然换好了衣裳,伤口也包扎过了,正悠悠地品着茶等她醒来。 两人视线对上,他对她点头致意,很是有礼貌。 “弟妹近来可好?” 李弱水动动酸软的腿,点点头:“如果郑公子能将我放开,或许会过得更好。” “都不叫大哥了?”郑言沐笑了笑,将茶盏放到一旁。 “可怜我的弟弟,被人背叛了都不知道,妻子竟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擦擦手,将那身血衣扔到一旁,看着李弱水的眼神略带赞赏。 “就凭弟妹背叛我弟弟这一点,我也得好好谢你,不过方才你的情郎伤我不浅,这笔账还得算到你身上。” “别啊。”李弱水扫了眼他肩上的伤口:“乱算账,可不是君子所为。” 她虽然不喜欢郑言清的大哥,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比郑言清要多几分儒雅味道,更像个饱读诗书的才子。 “君子?”郑言沐站起身,从身后拿出一根细鞭。 “哪有君子会给自己弟弟下毒好几年的?我不是君子,也不屑做。” 细鞭在空中挥出呼呼声响,随时会抽到她身上。 “我就是小人,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方才你情郎伤我至此,我总该在你身上讨回一些才舒服。” 郑言沐顶着那张儒雅公子的脸说出这话,他的眉弓高高挑起,平白多了几分狰狞。 “弟妹似乎一点不惊讶,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就在刚才……” “说谎!” 李弱水话音未落,那根细鞭破空而来,狠狠地抽在她身后的柱子上,将她吓了一跳。 她张嘴看着突然恼怒的郑言沐,一时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他的点了。 “我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看到你才确认的,我没有说谎。” 李弱水和他周旋着,眼睛瞟向周围,可这里实在很空,什么能利用的利器都没有。 “如果你现在才知道,郑言清怎么会疏远我,又怎么会突然不听我劝告毅然进京赶考?他之前可是最信任我的!”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他头上的发簪都松了一些,冷笑着看向李弱水,握紧的鞭子随时有可能抽向她。 李弱水动动身子,直直地看向他:“你为什么给郑言清下毒,我都不知道你是想害他还是对他好。” 现在靠她自己逃走是不可能的,只要先拖时间等路之遥他们来了。 反派说得越多,她苟得越长。 “我对他好?全天下没有比我更恨他的了。” 听到这句话,李弱水默默松了口气,这人估计要长篇大论了,这冰冷的恨意估计要从小时候开始。 “从我幼时开始——” 果然,郑言沐冷笑着说了一个柠檬精的成长史,他原本的儒雅气质全被酸没了。 郑言沐比郑言清大五岁,在郑言清出生前,他是郑家的骄傲。 三岁识数,五岁打算盘,七岁就常跟着大人出去经商,是个做生意的小天才。 虽然李弱水总觉得有吹牛的地方,但还是默认了他的自夸。 郑家父母不正常,对他也还算喜欢,偶尔也夸几句,直到他弟弟的出生,这个平衡完全被打破,家族对这个弟弟百依百顺,他就此被遗忘。 他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全家都要为郑言清让路? 就这样,郑言沐慢慢变/态,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悄成了柠檬精,开始嫉妒起他的弟弟郑言清,直到后来,用上了下毒这招。 “谁知道你半路杀出来了,不仅给他解了毒,还劝他进京赶考?凭什么他运气这么好,什么都能有!” ??? 在她看来,郑言清可是实实在在一无所有之人,但她显然不能说这个来激怒他。 “那你抓我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终于有人好好倾听他了,郑言沐坐回了凳子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甩着鞭子看她。 “这个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和他关系匪浅。之前这位路公子接了不少我们发出的悬赏令,任务做得很好,我们有意招安。” 他直直地看着李弱水,逗弄似地用鞭子抽在她脚边。 李弱水:…… “他不愿被招安,我们又派了些人去请他,但没一个活着回来的,只好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好家伙,原来她在郑府的那段日子,路之遥在外面过得那么水深火热么? “我们只要控制了你,就不愁他不听话。” 郑言沐说得实在太自信了,如果不是李弱水今早才和路之遥确定关系,她都要相信自己以前路之遥是什么绝世爱侣了。 “我觉得你们有些高估我了……” “谁知道呢,我只是听从上面的吩咐。”郑言沐微微一笑,站起身看着她。 “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总该回馈我一些吧?比如这个?” 他举起手中的鞭子,兴致高昂地看着她:“你帮了郑言清不少忙,你的情郎方才还伤了我,你总得付出些什么吧?” 那根细鞭毫不犹豫地抽上了她的手臂,她只穿了一件上襦,并不厚,被鞭子这么一抽,只感觉那里都肿起来了。 李弱水抖了一下,但并没有叫出声,这种程度的痛她还能忍。 像郑言沐这样表面君子实则小人的人,越是叫痛他就越兴奋,只有忍着让他失了兴致才好。 “叫啊!你不痛吗!” 鞭子再一次抽到她腿上,将裙摆打得飞扬起来,但李弱水还是忍了下来。 等她得救了,一定要反抽回去。 连着抽了五六鞭李弱水都没什么反应,郑言沐撇撇嘴角,无趣地坐了回去。 “弟妹啊,初见时我就知道你不好对付,竟这么能忍。” 郑言沐早已经没有了在郑府时的那副端方君子模样,此时的他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你不叫,我都没有打的兴致。” 李弱水一直咬着牙忍住呻/吟,生怕自己的反应又刺激了他。 她看着门外,心里难免有些焦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路之遥他们怎么还没来? “在等你的情郎?” 郑言沐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不禁嘲笑一声。 他转身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李弱水光是看着都觉得不对劲。 “再等等罢,他们要想摸到这里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郑言沐拿着锦盒向她走来,很是悠闲。 “弟妹,看看这盒子里的好东西。” 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正躺着一只黑色的独角虫,它的周围放着不少药材,看起来吃得正欢。 李弱水光是看一眼就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地往后贴着柱子,移开视线。 “这是什么?!” “这是蛊虫。你以为怎么靠你来控制你的情郎?这东西一旦吃进去了,你就不得不听我们的话了。” !!! 救命救命! 为什么她穿的不是仙侠文,这样被控制就不用吃虫子了! “我和他感情还没到那步,没用的!” 郑言沐摇摇头,很是喜欢她这副惊恐的表情:“这我可管不着,都是上面的意思。” “等一下!我自愿成为你们的傀儡,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能不能不吃!” 李弱水使劲往后仰,却避不开慢慢靠近的锦盒。 “你觉得我们相信你会自愿吗?” 李弱水和郑言沐对上视线,两人静默一会儿,李弱水小声地开了口。 “……能不能裹上淀粉油炸之后我再吃。” 她以前吃过油炸蝎子,闭上眼吃进去还算美味,希望郑言沐他们能学学。 “不可能。” 郑言沐捏住她的下颌,慢慢将蛊虫喂了进去。 李弱水瞪着死鱼眼看着房顶,她为了攻略路之遥实在付出太多了。 中蛊这么过时又不讲科学的方法也会有用吗?她不会白白吃了一只虫子吧? 或许是原书设定太神奇,那只蛊虫吃进去并没有很大的感觉,它很快便不见了…… 郑言沐从怀里拿出一只银铃,叮叮当当地摇个不停。 李弱水还在怀疑蛊虫的科学性,倏而脑袋一沉,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然双目无神。 郑言沐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随后问道:“刚才抽得疼吗?” 李弱水目光呆滞地点点头,稍显艰难地蹦出一个字。 “疼。” 郑言沐闻言大笑几声,顺手解开她的绳子,坐回位置上。 他拿出哨子对外面吹了一会儿,转身等待路之遥的到来。 “要怪便怪那位路公子吧,若不是没法子让他吃进去,又怎么会给你呢?” 【检测到宿主神志不清,脑子瓦塌,攻略能力掉线,现开启防护功能。】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54章 黄雀在后(三) “倒杯茶。” 郑言沐摇摇手中的铜铃, 在等待的期间翻出账本打起了算盘。 李弱水木着眼神走过来,僵硬地倒了杯茶递给郑言沐,却在他伸手来接时抖了一下, 泼了他满脸。 “你!” 郑言沐瞪大眼睛看她,可李弱水依旧呆着眼神,不像是有苏醒的迹象。 “到底是被控制的, 手脚就是僵硬。” 他擦擦脸, 又恢复到了那副假模假样的君子模样。 外面远远传来一声鸟鸣,郑言沐收好账簿,专心地等着路之遥的到来。 他右肩的伤口可还在痛,怎么能这么放过他呢? 门倏然被撞开,一脸悠闲的郑言沐和陆飞月对上了视线。 “怎么是你!” 郑言沐站起身,皱眉拿起桌上的剑与陆飞月对峙, 而李弱水则是端着空茶杯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陆飞月仔仔细细地看了李弱水一眼,见她没什么大事时不禁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郑言沐,又扫了眼他身后的摆设。 “我也没想到, 抓人的竟是郑家的大公子。” 陆飞月说话时不停地看着李弱水,可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 难不成出了什么问题? “弱水、弱水?” 陆飞月试着叫了几声,可李弱水没有一点反应, 像是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人。 郑言沐右肩有伤, 若是打起来说不准会落下风,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退后一步将剑递给了李弱水。 “把她打出去。” 在郑言沐的眼中,李弱水是通过比武招亲进的郑府,家里人也说她功夫好, 打败了不少人才得的第一。 他不觉得李弱水是那种花拳绣腿之人。 铜铃轻响,李弱水握紧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向陆飞月袭去。 陆飞月知道李弱水不会武功,暗想着她估计受了控制,手中的鎏金刀也不敢出鞘,只能暂时避一下。 在她转身之时,李弱水手中的剑突然反挑,割破了她的裙角。 这招式非常诡谲,让她一下子便想到了路之遥,他的剑招也是这么不合常理。 李弱水虽然力道不够,但技巧很足,陆飞月不敢大意,只好拔出鎏金刀来应战。 郑言沐在一旁看得开心,不自觉地为她们鼓了掌,顺道摇起了铜铃。 “好好好,我最喜欢看这种场面了,再打得热闹些!” 陆飞月原本应付她还算游刃有余,但此时李弱水加快了攻势,她既要接招,又要防着伤了她,刀舞得就乱了些。 就在她们打斗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鸟鸣,却在半途骤然静音,像是被强行掐断的。 陆飞月被这声音分了心,刀法急了一些,不小心震开了李弱水的剑,直直向她手臂砍去。 鎏金刀锋利而厚重,却在半途被一柄薄剑止住了攻势。 “无论何时都要握好剑,你又忘了么?” 这柄裂着纹路的薄剑看似轻轻一转,却以陆飞月无法抵抗的力道将她的鎏金刀打落在地。 路之遥收剑入鞘,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他抬手摸上李弱水的手腕,想要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受伤,一路无事,却在摸到她上臂时感受到了肌肉反射性的颤抖。 “这里怎么了?” 没有回话,他听到了有声音划来,只是稍稍偏了头,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利剑割破他的衣角,在他右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路之遥对这伤口毫不在意,翻手按上了她的手腕,脉象平稳,没有一点异样。 陆飞月见他有些疑惑,便张口为他解释。 “路公子,我看弱水的神情不对,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路之遥眉头挑起,微微扬起唇角,颇有几分兴趣。 “还有这样的东西?” 他转头面向郑言沐,碎发轻轻落到他眼上,看起来温柔极了。 “能告诉我是如何做到的么?或者是你们也会制人偶?” 郑言沐神色凝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之前派去的不少高手都折在他那里了,他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她中毒了,若是不早些解开,说不准哪一日就要被毒傻,再也救不回来。” 路之遥制住李弱水的手,听到这话时笑容敛了些许,又再次搭上她的脉。 没有中毒的迹象,但也许是他能力不足,没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你们千方百计引我来,是为了什么?” 李弱水仍然不知疲倦地想要去攻击陆飞月,路之遥皱皱眉头,索性将她锢在怀中。 “现在有外人在,可不好说。”郑言沐看向站在一旁的陆飞月,觉得自己有了话语权。 “这位陆捕快频频坏我们好事,不如你将她杀了,我们再细说。” 路之遥沉吟一会儿,杀陆飞月固然简单,但若是李弱水清醒后问起这事,怕是有些难办。 毕竟他不爱撒谎,她一旦问了,他是不会隐瞒的。 “这倒有些难办。” 路之遥松开李弱水,慢慢走近陆飞月,他略微勾唇,面带歉意:“抱歉。” “路公子,我们应该联手打败他们……” 陆飞月瞪大眼睛,正要拔刀应对便被他抬手打晕了。 “她只是一个小捕快,这里又是你的地盘,即便她去指认你也少有人会相信,不如算了?” 等到他再回头时,李弱水早已走到郑言沐的身边乖乖站好。 路之遥双眸轻闭,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没那么柔和了。 “我今早才打消将她做成人偶的念头,这下倒是又被你勾起来了。” 郑言沐自以为拿到了保命符,动了动隐隐作痛的右肩,将李弱水推到自己身前。 “不过是想让你替我们做事,所以用了一些小手段罢了。”他笑着拿出了那条细鞭:“在带你回去之前,我还是要报报仇的。” “这条鞭子用牛筋做的,不会将人抽伤,但抽出的淤痕久久不散,看起来软,抽起来的滋味可不一般,她之前已经试过了。” 郑言沐看向李弱水,不动声色地动了下铃铛:“什么感觉?” “疼。” 这是路之遥目前为止听到她说的第一个字。 他眼睫微动,唇角笑容不变,低语道:“原来是你伤的。” “之前在暗室,你差点刺中我眉心,还伤了我的右肩,近期来都不能再用剑了,这笔账我不可能忍着。” 路之遥静静站着等待他的下文。 “——不如,就让她来替我报仇吧,我最喜欢看相爱之人互相伤害了。” 郑言沐笑得儒雅,将手中的细鞭塞到李弱水手中,再次动了动铃铛。 “给我狠狠地抽。” 静了一瞬,鞭子破空而来,毫不停滞地打在路之遥的身上。 路之遥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温和带笑的模样,让人难以捉摸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也不叫?”郑言沐看着他的表现,不由得笑了几声:“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使劲打!”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到他身上,将他滑落身前的头发抽得扬起,将他的衣袍抽得散开。 他站在她身前,却像个被主人鞭笞的奴隶。 抽到路之遥身上的鞭子声越发响亮,郑言沐注意到路之遥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抖动,以为他怕了。 “强忍什么,痛了不如就叫出来,何必逞强。你问问他,痛还是不痛。” 接收到郑言沐的信息,李弱水呆滞着眼更加用力地抽打起来,问话的声音也没多少起伏。 “痛不痛……” “怎么会痛呢?” 屋子里响起几声满足的轻笑,路之遥弯起唇,任她抽打自己,抬起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快乐还来不及。” 被李弱水伤害,一直是他奉为最高愉悦的事。 将她的痛苦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接收她的一切,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悦一直是他无法抗拒的。 “这难道不是爱吗?” 他“看”向郑言沐,笑得温柔,似乎是想要他认同自己的观念,更像是在感谢他。 “若是在平日里,她定是不愿意这样爱我的,还得多谢谢你。” 细鞭挥得虎虎生风,偶有几次即将擦到他脸颊时都被他挡了回去。 “伤到脸就不好看了,你这么在意皮囊,我也得好好保护一下。” 郑言沐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他原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却没想到还有路之遥这样扭曲的人存在。 谁会喜欢被打? “待、待会儿我会带你到沧州的大本营去,想要解药,你最好乖乖听我们的,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李弱水。” 郑言沐试图用放狠话来缓解刚才的冲击。 【防护完成,已唤醒宿主意识,攻略能力恢复至正常水平。】 脑袋晕晕的,正在抽人的李弱水踉跄了一下,随后手又不自主地动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一脸饕足的路之遥,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防护好了吗,她怎么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再这么打下去,她之前提起来的好感度都要前功尽弃了! 【宿主意识唤醒即为防护成功,请宿主再接再厉。】 什么鬼! 这系统真的太拉了! 什么忙都没帮到,还好意思叫自己HE系统吗! 手不停歇地在抽路之遥,李弱水只觉得心痛,一方面是为路之遥,一方面是为了她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度。 正在兴头上的路之遥没有理郑言沐的话,反而由开始的兴奋成了现在的皱眉头。 李弱水觉得非常不妙,必定是好感度降了吧! “果然,成了人偶还是有些不便。” 路之遥慢慢顺着鞭子向前走去,准确地抓住了李弱水的手腕,摩挲了几下她腕骨上的佛珠后,伸手按了按她的手臂。 持续不断的动作早已让李弱水的肌肉僵硬,可因为命令的原因,她不得不继续打下去。 “连痛都不会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揉捏着李弱水僵硬的右臂,试图让她舒服些。 实际上李弱水也确实舒服了很多,总有种右手保住了的错觉。 路之遥索性环住李弱水,制住她的动作,偏头“看”向郑言沐。 虽然笑容和煦,但却莫名给郑言沐一种压迫之感。 “虽说要谢谢你让她爱我,但该算的账还是要算清,比如,你之前似乎打了她。” 李弱水面上呆滞,但内里已经小鸡啄米了。 她现在受限于蛊虫,做不了什么,但这仇总不能不报,是该几鞭子抽回去。 “既然你右臂被我伤了,那就该用的左手。” 他笑意盈盈地抽出匕首,颇为闲适地向他走去。 郑言沐见状不对,拿出暗哨来使劲吹响,鸟鸣频频,屋外却没有半点动静。 “我既然能进来,你以为屋外还剩人么?” 路之遥俯身按上郑言沐受伤的右肩,慢慢加了力,痛得他脸色苍白。 “不痛,就一下,很快的。” 漆黑的匕首插入郑言沐的左肩,慢慢深入,痛得他目眦欲裂。 “你喜欢看人痛苦的样子,恰好,这也是我的爱好。” 温热的血液从路之遥指缝中流出,他抿唇一笑,眉眼越发柔和。 “若不是还要你带我去解毒,现在就该慢慢捏碎你的喉骨了。” 他转头面向李弱水,像是个求赞赏夸奖的孩童。 “如何,解气么?” 这何止是解气,简直是给她整没气了。 她想的是抽几鞭子回去,可路之遥出手就是废了他的左臂。 她不禁有些担忧,若是他以后发现自己做这些只是为了回家,会不会将她五马分尸。 “忘了,你没意识。” 路之遥轻轻叹口气,笑着扶起了郑言沐,顺手从他身后摸走了那个铜铃。 “现在能带我们去你那个组织么?” 李弱水:…… 她猜被扶起的郑言沐一定在心里骂人。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2章 求不得(四) 暖帐轻纱, 灯影摇曳。 四周紧闭的门窗挡住了月光的清辉,也裹住了屋内的异香。 那声“救救我”就像是幻听,细如蚊蝇, 只一声后便再没有动静。 路之遥微微挑眉,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进屋内,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他闭着眼眸进去, 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屋内似乎一片静谧。 在路之遥看不见的床角,正安静蹲着一个黑衣人,他紧紧地盯着路之遥,手下捂着这宫殿主人的嘴。 路之遥关好门后顿了一下,随后偏头“看”向那处,话语柔和。 “这里味道实在太浓烈, 我有些分不清味道。请问,冷香丸在哪?” 话音刚落,屋内寒光一闪,一柄一尺长的短剑立刻劈向路之遥。 这攻势凌厉快速, 若是寻常人,一定会被打得个措手不及。 但路之遥显然不是常人。 他一手碰了碰鼻子,似是被这浓烈的香气弄得有些痒,另一只手抬剑架住他的攻势。 “这味道确实让人有些烦躁。” 路之遥挑开他的短剑, 旋身将他踩在脚底, 一手握拳放在鼻下, 遮住了他略微弯起的唇角。 没了那上翘的唇形来映衬眉眼,光看他的上半张脸,总给人一种温和的冷漠和无谓。 似乎他脚下踩的是什么都一样,不论是人的脑袋、一只随处可见爬虫或是一朵花, 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分别。 路之遥略弯下腰,语调温和:“劳驾,能告诉我冷香丸在何处么?” “滚,老子来采花的,管你什么香的臭的!” 落下的重力紧紧压在这人的脊背,他只觉得疼痛无比,语气也冲了不少。 “采花?虽说屋里都是媚香,但也不必都推到采花贼身上。” 路之遥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摸过一旁的短剑。 “不过,倒是许久没听到人骂我了。同样是骂,怎么你们就没有她骂得有意思呢?” 手中短剑落下,轻巧地扎进这黑衣人的脊背,路之遥熟练地捂住他的嘴,等待那一声痛呼过去。 虽说外面的人都昏迷了,但他也是要求稳,毕竟越早弄完就越早能带李弱水离开。 将这人钉在地上,路之遥伸手从他怀中掏出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有几粒药丸。 “下一次偷药丸,记得在里面塞上棉布,不然声响很大。” 他抬起木盒凑近闻了一下,可鼻尖却只有这媚香的味道。 白轻轻也没得到过这东西,只说珍珠大小,闻有异香,但他现在分辨不出来。 辨不出就一起带走罢。 路之遥略感麻烦地轻叹一声,抬脚离开了这个黑衣人,只剩他趴在地上抽搐。 “救救我……” 声音又细又柔,气也不足,像是湖边飘荡的芦苇,风一吹就能折断。 衣服被脱到一半的女子喘着气,唇色苍白,两颊上却飞着红霞。 不仅像是中了药,还像是病发了一般。 她满怀希冀地看着这人向她走来,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却因为之前流了泪,只能看到他的大概轮廓。 话本中的女主角落难时,都会有一个英雄前来相救,他们姿容俊美、彬彬有礼、才识过人。 所以,她这次也遇到这样的人了吗? 因为潜意识觉得自己被他救了,现在又有些神志不清,她莫名其妙地给路之遥加了光环。 尽管她能看到现在的他在翻找东西。 踏过地上的血流,路之遥稍显闲适地在装着药丸。 他摸索着翻了不少盒子,也没有管到底是不是冷香丸,但凡形状差不多的他都放进了木盒中。 那个黑衣人已然不再挣扎,他瞪着眼睛,依旧在震惊着自己的死亡。 “公子,能不能帮帮我……” 她继续呼唤着,等待他的救援:“我病发了,需要你左手边柜子底部的药。” 她捂着胸口,喘息得更加厉害,眉头也皱了起来,颤抖的声线也昭示了他的痛苦。 如果李弱水在这里,一定会狠狠摇醒她的。 大半夜到她宫殿里来的能是什么好人。 这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公子微微挑眉,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继续向左摸索着,打开了柜子。 “在柜底,要敲三下。” 路之遥照做,底部的木板弹开,露出一些瓶瓶罐罐。 “公子,若是你想要冷香丸便拿走吧,在那个红色的瓶中。 只是能否给我配下药?里面有四瓶,每瓶拿一粒给我便好。” 她垂着胸口,冷汗涔涔,即便是那诡异的媚香也难以让她温暖半分。 “红色?这个么?” 路之遥开了口,随手挑了一瓶给她看。 这时她才看清他的容貌,视线落到他轻闭的双眸,心下不免有些怜惜。 原来是个瞎子。 “不是的,在你左手边第二瓶。” “这里啊,多谢。” 路之遥倒出一粒药丸,将那个木盒随手放到了一旁,转身欲走。 “公子、能不能,给我拿药过来……” 她紧紧揪着衣领,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只觉得心脏痛到不行,眼泪不停地浸到被子中。 路之遥唇畔勾着笑,将那粒药丸放到了身侧的钱袋中。 “我们似乎已经平了。” 在他的理解中,他已然帮她杀了试图玷污她的人,她也给他指了药的位置,两人便互不相欠了。 至于她的病情,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 “再会。” 路之遥嘴角噙着笑,礼貌地对她点了头,转身跨过地上的尸体准备离开。 床上那人已然痛到蜷缩,耳边全是嗡嗡的声响,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她只是一心相信这人会带药给她的,毕竟他救了她。 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有人捏起了她的下颌,将四颗药丸送到了她口中。 她咬牙睁开眼,只见到铺散下的乌发,以及他唇角如同春风般温柔的笑容。 他的嘴唇张合,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她现在痛到听不清,大概是在安慰她吧。 这人离开了,房内再也没有他的身影,她也在药力的驱使下睡了过去。 那句她没听清的话早已消散,只有角落那一束墨兰知道。 ——虽然有些无趣,但救你似乎能讨她欢心。 * 翌日清晨。 睡梦中的李弱水再次从压迫感中醒了过来。 她转头看向埋在她肩膀上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以为屋子里有两张床就能逃离这样的日子,没想到他又摸过来了。 但最让她难受的不是拥挤,而是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紧缚感。 人类的适应性还真是强得可怕。 李弱水努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随后拍了拍他。 “醒醒,要被你勒死了。” 路之遥抬了下手,没再箍得那么紧,但他乌黑的长发也顺势铺到她上半身。 李弱水就像是被妖精缠上的可怜人,就连他的头发也不想放过她。 原本昨晚是想等他回来的,但实在太累了,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道他有没有拿到冷香丸,要是拿到了,她该怎么阻止小黑屋的发生呢? 李弱水绕着铺在手上的长发,脑子又开始转了起来。 路之遥这么做的原因是怕她会离开他,要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唯有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走。 可要怎么做呢? 把他抵在墙上,红着眼说命都给他? 李弱水转头看着路之遥露出的一点侧脸,立马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敢这么说,他绝对会把刀子递给她,然后让她把命给出去。 怎么表忠心这么难呢? “唉。” 长长一声叹息,将试图装睡的路之遥唤醒,他闷声笑了一下,将她抵在墙与自己之间。 “怎么了,竟还有事能难倒你么?” 他抬起头,凌乱的发丝落在眼前,痒痒的,随后被他拂开。 “同我说罢,不要自己为难自己。” 救命,就是你啊! 让我头大的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 “不了,我自己再想想。” 李弱水沧桑地拒绝了他,手也无意识地卷起了他的头发。 路之遥撑起半身,将她笼罩其中,沐浴在光下的脸更显白皙。 他将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中拿了出来,将自己的手指替了进去,在她掌心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圈。 “我甘愿做你的剑,你可以一直利用我,让我去解决谁都可以,不收报酬。” 李弱水睁大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面容,确定没有被掉包,还是那个小疯子。 “……如果这个麻烦是你呢?” 她脑子一抽问了出来,随后立刻补救:“当然,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不会……” “也杀掉。”路之遥弯着眉眼,手轻轻勾画着她的面容。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像说书人说的故事那样证明爱意,我会剖给你。” 李弱水看看墙,又看看他,没想到命都给你这个名场面竟然这么突然地发生了。 可他是怎么说得这么卑微的?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放弃小黑屋。” 李弱水索性说了出来,不想和他猜来猜去。 “你不觉得被关起来就像一只小猫小狗吗?没有自由,万一你哪天没带东西回来,我岂不是得饿死?” 李弱水开始卖惨,试图勾出他的良心。将心比心,没有谁会觉得小黑屋很棒吧? “……怎么办,你说得我更期待了。” 闻言,李弱水转身躺平在床上,她都忘了,这个人没有良心的。 “想反悔么?可你已经答应我了。” 路之遥慢慢俯身下去,不小心将头搁到了她的胸前。 他顿了一下,随后抬起头:“这里好软。” 眼看着他好奇心涌起,手即将要碰上来,李弱水立刻往后撤了一些,拦住了他的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 路之遥顿了一下,随后收回手,弯起唇,低头俯身用唇按了下去。 救命!! 这比用手还引人遐思! “把你的好奇心收一收!” 李弱水拍拍他的肩,想要往后仰,可腰被他锢住了,难以离开。 埋够了的路之遥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那便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会离开我的理由。” 李弱水噎了一下,她现在确实说不出来。 “等你解了蛊后,我们在这里再待几日,你尽可以说服我。”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不然就只能杀了我了。好么?” 他埋首在李弱水的肩颈处,轻轻的叹息拂过她的侧颈,柔和的眉眼间带着一些无奈。 “好,说定了!” 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找到办法解决问题。 李弱水坐起身,身上淡粉的襦裙堆叠于床上,像铺了一层花瓣。 “你等着,我一定找到办法给你幸福!” 说完这槽点满满的一句话,李弱水将低头笑得不可自抑的路之遥拉了起来。 “别笑了,去吃早餐。” 路之遥眸光温柔,向她伸出了手,无焦距的眼睛弯起,唇角还带着残留的笑意。 李弱水见状,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虽然现在一点主意没有,但李弱水莫名自信。 “走吧,吃完饭就去找白轻轻。” * “听说了吗,昨晚安阳公主被刺杀,但被人救了,皇上正悬赏找那人。” “当然了,听说还是个男子,说不准还能做个驸马。” “想什么呢,安阳公主是什么身份,还真能找个夜晚进宫的人不成?” …… 李弱水吃着东西往旁边扫了一眼,凑到路之遥那里低声谈论。 “这种剧情我太熟了,估计这两人要开始虐恋情深,不管是门户还是身份,都要拉扯好久。” 比如原书主角陆飞月和江年,硬生生拉扯了好几百章。 路之遥略微挑眉,回想了一下在茶馆学习的日子,也凑了过去,和她脑袋顶着脑袋。 “但说书的常说,他们最后都会开心地在一起。” 李弱水给他夹了菜,看了他一眼,按耐不住自己吃瓜的心。 “你昨晚不是去宫里了吗,有没有遇见这场刺杀的戏?” 路之遥回忆了一下,他似乎确实没遇见什么特别的人。 至于那两位,他其实并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一个声称自己是采花贼,一个病得不轻。 “没有,我昨晚拿了药便走了。” 说到这里,路之遥想起什么,眉眼间带了几分欢喜,温和的笑容里带了几分邀功的意味。 “你不是常让我和你学么,我昨晚便顺手救了一人,你高兴么?” “真的?” 李弱水嘴角扬了起来,忍不住欣慰地点点头。 “真厉……” 看到客栈老板在店里的告示板上贴了一张画像,她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悬赏金三百两寻人,而画像上的那人虽然面容有些不像,但李弱水还是认出了那是路之遥。 闭着双目的路之遥。 联系到他方才说的话,李弱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她恐怕是吃到自己的瓜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3章 求不得(五) “话说安阳公主已然及笄, 为何还住宫里?” 即便是天子脚下,百姓们也难以抑制自己喜好八卦的天性,都小声地谈论起来。 “因为公主从小体弱, 患有心疾,又曾为皇上挡过灾劫,便一直养在宫中, 常年用好药养着身体。” 听到这里, 李弱水突然有了一点印象。 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剧情,但那时是公主看上了放荡不羁的男主江年,现在应该不会看上路之遥吧? 毕竟他作为男配,和江年的性格、处事方法都大有差异,公主怎么会转头看上他呢? “你昨晚救的是个女的吗?” 李弱水凑到路之遥身旁,他似乎心情不错, 作为早饭的面都吃了大半。 “是。”路之遥放下筷子,原本温和的笑容中也带上了几邀功的味道。 “上次你说让我多和你学学。昨晚的情况,若是你肯定不愿意见死不救,我便顺手帮了她。” 虽然他不觉得做这样的事有什么意思, 但这样做能讨李弱水欢心,他便做了。 路之遥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李弱水的夸奖,只有奇怪的沉默。 “不夸我么?” 他看不见, 向来都是通过李弱水的心跳、呼吸、语气以及动作来察觉她的情绪。 如果她沉默了, 会需要他更加仔细地去倾听。 就在路之遥静下心来时, 突然有一只手臂横跨过他的肩,将他压低了下去。 温暖的呼吸也凑到了耳边,向来清脆的声线也被压低了不少,听得他耳朵痒痒的。 “完蛋了, 公主看上你了,咱们要卷入狗血剧情了。” “……什么意思?” 路之遥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那里有心情去思考什么叫狗血,什么是完蛋。 他不太懂,李弱水触碰起来这么软,当初是如何撑住没被他掐死的。 李弱水顿了一下,路之遥的语气好像有些恍惚,她决定换个他熟悉的故事解释一下。 “你不是听过梁祝吗?我就是梁山伯,你是祝英台,公主那个马文才想要娶你。” 李弱水看向那张寻人的皇榜,一边遮住他半张脸,一边畅想未来。 “公主把你抢进宫,我当然拒绝,我又去追你,在这样的拉扯下,我们跑,她追,我们都插翅难飞。” 李弱水正在为他们的未来编织一个宏大的故事,甚至两人走到了街上都还在继续。 “……再后来,我步步高升,从一个市井小民翻身,狠狠打脸公主,最后抱得美人归。” 李弱水已经把自己的打脸路线都想好了,代入感太强,在这一刻,她就是大女主。 现在只差路之遥被带走了。 街上人来人往,路之遥挂着一个白色的帷帽遮着脸,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仅仅是看他的身姿,便知道这人的样貌不会差。 李弱水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路之遥也权当故事听了,如今他只有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昨晚那人会妨碍我们?” 隔着一层帷帽,李弱水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不用想也该是笑着的。 她点点头,从方才的畅想中脱出,嘴角扬起一个笑,视线却看向了周围的摊贩。 “不能说妨碍,但大概是看上你了。” “你怎么了?” 路之遥停下脚步,俯身凑近她,微风卷起帷帽的一角,露出他微红的嘴唇。 “你的语调有问题,不开心么?为何?” 李弱水任他靠近没有后退,她直直地看着路之遥,随后直接掀开帷帽,自己也凑了进去。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她嘴唇翕合几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因为我能力不够,万一公主来真的,我打不过她。” 这是她的实话。 如果路之遥被带到了宫里,她要怎么继续攻略? 当然,在这表面原因之下,还有她内里的那股醋意,她自己能感受到这种酸酸的感觉。 路之遥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后他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你忘了么,我说过,没有人能妨碍我们。” 他抚上李弱水的脸颊,睫羽微颤,微微睁开的眼里蕴着光华。 “你怎么还没有夸我,我学得不好么?” 膝盖仿佛中了一箭,李弱水吸了口气,舔了舔唇。 “你做得很好……但你没有必要事事都学我,如果这件事让你不开心,你不用去做。” 人都是有自己意志的,尽管他的有些歪,但她也不希望路之遥和她在一起时需要勉强自己。 路之遥亲昵地捏上她的耳垂,话语间也带了几分真切的欢喜。 “你总是能说出让我开心至此的话。” 在这帷帽围出的一方天地中,他准确地停在了她双唇前,索吻的姿态虔诚又克制。 路之遥一直都是这样,很少主动,似乎他一主动李弱水就会厌弃他一般。 李弱水叹口气,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 如今是她心态不对,需要调整,她不想把情绪发泄在路之遥身上,但在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 “再重一些。” 他颇为回味地追了过来,却被李弱水挡开了。 “……你该庆幸,我不是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 李弱水说完这话,不顾他遗憾的叹息,退了出去。 帷帽分开一半又再次遮住里面的人,看得周围停下脚步的路人心里都痒痒的。 李弱水和他们对上视线,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拉着路之遥快步走开了。 救命,她刚才在干什么! * “二位请进。” 阿桃站在门口,似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大早便站在这里等着二人。 刚从尴尬氛围中脱离的李弱水带着路之遥往里走,走时还不忘打量周围。 这里种满了花草,曲折回廊,很有白轻轻的风格。 一想到等一会儿就要解蛊毒,李弱水心里那点酸意立马被抛到脑后了。 她还没有想到怎么才能向路之遥证明自己不会离开。 这不仅仅是小黑屋的问题,这还是他心里的一个小疙瘩,只有解开才能让他们的关系的更进一步。 唉,真愁人。 她往周围看了看,这里倒是没有挂着风铃,只有簇拥在一起的花,一团接一团,开得太过繁盛。 ……等等,风铃? 李弱水脚步一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她的眼睛渐渐睁大,嘴角也弯了起来。 “怎么了?”路之遥停下步子,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开口:“是看到喜欢的花了么?” 能感觉到李弱水喜欢开满花的庭院,但他还没问过她喜欢哪一类,现下正好。 “不是。”李弱水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我想到办法了,我不用被关小黑屋了!” “小黑屋?” 路之遥明白了她话里所指,眉眼舒展,眼尾都带上了笑意,竟比院外的阳光还要和煦。 怎么会是小黑屋呢? 他会给她造一个她最喜欢的院落,让她一年四季都不想离开那里。 “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这个不能说,之后你就知道了。” 肩膀被她拍了拍,垂下的乌发都跟着颤了一下,路之遥抿唇而笑,点点头。 既然她不说,那他也不问,他之前答应过了,便不会违约。 “那你是想要蚕丝扣还是细银链,这个需要提前准备的,以防万一。” “……”李弱水顿了一下:“还是蚕丝扣吧,再细的链子也还是会有重量。” “好。” 路之遥弯着眼眸,笑如春风,任谁见了都会不自觉放下防备,沉浸在这份美好中。 走在前方的阿桃:?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看两人的神态,轻松和谐,似乎又不像是她以为的那样。 阿桃仔仔细细地看了眼路之遥的侧脸,又觉得他们说的就是囚/禁一事。 府上的人,凡是见到过路之遥的心下都清楚,他就是那两位的孩子。 尽管没有明说,尽管他们的相处看起来像是陌生人,尽管路之遥是突然出现的,但容貌不会说谎。 白轻轻将楚宣弄成如今这个样子,他们有目共睹,阿桃一点都不怀疑方才的对话有误。 这位李姑娘,怕是要走上楚宣的老路了。 她看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李弱水,默默叹了口气。 “就是这里,夫人在里面等你们。” 阿桃看了李弱水二人一眼,神色怜惜,但还是转身走了。 李弱水做了个深呼吸,随后便推开大门。 毕竟要面对白轻轻,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又来一拳,谈崩了就不好了。 两人踏进屋里,甫一进去便被屋里花团锦簇的样子给吓到了。 到处都摆了花瓶插了花,这里就像是一个小花园一般。 “你们来了?” 白轻轻坐在床边,正为床榻上睡着了的楚宣擦汗。 她这次没有束发,只是简单地披散在脑后,少了一些捉摸不透的感觉,多了几丝亲切。 “李姑娘看起来倒是洒脱,上次无故打了我一拳,是我愚笨,至今也未能想到原因,可否告知一二?” “否。” 李弱水很是干脆地拒绝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拳。 白轻轻眼带笑意,没再追问原因,又将视线转向了路之遥。 “药带来了吗?” 几人坐在桌边,路之遥将药丸拿出放到了桌上:“何时为她解蛊?” 白轻轻将药丸拿过去检查,确认这是冷香丸无疑后起身走到床边。 “他吃了无事,我自然会为李姑娘解蛊。” 白轻轻将熟睡的楚宣叫醒,在他迷茫又稚气的眼神中,将早已配好的药汁连带着药丸喂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原以为会有好转的楚宣突然颤抖起来,眼睛上下抽搐,翻出眼白,怎么都止不住。 白轻轻大惊失色,匆忙将手帕塞入他口中,抬手为他诊脉。 “轻轻、好痛……”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将白轻轻的衣裙都抓得满是褶皱。 “没事的,楚哥哥,我会帮你的。” 她剥开他的衣裳为他施针,手忍不住颤抖,眼眶也红了不少,就像一个救情郎的普通女子。 白轻轻一开始并不懂医术,就连蛊也是她为了控制楚宣,半途学的。 她现在只能止住他的颤抖,让他说过去,却难以找到根源。 “到底哪里出错了……” 细密的汗缀在鼻尖,白轻轻将熟睡的楚宣放到床上,转身便要往外走。 却被一把带着细纹的剑拦住了去路。 “药给你带来了,解蛊。” 路之遥弯着眼眸,看起来像是同人下棋聊天般轻松,剑刃却已经触上了白轻轻的脖颈,拉出了一条红色细线。 “我说过,他无事了,我自然会为李姑娘解蛊。” 路之遥轻笑一声,唇角的笑意略略拉平,眉梢也低了下来。 “死了,便无事了。” 他转身到床边,抬起剑毫不犹豫地往下刺去,剑尖却在即将刺入的瞬间停了下来。 奇异的铃音在屋内传开,一声细微的呻/吟传进耳朵,路之遥立刻反手回剑。 寒光一闪间,白轻轻手中的铃被猛地钉到了墙上。 剑刃割破了她的手背,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个铃没了还有下一个。楚郎好了,我自然会为她解蛊。如若不信,便待在我府上。” 白轻轻垂眸看了李弱水一眼,随后转身出门:“牵好这只疯狗。” 李弱水捂住腹部,跪坐在地上,额角的汗像豆珠一般大。 她知道自己很容易影响到路之遥,便没敢叫出来,只能自己硬生生地忍着。 路之遥走到她身前,袍角晃动,指尖微颤,很明显地状态不对。 “痛吗。” 他蹲到她身前,伸手触上了她的腹部。 “一点点痛,还比不上你之前掐我的感觉。” 她想要开玩笑,也在极力克制了,但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出她的感受。 “她乱说的,你不是狗,你就是你。” 路之遥沉默了许久,李弱水突然抬手搭上他的肩,按住了他略微颤抖的手臂。 “我想去休息一会儿,你陪我吧。” “……好。” 李弱水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得先拉住他。 这里终究还是白轻轻的地盘,不能贸然行动。 路之遥将蜷缩的李弱水拉到背上,慢慢地背起她,走出房门时还顺手拔下了自己的剑。 站在不远处的阿桃看到他们出来,不免大吃一惊,匆忙赶上去。 “李姑娘,你这是……” “无事,就是有一点点难受而已。”李弱水扬起一个笑:“能给我们找间客房吗?” “好,随我来。” 阿桃短暂地吃惊过后,还是转身为他们领了路。 李弱水的状态她太熟悉了,这就是蛊虫被驱动后的痛,犹如心口扎针。 但是…… 她看向面无表情的路之遥,心里突然改了想法。 似乎,他和白轻轻是不同的。 阿桃看向皱眉忍痛的李弱水,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4章 求不得(六) 路之遥小时候被关在院墙内, 很少出府,其实他不生气。 对于白轻轻的种种行为,府上的下人其实有许多闲言碎语, 但他也不在意。 他每日只是醒来、睡去,偶尔“看”白轻轻发疯,偶尔听那位不曾见过的继父在院外痛哭挣扎, 问白轻轻为何不爱他。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一切也都是那么无趣。 就像生活在一潭死水中,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慢慢腐烂,爬满绿苔,最后寂静地沉到水底。 他每日无事可做,只有坐在院中望着天空,猜想着外面会不会有什么趣事。 他的心一直平静得像那潭死水, 就连风都吹不起半分涟漪。 白轻轻总爱带他去佛堂里参拜,这倒让他觉得有些有趣,她这样的人居然会信佛。 她去佛堂里一不求人生,二不问因果, 只不停地祈祷着让他爹爹回来,回来爱她。 这让年幼的路之遥将佛堂当成了姻缘殿,诸天神佛都是来看管姻缘的。 也让年幼的他将情爱二字同“畜生”“傻子”一类的词语归在一起。 情爱,不过是个会让人扭曲本性、沉沦痛苦的东西, 一旦拥有, 只会陷入无无趣至死的境地。 譬如他的娘亲。 他不懂她为什么这么痛苦, 既然如此想要,将人带回来关上不就行了吗?反正她也是这样的人。 可她竟然会怕他爹爹难受?怕自己的本性会将他再次吓走? 他倒是觉得有些好玩,白轻轻居然还有这一面。 彼时的他不懂得什么是怕,就连死亡也不能威胁他半分, 不如说他更期待死亡带来的未知。 未知就意味着有趣。 即便是他长大后也依旧如此认为,杀戮、痛苦都是趣味的来源,是他死水生活中唯一的变化。 最多便是死,惧怕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但现在似乎出现了。 他思绪纷乱,睫羽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当时竟还萌生了几分退意。 有人在痛苦,但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只有无尽的心慌。 万一当时白轻轻不是让她痛,而是取她性命,他或许都没有时间救她。 …… 好烦啊。 路之遥半睁开眼,睫羽柔柔地覆下,笑意泛在嘴角,但他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来打扰他们? 都杀掉就好了罢。 “你站着做什么,坐下来啊。” 李弱水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没用多少力便将他拉坐到了一旁。 他俯身跪坐在床榻边,蒙蒙的眼中倒映着李弱水皱眉忍痛的模样,可这模样却进不了他心里。 “痛吗?” 他摸索着抚上李弱水的额头,只摸到了细密的汗珠。 “还好。”李弱水蜷缩在榻,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还抽空看了他的神情。 很平静,但笑容有些奇怪,像是有什么在拉扯的感觉。 “我说的让人心安的方法,其实是要送你一个礼物,你肯定喜欢。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她哑着嗓子转了话题,希望能将路之遥从这样的状态中拉出来。 听了她的话,路之遥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开始认真地想了起来。 但思索许久也没什么头绪,他从没收到过礼物,自然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作为礼物。 “猜不出来。” 他低着声音,趴到了李弱水的身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纷乱的思绪静下来。 李弱水打了个哈欠,翻身躺平,试图让自己痉挛的腹部好受一些。 “太累了,我好像有些困了。” 之前她便一直在忍受疼痛,神经紧绷,肌肉也僵硬不已,现在骤然放松下来,睡意便铺天盖地地涌来。 “那你先睡,我出去做些事,很快回来,你醒了一定能见到我。” 路之遥替她盖好被子,将身旁那把薄剑拿了出去。 剑柄上的娃娃对着李弱水抱拳憨笑,晃晃悠悠的,随后消失在门后。 “本来想忍,没想到会这么痛。”李弱水苦笑一下,转眼看向关闭的木门。 “也没想到你会生气到这个地步。” * 路之遥记忆一向很好,走过一遍的路就不会忘,多少步该转弯,多少步到何处,他心里有数。 由此,他也到了楚宣所在的那个房间,慢慢地走到了床边。 白轻轻以往时常将他当做楚宣,对他说了不少话,所以他其实对这个名义上的爹爹算是熟悉。 楚宣貌美、心肠好,但人很软弱,也不够聪慧。 但他就是这样才会被白轻轻拿捏这么久,就是这样才会在他六岁被赶出家门时一言不发。 他们很少见面,从他有记忆起,白轻轻便一直在寻找楚宣,因此,楚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符号。 这个符号不是代表爹爹,而是一个从没见到的故事人物,就如同他后来听到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剑刃准确落到楚宣的侧颈,甫一靠近便压出了一条血痕,滴滴血珠顺着薄剑落下,倒映在剑身中的影子被割裂开来。 但只触了一下,他便将剑收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她蛊毒解了,这人和白轻轻,只有等着以死供她取乐了。 不知用这两人出气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路之遥走出白府,顶着清晨的日光,慢慢向皇城中心靠近。 那里也有一个阻碍他们的人。 在她睡着时将所有的麻烦除掉,她醒来后,便又是一个美好的世界,或许这也叫礼物? 这个想法很好地抚平了路之遥的焦躁,他松了眉头,唇边又扬起如同以往的笑意。 此时皇城的告示牌上全都贴着他的画像,不少巡捕站在街边仔细观察着过路人。 经历过昨晚的刺杀风波,皇城内的巡捕显然多了不少,但他们的重点似乎不是在排查可疑人物,而是在按着画像对比寻人。 他们的重点在于盲人,对于路之遥这个带着帷帽、步履匆匆的人来说,只是多看了一眼。 路之遥原以为经过昨晚的事,宫里的守卫会增多,可当他沿着入宫那条路走下去时,守卫不仅没多,反而还少了不少。 他脚步微顿,不禁怀疑有陷阱,但也无所谓了,人多不过是满足他的杀戮欲而已。 路之遥轻车熟路地顺着那条路往里走,最后落到了安泰殿里面,那里静悄悄的,竟一个人也没有。 他推门入房,进入的瞬间便停了脚步,转头面向左前方。 在他看不见的那处,那位公主正坐在桌旁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你拿药是不是想要救人?” 她垂下眼眸,抿出一个稍显害羞的笑意,将四个瓶子放在了桌上。 “只拿冷香丸怎么够呢?药是四个一起吃的,你都拿去吧,我还有很多。” “拿药?” 路之遥微微歪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随后唇角拉出一个笑,眼眸也弯了起来。 “我是来杀你的啊。” 他眉眼柔和,恰似窗格外透进的阳光,通透又柔软。 可他手下的刀却闪着寒光,散发着最深的恶意。 路之遥不想多费时间,便索性抽出小刀,直直地朝这位公主的心口飞过去。 飞刀半途被截开,躲在梁上的人终于现身,正是安阳公主身边的侍卫。 昨晚已然是他们的失职,即便今日公主试图支开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真的离开。 安阳公主一见到这几个侍卫,登时急了起来,她慌忙看向路之遥,对他摆手解释。 “他们不是我叫来的,这不是陷阱……你们注意些,他只是不得已走上了歧路,我还能劝劝他。” 涉世未深的公主第一次见到路之遥这样的人,便以为是遇到了话本里迷途的羔羊,想要为他指引方向。 但她不知道,路之遥不是羔羊,也并不迷茫。 路之遥很清楚,这个人是他和李弱水的妨碍,她想要做马文才,想要介入他们之间。 梁上总共藏了五个人,但对上路之遥诡谲的步法和剑招,那也只有败退这个结果。 “公主快走,我们顶不了多久!” “他不会伤害我的,他之前救了我,我们给他一些时间……” 其中一个侍卫退出战场,毫不犹豫地带着安阳从窗口逃了出去,并且发了烟花,呼唤不远处的侍卫。 路之遥没有恋战,立刻便跟了出去,随即又掷出了一把小刀,直直地击中了侍卫的小腿。 前方的人速度慢了下来,路之遥顺着声音落到那处,反手抽出腿间的匕首,弯着唇角刺了下去。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怜惜之情。 因为侍卫的妨碍,匕首只划破了她的上臂,路之遥稍显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拔出了匕首,准备再来一次。 想要让他们分开的,都只好下地狱去反省了。 等她醒来,就是一个没人阻止的美好世界,等她醒来,她就不会再像今早那般低落。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些想要阻碍他们的人的错。 都该去死。 “啊——!” 刺耳的尖叫响彻安泰殿,鲜血霎时染红华贵的衣裙,流进她身下的青青草地,滋养着这里的生灵。 赶来的侍卫抛出狼牙球,紧紧地缠住他的右手,将他拉了起来。 锋利的利齿划破他的手背,拉出三道血痕。 众人将他团团围住,严阵以待,也有不少人紧紧盯着他的头,试图窥到帷帽背后的面容。 被匕首钉进肩膀的安阳痛到几欲晕厥,但还是强撑着身体,用虚弱的气音命令众人。 “放他走……” 众侍卫转头看向她,脸上满是迷惑。 但路之遥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更不会将心比心,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杀了这个“马文才”。 他再次提剑上前,侍卫根本拦不住他,只能以人的数量暂时拖住。 等到他突破重围到达安阳面前时,剑柄上弹起的木偶人打到了他的额心,将他击得清醒了一些。 他方才说过李弱水醒来便能看到他的。 剑尖停在安阳的眼前,离她的眼珠仅仅是毫厘之差。 “下次来取你性命。” 来时挡不了,走时更拦不住,侍卫们像面对猛兽一般拿着刀对准他,却无一人敢上前。 既然公主都下命令了,他们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众人眼睁睁看着路之遥离开,静了一下后,忙不迭地转身去传唤太医。 安阳公主从小就体弱,这次万一没挺过去,他们罪过就大了。 皇宫中正在经历一场劫难,而始作俑者正走在街头,仔细嗅着街上的糕点香气。 李弱水说过吃甜食能缓解疼痛,他得买一些。 好在他之前来时便将买东西的时间算了进去。 这下她醒来后,不仅能吃到糕点,看到他,还能听到那位公主病危的好消息。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5章 求不得(七) 卷积的乌云汇聚在天边, 远远地像是要压过来。 皇城这边虽然一片明亮,撒着日光,但明暗相对间, 竟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阴翳。 陆飞月、崔明皓、江年三人走在街上,他们手中拿着名单,正一家家排查今年进京的可疑女子。 他们昨日取得搜查令后便跑了不少地方, 但每个人都说自己是自愿到皇城的, 这倒是让他们难找到突破方向。 “陈府?” 陆飞月看着门前的石狮子和顶上的匾额,没管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另外两人,兀自走上前敲了门。 皇城多富商,是天下财富汇集之地,就连这普通别院的门环也做得贵重精致,在日光下泛着银色。 “来了来了——” 门内传来稍显急切的应答声,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门被打开,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探出了头。 她看着门外三人,仔仔细细将他们打量一眼, 随后问道。 “你们是谁?有事吗?” 陆飞月看她一眼,拿出自己的搜查手谕和身份令牌,粗略地给她看了一眼。 “近日皇城内又来了不少外地人,需要做个登记, 以防恶人混入, 能请我们进去吗?” 小丫鬟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但碍于那手令和令牌都是真的,她不能拒绝他们。 “我家主子还在睡觉,我都知道情况,大人问我就好。” 陆飞月没有点头, 略冷的眼神看着她,给人带来不小的压迫感。 “……我去问问我家主子。” 小丫鬟垂着头关上门,看似委屈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后才又跑来把门打开。 “我家主子说可以,你们进来吧。” 陆飞月点点头,抱着鎏金刀往里走,江年二人跟在她身后进去。 这个院落远不如外面看起来华贵,院中摆设普通,除了简单的桌椅外再无其他。 这里并不是真的陈府,而是陈府的别院。 陆飞月看向桌旁那女子,她穿着随意,却紧紧抿着唇角,似是对他们的到来很是不喜。 而在她身后,正站着一排小厮,领头的是方才那个开门的小丫鬟。 他们站在这女子的身后不像是在保护,更像是监视。 这番敌对的姿态倒没有让陆飞月吃惊,反而印证了她的猜想。 和前面那些女子一样,她也是被监/禁在这别院中的一员。 “姑娘,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巡查而已。姓名、籍贯、进皇城的时间与原因都说出来便好。” 陆飞月拿出纸笔,准备记下她说的东西。 “我叫徐莹莹,云州名曲镇人,今年二月入的皇城,是来……是来给陈家做妾的。” 陆飞月眼神微闪,但还是一字一句地将她说过的话记了下来。 “好,多谢你的配合。” 待陆飞月起身时,她突然又重复了一遍。 “我方才似乎看大人写错了,是名曲镇,大人可不要下次又来问我这是哪里。” 陆飞月抬头和她对视,静默一瞬后点点头。 “我知道的,曾去那里游玩过,是个很不错的小镇。” 听了陆飞月的话,这女子才点点头,由那个小丫鬟搀扶着转身回房。 三人一同走出这个别院,门环依旧晃着银光,一对石狮子也威风凛凛地卧在门前。 “装修得道貌岸然,原来内里也是肮脏至极。” 陆飞月将名单上的陈府打了圈,眉头皱得紧紧的。 “飞月,我怎么记得云州地处北方,而那个名曲镇是在秦淮一带呢?” 崔明皓走上前,也跟着在自己的名单上做了记号,但还是有些不解。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她在胡诌,这是在向我们求救。” 江年转身挤到陆飞月的身边,挡住了崔明皓看向陆飞月的视线。 “飞月,怎么你的竹马傻里傻气的,你真的同他一起长大的?” 崔明皓酒窝消失,对着他冷笑一声,转身到了陆飞月另一边。 “飞月,你怎的和这种贼子走在一起了?不会被他带坏吧?” “……” 陆飞月看他们二人一眼,长长叹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查的,但查着查着,这两人便莫名其妙地混了进来,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陪她出来查案,她宁愿是李弱水。 李弱水机灵、会来事,脑子也转得快,还能召唤出路之遥,带她比带这两人有效率多了。 说起来,她还动过同路之遥学武的念头,但见他教李弱水练武后便没再想这事。 毕竟她和路之遥没有什么关系,话也没说过几句,硬算的话其实连朋友都不是。 实在可惜,说不定等李弱水学成后能让她教一教。 “路兄?” 耳边响起江年的声音,略显心虚的陆飞月脚下一个踉跄。 她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路中间正站着一个头戴帷帽、身穿白底黑纹窄袖袍子的人。 这人侧对着他们,不知站在那里思考什么,他的身形和路之遥有些像,但看穿着却又不太确定。 陆飞月仔细打量了一下,仍旧有些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年掀唇笑了笑,稍微得意地指指自己的眼睛。 “做我们这行的,眼力得好,你看他身侧露出的剑坠。” 这人是侧对着他们的,剑被挡住了,恰巧露出一个挂在那里的木偶小人。 陆飞月和崔明皓往前凑近看了一下,那个憨态可掬的木偶人正是李弱水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微妙感。 这个东西出现在路之遥的身边一点也不违和,甚至还很能代表他。 就在陆飞月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时,江年已然上前到了路之遥的身边,甚至于崔明皓也上去了。 “……”陆飞月无话可说。 他们难道没有意识到吗,没有李弱水在,路之遥和他们的沟通其实是有壁的。 “路兄,你站在路中间做什么,小心被往来的车马撞到。” 江年好哥们地拍了拍他的肩,将他往路旁拉了一些。 路之遥跟着他走了两步,随后将帷帽掀起,露出那张带着笑意的熟悉面容。 “抱歉,你大概认错人了。” 话音停顿,路之遥进入了一瞬的沉默,随后眉头微挑,唇边笑意依旧,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啊,是你啊……” 路之遥恍然大悟的神情对江年来说如遭雷劈。 他以为他们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怎么感觉路之遥好像和他不熟的样子?! 看懂了情况的陆飞月再次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她抱刀站在一旁,不打算去自讨没趣。 “路兄,你不记得我了吗?” “记起来了。” 路之遥笑得和煦:“当时我和李弱水就是帮你们去查案,她才被下了蛊的。” “……” 江年收回手,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只觉得自己膝盖上深深中了一箭。 确实是他们的错,但路之遥这样和煦的神情看起来真的很吓人。 眼见江年败退了,崔明皓反而凑了上去,路之遥在他心里已经一战成神了。 “路兄,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要戴个帷帽?” 路之遥肉眼可见地停顿几秒,唇线微平,回忆起他是谁后才开口。 “我来这里买东西的。” 原本是想买些糕点,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家糕点店铺,光是站在街市闻到的甜香便不下五六股了。 他一时摸不准该买哪家的。 “请问,你们知道哪家的糕饼不算甜么?” 崔明皓:??? “糕点都是要加糖的,怎么会不甜?” 路之遥眉眼松开,眼角带笑,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将那个木偶小人拨动起来。 “是有些奇怪,但李弱水她吃糕点喜欢吃没那么甜腻的。” 崔明皓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以为路之遥要送她礼物。 “是要送李姑娘吗?不如送本诗词吧,或者是话本,这样容易收藏,还能一起看。” 路之遥笑着摇摇头:“她受伤了,需要吃一些甜的。我自己想想罢。” 话音落下,他慢慢走进了第一家。 “受伤?” 江年、陆飞月二人互看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去看看,还得赔个罪,两人一同转进了另一边的店铺,打算去买些赔礼。 转眼间,就只剩下崔明皓一人站在街上,他左右看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跟在了陆飞月的身后。 * 就这样,几人大包小包地跟着路之遥回到了白府。 就如同陆飞月所想,一路上路之遥都没有主动和他们说上一句。 而且想得再偏激些,说不准路之遥还觉得他们打扰到他和李弱水了。 ……应该不会吧。 虽说她一开始便对路之遥感觉不好,但她也不觉得路之遥会是注意这些的人。 毕竟是人以群分,能和李弱水在一起的人这么久,不会偏激到哪里去。 陆飞月不会知道,路之遥比她想象的更偏激。 作为与李弱水中蛊有关的“始作俑者”,原本她和江年都是在他刺杀名单上的。 但考虑到李弱水的因素,他暂时将他们移下了名单,甚至还同意让他们来探视。 据说有人来探望能增加生气,身体都会精神很多。 当然,这只是据说,他个人其实是不太认可的,毕竟这对他并没有用,但对李弱水就不一定了。 至于杀不杀他们二人,以观后效。 陆飞月并不知道路之遥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转头打量着周围,看看这个甚少听闻的白府。 院子里种着不少花,在这春夏交接的五月可谓是花团锦簇的。 她对这番布置很有好感,但总觉得氛围有些奇怪,这里实在是太空了,又空又寂静。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李弱水所在的房间进发。 在路之遥推开房门时,大家都很懂事地没有往里看,也没有进去,都在外面暂时等着。 “醒了?” 路之遥柔着眉眼,提着手里的东西往床边走去。 正躺在床上看话本的李弱水:??? “你手里提的是糕点吗?” 她看向他手中的六个盒子,每个盒子上都压着红封,是典型的的糕点包装。 “吃甜的能止痛。” 路之遥一边解释,一边慢慢地坐到脚踏上,将木盒一个个摆在她面前。 “本想给你买些糕点,没想到种类竟有十几种,一时拿不准主意,便都买了。” 这六盒是不同糕点铺子的,而每个木盒中,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有,甫一打开,整个屋子都飘着甜香。 “……我吃不了这么多。” 李弱水看着这些糕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嘴角是实打实地翘了起来。 被真诚对待,没有人会不开心。 “现下还痛么?” 路之遥仰起头,眉眼柔和,肩颈放松,眼尾上弯,神情总算没有今早那么阴翳了。 “我很厉害的,早都不痛了。” 李弱水俯下身去看这些糕点,胸前的系着的绦带被她拨到一边,恰好落到路之遥的手心里,带起细微的麻痒。 “这是什么?” 李弱水看糕点时顺便扫到了他的袖口,那里有几点血迹,被隐藏在繁复的花纹中,不仔细还看不出来。 路之遥看不见,她便带着他的手去摸了下,血迹已干,带着一些粗糙干硬的触感。 “啊,这是别人的血。” 他轻巧地回了一句,随后又将盒子推到她身前:“吃一块?” 李弱水看着那血叹了口气,他今早这么生气,说不准是去接悬赏令做任务了。 她挑了一块杏仁糕放进嘴里,又打算挑一块甜些的给他。 “差点忘了,江年他们来看你了,现在在门外。” “咳咳咳!怎么不早说?” 他们居然让别人在门外干等了这么久! 李弱水放下糕点,赶忙起身将松垮的系带系紧,又匆匆理了下发型,提着裙摆下了床。 等到她跑到门边时,那三人恰好转过身来。 在来的路上江年便问过路之遥了,是因为蛊毒发作,才让李弱水痛得快要晕过去。 陆飞月、江年二人又是愧疚又是难受,在看到李弱水这虚弱的模样时情绪到达了最高峰。 两人愧疚地看着她,却被她笑着迎了进去。 “陆姐姐,好久不见。” 陆飞月眼神柔了下来,原本的锋利化去,只剩见到友人的开心。 “抱歉,害你中了蛊。” 李弱水摆摆手,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 “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也该由我承担,你们又没逼着我去,不关你们什么事。” 她做这些也是为了她自己,都是为了攻略路之遥罢了。 陆飞月抿抿唇角,接过茶后放在手中摩挲,心里在琢磨自己的弥补之法。 但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李弱水差什么东西。 “你们来皇城大概都没玩好吧,要不要过两日和我们去参加安阳公主的生辰宴?” “这个……” 李弱水看了路之遥一眼,这不是上赶着送上去给别人做驸马吗? “放心,每人都有一个带亲属的名额,不会违规。” “但也不一定是后天。”江年抱臂站在一旁,回想着路上看到的消息。 “今早贴了皇榜,说是公主又遇刺了,这生辰宴能不能按时办还说不准。” “什么!” 李弱水瞪大眼,手上拿着的茶杯一倾,洒出了不少茶水。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立刻闪过路之遥袖口的血迹。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看告示,大概是准备在这几日封城搜索。”崔明皓适时地补了一刀。 “生辰宴不会取消。”陆飞月拍拍李弱水的肩,让她安心。 “宴请了不少人,这个早已不是公主自己的生辰宴,哪怕她全程不出面也无事。所以,你只用和我们去吃吃喝喝便好,如何?” 沉默了一下,李弱水点点头。 “我们去。” 李弱水转头看向温柔不出声的路之遥,脑海中只有五个大字。 闷声干大事。 她打死也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变了天。 原本的驸马候选人成了潜在通缉犯。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6章 求不得(八) 为了寻找刺客, 侍卫们开始地毯式搜索,今天大概在皇城附近,明日就能搜到这边来。 可他们在皇城只认识白轻轻, 还得解蛊,暂时不能离开。 一旦被抓到说不定就要被处死,即便路之遥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因此, 只有公主的宴会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弱水指尖敲着木桌, 将自己稍显紧张的情绪控制下来,装作好奇地问向崔明皓。 “有画像吗?是不是长得满是络腮胡,身形魁梧,不太好看?” 路之遥嚼糕点的嘴一顿,弯起的唇角略略放下,突然觉得嘴里的乳糕没什么滋味了。 崔明皓回忆了一下告示, 摇摇头。 “上面并没有说明,估计那人蒙着面,没能看清容貌。不过他的手被狼牙球所伤,有三道血痕, 短时间内是好不了的。“ “原来如此。” 李弱水点点头,垂眸喝茶时扫向路之遥的双手,却没看到所谓的伤痕。 怎么回事? 难道她猜测有误,公主遇刺与路之遥并没有关系? “好, 那便这样说定了。”陆飞月舒展了眉头, 笑着看向李弱水。 “后日一早我们便来接你们, 我知道你爱吃,宴席上有不少少见的美食,定能吃个够!” 连日来的心结终于解开,陆飞月心情大好, 又同李弱水聊了一会儿后才离开去继续调查。 眼见那三人离开,李弱水关上门,立刻转身小跑到路之遥身边。 “今早那位公主是不是你刺杀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路之遥的双手翻来覆去的地查看,却没有一点痕迹…… 除了右手背白得有些过分。 “不吃了吗?要不要试试这个乳糕?我方才尝过了,不腻。” 路之遥抿唇一笑,准确地从木盒中拿出一小块奶白色的乳糕递到她面前,神色温柔。 似是刺杀这件事还不如她吃东西来得有意思。 但李弱水显然不吃他转移话题这一套。 她看他一眼,顺手抬着他的手腕将那块乳糕递到唇边,低头叼走。 她仔细地看着他的右手手背,鼓着腮帮子继续问道。 “是不是你?” 路之遥弯着眼眸,指尖微动,上面仿佛还停留着她唇上的柔软,令人心悸不已。 他任她抬着右手,左手又去取了一块乳糕,最后停在了她唇角。 阳光从支窗下透进,将他整个人勾出一道暖洋洋的金边,这光从他睫羽划过,最后落入他缓缓睁开的眼眸中。 如同清晨山雾被灿阳驱散,琉璃般的眸子里折射着莹莹的光。 路之遥睁眼了,长长的睫羽覆在上方,更显温柔缱绻。 “啊,好久没见到猫了,你觉得皇城会有么?” ??? 直说自己变/态欲又上来了不就行了吗? 她可不是以往那个会羞耻却无法拒绝他的李弱水,她蜕变了。 李弱水眼里泛着笑意,起身凑到路之遥耳边,大大地吼了一声。 “嗷呜!” 路之遥都怔楞了一瞬。 “猫抓猎物的时候都是这么叫的。给你学了,能和我说了么?” 短暂的静默后,室内骤然响起轻笑,清越又欢快。 路之遥低着头,垂下的乌发微微颤抖,不用细看都知道他开心极了。 光柱里的微尘在不断浮沉,似乎也被这氛围感染到轻盈飞舞。 李弱水不懂他在笑什么,原以为他会让她重来的,没想到看起来还挺开心。 “高兴了,该告诉我了吧?” 路之遥仰起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看起来有生气极了。 “我今早确实是去杀她的,但有些可惜了,没能刺进她的心脏,只是穿透了肩胛而已。” “……” 李弱水艰难地咽下乳糕,试图将这个爆炸的消息和乳糕一起消化。 “那你手上的伤痕呢?” 路之遥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掂了掂手中的乳糕,琉璃般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模样。 李弱水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又将那块乳糕叼走。 毕竟亲都亲过了,喂个东西又算什么呢。 路之遥摩挲着指尖,嘴角噙着笑。一副愉悦回味的样子。 “伤痕自然在手上。” 他覆上自己的右手背,毫不迟疑地按了下去,仿佛这不是他的手。 没过多久,殷红的血珠便慢慢渗出,一滴接一滴地划过手背。 覆盖其上的东西被血珠晕开,白与红相融合,慢慢变成淡粉色的糊状。 “这是我常用的东西,用来遮掩伤口很方便,不过不能长时间遮住。” 他的肤色原本就苍白,刚才看时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竟然还盖着东西。 “你这么堵着伤口很容易发炎。” 李弱水皱着眉,转身去柜子中拿了药膏和药酒:“赶紧处理一下吧。” 淡黄的药酒将上面的糊状物冲刷掉,露出其下三道从手腕处拉到小指的伤痕,狰狞极了。 被解放的伤口争先恐后地流着血液,从他的腕骨流到指尖,被阳光勾了一层金边后滴入衣袍。 “你也是厉害,受了这样的伤也能忍着不让人看出一点端倪。” 李弱水一边嘀咕,一边给他上药。 路之遥扬起笑:“痛,但也不痛。” 生理上确实是痛的,但心理上却是快乐的,两相对比,自然还是乐的多。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李弱水微微一笑,手下更加用力了一些。 收到他舒服的轻哼后,她忍不住小声说了两个字。 “变/态。” 处理伤口这事她已经很熟练了,路之遥又是一个不怕痛的人,进度自然很快。 “好了,你握拳试一试,看松紧如何。” 话音轻松,没了早上那虚弱无力的语气,她又做回了那个声音清亮的李弱水。 路之遥伸手摸了摸手上缠着的绷带,垂眸点头。 “很好。” “那就行。” 声音从自己左边到了右边,淡淡的乳糕香味凑近,温热的呼吸扑上侧脸。 “发带都松了,我帮你紧紧。” 睫羽微颤,随着她的靠近,和她相拥的欲/望再次涌起,在他每一寸肌肤上叫嚣。 他原本是不愿与人过多接触的,但自从和她在一起后,他无时无刻不想和她亲近。 沾上情爱的人都会这般么? 她以后还会不会像这样给自己疗伤?她真的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难以心安,唯有确认她一直在某处才能纾解他一直以来的焦躁。 “你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去买些东西。” 李弱水帮他系好发带,还没离开便被他轻轻抓住了手腕。 “我也去。” “我是去给你做礼物的。”李弱水将他带到了床上坐着。 “而且你手受伤了,出去难免会被盯上。你先休息,我傍晚一定回来,我发誓!” 路之遥坐在床边,弯着嘴角,神色如常,静默一会儿后放开了手。 “好。” 至少现在,他还是对她有些用,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李弱水见状弯了眼,眸子里像是荡着秋波,看起来漂亮极了。 “你这么守信,我也该和你学学。我们拉勾如何?” “拉勾?” 路之遥眉头微蹙,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李弱水伸出手,将他右手小指勾起来,随后在空中晃了晃。 “勾指起誓,拉了勾就不许变。如果我今日没回来,那我就下地狱。” 路之遥跟着她晃了晃,稍稍扬起了眉,唇边也重新弯起了笑容,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你承诺的,拉了勾就不变。如果今日没回来,就由我送你下地狱。” “可以。” 李弱水回答得很干脆,随后拉着他的手盖了章:“盖章了,就算约定成了。” “是你同我定的约,你该知道……” “我知道,对于不和你守约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李弱水拍拍他的肩,带着钱袋出了门:“晚上给你带吃的。” 关门声响起,路之遥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随后在空中晃了晃,眼眸微弯。 “这可是你发出的约。” 正在他细细回味着这说不出的奇妙滋味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花盆碎裂的声音。 他敛了笑容,抬头面向那处,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老爷、不对,公子,您别砸了……” 又一个花盆往门框上砸来,砰地一声,潮湿的泥土散开粘在门上,遮住了大半透进的亮光。 路之遥当然是看不见这景象,但他能闻到传来的土腥味。 本来很不错的心情顿时淡了几分,他轻轻叹口气,慢慢上前去打开了门。 重物直朝面门而来,被他伸手接住,轻轻一掂,又是一个花盆。 “能否去另外一处闹?” * 皇城内某座庄严的宅邸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来得很急,车夫使劲拉住绳索,还没停稳车内的人便打开车门跳了出来。 这人正是白轻轻。 她提着裙角,面上不再有原来的笑容,反而阴云密布,让人看着胆寒。 宅邸前的小厮看着她,却没有一个敢上去拦路,只能先她一步往府内跑去通报。 等到白轻轻到达会客厅时,已有一个身着缟素的女子在那里沏茶。 她抬眸看了眼白轻轻,随后低头继续醒茶。 “白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女人脸上没什么笑容,沏茶时的动作虽然熟练,但给人一种没有灵魂的感觉,宛如一个木偶人。 “倒也不必拐弯抹角,我且问你,你说冷香丸可以治疗楚宣偶尔发作的癔症,怎么我给他吃了,他却浑身疼痛,再起不得!” 对面的女人这才适时露出一个笑,但弧度甚小,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这几日安阳公主的事果然与你有关。你倒是厉害,叫人去拿到了药。” 白轻轻看着她,脑子清醒了不少,随后也坐了下来,看起来不慌不忙。 “你该清楚,是你有求于我,最好还是将药的事说明,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 那女人抬眸看她一眼,随后将第一泡茶水倒掉,这才开始真的泡茶。 “白小姐为了自己,可以给夫君下蛊,不小心让他痴呆,将年幼的儿子拒之门外,他们都与你没有旧情,更何况我这个外人。” 她将泡好的茶推到白轻轻身前,也不管她喝不喝,便自顾自地饮起茶来。 “冷香丸是宫廷秘药,本就有这个功效,我没有害你,问心无愧。你不怀疑自己的药有没有问题,反倒来找我的茬?” 白轻轻看着她,神色一松,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药的来源绝不会有错,这个我不怀疑。既然夫人用这个态度,看来是已经不需要求我了。” 她站起身,垂眸看着饮茶的这人:“既如此,那便告辞。” “白小姐不会是想去刑部说些什么吧?” 白轻轻弯弯眉眼,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世间最有有效的莫过于杀人诛心,我又怎会自己去?我可是给夫人藏着一份大礼。” 看着白轻轻离开的背影,这女子又叫来了人。 “路之遥如何了?真正掉下悬崖摔死了?” “是,夫人。” 倒茶的声音暂停,这女子转头看向她:“近日皇城里可有他的踪迹?” “没有。” 原本面无表情的她提起路之遥时才终于有了神情波动,眉眼变得锋利不少。 “叫什么不好,非要叫路之遥,真是光听名字就是说不出的恶心。最近查严些,我可不信他掉下山崖真的会死。” 步履匆匆,白轻轻毫不犹豫地踏出了府门,没有回头。 她从不求人,也不允许自己求人,但出门时神情还是沉了下来。 吃了冷香丸虽然有问题,但并不危及生命,只是恐怕难以痊愈了。 当一个人没有了以往的记忆,他真的还是那个人吗? 没有了过去记忆的楚宣,除了楚宣这个名字作为空壳,他内里又有多少是“楚宣”呢? 她寻求救治之法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找回完整的“楚宣”,但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马车和来时相比,回去的速度要慢很多。 风卷帘动,露出车内女子迷茫的神情。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7章 求不得(九) 马车吱吱呀呀地在街市游走。 本来该是阳光明媚的时刻, 可天上云层卷积,将日光遮了大半,吹进车帘的风无端带着冷意。 楚宣已然吃了一粒冷香丸, 药性冲突间,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回来。 如果不能,怕是要真的痴傻一辈子了。 她原本是不想抓楚宣的, 她原本也想他能安安心心待在自己身边, 可他为何总要逃呢? 他当初明明也说过爱自己,乖乖待在她身边不好吗。 正因为他总爱逃,她才转而研究蛊术,却在给他下蛊时出了差错,这才导致了楚宣时而痴傻的局面。 白轻轻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帘外,心里只有一片空无。 当初实在被困顿得厉害, 她便去研习佛法,以求得解脱,那时主持便和她说过。 “就像水要东流,花要凋零, 世事不由人,留不住的就是留不住。人生苦难,一切都是泡影,须得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 她的心愿一直是将楚宣禁在身边, 让他日日陪伴她, 放他走才是为难自己。 可痴傻的“楚宣”到底不是当初在书院的那个人了。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马车外的红墙黑瓦渐渐往后移,远远地传来清脆的童音,是在念诗。 孩子都还不懂诗中意,念起来欢快又古板。 白轻轻抬眸向那处看去, 院墙之外只能看到书院内苍翠的树顶,绿油油地在风中招展。 当年,她也是这么见到楚宣的。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她的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襦裙却被狠狠抓紧,指尖微颤。 这诗像是在警醒她,却又像是在嘲笑。 嘲笑她这么多年都是无用功,嘲笑她抓到的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云层渐厚,遮出一片阴凉的黑影,天边浮起丝丝黑云,空气也渐渐潮湿起来。 * “快要下雨了,公子,您快回屋子里去吧!” 阿桃跟在楚宣身后,想去拉他却又不敢,只能不停地劝阻。 可楚宣却没有动,他皱着眉看向路之遥,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院中架着一个小型秋千,恰好在路之遥的房门口。 原本他是出来看发生了什么的,但问了几声,楚宣却像傻了一般盯着他,一语不发。 他顿感无趣,不想和楚宣多费口舌,便直接坐到了那架秋千上,慢悠悠地等李弱水回来。 谁知楚宣却还跟在他身后,不住地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是谁,为何与我长得这么像?是我弟弟吗?” 傻子。 路之遥侧头靠着绳索,坐在秋千上小幅度地晃着,沾了几滴血迹的袍角拖曳在地,卷进了几片花瓣。 他弯着手指,还做着拉勾的样子,心里在默算着李弱水回来的时间。 “……你看不见吗?” 楚宣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再动,这只手就别要了。” 路之遥弯着唇,看起来温和待人,勾起的手指一转,从腿侧抽出了匕首。 楚宣停顿数秒,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开口问他。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话语清晰,情绪稳定,不像是之前傻了的模样。 路之遥眼睫微动,又将匕首放了回去,声线清越,神色温和。 “谁知道呢,你问问你身后那人。” 楚宣转头看了眼阿桃,迟疑了一下,又靠近了他一些。 “我没有了记忆……你和我长得像,问你或许会更好。” 见他没有反应,楚宣沉吟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的外表,又猜测了一下路之遥的年龄。 “或者,你是我的孩子吗?我见你便觉得很亲切。” 路之遥转回头不再看他,足尖时不时点地,借力推着秋千摇晃,只觉得他好笑。 “我无父无母,你觉得亲切大概是我面善罢。” 楚宣又再问了些什么,可路之遥只是靠在秋千上晃着,唇畔带笑,再没有回他。 远方丝丝黑云汇聚,终于聚成一片,正黑压压地往这边飘来。 白府大门被推开,门前正站着失魂落魄的白轻轻,她双目无神,视线沉沉地落在楚宣身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笔直的身影,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正常。 她的眼里燃起点点火焰,眼前这人的模样像极了以往的楚宣。 白轻轻的步伐渐渐加快,她走到楚宣身前,正要张口说些什么。 “你是谁?” 沉甸甸的话语当头砸下,白轻轻的笑僵在唇角。 无数构建好的泡沫终于在这一刻碎开,即便是再给他补药也为时已晚。 或许对别人来说仅仅是失忆,可对白轻轻这样的人来说,这便意味着楚宣已经死了。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寺庙的钟声响彻耳畔,主持的话语不停涌入脑海,似乎所有人都在说她求而不得,叫她放手。 阿桃看着她的神情,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楚宣垂眸地看着她,神色疑惑。 白轻轻眼里布满血丝,浑身颤抖,她捂住心口喘息,天真的神情不再,凌乱的发丝稍显狼狈。 不远处的路之遥荡着秋千,略略偏头向他们那处“看”去。 这倒是引起了他几分兴趣。 院中陷入良久的寂静,所有人都注视着白轻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久之后,才突然听到她的笑声,夹杂着疯狂与不屑,这才是真正的白轻轻。 “人生八苦,唯有爱别离与求不得为最,佛偈如此,没有骗我。” 她抬起头,唇边带笑,却早已泪流满面。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缘起缘灭都是空,一切都是泡影,许多年前便知道的道理,可她始终参不透。 也不愿参透。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看着楚宣,双眸微红,哭得梨花带雨,可谁也不会真的将她与柔弱连起来。 楚宣摇摇头:“不知。” “你是我夫君啊,这天底下你最爱的是我……” 白轻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后抬手指向路之遥。 “他是我们的孩子。” 楚宣又转头看了路之遥一眼,他确实很像他们两个。 “是这样吗?”他喃喃低语。 “是。” 白轻轻垂眸掩去眼中的疯狂,随后解脱一般笑了出来。 这怎么是痛苦,这明明是上天给她的好机会,让她能够永远将他掌握在手中。 这才是她的解脱,是她的彼岸。 “阿桃,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便出发。” “去哪?”楚宣看着她,显然已经相信自己和她的关系。 “当然是去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楚郎。” 她要重新塑造一个楚宣出来,一个像过去的他,却又只会待在她身边的楚宣。 白轻轻说完这话,却转身向路之遥走去。 楚宣的事解脱了,还有路之遥这个小麻烦。 “阿楚,同我来,我告诉你如何解我的蛊毒。” 路之遥本不想理她,却还是跟在她身后,慢慢地随着她往房里去。 天边传来隐隐的雷声,云海翻涌,这里已经渐渐刮起了风。 “阿楚,我知道你原本是不在意我们的,但我给李姑娘下了蛊,大概逃不过你的剑。” 她盈盈的眸子看向路之遥,满是怀念。 “不必诧异,你和我太像了,这些心思我当年也有过明我也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猜忌、心慌、得不到注意的痛苦……李姑娘今日出去了吧,没有带你么?为何?她不会走吗? 犹记得你爹爹第一次离开时说要买些东西给我,我等着他的惊喜,他却一去不回。” 这些话本不想进脑子,可有关于李弱水,他不想听也都听进去了。 更何况,他确实是这样的感受。 “阿楚,娘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个蛊虫留给你,算是娘的送别礼,解蛊的法子也同你说了,如果她想离开,就用这个吧。” 白轻轻将一个瓷瓶放到他面前,还湿润着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以解蛊之法作为交换,这只蛊虫算作赠礼,明日放我们走,如何?” “娘知道你最讲诚信。若你不愿,咱们只好在这里耗着啦。” 闷雷声响起,路之遥在心里默算着时间,竟已经快到傍晚了。 “可以。” 或许是不想拖时间,或许是有私心,路之遥答应了。 白轻轻抿唇一笑,从柜子中拿出一套银针,开始和他说起了解蛊之法。 天色渐暗,乌云终于笼罩到上方,屋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傍晚时辰已到,解蛊之法路之遥也已经学会,他打开房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阿楚,你小时候也时常随我拜佛念经,求不得的苦,你该知道的。” 路之遥没有回话,他摸索着走出去,坐到了秋千上来回晃荡。 像停驻在这灰蒙蒙景色里的一只白色蝴蝶,微微振着翅膀,等着他的那朵花的到来。 傍晚已过,雨势渐渐加大,被打湿的发带耷拉在发间,毫无生气。 过了许久,府门依旧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 “这雨季真烦人,时不时地就要下雨,生意都不好做了。” 屋内响起铁器碰撞的声音,一个赤膊大汉站在炉子边,手中铁锤不停地锤着薄片,溅出不少火星。 “姑娘,你的模具已经做好了,等一会儿再帮你将链子扣起来就好。” “多谢……但是能不能快一些?” 李弱水撑头看着外面渐渐下起的雨,随后将视线转到一旁的模具里。 还好上次任务奖励的银子不少,能直接熔了做东西,纯银做出来的声音肯定更加清脆。 大汉将熔好的银汁浇铸到模具中,做出一个又一个轻巧的圆型。 随后又将模具放到水中,滋滋声响,冒出一阵烟雾,光滑透亮的小铃铛便做好了。 “姑娘,你这铃铛链要送给谁?即便是在皇城,也少见要做这么精细的。” 李弱水俯身看他将小银珠放到铃铛中,叮叮当当的,伴和着雨声,很是好听。 “我是送给别人,然后再让他送给我的。” 打铁的大汉看她一眼,随后懂了什么,上道地对她笑了笑。 “送情郎的?” 李弱水也不扭捏,大方地点了头:“是。” “送这个,姑娘倒是比看起来的大胆。” 汉子哈哈大笑几声,取了早先做好的银链来,将铃铛一个个装了上去。 虽然表面上样式简单,但细细看去,圆圆的铃铛上有不少繁复的花纹,很是漂亮精致。 原本这样的链子他很快就能做好,但因为花纹的原因,他只能重做模具,这倒是花了不少时间。 最后一颗铃铛嵌合上去,大汉摇了摇,只觉得叮当作响,却不会过于吵闹,是串好铃。 “做好了,姑娘验验货吧。” “不用了,我在这里看了这么久,知道它很不错。” 李弱水接过链子,将它放进了木盒中,转眼看着外面的加大的雨,有些发愁。 “姑娘,这把伞你拿去,或者你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不用了,我有些事,这把伞权当我买了。” 李弱水付好钱,毫不犹豫地打着伞冲进了雨幕中。 因为天气突然转阴,她实在看不出来什么时候算傍晚,问了店家,他也说是还没到时候。 但店里没有刻漏,难以保证他说的是不是准确时间,为了不违约,她只能尽快赶回去。 李弱水见识过路之遥算时间的能力,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就是很准。 希望那个店家也能算准吧。 紧赶慢赶,李弱水终于到了白府门前,她推开门,走进了回廊中。 油纸伞只能遮住头顶的雨,她的裙角早已经湿透,步履匆匆间,在廊下滴出了一路的水痕。 拐过拐角,她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看到一抹白,孤零零地停在秋千上,一动不动。 似是听到了声响,那人转过了头,正是路之遥。 “你回来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8章 求不得(十) 雨扑簌簌地往下砸, 被打落的许多花叶汇着汩汩流水被冲击到廊下。 黏腻的花瓣堆积,透明的雨水冲刷着石板,阴暗的天空沉沉地像是要压下, 再加上秋千上坐着的那个人—— 李弱水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其实仔细想想,她发誓时说的是今日傍晚回来, 可勾指说的是今日一定回来。 虽说有些抠字眼的意思, 但她大概没有违约…… 不管有没有违约,路之遥现在的状态都太差了,在自己的思绪回正之前,她已然走到了秋千旁。 “你怎么坐在这里?” 暗黄的油纸伞遮在两人头顶,滴滴水花从纸伞旁溅出,噼啪的声音又急又大, 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吵闹起来。 路之遥只偏头向这处,淋湿的乌发稍稍卷起,细密的雨滴从他眼睫上垂下,像是泪珠。 说起来, 她好像只见他哭过一次,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客栈接吻的时候。 其余时候他大都是笑着的,包括现在,即便看起来快要哭了, 却还是笑得温柔。 “你回来了?” 路之遥执着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说完便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我说过会回来的, 还拉过勾,不回来我可就要被你追杀了。” 李弱水声音轻快,试图开玩笑打破这沉静的氛围。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路之遥足尖轻点, 秋千又开始晃悠起来。 “我只会杀了带你走的人……我在荡秋千。” 解释了他想说的话,这才回答了李弱水方才问的那个问题。 秋千开始吱呀叫起来,路之遥脚下的花瓣早已被他碾成了花泥。 李弱水看他靠着秋千的模样,随后弯唇一笑,伸手触上了秋千绳。 “好久没坐了,我能一起荡吗?” 吱呀声暂停,路之遥抬头“看”她,空茫的视线没能聚焦,但神情里却带上了几分诧异。 诧异过后,是他又重新弯起的唇,路之遥轻轻叹口气,似是感叹,似是欣喜。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李弱水懂了他的意思,转身提着裙摆坐上了另一半地方,跟他一起在雨中摇晃。 两人一起,天边乌蒙蒙的样子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就连这场雨也成了温馨的情/趣。 这番场景过于熟悉,李弱水不禁笑出了声。 “还记得上次我们在雨中坐秋千还是在郑家,那时候你还在吃郑言清的醋呢。” 秋千前后摇摆,路之遥只觉得绷紧许久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了。 李弱水没有走,她还在雨中陪着他,白轻轻是骗人的。 “不要提郑言清,好么?” 在此情此景,他不想回忆到某个不必要的人。 李弱水仔细看着他,眼见他松了肩膀、柔了眉眼才松口气,提起的心也放了回去。 他刚才的状态就像是站在悬崖口摇晃的人,似乎只要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他推下去。 “不紧张了吧?” 李弱水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又抬袖替他擦了擦眼上滴下的雨水。 路之遥眼睫轻颤,几缕发丝黏在侧颈和锁骨,缠缠绕绕成了奇异的纹路。 乌发、白肤、红唇,整个人就是简单的黑白红三色,像是一幅点缀了朱红的水墨画。 或许是雨珠溅起的滴答声扰了心神,或许是看他这副模样太过可怜,或许是心随意动—— 李弱水将伞右移一些,手撑上了晃荡的秋千座,随后衔上了水墨画中唯一一抹红。 吱呀声继续响着,黄白两色的衣摆在地上交叠,随着晃荡的幅度摩擦。 豆大的雨滴砸到伞面,引得横亘在二人间的伞骨微微震动,扑簌簌的声响不断传来,却也遮不住那细微的喘息。 李弱水空出的那只手帮他擦着雨珠,随后落到背部,她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碰到他的腰,过一会儿又滑到他指间。 亲吻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抚慰,是两人互相吸引时的释放,是来自灵魂的共鸣。 李弱水不想否认,沉浸在这场亲吻中的,不是只有路之遥。 他总是被动地等她入侵,即便这么多次了,他依旧动作生涩,但回馈给她的感情却比她要汹涌得多。 这不禁让李弱水想到了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给了一条河流,路之遥便回馈了她一片大海。 李弱水忍不住放开他笑了出来,连带着和他十指相扣的手也一起颤抖起来。 路之遥舔舔更显殷红的唇瓣,稍显不满,但听到她的笑声时还是忍不住柔了神色。 “你笑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些晦涩,还有几分无奈。 “没笑什么。” 李弱水打着伞,笑眯眯地看着路之遥,尽管他的眸子不能和她对视,她还是认真地看着他。 “就觉得你很好,特别好。” 这话不亚于“你很好看”,对路之遥很是受用。 他将额头垂下的湿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如画的眉毛,还想让她继续夸赞自己的容貌。 “你这么好,当然要有最好的礼物。” 李弱水左手和他十指相扣,将伞夹在脖颈间,腾出右手去拿那个木盒。 “你打开,猜猜里面是什么。” 掌心被塞进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上面没多少雕刻,只是一个简单的木盒。 路之遥将它放在两人中间,单手打开,摸索着里面的东西,随后将它拿了出来。 叮铃铃—— 悦耳的铃音伴着雨声响起,冰凉的细链轻轻落在指上,许多个圆滚滚的铃铛被风吹起,又垂落下来。 这熟悉的声音将他带回某个奇异的梦境,梦中有荔枝香、有铃音响,还有她踩在腿上的亲昵。 “这是脚链。” 手中微凉的银链变得滚烫,烫得他收紧了指尖,烫得他抿起唇,垂下的眼睫微颤。 李弱水瞪大眼,眼里满是惊奇:“你怎么知道?一般人不都是猜手链吗?” 路之遥的语气毫不迟疑,仿佛他见过这东西一样笃定。 李弱水表面叹口气,脚尖却轻快地在地上晃动,推着秋千晃荡。 “还以为你会猜是手链,然后我就可以给你一个惊喜了。” “方才我开玩笑的,我猜是手链。” 他笑着改了口,手上却握紧这根脚链,其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是风铃拂动,清脆又温和。 李弱水:“……” 倒也不必这么附和她。 “这个就是我的法子。你一直在我身边,又用脚链牵住我,不就等于关小黑屋了吗?” 李弱水的话听起来很轻松,但她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因为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是投机取巧。 “我让师傅做的锁,一旦扣上就再也取不下了……你不想要这个吗?” 他当然想。 路之遥摩挲着银链,他只是很难表述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心脏要跳出来一般。 他时常在夜晚回味那个梦,他总有一个疑问,梦中的“路之遥”为何这么幸运? 为何那人能为她圈上一道锁链,他却连一个吻都难以求到。 他要的不多,即便是她将他当狗系上链条都好,只要是能将他和她连起来的东西,什么都行。 现在他也有了。 “……可以么?” 李弱水看着他,叹了口气,她伸手擦了擦他额发上滴下的水珠。 “可以。” 她的锁链在脚上,可路之遥的锁链在心里。 李弱水又一次动摇了,她侧头看着天边的**,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她都把自己赔进去了,攻略进度还没到四分之三。 这个HE系统,不会是不能送她回家所以才胡扯攻略的吧? 攻略人难,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家,还容易被攻略对象侵扰心神,在这两难的境地里挣扎。 * “准备好了吗?” 李弱水看向沐浴完穿好衣袍的路之遥,他正端正坐在床边等她过去。 他只简单穿了一件睡觉用的袍子,乌发后散,领口打开,露出锁骨及锁骨上的那粒小痣。 李弱水深呼吸一口气,将刚换上的襦裙又脱下,白色纱裙堆在脚边,只剩小衣,她的面上带着些许羞涩。 “你一定要轻一点。” 路之遥点点头,从旁拿出那套银针,坐到一旁给她腾了位置。 “放心……或许到时会有些兴奋,但不会伤了你。” 自从知道解蛊要扎针后,李弱水便仿佛失去了最初的快乐。 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扎过针。 李弱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趴到了床上,曲线漂亮,肌肤光洁,在烛火下透着莹润的光。 但即便场景暧昧到能擦出火花,对于路之遥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世界依旧一片虚无,就连黑色都没有。 感受到她躺下的动静,路之遥伸出食指落到了她微微凹进的脊柱处。 “每个人的身形不同,要找到你的穴位只有先熟悉一遍,可以么?” “可以。”李弱水大大地松了口气,为延迟的苦难而庆幸。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以脊柱为起点,往下至腰是气海……” 指尖顺着脊柱划下,其带来的痒意无异于数只蚂蚁在骨上爬,但她却不能挠,只能动动肩膀缓解。 太罪过了,路之遥什么都不懂,她却在脑子里以他为主角胡思乱想。 李弱水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在解蛊,不要将一些奇怪的东西带到这里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要转头看向外面转移注意力。 但床幔层层叠叠垂下,阻挡了她的视线,将他们围在这方小天地中。 手指还在后面游移,直到李弱水熟悉这股痒意后,路之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弱水转头看他,却罕见地看到他在发呆。 “好痒。”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听得李弱水莫名其妙。 “被划的是我,你痒什么?” 路之遥摇摇头,唇边带着常见的笑意,却锤了锤心口。 “不知道,总觉得心里痒极了,却又挠不到……等一下,你也给我扎针如何?” 将内心的涌动理解为兴致来了,想要她给予的痛苦中的快乐。 李弱水:“……我拒绝。” “真遗憾啊。”路之遥弯起唇,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施针上。 穴位已然找好,路之遥随后拿过针包,从里面取出银针。 他俯身在她身侧,垂下的乌发像是又给她加了一道幕帘。 “要开始了,痛了就咬我,不要忍着。” 话音刚落,他的左手便到了她嘴边,修长的手指光是看起来就很好咬。 银针扎进他一开始触过的位置,刚进入穴位时还好,但随着银针数量的增加,疼痛感直线上升。 “嘶……” 李弱水倒吸口气,将头埋进被子中,张嘴咬了上去。 “咬我。” 苍白的手指放到她唇边,轻轻地按压着她的唇瓣。 李弱水被迫放过被子,张嘴咬上了路之遥的手。 来自她的疼痛霎时从指尖传来,带来无比的欢愉,路之遥不禁停了施针的手,感受着她传来的一切。 不管是不是本意,他不仅痛了,还是在共享李弱水的痛苦,就像是和她化为一体了一般。 这个认知让他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在这绵长的愉悦之中,路之遥艰难地完成了治疗的任务。 他俯身趴到李弱水身旁,竟然已是薄汗沾湿额发、微微喘息的欢愉状态。 这真的很难让人不误会。 为什么被扎针的是她,但是路之遥却似乎经受了从磨难到快乐的复杂心路历程。 李弱水被双颊微红的他扶着坐在床边,不敢动弹,只能直直地挺着背。 “要将蛊虫逼出,须得坐着。” 他坐在地板上,身上衣衫更加松垮,一缕长发从脖颈探入其中,半隐半露地成为一片白中的黑色。 路之遥从枕下摸出那个木盒,再次将脚链拿了出来。 “先戴上这个罢。” 他握住李弱水的小腿,慢慢向下摸到脚踝,神色认真地将叮铃作响的脚链锁了上去。 心中像是有什么彻底落地,路之遥将额头抵在她膝上,喟叹一声。 “既然你做到了,那我便应约,不将你锁起来了。” 李弱水垂眸看着腿边的他,心绪复杂。 明明受制的是她,被锁的也是她,但此时最弱的是这个半跪在她腿边的人。 屋外雨声阵阵,冲刷着一切,屋内灯光昏黄,将他们笼罩在朦胧中。 远远望去,他就像一个匍匐在佛前的信徒,虔诚地祈祷着他的佛给予一些眷顾。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79章 求不得(十一) 下了一夜的雨, 窗外的树仿佛被洗涤过,绿油油地透着生气。 几只褐色的雀鸟叽叽喳喳地飞到树上,想要啄食那雨后出来透气的小虫。 但时运不济,一粒碎银子从支窗下打出, 重重地敲在了枝干上, 惊得刚落脚的雀鸟又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路之遥,一个丝毫没有动物缘的人, 他正半撑着身子, 对着窗外笑了笑。 在他身旁, 是趴着睡得不太香的李弱水。 要想彻底清除蛊毒,只有按照顺序施针封住脉络,再加上内力将蛊虫逼到死路,然后等待它的死亡。 这个方法虽然疼,但很温和,不怎么伤身体, 但很耗费时间。 最难受的是不能躺着,侧睡也会挤压到,只能俯卧。 昨晚李弱水趴着睡总觉得胸口很闷,怎么都睡不着,路之遥只好做她的垫子,让她趴伏在自己身上,为她分些压力。 还得帮她揉着穴位, 减轻时不时传来的疼痛。 李弱水感觉很愧疚, 但路之遥很开心。 被压了一晚的感觉很舒服,就算是睡梦中也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存在。 只是现在有事要做,他不得不暂时离开这处温柔乡。 苍白的手指轻轻触上她抿起的唇,随后他低下头, 乌发垂落遮住大半神情。 透过散开的发丝能看到他将手指收回,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样,就是李弱水吻他了。 “等我,替你报仇后便回来。” 昨日确实答应了白轻轻要放她走,可李弱水受的伤害便算了么? 怎么可能。 路之遥唇畔蕴着笑,柔如春水,温若朝阳,任谁见了都要折服于其中的温柔。 他随意穿好外袍,拿上剑便轻轻地出了门。 这方种满花草的小院中,遍地残红,但也有不少花经过雨水洗礼后傲然挺立,开得更艳。 白色的靴子碾过一地花泥,缓缓来到门前,那里正有不少小厮搬着行李,他们正准备离开皇城。 什么都记不得的楚宣站在一旁,转身看到路之遥出来,顿时绽开了笑容。 “儿子,我和你娘要回家了,你和儿媳若有时间也回去看看我们吧,或者现在和我们一起走?” 语气泰然自若,充满阳光,和之前那个楚宣没有一点沾边。 提剑微笑的路之遥:? 如果李弱水在这里,她一定会狠狠抽一口气,然后掏出本子和楚宣好好学习。 叫他儿子、说白轻轻是他娘、说他成亲了、叫他回家乡去看看、让他一起同行—— 一句话能踩中路之遥五个雷点,就算是李弱水故意做也做不到这样简练和精准。 路之遥挑眉舒气,拇指微动间,薄剑已然出鞘一寸。 “白轻轻呢?” 他昨晚已然饕足,今早不想太血腥,杀楚宣便算了罢。 “你怎的不叫娘亲?” 楚宣皱着眉,那神态和路之遥有五分相像,但要比他开朗许多。 路之遥不再理他,只觉得失去了记忆的楚宣,更令人烦躁了。 但不用猜也知道,白轻轻大抵是告诉他,他们是一个和睦又有□□。 这样的游戏他不想陪,只觉得无趣至极。 “楚郎,还不进来吗?大清早的,你可不要耽误他们俩的好事了。” 车帘被掀开,露出白轻轻那张如春花的面容,她神色纯真,如初初入世少女。 “是我的不是。” 楚宣笑着摇摇头,正打算回到马车里,下一刻,路之遥便略过他往白轻轻出声的地方飞身而去。 薄剑出鞘,以迅雷之势刺向车里,惊起一阵呼声。 路之遥勾唇轻笑的模样映入白轻轻的眼中,她匆忙躲闪,但车内狭窄,到底还是受了伤。 长长的血痕从左肩到右下腰,竟是贯穿了整个背部,没过多久,襦裙便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白轻轻咬着牙,却还是笑看着路之遥,想她一心都在计划着要再打造一个楚宣,竟忽略了这个人。 他和她一样睚眦必报,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心态和做法,不愧是她白轻轻的孩子。 她伏在车壁看向路之遥,嘴唇苍白发抖,神情中却还是诡异地显出了几分慈爱。 “我的好阿楚,娘等着你和我一样的那天。” 风吹帘动,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车外猛地慌乱起来,有人忙着找药,有人忙着对他刀剑相向。 但最意外的还是楚宣,他记得白轻轻说过,他们是最相爱的一家。 他们真的是吗? 楚宣看着路之遥轻巧地甩掉剑上的血,面上带笑,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刚才的所作所为。 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路之遥眉眼轻松,不理会对他刀剑相向之人,踏着地上的水洼慢慢向他走来。 原以为他会想说些什么,可路之遥只是略过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白府。 “楚郎。” 白轻轻被阿桃扶着探出了车外,她唇色苍白,身姿颤抖,像是院中那些被风雨打过的花一般脆弱。 可他的内心却隐约感觉得到,白轻轻并不是他现在所见到的这样。 虽有疑虑,但身体早已先意志一步,上前去扶起了白轻轻。 “楚郎,还记得昨晚我同你说的那件事吗,我们家虽好,但我与阿楚却存在了一些误会,你听我细细跟你说……” 白轻轻止住了拔剑的黑衣人,拉着楚宣进了马车。 车帘放下,将车内外隔成了虚幻与真实两个世界。 * 胸前好闷,被压得很不舒服。 迷糊间试图翻身的李弱水被拉住了手,将她又压回了原位。 她半睁开眼睛,看向下面,只见路之遥弯着唇,像是醒了很久。 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便只觉得胸口一痛,似是要吐些什么出来。 她慌忙俯身趴在床边,拉出底下的痰盂,抱着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这个大概可以计入她的第一次清单了。 乌黑的血液挂在唇角,吐出的瞬间身体骤然放松,像是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被挪走的感觉。 来不及高兴,李弱水赶紧拍拍身下的路之遥,嗓音沙哑。 “快把针拔了!” 路之遥轻笑一声,就着这个她伏趴在身的姿势坐起,将她抱在身前,让她顺势抱住了他的肩膀。 “忍一忍。” 他下颌搭在李弱水肩颈处,声线轻柔,像是微微拂过的春风,舒缓着她此刻的难受。 “疼疼疼!” 拔出的瞬间那里的肌肉猛然抽搐,搅在一起,痛不可抑。 李弱水一向是能忍痛的,但如今在路之遥的面前,她不想忍。 “好,我再轻些,很痛便咬我罢……那个齿痕或许又要好了。” 拔针会比施针更痛,路之遥只能一边揉着她腰侧的穴位缓解,一边拔得快些,让她不会那么难受。 等到针全部拔完之后,她早已是大汗淋漓,而他肩上的齿痕也更加深了。 路之遥轻轻吐出一口气,唇边扬着笑,双颊微红,说话的声线也有些颤抖。 “……好些了么?” 大汗淋漓的李弱水:“……差不多吧。” 其实他更应该问问自己好没好。 收拾了一下,李弱水准备下床,就在站起身的瞬间弓起了身子,伸手捂住后腰。 “腰有点疼,大概是趴着睡久了。” 路之遥摸摸肩上的齿痕,随后将滑落的衣襟拉好,笑着开口。 “那不是腰,是肾脏处。” 李弱水顿时瞪大眼睛:“什么!” 那个熟悉的广告浮现眼前,李弱水又想到了他们昨晚,可那只是亲亲,而且肾虚也不该关她的事啊。 “肾脏主排毒,只是毒性过猛有些痛而已,过几日便好了。” 路之遥笑着站起身,扶着她往外走,仿佛她真的是一个肾虚到走不动路的人。 “刚排过毒,现在得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李弱水万万没有想到,她有一日会被一个盲人扶着走。 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教一个盲人做饭。 “要不还是我来吧,虽然腰痛,但也不是站不起来。” 看着路之遥摸索着柴火,她总有种深深的愧疚感。 “没关系,总得学一学,以后还要做给你吃。” 路之遥曾在做任务时听过别人聊天,说要抓住一个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彼时的他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最近似乎领悟到了一些。 “你爱吃些什么?” 路之遥点燃了干草,慢慢地将柴火放进去,注意力却放到了她身上。 其实他还是很不了解她。 李弱水平日里展现出来的爱好太少,他唯一了解的,便是知道她喜欢吃。 “我喜欢吃辣的。” “从小便吃么?”路之遥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啊。”李弱水捂着腰,开始回忆起自己的童年。 “我们家那边都很爱吃辣,尤其是我、娘亲,她吃什么都要加辣椒,就算是素菜也要做一碗辣椒水来蘸。” 算来李弱水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不知道她的身体在那边是什么状况,她家里人会不会很着急。 李弱水看向路之遥,熟悉的纠结又浮现出来。 而路之遥却抿了抿唇,大概推出了她是蜀地那边的人。 李弱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世,她不说,他便不问。 但他隐隐有感觉,李弱水的身份不会这么简单。 比如她当初和他打赌时说的梦境,再比如那个预示着脚链的梦,这一切都不会是巧合。 但这都无所谓,即便她是山精鬼怪化身,只要是她,他都可以接受。 李弱水不知道,此时她在路之遥心里的形象已经快进到妖精了,只是他一时还猜不到她的原型是什么。 今日的早饭便从简单的做起,只是熬一些菜粥。 只要路之遥想做,李弱水便不会阻止。 他能把武功练到如今这个地步,就证明他有完成其他事情的能力,他或许能做得更好。 而且他的生活经历实在太过匮乏,让他尝试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路之遥慢慢的升着火,李弱水也不催促,只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免得他被烧伤。 在这温馨的晨光中,李弱水偶尔提点几句,没过多久,那火焰便慢慢燃了起来。 “燃了燃了!真厉害!” 听到这清亮的声音,路之遥微微一愣,随后唇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他偏头“看”向李弱水,眉眼柔和,竟然也开始打趣了一句。 “是师傅教得好。” 浮沉在光柱间飞舞,随着火势的加大,白雾也见渐渐在这厨房中升腾而起。 路之遥站在晨光与白雾间,虚幻得不似真人。 ……明明只是做饭,氛围却被他的容貌生生拉高了几个档次,真是神奇。 “水开了,把米放进去吧,但不要太靠近水雾。” 李弱水见他安全地把米倒了进去,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她转眼看着周围,突然笑出了声。 “我们这样好像生活了好久的夫妻。” 路之遥站在那处,有些疑惑地望向她,但在听到夫妻这个词时,眉毛还是本能地皱了起来。 “夫妻不是这样的。” 李弱水看看他,随后摇摇头,开始回忆起自己的父母。 “正常的夫妻都是这样的,互相尊重、互相爱着彼此,相伴一生,从黑发走到白发。” “……是么。” 路之遥垂下眼睫,唇边带笑,但神色却罩上了微微的困惑。 相伴一生那个词就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涟漪。 如果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成亲带来的,那……就是他渴望的。 “你这么说,是想同我成亲么?” 李弱水慌乱地眨着眼,以为自己的话让他不舒服了,便立刻解释。 “不是,我只是感慨一下。而且就算我们不成亲也能这样,成亲与否不重要。” 路之遥没再说话,尽管嘴角还是扬起的,但李弱水知道,他已经陷入沉思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路之遥不说话。 李弱水捂着腰,也陷入了沉思,思考着他到底会歪到哪个地方。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0章 秦晋之好(一) 水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饱满的米粒颗颗炸开,变得浓稠,厨房里升起米饭的甜香。 过了许久,路之遥还是不说话, 只是神色沉静地站在一旁。 “路之遥、路之遥?” 李弱水捂着腰叫了他几声, 这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你方才在想什么?” 路之遥弯弯眉眼,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并不准确的答案。 “我还没想好, 之后再和你说, 好么?” 路之遥向来是将她说的话放到心上, 尽管方才李弱水解释了一番,但他还是认为她想和他成亲。 这么多年的观念不是说改就改的,他需要给自己一点适应的时间。 以及,他对成亲一事其实一无所知,还需要多去学习一下,不知道皇城有没有听书的茶馆。 “成亲就是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么?” 路之遥搅拌着白粥, 慢慢地将切好的菜放到锅中。 “是。但其实成亲不是必要的,感情好的两个人在一起,即便没有成亲,他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听到这里,路之遥恍然大悟,随手将滑落到胸前的乌发拨到身后,话里带笑。 “所以成亲其实是另外一种小黑屋么?” “可以这么说。”李弱水点点头, 试图用他能理解的话去形容。 “它们很像, 但是也有一点细微的区别。 小黑屋是囚/禁身体,成亲是囚/禁心灵,但成亲的囚/禁是自愿的,有时候还能给予自由, 总而言之,看人。” 似乎是对上了路之遥的脑回路,他终于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成亲的意思。 成亲就是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但对于她来说,这是自愿的。 ——她自愿待在自己身边,愿意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通过李弱水短短的几句感慨词,路之遥已然在心中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既然她想要这个自愿的小黑屋,他就应该满足。 路之遥柔和着眉眼,唇角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 李弱水:??? 她刚才好像没有说什么请求吧? “粥做好了。” 路之遥心情很好,眉眼间是遮不住的笑意,即便是两人对坐喝粥时,他的唇角也没有平下来一点。 他们今日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不论是在荡秋千、睡午觉还是吃晚饭,只要她回头,一定能看到他的笑容。 ……李弱水真的很担心他的脸会不会抽筋。 这种情况持续到晚上临睡前,李弱水忍无可忍,一个吻过去,路之遥终于结束了他那诡异的状态。 不过今晚的他好像更热情,眼睛也更加湿漉漉的了。 * “路兄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江年抱着手,转头观察着路之遥,又转头看看李弱水,眼里写着我懂两个字。 情爱总是滋润人心的,若是他和陆飞月也能这样便好了。 “他已经这样很久了,不用管他。” 李弱水看着公主府前往来的人,再看看两手空空的自己,突然有一种拿到了黄牛票的感觉。 “今日公主会出来吗?我们和她不太熟,万一到时碰上了会不会有些尴尬?” 不熟,但不是完全不熟,大概就是路之遥捅了她肩膀一刀的熟识程度。 今日他们出来时,街上已经到处张了皇榜,不少巡卫正在街上排查,大概过不久便会查到白府。 此时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是公主府。 陆飞月微微抿唇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李弱水的肩,随后带着她往里走。 “倒是听说公主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她常年住在宫里,这个公主府只是一个摆设,很少会来。 而且今日只是宴请群臣同乐,公主即便是来,也只是走一个过场就回去了,我们估计只能远远观望。” 陆飞月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只是想让李弱水放松,况且安阳公主要养伤,大概率是不会来了。 几人随着人流一同往前去,交了请帖,做了登记,这才算是真的踏入了公主府。 传言安阳公主这人温柔娴静,喜好诗书,除此之外,最爱的便是坊间流传的话本。 她也极其具有善心,平日里最爱做的便是去城外施粥,在善心一方面,她在皇城的声名同御风山庄有得一比。 但安阳公主身子骨不好,迎风咳嗽,十步九喘,引得百姓们纷纷扼腕叹息,好人难长命。 公主府不小,朱甍碧瓦、层台累榭,最厉害的是府内那条四通八达的小渠。 小渠大概半尺宽,有了这个,宾客们在哪里都能看到其中游曳的金鱼。 金鱼在这日积月累中早已养成了不怕人的性子,还爱游到人多的地方去讨吃的。 “这鱼还真会凑上来诶。” 李弱水蹲在渠边看着里面傻乎乎吐泡泡的金鱼,一边高兴,一边将糕点搓成沫撒进去。 来公主府的人实在太多了,的确没人注意到他们是谁。 陆飞月几人去社交了,李弱水便拉着路之遥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她转头看向左边,只见路之遥坐在石凳上,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要来逗一逗鱼?” “它们大概不愿意我靠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路之遥沉吟半刻,随后开口问道。 “我依稀记得过年是要吃鱼的,那成亲要吃什么?” “成亲?”李弱水一边给鱼喂着糕饼,一边回想了一下。 “成亲倒是不特定吃什么,不过要发喜糖,你忘了,你还跟我要过不少。” 简单一句话,又勾起了他关于李弱水和郑言清成亲的日子。 他确实吃过他们的喜糖。 如沐春风的笑容僵在了嘴角,路之遥似乎能回味起那些酥糖的味道,甜腻又硌牙。 不仅是喜糖的味道,就连那日的锣鼓和鞭炮声都开始耳边回响,还有周围人议论他们相配的声音。 下聘礼、抬花轿、背进房、发喜糖、入洞房—— 这些流程,他一个不落地全都记了起来。 心脏渐渐收缩,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回忆其实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 但此刻被他拉出来反复咀嚼回味,却再也没有当初那样的心态了。 如今越回味,越不是滋味。 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没有一剑切掉郑言清了。 路之遥长长叹口气,不禁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句话,祸害不除,后患无穷。 “它们还一边吃一边吐泡泡,看起来不太聪明。” 路之遥侧耳听着她逗弄金鱼的声音,话里带笑,这倒是让他稍显狂乱的心绪平复下来。 还好只是过去,郑言清此人骗术了得,他得好好看护,以免他再来诓骗李弱水。 正在他入神时,脸上突然被洒上了冰凉的水珠,都不用细想,他便知道是谁。 “你不是玩金鱼么,怎么还玩到我这里来了。” 说是这么说,旁人一听也觉得有埋怨之意,但如果看到了路之遥的神情,便知道这不是埋怨,是暗暗的欣喜。 这是她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的欣喜。 “你一个人在这里垂着头不说话,都蔫得不成样子了,我当然得来给你浇浇水。” 李弱水本想叫他一起去玩鱼,但转头就看到他垂着头,似是沉浸在了回忆中。 不知想到了哪里,他唇角的笑突然扩大,整个人都笼罩在了淡淡的兴奋中。 这状态她实在太熟悉了,不知道谁要倒霉,只好先打断他的吟唱。 “要不要和鱼玩一玩?” 李弱水擦掉他脸上折射着日光的水珠,带着他走到了渠边。 路之遥也不拒绝,随着她蹲下的时候,一片衣角恰好落入了渠中,顺着水流飘荡。 原本还头挨着头抢糕点的金鱼顿了一瞬,转头便四散开来,只留下一串纷乱的气泡。 李弱水:??? 这是什么玄学? “只是衣角冲进了水中,金鱼就都跑了……” 听到她的话,路之遥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抿着唇角笑了笑,觉得大概是自己扫了她的兴。 他垂眸摸索着渠边,速度略快,想要将自己的袍角拉回,却在听到她的话时停了手。 “快要入夏了,和你睡在一起一定不会被蚊子咬。” 在这一刻,路之遥在她眼里就是人型花露水,是在夏日里散发着圣光的活蚊香。 路之遥闭上眼睫,眼睛渐渐弯了起来,李弱水就是李弱水,怎么会嫌他事多呢。 丝毫不知自己又拿下了几分的李弱水正看着小渠。 那些原本四散开来的金鱼游了一小段距离后,又慢慢折返回来,开始吃起水面上浮动的糕点。 但他的袍角再次浮动一下后,金鱼们又如临大敌般的四散开来。 它们就这么循环往复了好几次,李弱水的脖子都跟着转累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七秒记忆吗? “快,趁它们忘记了你的存在,赶紧去摸一下。” 李弱水匆匆和路之遥解释了一下,便拉着他的手探进水中。 路之遥这人极度匮乏常识,就连金鱼这样的动物,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更别提摸过了。 眼睛看不见,手就是他的另一双眼睛,为他描摹出世界,李弱水希望能借此带他看到更多。 “我一定要让你感受一下小金鱼的样子。” 路之遥轻笑一声,任她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两人一同浸入这温凉的水中。 “我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强扭的瓜不甜。” 路之遥悠悠地说出这句话,虽说他不觉得这句话对,但此刻就是有些应景。 “谁说的。”李弱水盯着逃走的鱼,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两句:“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水流潺潺,远处人群喧闹,渠旁接水的竹节梆的一声敲在木桶边,将沉迷捉鱼的李弱水敲醒。 她转头看向路之遥,渠中反射的水光透在他的面容上,昳丽又虚幻。 “你说得对。”路之遥似有所悟,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 她是不是又给自己挖坑了。 恰逢七秒之后,金鱼又甩着尾巴摇了回来,可李弱水二人早在这里等着了。 看准时机,李弱水毫不犹豫地将路之遥的手拉了过去,但也只碰到了一点。 “这么小吗?” 金鱼从他指间游走,薄薄的尾巴扫过手背,这抓不住的感觉倒是和李弱水很像。 李弱水看他来了兴致,想让他和动物亲近的心更上了一层楼。 “你等着,我再去拿些糕点来!它们肯定会朝你游过来的。” 细细的铃音慢慢离去,路之遥也不急,那根脚链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听得到,她就还在。 随着李弱水的离开,周围一切似乎都沉寂下来。 路之遥坐在渠边,静静垂眸“看着”下方,小小的波光倒映进他眼中,像是为他添了神采。 春风拂动,花香袭来,耳旁传来轻巧的扑棱声。 路之遥唇边蕴着笑意,随手夹住耳边扑腾的蝴蝶,弯起的眼眸显得和煦极了。 和蝴蝶相伴的他,比这园中所有的花都要美。 “恩人——” 一声细细的呼喊传来,路之遥稍稍敛了笑,侧头“看”向那处。 眼底波光波动,显出勃勃生机,此刻睁开眼的他就像画中人,兀自坐在水边,引人上前。 安阳公主没想到,她今日竟然真的见到他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他们命中有缘,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 她看见这位恩人转头看她,原本只是和煦的眉眼突然弯了起来。 像是整个天色都亮了,他身后的花丛不及他半分颜色,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甜味。 她看到他开了口。 “慢一些,你身体还没好。”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1章 秦晋之好(二) 什么叫做救赎。 将不小心走上歧途的可怜人拉回正轨, 再给予他们关怀。 这是安阳从小便最爱做的事,也是话本里常写的剧情,是她对爱情的憧憬。 那晚,她第一次见到这位白衣公子, 她就知道他有问题。 不论是面不改色地杀人, 或是对她见死不救,这些都是他深陷泥沼的证明。 她想要将他拉出来, 将他带回正道, 让他的世界里充满彩色。 所以他第二次来报复自己的时候, 她并不吃惊。 街上贴满了皇榜,画着他的画像,他们这样的人当然会误以为自己被通缉了。 所以她在那里等着,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他出手会这么果断,差一点就真的要了她的命。 这没关系。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男女主的相遇总是惊险万分, 但这只是开始的磨难,他们最后都能在一起。 但其实直到今日,安阳才完完整整地看清楚路之遥的容貌。 眉眼如画、白衣胜雪,唇畔勾着的笑容像是最和煦的春风,眼底波光潋滟,昳丽温柔。 他就像是画中人一般,以明亮的日光、锦簇的花团以及那只翩飞的蝴蝶作为陪衬, 出现在自己眼前。 原来竟是她误会了, 看他睁开双眼望向这边,应该是看得见的,难怪寻了这么久也没寻到。 再听他的话,他分明还记得自己。 “恩人——” “虽然腰还有点麻, 但肾已经不痛了,你小声点。” 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铃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却又一点也不突兀。 淡淡的栀子花味从身旁飘过,清亮的鹅黄色在阳光下微微发光,带了一些灿金,奔到那抹雪色旁边。 就像是洒在雪巅的朝阳。 少女的乌发随便挽了一个髻,是最简单的那种,藕粉色的发带飘到身前又被她随意拂开。 穿着的鹅黄色襦裙被她往后提了提,露出半截光洁的小腿以及其上戴着的脚铃,衣袖也随意撸了上去,似乎是一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最惹眼的还是那双眼睛,清凌凌的,蕴着无尽的生气,就像是春天开放的第一朵迎春花。 “我问过了,这里的鱼还是爱吃鱼食,我就要了一小把,到时候你随便一洒,他们一定上来。” 李弱水将鱼食塞进他的左手,随后不动声色地将牵住他的右手,遮住手背上的绷带。 她凑近他的耳旁,余光往后看了一眼。 “有人在盯着我们,说不定是在怀疑你,我们先假装在这里玩水,等她们走了再说。” 李弱水原本是在拿鱼食,但转头时突然看到路之遥的附近站了两个人,没敢多耽搁,她接过鱼食后便冲了过来。 路之遥抿唇不语,他侧耳听到李弱水微微的喘气声,眼睫微垂,便慢慢低头而去。 他不在意什么可疑的人,他如今的耳里只有那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只可惜行动进行到一半时便被她止住了,微凉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还轻抚了他一下。 “你做什么……太引人注目了,回去再亲。” 李弱水低语时的声音没有平常清亮,但却别具一番风味,譬如太低了尾音会压不住,最后一个字总要颤一下。 这不禁让他想到接吻后,她哄他说不想再来一次时的声音也是这样。 而且,即便只是唇上这一点的接触,他也想要。 薄唇微张,在她指腹上印下一个浅浅的牙印,随后舌尖从里探出,讨好般地舔舐了下她的手指,像是道歉。 路之遥没有接触她,只是微微俯身过去,指尖搭在银铃上,但咬过之后就再没有动作。 这是本能,是他匮乏知识中所能做到的极限。 李弱水震惊后回神,默默收回手指,在心里暗自摇头,她紧张做什么,他根本不行。 李弱水又往后看了一眼,那一主一仆二人仍旧站在那里,但前方那位姑娘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奇异起来。 如果非要她形容这个眼神的话,大概是炙热两个字。 就像是饿了很久的狗狗看见了皮薄馅多的肉包子,两眼放光,正跃跃欲试想要扑上来。 李弱水:??? 她好奇怪。 没有再理,李弱水转过头来看向小渠,金红的金鱼在里面游曳,似乎在等着水面的食物。 “现在鱼都在找吃的,没关系,没人去拿鱼食,我们优势很大。” 李弱水拍拍路之遥的肩膀,神色认真地看向渠中,她不打算等它们撞上来了,她打算捉两条。 今天碰上他们两个恶人的小金鱼就算倒霉吧。 这小渠虽然窄,但是深度是够的,抓金鱼还是有些困难。 李弱水单膝跪地,将手中的鱼食洒向水面,鼻尖有一些细细的汗珠,被她抬袖擦去。 鱼食的吸引力果然要比糕点好很多,很快就有小鱼往这边游过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一连串的泡泡,这些泡泡咕噜噜地浮出水面,破裂的声音传到路之遥的耳中。 他看不到李弱水的神情和动作,不知道她现在有多认真。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金鱼们晃悠着脑袋来吃这渠中唯一的鱼食,欢快得吐出了不少泡泡。 其中一条小金鱼,大概小指这么长,还没吃得两口便被人抄走了。 “抓到了!路之遥,快捧起手!” 路之遥垂眸轻笑,双手合十向前伸出,弯起的唇角带着些微的虔诚,是在求佛。 但双手在递到她身前时又向两边打开,这是接受佛的馈赠。 “接好了。” 如玉的手展开,掌纹杂乱,一尾金红的金鱼跃入其中,鲜活地在这杂乱的掌纹上甩尾游曳。 水从指缝间漏得很快,李弱水不停地给他补水,想让这鱼在他手中多游一会儿。 “怎么样,什么感觉?” 李弱水看着他这略显僵硬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肩膀。 “你手别动就行,怎么还僵住了。” 路之遥听到她的笑声后不禁放松了身体,用心去感受这鱼的动作。 确实可爱。 “二位,还需要鱼食吗?” 身旁突然响起一道细细的女声,李弱水下意识遮住路之遥的右手,转头看去。 是刚才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人,她唇色苍白,柳眉大眼,动作间带了几分弱气。 路之遥微微侧头,正在回忆她是谁。 “不用了,我们的鱼食够用。” 李弱水笑得友善,但微微侧身的姿态就像是在保护路之遥。 “我看姑娘极为面善,与我很是投缘,不知是否能交个朋友?” 看着这人虚弱的面容,李弱水不禁挑了挑眉。 原以为这人是冲着路之遥来的,毕竟之前就看了他很久,但没想到会和她搭茬。 “我……” “不能。” 身边插进一道温和的声线,虽然来自于李弱水的后方,却还是莫名给安阳带来些微的压迫感。 路之遥手捧金鱼,面色温和,“看”向她的眼神没有聚焦,却有些雾沉沉的感觉。 安阳抿抿唇,还是看向了李弱水。 “这位姑娘,可以吗?” 话音刚落,她便掩着唇咳嗽了许久,额头都沁出了一些汗,眼眶泛红,大有她不答应就一直咳下去的意思。 但李弱水并不吃这一套,她很有耐心地等着安阳咳嗽完后才开口。 “我能问问原因吗?” 安阳转眼看了看周围,虽然有不少人向这边看来了,但他们并没有贸然前来搭话。 “你们是……那样的关系吗?” 安阳没有回答李弱水,而是问出了这个她最感兴趣的问题。 “是。” 路之遥听到李弱水的回答,不免弯唇轻笑。 “果然如此。” 安阳点点头,只觉得李弱水这样肯定又快速的回答有些少见,不过倒是更合她的心意了。 “正因为你们这样的关系,我才想和你做朋友。” 李弱水:??? * “安阳公主怎么突然靠近李弱水他们去了?不会有事吧?” 江年远远地看过去,略微皱眉。 “不知道,江兄这么担心,为何不去看看,我在这里等飞月就好。” 崔明皓试图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风度,但还是在看见江年时皱起了眉。 想他和陆飞月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练功,一起学习,经历过许多危险,也度过了很多欢乐的日子。 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开心地生活下去,没成想半路杀出了个江年。 想到这里,崔明皓再也笑不出来,只是略显忧愁地看着陆飞月的背影。 “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不用过去也行。” 江年当然不会退让,他也没想到,以陆飞月冷清不近人的性子居然还有一个青梅竹马。 “打听到了,经营丝绸的陈老爷明日要出皇城去谈生意,我们明日便去找她。” 陆飞月走回来,她抱着刀,神情依旧如往常一般平淡。 上次以外来人的借口排查时,曾在陈府别院接触过一个有意愿向他们透露情况被拐卖的女子。 正好借这一次宴会打听清楚陈府人的去向,好着手和她接触的计划。 江年皱起眉,有些不赞同她的这个提议。 “真的要明日去吗,之前有意愿和我们进一步接触的人都被监控起来了,我们贸然前去可能会有陷阱。” 陆飞月摇摇头,坚持自己的看法。 “正是因为他们有了动作,我们才要尽快获得线索。趁这位姑娘还没有被监控才好问出些什么,明晚是最好的时机。” “我还是觉得不可。”江年也不愿退让,他不想让陆飞月陷入危险中。 正在几人僵持不下时,府门大开,走进了一个身着灰衣的妇人。 她戴着简单的珠花,身着宝蓝色襦裙,嘴角是细细的笑纹,看起来很是和蔼。 “徐夫人来了!” 宴席上的宾客无一不激动,就算是方才见到安阳公主也没这么大的反应。 徐夫人面带笑容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神情热络,除了一些不常见的小辈,她似乎和谁都很熟。 “她就是御风山庄的当家主人?看起来倒是精神不错,不像是经历过那种事的人。” 江年不想气氛太僵,主动转移了话题。 陆飞月点点头,仔细看着这个人群的焦点,徐夫人。 “她确实厉害,连着八年施粥,做了不少善事,拿银子赈灾,就连我师傅也对她很是敬佩。” 江年挑挑眉,面带好奇:“还真有这样无私奉献的冤大头?” 陆飞月眼神一凝,转身便给了他一个肘击:“自己做不到就别以为别人也做不到。” 崔明皓看着两人小打小闹,心下更加酸涩。 他苦笑着移开视线,往李弱水几人那里看去,却发现那处早已没有人影。 “等等,李姑娘他们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2章 秦晋之好(三) 枝影横斜, 袅袅茶香。 这座凉亭位于金鱼池上,小花园中,不少鱼儿在周围欢快跃动,溅起点点水花。 “二位请坐。” 被请进这周遭无人靠近的凉亭中, 眼前这迎风咳嗽的女子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她就是那个莫名其妙被路之遥捅了一刀的倒霉公主。 李弱水原本是很警惕的, 可走来的一路上,这位公主只是时不时地看看她, 随后低头抿唇笑。 那模样像是探究, 又像是好奇, 饶是李弱水也被她看得有些微微脸红。 现在坐在凉亭中和她对视,那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李弱水见她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只能微笑以对,希望这位公主会不好意思然后移开视线。 然而并没有,她看得更起劲了,那不停在他们两人间转动的视线, 看起来就像是在脑补什么。 怎么回事,按理说她不应该盯着路之遥吗?路之遥不是她想要抓住的白月光吗? “请问,有事么?” 在这越来越焦灼的对视中,一道温和的声线打断她们俩的对视,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 路之遥笑容和煦,却是将公主的注意力从李弱水的身上转开。 他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了。 果然,当初就应该将这些阻碍他们的人都除掉, 如今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明明只要有李弱水和他就好, 别人为什么还要加进来? 路之遥想不通,但也只能压抑住那种烦躁,用唇边加深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表现得太明显会变得丑陋,李弱水不会喜欢的。 而且银铃已然系到她脚腕上, 他不该再这么不安,不该再有其他的想法。 “当然有事。”安阳立刻接了话。 她从小在宫中长大,颇得圣宠,即便看起来柔柔弱弱,但也养成了说话不忌讳的性子。 “你们成亲了吗?如果没有,那何时成,也是时候了,我给你们证婚如何?” 说完这一长串,她还捂住嘴咳嗽几声,但眼睛却还是上下打量着李弱水,不得不说,她对李弱水很感兴趣。 她以往的一切幻想都只是幻想,从没有实践的机会,如今看到了活生生的榜样,她的幻想终于有了寄托。 寄托在了李弱水身上,寄托在了她方才看到的一切里。 那样自然的互动、那样甜蜜的眼神,那样黑与白的交织,无不让她沦陷。 这就是所她想过的最好的救赎,那么接下来,也该按照她想的进行。 “不必。”李弱水笑着婉拒:“我们不会成亲的。” 不只是安阳公主,就连路之遥也微微侧头过来,温柔的面庞上带了一丝疑惑。 她不是已经向自己求亲了么,为何会这么说? ……后悔了么?她不想和自己一直在一起? “为何?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安阳很紧张,按照话本里的发展,他们就应该成亲了,可为何会这样? “是有一个问题,但和成亲没有关系,是关于街上张贴的通缉令的问题。” 李弱水神色认真地看着安阳:“公主肩上的伤好些了吗?” 安阳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瞬,随后掩嘴轻笑出来。 “你倒是有心。我好多了,反正我身体也差,坏和更坏又有什么区别。放心,我不追究此事。不过——” 安阳抬眼看她,苍白的脸似乎终于有了些气色。 “我以后能否常去找你们?你们还没在皇城好好玩过吧,和我一起如何?” 安阳在他们面前自称作我,是存了几分和他们交朋友的心思。 但这热情来得太过突兀,李弱水一时不明白她的意图,却也不好直接拒绝。 “当然可以,下次一定。” 说完这句名言,李弱水侧目看向周围,他们和安阳公主在这里聊了不少时间,早已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这生辰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宴,前来宴席的也大多都是一些和公主同龄的小辈,难免会有一些碎语。 “你们看那个男的是不是有些眼熟?好像在皇榜上看过他。” “对啊,就是那个能当驸马的人,公主找了他几天,难怪今日来宴席上,原来是来见他的。” 适时的嘀咕声传来,李弱水微微松了口气,将路之遥的右手遮得更严,试图在这议论声中离开。 “我们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好,明日我便去找你们玩。” 这句话声音不小,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到了,已然有人开始探究李弱水二人的身份。 李弱水带着路之遥离开凉亭,躲过了不少人的视线,却在绕过假山时恰好撞上了一位身穿灰衣的夫人。 “抱歉……” 眼见这人被自己撞退两步,李弱水放开路之遥的手,上前去扶了一把。 这夫人站稳后,笑着看向李弱水,眼角后带了几条细纹,似乎是和蔼可亲。 可李弱水和她对上视线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这人眼珠乌沉沉的,笑意不达眼底,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她的直觉告诉她应该离这人远点。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这妇人就这么笑看着李弱水,一眼不眨,像是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什么。 路之遥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氛围,他略微抬步上前,侧身挡住了李弱水。 “有事么?” 视线猛然被截断,她的眼神转到了路之遥的容貌上,像是忍不住一般突兀地笑出了声。 这笑声显然让路之遥很不舒服,他扬起唇,指尖微动,正要抬起手时却被李弱水止住了。 她揉了揉他的手指,像是放松,又像是在安抚他。 “徐夫人,你在这儿做什么?” 略冷的声线加入,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对峙。 李弱水转头看去,正是抱刀而来的陆飞月。 这里背着人群,又在假山之后,本该是人群焦点的人会来这里确实令人感到奇怪。 徐夫人眼角笑纹依旧,她不急不忙地摸摸发髻,从假山下捡起一根蝴蝶钗。 “故人送的钗子掉这里了,总得捡回来才是。” 她的视线划过李弱水的面庞,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缘分,今日竟遇见了一对郎才女貌、鹣鲽情深的佳偶,不免想到了自己,勾起了不少以往的回忆。” 说是这么说,但这眼神太有侵略性,看得李弱水很不舒服,就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 等等,她的直觉向来没错,这人不会真的盯上她了吧? “他们还未成亲。” 陆飞月不可察地皱起眉,随后将李弱水二人带离这处。 “晚辈找他们还有事,就先不陪夫人了。” 徐夫人眼见他们离开,握住钗子的手紧得发白,面上虽和善,但胸前起伏不小,应该是在暗自深呼吸顺气。 原来白轻轻说的大礼是这个。 这个贱/人,竟然有本事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一个大活人。 不过仔细看看,这畜生似乎和白轻轻长得十分相像,难怪当初看到白轻轻就不喜欢,没想到竟是一家人。 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贱/人的孩子是畜生也没多让人震惊了。 都到皇城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徐夫人,上次赈灾那事还得感谢你……” 有人找了过来,徐夫人掩唇轻笑,将蝴蝶钗收到了袖子里,看起来像是被夸得不好意思。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 “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吧,虽说她是个大善人,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陆飞月低声和李弱水说话,将他们带到了另一处人少的僻静地。 “你们之前和公主认识?” 李弱水摇摇头:“这个公主也有什么问题吗?” “这倒是没有,但如果她有什么强迫你们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我们巡案司也管这个。” 明白了陆飞月的意思,李弱水弯着眉眼,拍拍她的肩。 “好歹也是共患难的关系,该开口我们也不会憋着。陆姐姐就不要操心我们了,该顾顾自己。” 李弱水伸手指了指陆飞月的身后,不远处正有两个人在那里冷脸争吵。 陆飞月长叹口气,语气很是认真。 “明晚的行动真不想让他们跟着去。” 抱歉地笑了笑,陆飞月转身走向那处,似是有些不想过去,步伐都慢了不少。 李弱水看着陆飞月离开,便自己带着路之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花园中。 这花园里的花大多都过了时节,剩下的都是枯枝残叶,花只开了几丛,孤零零地生长在此处。 “这些花真寂寞啊,剩下的只有它了。” 即便是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摆上了吃食,李弱水感叹一句,随后拿起一片玫瑰乳糕吃了起来。 “你看到了寂寞的花,为何没有看到我呢。” 清越的声线依旧,但却极其不符合人设。 李弱水转头看向路之遥,一时间呆愣得嘴里的乳糕都忘了嚼咽。 路之遥坐在石凳上,身后是残败的花叶,光看他垂着眼睫的神情,似乎都要和那些花叶化为一体了。 没等李弱水问出缘由,他便自己往下说了出来。 “公主也好、陆飞月也罢,你为什么总要在乎他们的存在。” 路之遥伸出手摸到了她的膝盖,原本想靠近她,可石凳只够一个人坐,他便顺着蹲在她膝前。 指尖轻弄,银铃颤响。 “和我说话或是和他们说话,似乎都一样。我和他们在你心里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昨日和我的求亲都不算了吗?” 就在方才,路之遥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夫妻不仅是永远在一起,在外人眼中,他们还是一体的。 一体,这个词多么迷人。 “若不是舍不得,我都想和你融在一起了,骨血交融,生死难分。” 路之遥仰头“看”她,半垂的眼睫遮住雾蒙蒙的双眼,让人难以了解他的真实想法。 但他唇角和煦的笑、舒展的眉头以及抚着她侧脸的手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渴求。 这个想法原本只是一粒种子,却在和李弱水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萌芽,根系扎到他每一处血脉。 他能只有李弱水,但她好像做不到只有他。 路之遥从心里知道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可她尊重这份不同,从不强求他做什么,他也该如此回报。 所以李弱水不愿的事,他向来不强求,交友一事自然也一样。 但如此一来,除了没有亲吻,他似乎就和陆飞月这些人一样了。 “你和他们当然不一样,我们是情侣关系啊。” 李弱水低下头,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张如画的眉眼。 “至于昨日的求亲,那不是开玩笑吗?你不爱成亲这事我是知道的。” 明明能一剑砍一个,在她面前倒是会取巧。 “起来吧,别人看到还以为你欠我钱。” 李弱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将他拉起坐到自己的凳子上,她则是坐上了桌沿。 白色的鞋子探出,脚腕上正系着一串小巧的脚铃,上下摇晃间,叮当作响。 “你还不特殊,除了你,谁还能给我绑这个?” 路之遥柔了眉眼,微微叹口气,随后准确地抓住她的脚腕,将那串铃放到自己腿上。 手下除了铃铛,还有柔软的轻纱,层层叠叠地遮盖着她的脚腕,挡住了他的触碰。 他隔着柔软的轻纱拨弄着银铃,侧头嗅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 “绑这个别人又如何知道呢。” 那些不知道分寸,总是试图接近她,爱和她搭话的人又如何知道他们是一体的。 这样的宣告,是不是只有成亲能解?或是在他脸上刻下独属于她的印记? 轻叹之间,他已然亲吻上了她的膝头,隔着层层轻纱,试图触碰到她一点灵肉。 他只想要她看着自己,有错吗? 当然没有。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3章 秦晋之好(四) 是夜, 银月如钩,洒出的月光的不甚明晰。 陈府附近短暂地投出一个黑影,下一刻却又消失不见。 轻功一绝的江年翻进陈府别院,在院中守卫没能发现他的情况下, 潜进了主卧房。 房内只有淡淡的月光, 以及一位坐在镜前梳妆的女子。 她正盯着窗台的一角发呆,眼神木楞楞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 即便这么晚了, 她也没能睡着。 几声细微的响动之后,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惊吓到大叫出声之前,被人捂住了嘴。 “姑娘别怕,我是之前那位陆捕快的……家属,今天是来找你了解一些事情的。” 听到这话,这姑娘眼里的惊惧被惊喜所代替, 她立刻闭上了嘴,看了眼屋外。 略暗的门上倒映着更加幽暗的影子,一个接一个似是要将她困死在这屋中,这些人都是来监视她的。 江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只炭笔,他示意地看向这位姑娘。 她了然地点头,接过本子看了一眼, 上面只有一个问题。 为何其他人不愿作证? 【被抓进去的姑娘都会被种下一种蛊, 包括我,这个需要药来缓解。还有少部分会被控制家人,没人愿意出来作证。】 【最近似乎收到了什么风声,新一批的人都被那个组织派人监视了, 明日会有更多的人到这里来,你们不要再来了。】 写下这两段话费了不少时间,这位姑娘将本子递还给江年,神情紧张,对他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江年没有丝毫犹豫,站在窗口处观察一会儿后,又顺着原路返回。 他走后没多久,这间房门便被推开检查。 他们将这里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看了眼这依旧在镜前梳妆的人,几人才离开。 “得到什么消息了?” 陆飞月在陈府别院不远处等着江年,她从他手中接过那个本子,翻开看了一眼。 “你没再问些其他的吗?” 本子上仅仅只有这几行字,虽说解释清楚了别人不愿意作证的原因,但其余线索还一概不知。 江年瞪大眼睛,手势夸张。 “你是不知道啊,十几个人围着这么一小间屋子,那叫一个严密,我之前去皇宫都没见过这密度。” 他瞟了眼陆飞月,站直身子,挺胸抬头,颇有一些求夸奖的意思。 “如果今天去的不是我,你们绝对连那个人的面都见不到。” 陆飞月看着他,压着上扬的嘴角:“今天确实做得还不错。” 借着月光,看着纸上的“蛊毒”二字,她突然想到了李弱水。 “弱水她上次中的似乎也是蛊毒……没想到还是要去麻烦他们。” 想到这里,陆飞月长长叹了口气,脑中又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路之遥的脸。 江年倒吸口气,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处去。 “咱们又去打扰,不会被他赶出来吧?” 陆飞月笑了一下,冷艳的面容柔和下来,眼里也染了几分无可奈何。 “肯定会。不过他这么听弱水的话,就算把我们赶出来了,最后还是得让我们进去。” 两人将这个本子收好,打道回府,蹲了一个晚上,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 李弱水最近发现路之遥有些不对劲。 他不仅没有再提要回苏州的事情,还不怎么粘她了。 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去做什么,常常是李弱水醒来他人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有人代替李弱水说出了心里话。 公主如受重创地看着李弱水,她面色更加苍白,看起来竟然比被刺一刀的那日还要虚弱。 “你们是破除千难万险在一起的佳偶,现在该是成亲的甜蜜生活,谁敢阻挠你们!” 她捂着嘴咳嗽起来,双眼泛红,看起来比李弱水这个当事人还要真情实感。 安阳公主原本是想来借鉴观察的,可谁曾想来白府来了两天,竟然连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都没有看到。 “演绎到一半的剧情断开,绝没有这个道理……” 她身后的丫鬟慌忙来给她抚背,生怕她一口气没上来便撅过去了。 李弱水:“……” 公主的话语过于戏剧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稍微有些多此一举。 她确实不知道路之遥去做什么了,但也仅仅是好奇,从没有往另外一个地方想过。 她很确信,就算是天塌地陷,路之遥也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只是怕他被哄骗。 人一旦有了弱点,即便再强,也会有任人鱼肉的一天。 李弱水轻叹口气,站起身往外走,脚上银铃细响。 “你做什么去?” 公主站起身跟在李弱水的身后,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扶着她的小丫鬟。 “我?当然是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李弱水扬起唇,眼眸弯弯,面上一点没有担忧的模样。 她昨晚问过,路之遥说自己就在隔壁街,不会走得太远,但到底在做什么却没有说。 绕过一条街,刚转到街角李弱水便看到了路之遥。 他正坐在一家碑帖店中,背对着她们,不知道做些什么。 快要入夏了,街上人来人往,这春末夏初的日子也是算是带了暑气。 离碑帖店比较远的地方有一个卖酸梅汁的小摊,李弱水索性带着公主坐在了此处。 她点了三碗酸梅汁,笑着看向路之遥的背影。 “你不过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吗?” 公主好奇地看着李弱水,随后低头看着暗红色的酸梅汁,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来尝了一口。 “不用。我只是来看他有没有被骗的。” 天气确实有些闷热,这酸梅汁解渴消暑,李弱水一口气喝了半碗,随后舔舔唇,将唇边残留的酸梅汁吮进。 这习惯倒是和猫很像。 “既然他现在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 她笑着将另外一碗酸梅汁推到那位小丫鬟身前,随后习惯性地拍拍安阳的肩。 “试图打听、拆穿别人的惊喜可是很不尊重人的。” 安阳愣了几瞬,随后掩唇咳嗽,垂眸看向了碗里的倒影。 “话本里可没这么说,这种时候不都是上去弄清楚的吗……” 安阳借着喝酸梅汁的空隙抬眸瞟李弱水。 她眼睛明亮有神,双睫微翘,嘴唇也是不自觉弯起的,似乎只是见到他的背影都很开心。 那日的生辰宴,他们二人在凉亭中的互动她是见到了的,气氛暧昧,无端看得人脸红心跳。 但似乎和她心中的救赎不太像。 就比如她施粥,填饱了饥饿之人的肚子,给他们带来了生活的希望,但这其实只是沾了一点边。 真正的救赎,是将掉落在泥潭中的人救起,随后带到身边洗净,成为另一个更好的人。 可他们不是这样的。 按照她的推测,路之遥以往该是一个置身于黑暗的人,龋龋独行,备受痛苦与煎熬。 而如今受到救赎的他,不说一心向善,也该是某种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可想起那晚他杀人的利落以及那日对她不知缘由的杀意,一切似乎又同她想的不一样了。 路之遥有变化,可某些时刻他看起来确实又并没有改变,他依旧是一个嗜杀之人。 正是对这点的好奇,她在白府等了两日,但今天,似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路公子第一次见的时候是在我殿里。 当时恰好有宵小趁我支开护卫时翻了进来,想要侵犯我,我顿时想到了英雄救美的情节……” 看着李弱水清澈的眼神,安阳咳嗽几声,吞下自己的心理活动和演戏过程,直奔主题。 “路公子竟眼都不眨地杀了他,像是切瓜砍菜一般,血溅得到处都是。” 她仔细地看着李弱水,试图从她神色中看出一些惊讶或是不喜,可到最后她的情绪都很平和。 李弱水点点头,煞有其事地接话道。 “他是个盲人,杀人时从不眨眼。” 主仆二人放下碗看她,气氛霎时静了几秒,看得李弱水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不好笑吗……” 她原以为公主是被吓到了,便想着接个梗说说冷笑话缓和场面,没想到气氛更冷了。 安阳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弱水,眼神都带了几分佩服。 “我说这么多,你想的竟是和我说笑话?你不怕吗?不想让他改邪归正?” 李弱水这才懂了她的意思,随后笑着看向碑帖店。 那人正笑着向老板接过另一块木板,眼角眉梢都温柔至极,又转身专心做着什么。 “路之遥就是路之遥。” * “他真的不累吗?” 安阳看着碑帖店里的路之遥,又转眼看看晚霞遍布的天空,低头吃着街头小摊做的牛肉酥饼。 出来一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反倒是被李弱水带着吃了不少小吃。 其实这两人不按剧情走下去,她心里是有些烦躁的,甚至想让他们按自己想的做下去。 可这变化又很吸引她,让她想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大概要走了。” 李弱水抬头看看天色,语气笃定。 路之遥的晚归,是指在傍晚之前归来,而所谓的不黏人,也只是和平常比较起来不算黏人。 每晚例行的亲亲抱抱还是要的。 安阳转头望去,果然见到路之遥起身往外走来,眉眼温润,如同翩翩公子。 “这人怎么回事?” 李弱水皱眉看着他,随后又点了一份牛肉酥饼。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为什么?” 虽然知道自己的心态很奇怪,但安阳莫名想看他们吵架的样子。 她此时对他们的好奇远远大过了想要近距离观察的想法。 “他一整天都没吃饭,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啧。” 安阳:怎么回事???? “快走,我们得在他到家之前到家,不然今晚我可得忙了。” 今晚忙什么? 虽然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安阳已经开始觉得这两个人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 难道不是正义侠女和阴暗杀手吗? 就在李弱水几人匆匆忙忙往白府赶时,路之遥正不徐不缓地踏着晚霞回府。 今日又有了些许进步,按照这个进度再过不久便能成了。 走进一条小巷,他停了脚步,随后轻声道。 “是想跟我回家么?那便抱歉了,她大概不想见到你们。” 小巷里依旧寂静无声。 他随手捡起脚边的石子,闭眼往某处打去,只听得当啷一声脆响后,跟踪的人终于现了身。 这几人没有贸然冲上来,而是拿刀观察着他,纠结几瞬之后还是扑了上去。 他们配合得很默契,显然深谙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几人集中攻他的左方,不敢分散开。 路之遥轻笑一声,将剑换到左手,他本就无心恋战,用的全是杀招,不到一会儿便收了剑。 剑尖上滴下浓稠的血珠,他随手甩净,随后归剑入鞘。 路之遥静静站在那处,天边晚霞千里,似乎也将他的袍子染成了隐隐的红。 他松了眉眼,唇角无奈地勾起,像是因为遇见顽童而困扰的大人。 “走到哪里都有臭虫,还真是扰人,看来暂时不能离开府里了。” 他转了方向,又走回了去碑帖店的路。 * 御风山庄内正有一座凉亭,建在水上,周围挂着帷幔,很是风雅。 亭内茶香袅袅,徐夫人正坐在其中,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泡着茶。 明日她要见一个大人物,这人爱茶,她得练练才好。 “夫人,今日出去查探的人现在还没回来,恐怕是……” 徐夫人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醒茶。 “正常的,若是今日活着回来了我才吃惊。那位李姑娘如何了?” “安阳公主一直和她在一起,我等没有下手的机会。” 瓷碗当啷作响,茶水洒到桌布上,溅出斑斑点点的褐色污渍。 静了一会儿后,才又响起她平稳的声音。 “安阳我也熟悉,过不了几日兴趣散了自然会走,那便再等等。” 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她念叨着再等等,继续泡着茶。 软肋终究是在的,她不必急于一时半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4章 秦晋之好(五) 他到底在做什么? 李弱水抱着枕头坐在床上, 看着路之遥的背影很是好奇。 今天下午她们匆忙回家后,过了许久路之遥才推门回来,手中还抱着一块木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原以为今晚会和以前一样, 缠着她亲来亲去, 可没想到只向她索取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人就坐到桌边了。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黑发披散其后, 埋头做事, 背影看起来竟有些温顺。 清凌凌的月光从窗外直照进屋里,细小的浮尘在其间打着圈飞舞,轻飘飘落到他周围,像是给他镀了小层光晕。 李弱水放下枕头站在床上,试图从高处往下看到他拿着那块木板在做什么,但她忘了自己脚上还系着铃铛。 清脆的铃音骤然在屋内响起, 其实声音不算大,但已经足够吸引路之遥的注意力了。 “睡不着么?” 他唇角微弯,转过头来面向她,向来温柔的面容被月光从鼻尖处分为明暗两部分。 下半张脸露在月光中,唇上被照出细微的光泽,锁骨上的黑痣也沐浴其中。 明明是在月光的清辉里,一切都该是清透纯净的, 可他这模样却无端多了几分诱惑的意味。 “……不是。”李弱水将视线收回, 索性站在了床前。 “我能看看你在做什么吗?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你不愿意……” “可以。” 路之遥唇角扬起,向她伸出了手。 他眼中不过是一片虚无, 抬起手也仅仅是感受到微风吹过,如果没有声音,其实是抓不到她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手不会落空。 铃音渐近,温热的手拉住了他,淡淡的栀子香在身旁凝聚,风吹不散,丝质的裙角也触上他的赤足,凉浸浸的。 李弱水俯身看着那块木板,伸手在上面划过。 这板子表面光滑,长宽都约有一尺,上面用正楷刻了不少字,但字与字之间似乎没什么关联。 “缘、死、祭、汝……” 她一一看下去,却还是没能将它们联系成完整的一句话,直到看到中间那个字。 聘。 聘书的聘。 他是认真的。 李弱水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手,银铃轻响,她往后退了半步。 视线转到路之遥的面容上,他闭着眼眸,笑容温和,长睫柔顺地覆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 “你这是做什么。” 她听到了自己干涩喑哑的声音,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却还是问了出来。 “我在给你写聘书。” 心绪翻涌,她一时难以说清自己此刻的感受。 路之遥从小天盲,白轻轻又是那样只顾自己和楚宣的人。 他被赶出白府时六岁,随后遇到自己的师傅,十二岁时师傅在身前暴毙而亡,从此开始独自一人生活,直到现在二十岁。 他看不见,与人交流也都是用嘴和耳朵,从未用过笔,换句话说,路之遥并不认字。 如果想要识字,他只能用手感受,也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去碑帖店了。 只有碑帖店才会卖这样的刻字的板子。 “……为什么不让别人代笔,或者是我写也行。” 她坐在路之遥身旁,视线凝在那块木板上,久久不能收回。 路之遥笑着转回身,指尖在木板上顺着划痕移动,继续熟悉着这些字体的走势。 “我不想要别人参与进来,而且……”他停了手,开始在桌上摸索着茶杯。 “聘书须得我下,当然要我来写。” 路之遥拿过茶杯,指尖沾了一些清润的茶水,开始在桌上描摹。 “我已经记得字形了,只是还不能断笔。” 月光清幽幽地照到红木桌、照到他玉白的手指,将桌上的水痕清晰照出。 他写得并不慢,只是如他所说,不能间断,须得一笔写出那个字。 上一刻刚将一竖写到底,下一刻还得沿着这一竖返回,再在半途向左划出一撇。 就这样重复许多次,水痕渐渐组成一个“李”字。 窗外偶尔飞过一只觅光飞蛾,在窗户那里扑腾许久还是离开了。 屋内除了偶尔的水声外再无其他声音,像是寂静,却又被这滴滴水声和晚风柔化。 路之遥异常有耐心地写着接下来两个字,唇边带笑,似乎这是一种享受。 “弱水”二字慢慢在他指尖浮现,却又因为是水痕,没过多久便蒸发在空气中。 “我一直认为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我叫阿楚或是路之遥并没有区别,叫我畜生也无所谓。 可在学写你的名字时,却突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悟。好像写下这三个字时,我是真切看到你了的。” 他伸手抚摸着她手腕上的白玉佛珠,指尖不受控地探入珠下,试图和她贴得更紧。 “我写得好么?” 李弱水看向那只剩斑驳水痕的桌面,轻轻地应了一声。 “写得比我好多了,我写毛笔字像狗爬一样。” 路之遥伸手摸了一下桌面,随后眉头舒展开,似是有些无奈,但眼角却是带笑的。 “已经干了啊,等我能用笔写好后再写给你看罢,墨即便干了也有痕迹的。” …… 方才在桌上的三个字,除了稍粗一些,它们的大小相仿、位置在一条线上,和寻常人写的没有区别。 甚至就连字形上的顿挫、笔势回锋也都一一模仿出来,完全不像一个刚学字的人写的。 李弱水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在短短两日内取得这样的成绩。 饶是他再聪颖,要想凭空写出这象形字,大概也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这是他的真心,可她好像没做什么。 李弱水低着头,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衣袍,心跳如雷。 她在做坏事。 她在骗人。 攻略一事,从一开始就抱有不纯的目的,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与博弈间完成任务。 即便她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可她真的能一直陪着他吗。 “你怎么了?” 路之遥的指尖压在她手腕上,感受到了她此刻并不平稳的心跳。 他低下头,散在身后的乌发像流水一般滑下,其上蕴着冷冷的月华,一同落到她胸前。 久违的,路之遥侧头贴上了她的侧颈,那里脉搏跳动,带着生生不息的活力。 挺直的鼻梁慢慢陷入,温和却用力,他似乎有些着迷于此,直到李弱水略疼地动一下时才停下。 “……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他喟叹一声,似是满足,另一只空着的手拉过她,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后腰。 即便是这样完全相触的姿态依旧不能满足他,他渴求的太多,但可惜现在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有。” 她的声音不想以往那样清亮,像是遮了层纱,听得他心里微颤,探入佛珠下的手将她握得更紧。 李弱水已然习惯他这样的接触,此刻她的心是乱的,甚至有将一切都说出的念头。 【警告,非本系统主动,请宿主不要暴露系统存在,否则将立即删除存在。】 【请宿主不要担心多余的事,安心攻略,角色好感觉较高,进度不错,很快就能回家。】 HE系统像个画饼的无良老板,滴滴几声之后又再次沉寂下去。 李弱水沉默许久,路之遥也不催促,只是如常地缠着她,等她的下文。 他能感受到李弱水的纠结,比如她无意识攥着他腰间的衣衫,比如她不稳的气息。 她为什么这么纠结呢? 即便她下一句是要杀了他,他也不会有半点不愿。 “如果我说,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抱有目的的,是在骗你,你……” “原是在担心这个。我一开始便知道你有目的,这没有什么。” 路之遥低笑一声,气息喷在她侧颈,说话时薄唇偶尔擦过,轻轻柔柔的。 “你听过因果论么,你这一世骗了我,下辈子就得找我还,来世再见,我心里只有高兴。” 他的脑回路总是这么奇特,这个回答再次超出李弱水的预料。 她直起身,将他推坐好,仔细看着他的神情。 真的没有半点不忿和埋怨,眉眼弯弯的,对她骗他一事似乎毫不在意。 李弱水叹气:“我在利用你,我有错,你这样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路之遥坐直身子,丝丝乌发被晚风扬起,他背对着月光,睁开了双眼,淡淡的光华在他眼底流转。 “我说过,你可以随时利用我,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他的手触上李弱水的侧脸,神色温柔,看似开解,却隐隐有着不可说的疯狂。 “李弱水是不会错的,让你不快的、妨碍我们的,我都会除掉。” 仅仅一句话,便将他温柔的面具撕开,露出内里不被规则制约的灵魂。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如今看起来正常只是李弱水需要。 她需要,他便是这个样子。 她不需要,他依旧是别人口中不通人情的疯狗、畜生。 李弱水低头笑了一下,满是无奈。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安静,少了几分活力。 “还好我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不然,你可就惨了。” 路之遥对情爱一窍不通,又强至如此,如果是个有心人,说不准能把他用废。 “今晚睡不着了,陪你练字吧。” 路之遥展颜笑开,转身开始描摹木板上的文字。 “老板说聘书重要的不是格式,是心意,我便按照自己想的写了。” 李弱水凑上去看了许久,可木板上的字太过零散,实在很难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 “这么厉害?能和我说说内容吗?” “不能。” 拒绝得很干脆,一点没有之前什么都依她的意思。 一直小虫从窗外飞进,在空中画着圈,随后停在了那块木板上。 李弱水鼓着腮帮子将它吹飞,撑着下颌,视线顺着他的指尖移动。 现在真是少有的闲暇时光。 “你是荆州人么?荆州有个镖局,也是姓李。” 这是白轻轻查到的,他们家女儿也叫李弱水,年十七,体貌都和她对得上。 但他不太信,李弱水的饮食习惯以及紧张时的音调很像蜀地人,但荆州不在蜀地。 “我的确叫李弱水,但我不是她,你信吗?” 李弱水趴在桌上,说出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信。”这个问题就算过了。“你想将婚期定在哪日。” 李弱水看着他雀跃的眉眼:“……都行,看你。” “那便后日,我这几日都准备好了。” 李弱水沉默一会儿,随后开口道:“到时能不能只有我们两人?” “那更好了。” 苍白的指尖在水字上细细描摹,像是在勾勒她的眉眼,只是写出来都有藏不住的欢喜。 李弱水看着他的手,脑中却想到了上次系统判定时的奖励内容。 除了回忆碎片和银子,还有一个神秘礼盒。 这或许能有一个转机。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5章 秦晋之好(六) 滴滴答答的雨声打着窗棂, 带来阵阵凉爽的风,一扫昨日的闷热。 支窗支起小半,透进湿润的空气,露出院里笼罩在雨幕中的花。 不得不说, 白轻轻这人不怎么样, 但审美很好,生的儿子也好看, 就是手劲大了一些。 李弱水趴在窗台, 长发往后披散, 她低头看着埋在腹间的路之遥,只觉得心累。 今早起来是又是熟悉的窒息感,她挣脱出来了,但起身打一半时又被拖住了腰,只好在窗边看风景。 她昨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床上,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路之遥比她晚睡很久。 不过他睡这么熟倒是少见。 李弱水撑着下颌,听着雨声,垂眸看他,倏而吸气收腹,从中收出一条空隙供他呼吸。 她真的怕他窒息而亡。 刚离开一下路之遥便动了指尖,眉头微皱,揽着她腰的手收紧, 又贴了上来。 这次不是贴向腹部, 反而隐隐有往上的趋势。 李弱水下意识按住他的头,路之遥顿了一瞬,皱起的眉头松开,大约是醒了。 他搂着李弱水的腰起身, 将额头放在了她肩头,有着平日里少见的慵懒。 “今日醒这么早么。” 他声音略哑,将大半的重量都交到她身上,平稳的呼吸渐渐靠近她的侧颈。 “也不算早,不是说要去挑婚服和首饰吗,今日下雨了,还去么?” 路之遥没有急着回答,他凑近后就停留在那处,薄唇只差一点便能触上那温热的脖颈。 李弱水依旧靠在窗台上撑着下颌,见他要过来了,便熟练地抬起头,露出光洁的右颈—— 他直到她抬头侧颈后才吮上那处。 就像是被驯服后等待指令的狗一般。 “去不去?” 李弱水忽略脖颈的痒意,笑着伸手戳了他的腰。 搂在身后的手骤然收紧,路之遥颤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里,抬头对着她弯起了眼眸。 “去。明日是一定要成亲的,成亲之后我们便去苏州,那里只有我们两人。” “好,只有我们就只有我们。” 李弱水从枕下摸出一小个梳妆镜侧头对照,果然看到了一个不小的印记。 “得把头发放下来遮住了。” “怎么了?” 李弱水将镜子放回去,有心逗他。 “这里好大一个红痕。” 路之遥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迷茫:“我没咬,如何会有伤痕?” 他眸子半睁,长睫垂下,眼里确实是倒映着她的侧颈,可他实际上看向的是窗台。 “都是这样的,所以下次不能亲这里了。” 路之遥一向温柔的眉眼皱了起来,仿佛碰到了什么难题,以一敌十都没见他这样。 “我喜欢你的动脉,若是……” 话说到一半便听到她憋笑的声音,路之遥的眉头松开,唇角也弯了起来。 “你又骗人……”他抿唇笑了一下,随后又道:“真的痛么?” “有痕迹,但是不痛,方才是逗你的。” 她笑吟吟地站起身,铃响之间走到了床头,俯身去拿衣裙。 “况且不是你说的么,痛就是爱,你这是爱我啊,不对吗?” 路之遥一事语塞,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也希望她能这么对自己。 但他却不想将此加诸在她身上。 李弱水就该是李弱水,不该变得和他一样。 “但若是你也喜欢这个,我……” 他长长叹口气,神色温柔又无奈,慢慢摩挲的指尖昭示了他此刻的苦恼。 李弱水还真是出了个难题。 他肯定是下不了手的,可他也不可能让别人下手……只能她自己来了。 他温和又遗憾地将这个结论说给她,正在系襦裙的李弱水大笑不止,绦带都松垮地垂在胸前。 “救命,你好可爱!” 或许是关系不同了,李弱水如今对他的滤镜可是不小,她已经将他残忍的模样忘在脑后。 甚至动手去揉了揉他的脸,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笑意。 * “他们在家吗?” 陆飞月敲着门,可始终没有人应答,里面也没有半点声响。 “我去看看。” 江年转身翻上白府的墙,可刚踏上去便被突如其来的箭逼退下去。 陆飞月见状,还以为白府发生了什么变故,便再次和江年翻墙而进。 刚一踏入,就有侍卫打扮的人冲上来,陆飞月立刻拔刀应对,可对方在见到她的刀和腰牌时便停了手。 “原来是巡案司的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陆飞月愣了一下,巡视一圈后便明白了,这些都是宫里的侍卫,大概是来守住公主的。 “我们来找李弱水。” 江年站在陆飞月身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直走右转,不要靠近左边卧房。” 说完这句话,他们又回到了原位站岗,不再管他们的去向。 江年和陆飞月互看一眼,随后又都往右边院子走去。 那里的院门紧闭,似是不欢迎外来者的探访,但门缝处探出一颗小嫩芽,绿油油地带着生机。 陆飞月敲了一会儿,里面传出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将这雨都带得欢快起来。 “来啦!” 踏出的水花声渐近,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缝处的嫩芽随着颤了颤,露出穿着青色襦裙的李弱水—— 以及不远处屋檐下站着的路之遥。 虽说他看不见,难以用眼神制裁,但他光是笑着站在那处就已经带了不少压迫感。 江年看着他,不禁在心里嘀咕,以前都没这种感觉,但现在怎么总觉得他的笑不对味。 陆飞月看着李弱水二人的装扮,有些疑惑。 “你们是要去出去吗?” “是啊。”李弱水笑得开心:“我们明日要成亲了,今天的打算出去挑首饰和衣裳。” 天空中适时地擦出小声的雷响,可这远远比不过陆飞月二人心中的震惊之声。 尤其是江年。 他和陆飞月还没牵上手,这两人居然就要成亲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步骤,现在去和李弱水进修还来得及吗? 陆飞月一改往日冷艳,此刻反而有些呆愣,她讷讷地看向李弱水。 “成亲向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 “我现在没有父母,他也没有,我们决定就好。” 李弱水说得很轻松,似是对这关系很满意,也很期待。 陆飞月还想再说什么,江年眼见路之遥走过来了,便立刻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带了带。 “不走么?” “走啊,陆姐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眼见陆飞月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李弱水笑了下,随后将伞分给路之遥一半,遮住这不算大的雨。 两人往前去了,从未如此接触的陆飞月二人倒是红了脸,立刻分开,各自打着伞往前走,神色慌乱。 * 皇城靠近南方,一到这个时节就爱下雨。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在石板路上打出朵朵水花,随后积聚成小水洼倒映着部分天色。 灰灰的云丝在水洼中飘过,不久后倒映出四个人影。 两两一对,一前一后,一同走向水洼旁的成衣店。 这家店在皇城颇负盛名,技术高超,大半的绣娘都在这里做工。 老板是个眼光独到的女子,她打着算盘,眼见四人入店,她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动身走向了李弱水。 “姑娘想买衣裙?” 李弱水顿了一步,随后点点头,她抬眼打量了一下这里的装潢,随后道。 “我们先看看。” 实话实说,她上次奖励的百两银子已经花了不少,再在这里买东西怕是有些吃不消。 老板点点头,没有过多纠缠:“那我不多打扰了,有事再叫我。” 李弱水转眼看向唯一的皇城土著人,陆飞月。 “陆姐姐,这里的衣裙怎么样?” 陆飞月抱着刀,环视一圈,神色严肃:“我从没来这里买过衣裳,但听说是好的。” 人不要消费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这不叫怂,这叫理智。 所以李弱水打算以再看看的名义退场。 “有婚服么?” 路之遥往前走一步,轻轻扬起一个笑,这样温柔的笑容又将老板给骗了过来。 “有的,原来二位是要成亲,我们这里什么婚服都有。” 老板看看路之遥的眼睛,随后将视线落到李弱水的身上。 “姑娘,来挑一件你喜欢的样式吧。” 李弱水笑了一下,将路之遥拉到一旁,拍拍他的肩,准备给他普及一下如何开源节流省钱。 路之遥微微俯身去听她的话语,陆飞月几人只能看到了他的侧颜,以及如蝶翼的睫羽。 他听李弱水嘀咕几句后,睫羽微颤,唇畔的笑抑制不住地扬起,似乎是开心极了。 “有的,你放心选,这是聘礼,自是该由我出。” 似是听到李弱水不相信的语气词,说完这话后,他便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印章。 “我的钱都在钱庄里,用这个就能取到。” 印章也是白玉做的,底下刻的不是名字,而是一些走向奇怪的繁杂花纹。 “我不会写字,便用花纹代替了。” 印章的小孔中穿过他控制她时用的银丝,将它做成了吊坠的样子。 “这个也是聘礼,但现在不能给你,得和聘书一起给。” 他弯眸笑了笑,随后将她往前推了一些。 “选你喜欢的便好。” “真的?那我去了。” 路之遥弯唇而笑,可他眼前一片虚无,只能听到她离开的铃音。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眼睛看不见有什么不好,毕竟他是天盲,从出生时就看不见。 别人所谓的色彩与样式对他来说是奇怪,虚无对他而言才是正常。 他从不在意,也从不自扰,不过倒是有些好奇血的红色是什么样子,不过也只是好奇。 但在此刻,他竟有些说不出的遗憾,竟也有想要拨开这层虚无的冲动。 说书人常说婚服是穿起来最美的衣裳,像血一般红,这炙热的颜色如同两人纠缠的爱。 会有多美呢? 他好像对美并没有什么概念。 路之遥静静站在那处,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木偶,细细扫过她的眉眼。 铃音不断作响,他听到李弱水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听声音该是很开心,她其实也期待和自己缔结这个一直在一起的契约罢? “那我去试一下这套。” 话音落下,铃音细细密密地响起,随后停在不远处。 老板欲言又止地看着李弱水拿的婚服,看看一旁笑如春风的路之遥,她还是闭上了嘴。 那套婚服是被挑剩许久的,她为何要选那套? 江年和陆飞月也看向了放置婚服的地方,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不自在地站到路之遥附近。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另一处试衣的布帘掀开,走出一个女子。 或许是襦裙不合身,裙角竟只到她小腿处,吸引了不少店里客人的目光。 另一个男的赶紧上来将她推了进去,声音不小。 “短到这里还穿出来,你什么心思……” 江年皱皱眉,对他那粗鲁的动作很是不喜,瞪了他一眼后转回身。 “路兄,若是李弱水也裙子穿到小腿,你会如何?” 路之遥离他远了一步,随后温和地回道。 “只要她喜欢,穿什么都好。” 江年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路之遥是那种独占欲很强的人,毕竟来的路上都有意无意地隔开他们。 “别人总盯着她看呢?”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路之遥侧头面向他,笑容温和:“将想看之人的眼睛挖了便好。” “……不愧是路兄,一语中的。” 店里突然响起叮当声,不算吵闹,但也绝不安静。 布帘被撩开,走出银光闪闪的李弱水。 她身上穿的婚服很漂亮,但唯一的缺点便是那到处都坠着的铃铛。 这铃铛如同黄豆大小,一颗颗地坠在裙角和上襦袖口,都不用动,风一吹便哗啦作响。 这对别人来说有些吵闹,但对路之遥来说,是他虚无中的一种指引。 别人以颜色在人群中分辨新娘,他用耳朵似乎也能找到。 “路之遥,快看看这件,好漂亮。” 哗啦啦作响的人跑到自己身前,仿佛打破了现实与虚空的交界,让他看到了什么。 “嗯,很好看。” 李弱水笑弯了眼,没理店里其他人的目光,很是满意地看了自己的婚服,随后拍板。 “就要这件了。运气真好,一下就找到了。” 老板自然高兴这件婚服终于卖出去了,忙不迭地带李弱水去量尺寸,看哪里需要改。 陆飞月愣了一会儿后也明白了李弱水的意思,之前想要劝阻她的心思也缓了下来。 店里的人神色各异,唯有路之遥一个人面带笑容,握着木偶的手紧了又紧。 他何尝不是运气好,能在这样的人生中找到她。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6章 秦晋之好(七) 天空灰蒙蒙的, 雨还在下。 早上选好了各自的婚服,买了银钗,中午便开始布置白府。 回廊上缠着红绸,檐下挂着灯笼, 院中的花也绑上了红绳, 处处透着喜意,唯一不作美的就是这天色。 雨蒙蒙的, 总有一些说不出的压抑感, 令人看了难免不适。 “也不知道明日这雨能不能停。” 江年抱臂站在回廊下, 看着这飘荡的红绸,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不能停有什么影响,那两人根本不在意。” 雨雾笼罩的院落中有一个小亭,李弱水和路之遥正待在那里,气氛融洽,没人被这雨给影响。 明日的婚宴大概是没有父母、没有亲朋的, 只有天地与他们。 “你觉得我们能参加明日的婚宴吗?” 江年很想参加,但路之遥十有**是不会同意的,也不知道李弱水准不准。 “什么?!婚宴?” 声音发虚,但语气惊讶,咳嗽声随之而来,连续不断地像是要将自己的震惊都咳出去。 陆飞月转身看去,抱刀行了一礼。 “公主。” 安阳昨晚睡得有些晚,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 这院子里已经挂满红绸、贴满喜字了。 前几日李弱水和路之遥不常待在一起,她还对二人的感情有所怀疑,现在竟要成亲了。 她皱眉看着亭中的二人,回忆起过去看的话本, 没有哪一本发展这么奇怪的。 “这根本就不算成亲,太简陋了……” 安阳咳嗽得更加厉害,这两人确实要成亲了,可这场景她一点也不喜欢。 这不是她预料中的样子,这根本就配不上他们。 “我要回宫去拿些东西。” 安阳没理陆飞月二人疑问,她转身走出白府,步伐都比平日快了许多。 * 亭中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上面摆有一个红木盒。 这个木盒不算大,里面放着不少东西,都是路之遥这么多年来积攒的,算是他的回忆。 如今,这是他给她的聘礼之一。 “这是什么?” 李弱水从中拿出一个木雕的小鸡,大概有半个鸡蛋这么大,小鸡下面挂着一根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玩具。” 路之遥闭着眼睫,笑容温和,他摸索着拉到小鸡下的那根绳,突然伸手一扯。 “咯咯咯——” 绳子与木头摩擦,发出类似于鸡叫的声音,不是打鸣或者咕咕声,而是那种被掐住脖子的鸡叫声。 不能说好听,只能说晚上最好不要玩,会做噩梦。 路之遥抿着唇笑,又扯了几下,唇角忍不住上扬,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我小时买的玩具,叫咯咯鸡。当时很多人都不愿意买,但我觉得很有意思。” 李弱水看着这掉了小块漆的咯咯鸡,再看看笑得开怀的路之遥,表示理解。 “这小鸡掉漆了,以后有时间补上吧。” 路之遥松开拉线的手,转而去勾住她的手指。 “它是什么颜色的?” 李弱水顿了一下:“五颜六色,好像是没上好漆后面补的,都不太均匀。” “这样啊。”路之遥点点头,另一只手将小鸡放了回去。 “老板说它是嫩黄色我才选了这个,原来它不止一种颜色。” 咯咯鸡在箱子里滚了几圈,最后歪在角落,线也长长地耷拉在外面,很是可怜。 李弱水拍拍他的手背,将咯咯鸡扶正。 “那下次我们就将它涂成嫩黄色好了……我再看看里面有什么。” 木盒里的东西并不整齐,也有些陈旧,但李弱水很感兴趣。 这些都是他的过去,是她所不知道的路之遥。 尽管她进过回忆碎片,但也只是见了他的模样,知道他的一点点事而已。 “这个……是什么?” 李弱水从盒底翻出一对红羽耳坠,大概是因为放了太久,羽毛都被顶得有些炸开了。 这个她知道,是路之遥和他师傅在一起时戴得耳饰,她还记得那时的他还扎着小揪揪。 她将耳饰放到路之遥的手中,他随手摸了下,扬起唇。 “这是我小时戴的耳饰,白羽乌骨鸡的尾羽制的,好像很贵重,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李弱水听完他的话,抓到了其中的盲点。 “白羽的鸡,为什么羽毛是红的?” “这便是它贵重的地方。”路之遥笑吟吟地“看”着她:“这还是我当初亲自摘的。” 他眉头舒展开,似乎是回忆过往。 “我师父说那个地方有最名贵的白羽乌骨鸡,最神奇的是里面有一只长了两片红色尾羽。 她说我恰好有耳洞,便让我去将它带出来,后来这红羽便成了我的耳饰。” “你师父是这么一个闲情逸致的人吗?还想着给你做耳坠?” 李弱水提着这两片红羽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安安稳稳地将它们放到了盒子中。 她怎么记得他师父躁郁倾向很严重,随意打骂他,竟然会有这种闲情吗? “那只鸡呢?” “我师父吃了,好像吃得很急,不知怎么了,她边吃边哭,大概是不好吃罢,不过我听着倒是很有趣。” “……” 纠结一瞬,李弱水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还是不和他解释原因吧。 “这个呢?” 她饶有兴致地拿出一个五官不在位置的木偶,它的身体比例也很奇怪,腰长腿短,头大身小。 路之遥摸了摸,面带怀念。 “这是我做的第一个木偶,我很喜欢它,但好像会吓到别人。” “……确实被吓到了。” 木盒里除了一些有年头的小玩具和丑到吓人的木偶,她还发现了一些眼熟的东西。 因为这些都和她有关。 那封专属的悬赏令以及自己剪给他的一截头发就算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上次断开的发带也在这里,还有不想用的手帕。 李弱水顿了一下,将手帕掀开,看到了其下遮盖住的木偶人,无一例外都雕成她的样子。 “……”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自己的样子给吓到。 李弱水抬头看了眼笑盈盈的路之遥,将惊呼吞进口中,给木盒盖上了盖子。 这是他的爱好,反正收集的也都是她不要的东西,应该尊重。 “……大概看完了,这个聘礼我很喜欢。” 路之遥从怀中拿出那个白玉印章,慢慢摸索着将它挂到了李弱水脖子上。 “还有这个。” 李弱水顿了一下,伸手拿起这个小印章看了起来。 这个印章是他的信物,除了身上的一些散银子,他的钱基本都在钱庄。 早上买东西时去取了银子,她问过大概数目……只能说他接悬赏令的价格确实不低。 “这个印章和木盒就是我全部的东西,还有我自己,都做聘礼,你觉得可以么?” 路之遥稍稍敛了笑,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 他是全程参与过那时李弱水和郑言清的婚宴的,他们有媒婆、合八字、给礼单、吹锣鼓、踢轿门…… 而他只有这个陈旧的木盒和一个小小的印章。 “可以啊,这些已经够了。” 李弱水看着木盒,不禁弯起眼眸,眸子里亮晶晶的。 这是他的过去和现在,全都交给了她,怎么会不够呢。 想到这里,李弱水不禁笑了起来,笑得胸前系着的绦带也跟着抖。 “怎么有种我娶你,你把自己交给我的感觉。” 路之遥笑容不变,神色放松,那份温柔看起来比以往多了几分真实。 “你若高兴,那便是你娶我,只要我们在一起,娶和嫁又有什么分别。” 成亲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和李弱水在一起的过程,他在意的只有在一起这个结果。 若是她高兴,他穿嫁衣也行。 “我去写聘书了,明日成亲时给你。” 路之遥站起身,接过李弱水递来的伞,顺着原路返回房间。 蒙蒙的雨雾罩着这抹白,伞沿滴下的水花雀跃地打在石板路旁的花朵上,像他的心情。 雀跃和期待,这两个词原本不会出现在他生命中,现在却都被他寄托到了明日。 明日,他们就能成为彼此的所有物了。 * “弱水,我们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眼见路之遥离开,陆飞月二人这才走进亭子。 李弱水放下木盒,对着他们点点头:“当然了,陆姐姐尽管问。” “你的蛊毒是怎么解的?” 李弱水愣了一下,随后指了指房间:“路之遥会解,一晚上就好了。” 江年在一旁插话:“你还记得怎么解的吗?” “就是用银针扎穴道,然后用内力推。好像先扎的是气海……” 那晚暧/昧的记忆的记忆浮现心头,李弱水不自觉红了耳尖,强行压下自己的嘴角。 “后来我注意力散开,就不记得了。”她看向他们:“你们认识的人中蛊了吗?” 陆飞月点点头,眉眼间有隐隐的愁绪。 “皇城里被拐来的女子都中了蛊,或许解决这个问题,她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给出线索。” “那我们去问问路之遥,他知道的。” 没等陆飞月二人反应,李弱水抱着木盒就跑进了屋,没过一会儿,她从房内探出头,向他们招手。 “陆姐姐,你们站那里做什么,进来呀。” 如今已经隐隐认识到路之遥可怕的二人:…… 等到他们走进卧房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桌上铺着的宣纸。 那纸上已然写了几个字,远看不甚明晰,但近看还是能看出字形。 可执笔不是李弱水,而是闭着眼睫的路之遥。 “路兄厉害啊!”江年张着嘴凑近看了几眼:“这字竟然写得有模有样。” 他是真的吃惊,但这话说出来难免有些像嘲讽,陆飞月忍不住动手给了他一肘。 路之遥依旧蕴着笑,眉眼弯弯。 “你们说的蛊和李弱水中的不是一类,解开并不麻烦。” 路之遥说出了解蛊的法子,那眉梢眼角的笑意,谁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开心。 趁着路之遥开心,江年顺势问了出来。 “明日的婚宴我们能来吗?” 路之遥笑着,但是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静静地笑着。 他没开口,但江年读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像是在反问他们:你觉得呢? “好吧。” 江年笑着将写下解蛊方法的册子收到怀中。 “我们明日还是会来的,不打扰你们,远远看看就好。” 路之遥继续提笔练字,眉眼温润:“不要误解我的意思,可以来。” 不止是江年和陆飞月,就连李弱水都瞪大了眼睛。 她确实想他们来见证一下,但之前是她自己先提出的两人一起,现在确实不好反悔。 可路之遥居然自己答应了。 “这几日学习了一下,听闻成亲时需要亲友的祝福,我无所谓,希望你们能祝福李弱水。” 路之遥和碑帖店的老板聊了不少,知道不少皇城的成亲俗礼。 还因此去皇城的月老庙求过婚牌,用红线紧紧将牌子缠在一起,将它们挂在了银杏树顶。 “祝福的水我也求来了,到时便辛苦你们洒了。” 李弱水三人:??? 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路之遥抿着笑继续练字,一笔一划间已然进入佳境。 等到翌日清晨鸡鸣时,他手下的聘书恰好写成。 成亲之日已到。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7章 秦晋之好(八) 李弱水是被这劈天盖地的锣鼓声给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来, 只见窗外日光大盛,不由得伸手挡住阳光,转头往另一边看去。 路之遥正坐在桌边,明亮的日光照着他的背影, 勾出一道淡淡的光晕。 他偏过头来, 乌发遮住小半眉眼,那神情比窗外的日光还要柔和。 “睡得好么?” “还不错……” 李弱水原本想问外面的情况, 却骤然看到他搭在桌上的左手掌心缠了绷带。 “你手怎么了?” “这个吗, 不小心伤了。”他毫不遮掩地将左手露给她看, 随后又道:“我给你煮了午饭。” 李弱水看向桌上那个小砂锅,有些了然。 “以后想做饭一定要叫上我,不然你很容易受伤的。” 李弱水走上前捧起他的手看了看。 这绷带包得很好,但只轻巧地缠了两层,大概能看出伤口的长度,横亘掌心, 多深便不知道了。 “以后要小心一点。” 她嘀咕了一句,随后拿了两个小瓷碗装了粥,放到两人面前。 被这伤口打岔,她已经忘了锣鼓的事,准备和他一起吃早餐。 正要低头喝粥时,屋外又响起了不算小的锣鼓声,唤醒了她一开始的记忆。 “我都忘了问, 外面怎么了, 谁家办喜事吗,怎么敲敲打打的?” …… 等等,办喜事的不是他们两吗?难道是路之遥请的人? “不知道,想去看看么?” 李弱水当然有些好奇, 她被路之遥带到房顶,高高地往下看去。 白府是个二进二出的宅邸,在他们住的院外还有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摆了宴席,坐了不少宾客。 敲锣声正是从白府大门外传进的,而站在大门外的除了锣鼓队,还有疑惑的陆飞月和江年。 “他们在做什么?” 路之遥坐在她身旁,侧耳听着这吵闹声,有些好奇。 “大概,是来参加婚宴的。” 李弱水将视线转到下方,人群中心站着一人,她正捂嘴咳嗽,一脸欣慰地看着这场面。 “……” 李弱水看着安阳,她大概能猜到她这么做的用意,无非就是把话本里的场景搬来了。 某种程度上,她还是很佩服这个公主的。 宫女走到安阳身边,低声询问:“公主,今日的吉时要到了,需不需要去催催他们?” “我同你一起去。”安阳转身往里院走,随后想起什么,侧头嘱咐那些侍卫。 “可别让人进这个院子,容易出事。” 她不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不过故事得以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安阳只觉得气都顺了不少。 这些人都是她花钱雇来的,要么姓李,要么姓路,都是皇城里的普通人。 但在此刻,他们就是李弱水二人的亲朋。 安阳主仆二人走进院落,恰好遇到刚下来的李弱水和路之遥。 没等他们开口,安阳立刻让她身后的小宫女将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本黄封的小册子,大约手掌大小,李弱水稍显疑惑地接了过来。 “这是我去宫里求的赐婚书,有了这个,你们可就不能分开了。” 看得出安阳很开心,她向来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李弱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她,还是埋怨她的一意孤行。 但这个说法显然是取悦了路之遥,他眉头微挑,精准地抓住了他想听的内容。 “不能分开?” 安阳点点头,看向他们的眼神欣慰极了。 “这是我父皇下的赐婚书,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好收回的。” 李弱水将手中的册子翻看了一下,她敢肯定这不是正规的,哪个皇帝赐婚会写在册子上。 这上面没有他们两人的身份背景,也没有多余的话,倒像是哄小女孩的玩具,但这上面又确实有印章。 ……怎么有种仿真的真品的既视感。 “多谢公主。” 虽然不懂,但李弱水还是照例感谢了她,不管真不真,到底是个心意。 “要开始拜天地了吗?” 院门处传来江年的声音,他转身关上门,将那些“亲朋”探究的目光挡在门外。 陆飞月二人走过来,看见他们两朴素的打扮还是愣了一下。 “……我真的分不清你们在意还是不在意。” 江年忍不住吐槽,陆飞月抬手用戳了他一下。 李弱水看看他们,随后指向院中的凉亭。 “要不你们先去坐一会儿,我们去梳妆换喜服?” 眼见着这即将成亲的两人毫不紧张地往屋里走,陆飞月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 “我觉得他们现在就和成亲之人没有差别。” 这或许是她参加过的最简朴,但夫妻感情最好的婚宴。 不,根本就没有宴,如果不是为了找人洒祝福的水,他们甚至来不了这里。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院子经过昨日雨水的洗涤,变得透澈纯净。 花叶之上都沾着露水,折射着日光,显出几分晶莹的美感。 外面依旧在吹锣打鼓,给这纯净的院子增添了几分热闹,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他们的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大笑,以及李弱水清亮的声线。 “——你穿这个裙子好漂亮,要不你来做新娘吧!” 江年:……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不配听的东西? 三人默契地移开视线,在这春光明媚的院子中耐心等待。 外面的午宴已然吃过,不少人对着院内说着祝贺词,还有专人假哭,哭诉李弱水离开他们去嫁人的不舍。 安阳满意了,她对着身旁的宫女摆摆手,示意她去给人打赏。 陆飞月:?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位原书主角对视一眼,默默坐得近了些。 直到院外吃席的人散完了,锣鼓也不响了,李弱水二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们红衣如火,在这纯净的院落中灼灼烧着。 李弱水身上的喜服缀满银铃,行动间叮铃作响,铃铛反着日光,红裙上像是点染了星光。 路之遥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陆飞月见状将刀放下,走上前去接过。 这是她今日要给李弱水洒的水,祝福她永远幸福。 这水她略有耳闻,是皇城月老庙的,听说很是灵验,许多人都难求得一瓶。 陆飞月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她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指尖沾水洒到李弱水身上。 这很费时间和心力,但她一向有耐心。 日头慢慢在空中移动,直到几人的影子短了半截,这瓶中的水才见底。 “好了。” 陆飞月点点头,严谨地将杯子倒过来给大家看,瓶口没有滴下一滴水。 江年忍不住笑了几声,被陆飞月疑惑地看了一眼后才正色。 “水洒完了,两位新人可以拜天地了。” 银铃叮当作响,李弱水和路之遥站在院中,喊到一拜天地时,路之遥朝她拜,她朝天拜。 喊二拜高堂时,李弱水带着路之遥对着天拜了一下,那是给她在书外的父母。 喊到夫妻对拜,这两人才面对面,鞠了一躬。 这场成亲宴看似不正规,但两位新人都带着最真挚的感情行礼。 他们并不需要谁的见证,只需要彼此的承认。 只要两人在一起,即便没有这些装饰和衣裳,今天依旧是他们的成亲日。 * 房门关上,已然到了洞房的时刻。 李弱水二人坐在床边,路之遥从枕下拿出他写好的聘书,在这个夜晚交给了她。 “聘书不是该成亲之前给吗?都要洞房了你才拿出来。” 李弱水口头打趣,但心里很开心,她接过册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身上银铃也跟着响动。 这本册子做工很好,厚重结实,通体呈红色,上面用她熟悉的字体写着“聘书”二字。 这些字和碑帖上的非常相似,除了每个字的第一笔有些重,会显得起笔有些钝以外,整体看起来非常漂亮。 册子里的字像是用朱砂写的,是沉沉的红色,看起来莫名有些厚重。 聘书 无州无县无处之人路之遥,年二十,求娶无州无县无处之人李弱水。 今凭其允诺同意得以缔结良缘,遂以天地为媒,以己身为礼,以魂灵为祭,全部供奉于她。 只愿生时常伴其身,死后骨血相融,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信徒路之遥 …… 李弱水将这几句话看了又看,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堆砌辞藻,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可她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他生死纠缠的决心。 红烛噼啪一声炸开,惊醒了入神的李弱水,她紧紧抓着这聘书,心绪复杂。 “你这写的不像聘书,倒像是……情书。” 虽然她知道这个内容做情书有些过于沉重,但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路之遥来说,这分明就是在对她示爱。 “是情人之间写的书信么?那便是了。 碑帖店的老板让我不要拘泥于格式,直抒胸臆就好,我便将心里话写出来了。” 李弱水眨眨眼,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她将这本册子拿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你不是用的朱砂吧?” 这红色暗沉,边缘微微带黑,又没有颗粒感,不像朱砂,倒像是…… 李弱水将视线移到他包扎好的手心。 “自然是用了我的血啊,它们也爱你,当然要一起送与你。” 他弯着眼眸,指尖逗弄着她袖口的银铃,如画的面容上满是柔和。 这就是路之遥。 他不懂得怎么表达爱意,只能用熟悉的鲜血和伤口来传达。 其余人大概会觉得恐惧和压力,但李弱水没有害怕,只有些微的无奈和心疼。 内心感情涌动,琢磨了一下语言,她还是开了口。 “要亲吗?” 这话直白,但简明扼要地表达了她现在的感觉。 路之遥微微俯身,唇瓣堪堪停在她前方,似是等待她的允许,又有隐隐的期待。 “求之不得。” * 唇舌交缠,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雨落滴答,淅淅沥沥的像是击出了某种旋律,令人不禁放松心神。 支窗被完全关上,遮住了吹进的湿润空气,将屋里的暧昧笼罩其中。 一吻毕,李弱水看着眼睫轻颤的路之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手在他腰前停滞了一会儿,没能伸手去解腰封上的搭扣。 “怎么了?” 声音沙哑,或许是方才两人都太过投入,他还沉浸在余韵中。 问完这话,路之遥抓住了她的手,本能地同她十指相扣,殷红的唇瓣又贴上了她的侧颈。 心里很燥,只有无限地靠近她才能纾解这股燥意。 “……除了接吻,我们其实还可以做其他的。” 李弱水说得有些断断续续的,甚至不敢看路之遥那仿佛笼着烟雨的眼睛。 里面倒映的都是她,总会让她有种自己在教坏他的错觉。 “就是类似于两个人做的那个……当然,我觉得我们也完全不用,亲亲就可以了。” 毕竟他们亲吻这么多次了,可路之遥似乎从没有表露过他身体上的“不适”,大概是不需要的。 “夫妻做的?你是说一起奇怪地喊叫么?” 路之遥回想了一下,他去过青楼做任务,自然也听过这些奇怪的声音。 彼时他并不好奇,只觉得吵闹,但没想到现在李弱水竟然提出了这个。 “若是你喜欢,也可以。” 路之遥面带笑容,但还是稍显迟疑地说了这句话。 李弱水:……!!! 救命,面对这么纯情的人,她竟然可耻地更想继续了! “大概是你想的那种,但有些不同……我开始了?” “嗯。” 路之遥勾起唇角,坐在床沿,红色的袍角被她的裙摆压住,肩被她按在手下。 啪嗒一声,不远处的烛火发出轻轻的炸响,腰封上的搭扣也应声而开。 或许因为是婚服,容易穿脱,腰封刚滑落到床上,其后交叠的衣襟便随之敞开了。 路之遥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脱衣服,可他没有疑惑、没有不适,有的只是毫无防备的接纳。 他唇畔带着笑,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佛珠,随后如以往一般,慢慢探进了佛珠下。 外袍从床上滑落,将他身后的腰封一同拖了下去,落在脚踏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雨夜,门窗紧闭,屋内稍显潮闷,柔软的灯芯噼啪炸开,两人投出的影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铃铛内的珠子轻巧地滚动,叮当作响,似是在告诉路之遥她现在在做什么。 “一开始都是要这样的么?” “是。” 李弱水跪坐在床边,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进度也算是有条不紊了。 但她总觉得屋内有些热,李弱水索性起身将那烛光灭了,这才回来继续。 屋里顿时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它们隔着糊了白纸的窗格,四散在他们周围,似是为这气氛罩上了纱。 他这丝质的里衣原本是红色,可现下散满了月色,竟也隐隐泛着银光。 她眼睫轻眨,将这银红慢慢剥落,露出一片被月色衬出的莹白。 如水的银红被褪到臂弯,解开的乌发垂落几缕在他身前,勾勾缠缠的,如水墨画里最曼妙的几笔。 似是有些痒,他伸手撩了一下身后的乌发,隐约露出腰间那朵绽开的白昙。 月下美人。 不论是他还是这朵白昙,都当得上这四个字。 路之遥就这么闭目坐着,笑容温润,看起来像是坐等朝拜的佛子。 可又谁知道相互接近才是他心底隐秘的祈求,他才是那个朝拜的信徒。 “可以么?” 他的手触到她那根红色的绦带,细细摩挲,将它缠绕在指尖,仅仅已不能让他饕足。 落下的系带堆在他膝前,屋里顿时响起了细细密密的铃音,似乎每一颗都在欢呼,每一粒都在雀跃。 几番铃响后,这件婚服被他轻轻地放到了地板上。 其上缀着的银铃在月色中反着银光,这银光投到他们身上、投向整个屋子,如同洒满了星星。 “好舒服。” 路之遥拥着她,将头埋在她肩颈处,双手搂着她的腰,如墨的黑发也层层滑落到她身上。 这是第一次这样没有阻拦地拥抱她,没有人知道,他对这样的亲近渴望了多久。 他多希望自己能永远和她这般亲密,永不分开。 她是他的佛,天下又有多少人能这样抱住自己的信念呢? 床上银铃轻响,李弱水动身将最后的银红色脱下,放到一旁,随后慢慢俯身。 “要不要和我一起,这会比杀人、亲吻都要快乐,我曾经答应过你的……” 她的语气像是在诱哄,可这根本不需要,她说什么,路之遥便会做什么。 他是苦海上漂浮的盲眼人,不知方向,不明前路,只有无边孤寂伴着他。 但有一日,他遇到了给他指引方向的神,她带着淡淡的暖意和真正的温柔,将他带出苦海,到达快乐的彼岸。 这快乐陌生又奇异,像在海中漂荡,浮浮沉沉间,他已然低下头,快要在这快乐中失控。 在失控时,人都是有本能的。 他本能地揽住李弱水的腰背,柔软、纤细,那力量温柔到极点,似是在诉说她的爱意。 眼睫不受控制地睁开,略微湿润地垂在眼上。 他的眼里笼罩着朦胧雾气,无法聚焦的视线落到她脑后,眼尾微红,奇怪地带上了几分脆弱感。 耳边除了她的声音,还有一直不断的铃音。 这铃音来自于她的脚腕,那是他亲手系上去的束缚,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标志。 原来这才是骨血/交融。 他侧头吻上了她的耳垂,将口中喃喃的音节和爱意尽数送进她耳里。 窗外雨落,没有一缕风透进,将屋内衬得更加闷热。 李弱水拨开他的乌发,在后颈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齿痕,许久之前咬的,大概是他又用了什么药才保持了这么久。 黑发拂动间,他腰间那朵白昙若隐若现,在这月色下像是带着露珠绽放,更加绮丽动人。 迷迷糊糊间,李弱水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却感受到他的手颤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手心的伤痕。 “没事吧?” 李弱水停了下来,嗓音不免有些干涩。 她拿起他的手,淡淡的血色浸透纱布,从里渗了出来。 “我给你拿药……” “不用。” 路之遥拉着她的手腕,手上用了力,透出的红更多,伤口该是裂开了小半。 “痛才能提醒我,弱水,让它陪我罢。” 他的神色间夹杂着欢愉和疯狂,这快乐对他来说就像是虚幻一般,他恍惚间总会误认为是他的梦。 以痛来映衬乐,只有这样他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唯有手中的痛能提醒他,这是真实的世界,他祈求的一切正在发生。 “……好。” 李弱水没再坚持,她轻轻盖住他手心的划痕,将他手指展开,阻止了他的自伤,她低头吻了下去,清脆的叮当声再度响起。 他的乌发泼墨似地散在床上,像是要张开将他们包裹起来,清透的月光穿过纱窗,抚上了他湿润的额发。 路之遥有些不知所措,清润的眸子里升腾起水汽,雾蒙蒙的,却又不能聚焦,琉璃似的眼被动地倒映着一切。 他眼尾泛着红,视线空茫,略显无措地感受着手心的痛与内心的乐,而这一切都来自李弱水,也只有她才能让自己这般。 他微微偏头在她耳边呢喃着什么,吴侬软语直直进到李弱水的耳朵,像是裹了蜜糖,缠绵无比。 李弱水听不懂,但她知道这人是完全投入了。 雨还在继续,屋内响起的铃音渐渐变慢,最后停止。 给他指引航向的神停了下来,兴奋到指尖发麻的路之遥拥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南一带的方言不分平仄,发音独特,说出口时温温柔柔的,还带着江南的烟雨气,好听是好听,可李弱水却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我没听懂。” 路之遥顿了一下,随后扬起唇,眼睛即便不能聚焦,也还是倒映着她的模样。 他凑到李弱水耳边用官话又说了一遍。 “再来一次?” 李弱水弯着眼睛,声音没那么清亮,听起来却让他安心极了。 “只要你可以,我就可以。” 窗外雨还在下,皎洁的月亮映在水洼中,随后被雨珠打出波纹,倒映的月亮只好被动漾开。 墙角裹着一朵还未绽放的白昙,它被雨水打得东摇西晃,雨珠顺着花瓣滑下,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它慢慢绽开,带出一缕悠远的清香。 此时的院中,枝影横斜,暗香浮动。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8章 前尘旧梦(一) 【恭喜宿主, 攻略进度已达成至四分之三,将根据攻略结果发放任务奖励。】 【测评中……检测到宿主还留有一块记忆碎片,请尽快使用。】 【奖励预览,任务对象好感查询次数*1、神秘礼盒*2、大礼盒*1。综合评级:优秀。】 【恭喜宿主达成优秀评级, 大礼盒将升级为指定礼物, 可由宿主提出需求,HE系统尽量完成, 回家除外。】 脑海中不断地弹出系统消息, 将发呆的李弱水拽了回来。 窗格影子投在床上, 斜斜地拉成一个梯形,像是将他们盖在其中。 此时的李弱水依旧被当成豆腐挤着,但她早已习惯,她听着这些奖励,默默选了一个。 “查询好感次数。” 【抱歉,将上一次奖励的碎片用完后, 才可发放这一次的奖励。】 …… 那不是还得再进一次梦境?算了,有点累。 昨晚出力太多,李弱水直到现在依旧是贤者模式,她完全不想干活,只想再躺一躺。 一只麻雀从支窗下的小缝飞进,它歪着脑袋看了她许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李弱水没动, 倒是一只布满红痕的手臂越过她搭上了窗台, 指尖轻敲,小雀立马飞走了。 但李弱水似乎从它那豆大的眼珠里读出了“世风日下”的震惊。 这不怪她,只能说路之遥的皮肤太好了,滑滑的、有弹性, 手感极佳,他自己还让她重一点,所以她就…… 抵着她的路之遥动了一下,但又没完全动。 他的手搭在窗台上后就再没放下来,像是又睡了过去。 日光照在他斑驳的手臂上,像是打了高光,白的更白,红的更红,看起来愈发触目惊心。 李弱水心虚了,她拍拍这个装睡的人,准备去找点药给他擦一擦。 “我知道你醒着的,放开,我去找点药给你抹抹。” 搭在窗台上的手臂立刻收了回来,看似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可她已然不能起身。 “我不疼,不用抹药。” 路之遥张开眼睫,没有焦距的眼里亮着日光。 他扬起唇,手指顺着她的肩头往下,只堪堪搭在李弱水掌心,想要等她来握住自己。 现在他对成亲的看法有了质的变化,过去的那些厌恶和不喜都被他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庆幸。 成亲可以骨血交融,成亲可以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 “我们在皇城再休整几日,随后便一起去苏州,好么?” 李弱水顿了一下,转头看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歇几日?” 他难道不是应该立刻打包带她去苏州吗? “为何?”路之遥撑起身子,乌发上划过流光,冰冰凉凉地落到她颈上。 他半睁开眼眸,眼睫如同蝶翼一般微颤。 “当然是继续教授昨晚的事,我猜,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对么?” 李弱水看着他胸前的斑驳,一时有些语塞。 虽然他也快乐到了,但这事怎么看感觉最后的享受者都是她。 李弱水伸手戳了戳他手臂上的红痕:“比如要学什么?” “比如现在,好像同昨晚一样难受,但我知道你很累了……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他说得光风霁月,毫不遮掩,倒是让李弱水有些脸红。 她略略往下看了一眼,随后立刻撤开视线,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纱裙,往他那边靠了一些。 “你可以自己用手,或者,用我的裙子。” 得到了指引和允许,路之遥扬起唇,抬手环住了她的肩膀,慢慢靠近她。 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他总认为这是慢性病的一中,不痛不痒,没什么影响。 既然是慢性病,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左右他都是要死的,病死和被人杀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昨晚,这个认知才被李弱水完全颠覆。 眼睫如同振动的蝶翼,他的双目露在透进的日光下,被蒸腾出更多的雾气。 “弱水……” 他声线发颤,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将头埋进她肩颈处,低低轻笑起来,抱着她的手都跟着震动起来。 他还在念着她的名字,字音清晰,尾调上扬。 “弱水”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甜意,却又被舌尖卷进,似是要嚼碎了融进身体里。 李弱水抬手拍着他的肩,让他不要太激动。 她脚腕上的银铃偶尔被动到时会铃铃响几声,最遭罪是她刚换上的纱裙。 原本是浅墨色的,平整又轻盈,但此刻也变得皱巴巴的了。 他就像一根菟丝子,从底慢慢往上绕,愈来愈紧,将她紧紧缠在怀中。 清风从支窗吹进,将两人的热意吹散不少,过了一会儿,路之遥才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环着肩的手触上她的侧脸,不停地摩挲,说出口的声音有些喑哑。 “……可以么?” “可以。” 得到允许的瞬间,他吻上了她的唇角,脊背绷直,音节尽数吞咽回去。 至此,浅墨的纱裙上洒上了点点白星,像是水墨画里的留白一般。 “……” 他低头在她耳边喃喃,说着她听不懂的苏州话,借此渡过余韵。 春光正好,两人还能再温存许久。 * “他们绝对是收到风声了,不然如何会一夜之间将人全都控制起来?” 陆飞月皱眉看向江年,将手中的茶推到一边,完全没有心情喝。 江年又把茶推过去,顺道将另一道茶点也推给了她。 “多少吃点。咱们不是有账本吗?黑匪寨的、郑家的,这都是证据,之前不是已经追查到一位高官了吗?” 茶馆内慢慢涌进了人,店里的小厮也开始整理台子,应该是要开始说故事了。 陆飞月只回眸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反正皇城内的茶馆说得最多的就是御风山庄。 “他算什么高官,不过是一个朝议郎罢了。他去年还是刚调入的八品官员,今年便到了正六品,可见他背后之人有多厉害。” 她微微叹口气,拿起一块茶饼吃起来。 “我师父让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可见不到这些被拐女子,我们相当于连棍子都没有,怎么打草。” 江年回忆着昨晚,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和那些女子连上线。 “弱水?” 听到陆飞月的声音,江年转头看向茶馆门口。 只见李弱水和路之遥正有说有笑地往茶馆里走,似乎也是想来听书。 他扬起笑,径直对那二人招了招手。 陆飞月伸手拍他一下,柳眉倒竖,冷艳的神情中带了些慌张。 “人家新婚燕尔,我们去打扰做什么。” 可为时已晚,李弱水已经看见他们了。 她兴冲冲地拉着路之遥过来,将手中的吃食都放在了桌子上。 “陆姐姐,你们吃东西吗?” 路之遥如往常般笑得温和,一语不发地坐到了李弱水身边。 江年看着油纸包里的东西,不由得感叹一声。 “你们一样就买一份吗?” 桌上的吃食中类很多,但都只有一样,一个包子、一个酥饼、几颗蜜饯,加起来确实有些少。 在街上逛了不少时间,李弱水热得脸都红了,她擦擦汗,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不算少,不过都是给他买的。” 她放下茶杯,指指路之遥,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生气。 “他食量太小了,平常消耗肯定不够,我现在在慢慢增加他的食量,保持在一个健康的范围。” 她拍拍路之遥的肩,将那根鹅黄的发带顺到他身后。 “你小时候也吃这么少吧?不知道怎么长这么高的。” 路之遥没有回答,只是抿唇轻笑,他松开眉眼,垂在桌下的手又勾缠上去。 “你们怎么会来茶馆?” 江年好奇地看向他们,视线不小心落到他们勾起的小指上,神色顿时有些羡慕。 “路之遥要来的,他现在对茶馆很感兴趣,到哪里都要去听书。” 李弱水伸手扇着风,转头看了一下:“这里倒是比沧州的茶馆好一些,人也多。” 陆飞月喝着茶,她也想加入,但实在想不到说什么,只好在一旁点头表示自己还在。 而路之遥,他虽然也在留心对话,但留心的是李弱水说的话,江年的声音已经被他忽略了。 一桌四人,真正在交流的只有李弱水和江年。 “各位,今日就是咱们皇城的传统了,要说说那御风山庄。” 没有惊堂木的声响,有的只是一阵喧闹的鸡叫声。 那说书人用扇子挡住口,模拟出了十几只鸡吵闹的场景。 茶馆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面带微笑,都知道故事的发展,但他们百听不厌。 “这御风山庄最先出名的不是他的武学,也不是他的善举,而是那白羽乌骨鸡。” 听到这个名字,李弱水看了路之遥一眼,只见他唇边笑意更深,似是开始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了。 “我们都知道,少庄主叫何温墨,那可是仪表堂堂,风度过人。虽说是江湖人,可在我们这里也小有名气。” 突然一阵琴音起,袅袅娜娜,勾起缠绵的氛围,大家面上也带起了笑。 “那年春初,何温墨前来皇城办事,恰逢梨花竞开的时节。 那时的皇城荡着梨瓣,犹如满天飘雪,却身处春日,景色之美,现在是见不到了。 初初入京,意气风发的少年打马街头,恰好救了被挟持的太傅之女,徐思小姐,一段良缘就此开始。” 路之遥扬起眉,侧头至李弱水的耳边,低声说道。 “这故事怎的有些耳熟?” “这不是耳熟,大部分的故事都是这个开端,等你以后听得多了,故事走向都能猜到。” 李弱水同样凑过去嘀咕,随后她想起什么,又低声问道。 “被你拔毛做耳羽的那鸡,是不是就是从这个山庄里偷拿的?” 路之遥沉吟一下,随后松开眉头,唇畔带笑。 “忘了,也许是罢。” 突然一声剑吟,将偷偷说话的李弱水吓得一抖,她瞪大眼睛往台上看去。 只见那说书人抿着唇,刚才那声剑吟竟也是他发出的。 “徐思小姐饱读诗书,长居闺阁,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江湖,更别提只在书上读过的快意恩仇和刀光剑影。 遇到少庄主的这样的少侠,她自然一见倾心。 两人一动一静、一文一武,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没过多久便成了亲,嫁到了颍川的御风山庄。” 李弱水摇摇头,长长叹一口气。 不论是婚姻还是爱情,如果仅仅是喜欢那中不了解而产生的神秘感,那结局必定是悲的。 这样的感情犹如开盲盒,神秘面纱揭开后,下面的是什么东西都是未知。 “再说这御风山庄,至那时已然传承了四代,论武力,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 可少庄主体弱,没能练得太好,那时便有些式微,就连江湖里一年一次的比武大会他也很少参加。 就在他们成亲的几年后,比武大会上突然来了一个红衣女子,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说书人用的褒义词,可茶馆里的听众却瘪起了嘴,甚至还有人让他跳过。 “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跳过她!” …… “对不住诸位,这茶馆里还有不少新人,说书不能这么主观,还请体谅一下。” 说书人鼓着嘴呼了几声,虎虎生风的舞刀声便出来了。 “这红衣女子背着一把大剑,加上刀柄,直有她肩那么高,一放下来,擂台上的灰都扬起来不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她刚来不久就打成了擂主,如同玩游戏那般轻巧,那可谓是风头极盛,一时无两。 更绝的是,这红衣女子会使失传已久的傀儡术,不用剑,银丝一出,谁都得任她操控。” 茶馆里一阵嘘声,很是不屑,甚至还有人开始嗑瓜子。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李弱水:…… 这傀儡术一出,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红衣女子至今不知道姓名,只知道她姓路,为人美艳,性子霸道,搅了这比武大会后扬长而去。 再有消息时,她竟已缠上了御风山庄的少庄主,何温墨。 当时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不少人也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观望。 谁会想到,这性子霸道的女子竟会是御风山庄百年来最大的灾祸。 就是她,带着一个少年屠了偌大一个御风山庄,捣了他百年来的基业。 血流成河,人心惶惶,江湖最大的惨案发生,御风山庄也就此没落。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们明日再见。” 早已听过数遍的听众磕着瓜子准备听下一个故事,而新来的倒是沉浸其中,想找个答案。 比如李弱水。 “大哥,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转身看向一个嗑瓜子的中年男子,将手中的蜜饯递给了他。 这大哥赞赏地看她一眼,接过东西,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一个情字吗。他们江湖人就这样,矫情。” “这个说书人说的会不会有错?” 大哥拿出蜜饯吃了起来:“谁知道呢,他们说书的总爱真假参半,我也就听个乐。” 他看看李弱水,随后指向其他义愤填膺的人。 “可别学他们,听个故事就气成这样,真假都不知道,有这时间不如多吃两碗饭。” 李弱水对他笑了笑,又拿了一包栗子糕给他。 她回忆起碎片中的那个人,感觉她不像是会追着别人跑的类型,而且那个徐小姐戏份也太少了…… 想不明白,她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个碎片没用,那就今晚用掉吧。 * 说做就做,李弱水洗漱完毕,直直地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的路之遥。 “我先睡了,不到明早千万别叫醒我。” 记忆碎片会到路之遥的哪段回忆,并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相信至少会沾点边。 【碎片开启】 李弱水立刻昏睡了过去,没有一点缓冲。 正在脱衣服的路之遥:? 他睁开眼睫,摸索着触上她的脸,随后在她鼻下试了气息。 确实是睡了,但这情形,怎么和之前几次这么像,都睡得毫无征兆。 脑中有了些猜想,放在她鼻下的手指上移,轻轻抚到了她的眼皮。 “……你又会梦到什么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89章 前尘旧梦(二) 【检测到碎片使用完毕, 任务奖励解锁发放……发放成功。】 李弱水没心情理会这些奖励,她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竹子,稍稍有些出神。 竹林间有一座小木屋, 它仍然有些破败, 李弱水认得这里,这是路之遥和他师父住的地方。 这间屋子房门紧闭, 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而就在小屋的不远处传来一些声响, 正有人影移动,李弱水犹豫一下, 还是走了过去。 反正她也没什么危险, 不如过去看看。 夏日炎炎,周围竹林中伏着蝉,它们正一声声地长鸣,似是哀嚎,也似是欢笑。 李弱水总觉得有些诡异,她边走边看着四周, 随后视线落到了竹林中。 那里有一个方形的坑洞,略深, 而洞旁正有两人,一站一坐。 先映入眼帘的是站着的路之遥, 如今的他已然有了少年的雏形。 他的身高差不多到李弱水的鼻尖,身形瘦削,头发依旧齐肩,戴着红羽耳坠, 扎着丸子头。 打扮和小时候的他没多大差别,但神态很是不同。 如果幼年时的他痛了会皱眉,不高兴也会抿嘴不语, 那么现在的他已然学会了伪装。 即便是这样的场景,他也依旧噙着笑,眉眼稍显温柔。 现在的他和幼年时仅有穿着打扮相同,但和成年的他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李弱水看着他染满暗红色血迹的衣裳,再看看他身旁的薄剑,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剑深深插入泥地中,上面流着的血将泥土泅成褐红色。 而路之遥的师父正靠坐在竹下,脸色苍白,神情平静,再没有之前那般郁郁的模样。 她的眼角上钩,鼻子挺直,容貌十分艳丽,即便她成了这个样子,那与生俱来的锋利依旧不减分毫。 李弱水想起了说书人的形容。 ——这红衣女子背着一把大剑,加上刀柄,直有她肩那么高,一放下来,擂台上的灰都扬起来不少。 一个锋利又明艳的女子,竟到了这个地步。 路之遥的师父伸出自己的双手,细细看着,这手上布满细小的疤痕,软弱无力,总是忍不住颤抖。 想当年,她可是凭一把大剑战群雄,以一手傀儡丝戏弄他人,如今却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走路也成问题,真是可笑。 被何温墨坑害后,她愤怒至极,恨不得将他的头拧下来,却还是难以摆脱感情的困扰,想要让他后悔。 她的视线落到路之遥的耳下,那两片随风而荡的红羽。 当年听说他要用这只鸡熬汤给徐思补身体,竟然还有些醋意,如今想来只有可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自己拿不起剑、走不了路,再不能做那个英姿飒爽的“路之遥”,这爱便被恨所替代。 她唯一想的只有报仇,他们欺辱她,她就要十倍地讨回来。 如今大仇得报,她也不允许自己以这副身体苟活,这样活着于她而言是屈辱。 所以,她服毒了。 她要走了,留下自己这个十二岁的倒霉徒弟,遇上她,大概是他最倒霉的事。 她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咳嗽起来,路之遥站在一旁没有动作,她也只是咳自己的。 这咳嗽声久久没有停下,胸腔一同震动,声音也都变得沙哑起来。 竹林间吹过微风,带来淡淡的竹香,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吹落他袍角欲滴的血液。 他师父终于是停了咳嗽,喘了会儿气,将嘴角的血抹去后才抬眼看他,嗓音嘶哑。 “你叫什么来着?” 路之遥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应该是叫阿楚。” “怎么像个小姑娘,不过你长得确实漂亮。” 他师父喘匀气,将视线转到上方,绿色的竹叶在蓝天中招摇,隐隐透出一些朝气的黄嫩。 “不想记起,这个名字看来你是不太喜欢,不如用我的吧。以前算过,这个名字好。” 她低下头,嗤笑一声,艳丽的眼睛里带着嘲讽,随后又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算命的说我这名字大贵,能遇良人和贵人。不过我是没有遇到,不如给你,也算师徒一场。 往后你就用我的名字,叫路之遥吧。” “好。” 路之遥并没有异议,唇边带着笑地答应了他师父的提议。 他师父随手捡过一张掉落的竹叶,半绿半黄,被她扔到了身旁那个坑里。 “我这一生,前半生潇洒如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我也知道我性子桀骜,控制欲强,总会栽跟头,但没成想栽到了那个贱/人手里。 被他骗去了秘籍,锁到山庄里,挑了手脚筋,成了废人,今日终于大仇得报了,杀了他全家! 你且记住,情爱这种东西,只会让你软弱、被蒙蔽,是天下最无用的。” 路之遥似是才回神,他弯了眼眸,接了她的话。 “我知道的,很小便知道了。” 他师父扬起笑,随后摇摇头,咳嗽一阵后开始回忆往昔。 “我将你当做我的剑来培养,早就知道你想法古怪,缺情少爱,是个养不熟的,倒也不觉得你会爱人,不担心这个。 当年捡到你,你答应我替我报仇,明明早就能离开我,却还是没走,一直忍受我的坏脾气至今,竟然只为了履约。 人啊,真是可笑又奇怪。 明明是冷情的性子,却是个少见的守诺之人。而有的人看起来正义,却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牌,颤抖着扔了出去,幅度很低,但路之遥还是弯腰接住了。 “这个牌子给你,我死之后,拿着它去接悬赏令吧。 不用你打拼,直接能接最高级别的,那个钱多,不会饿死,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不用说你叫路之遥,我还是小有名气,小心有人来缠着你。” 她像是交代后事一般,突然收了那股锋利之意,眉眼艳丽无双,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你是个瞎子,又不懂世事,钱财上容易被骗,便存到钱庄去吧,那个不会骗你。 不过有钱万事足,钱多了,你瞎与不瞎没有什么分别,人都是爱财的,你给点钱,能过得很好。 当然,万一中的万一,你真的沾了情爱,记住,别把自己的钱财都交出去,被骗了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但也别以为我是好人,打骂你这么多年,我一点都不愧疚,你还是恨我吧,我不需要人爱。” 日光被摇晃的竹叶分散,洒下的光斑也在不停地晃动,落进路之遥的眼睛。 她看着天空,唇角溢出血,眼神逐渐涣散。 她看到的是她纵马江湖,一剑开天地的模样。 那时的她嚣张、霸道、不近人情,却也洒脱、随心、没有忧愁,有人恨她,却对她无可奈何。 “好想再舞一次剑。” 喃喃自语后,眼里的竹叶晃动得愈加缓慢,竹叶相交的沙沙声带着回音逐渐远去。 天空由湛蓝变灰,最后变为黑色,世界陷入无边寂静。 她闭上眼睛,右手虚虚握着,最后滑落到身旁,将竹叶压碎,发出细小的声响。 * 竹林里的风还在吹,竹叶依旧沙沙作响,路之遥站在那处没有说话。 他唇边带笑,眉眼温柔,随后坐了下来,手撑着身旁的剑,再次抬头“望”着天空。 竹林间偶有布谷鸟飞过,却依旧是那么安静,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良久,他才轻轻开口。 “同你的最后一个约,现在便履行罢。” 他站起身,摸索着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架了起来。 他个子尚且够用,到他师父的耳朵,能将她架好,只是探路有些困难。 “小心!” 李弱水在一旁紧张地说了一句,下意识地去拉他的衣服,却穿了过去。 看不见路的路之遥和他师父一起踩进了那个方形坑中。 他轻笑了一下,将他师父放好,随后从腰间拿出那块木牌放到了她身上。 “多谢你告诉我谋生的手段,但这是你的东西,不需要给我,我会拿到自己的那块牌子……就让它陪着你罢。” 他的声音稍显青涩,正在成长中的少年即将开始变声,此时他的声线听起来莫名有些软。 路之遥转身摸到坑洞边缘,翻出站到土堆上,随后慢慢走回去,摸索着自己剑的方位。 以后没人告诉他哪里有什么了,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在地上摸索许久他才找到地方,拔了剑后走到坑旁,慢慢地将土推下去。 李弱水看着他的背影,心下酸涩无比。 成年后的路之遥即便看不见也不会摸索这么久,他到底是经过怎样的练习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泥土一点点往下推,他看起来没有半点不耐。 路之遥此时的感觉很复杂,没有当初离开白府的自由感,却也没有其余人亲人去世那么悲伤。 至少他是不想哭的,也哭不出来。 他不明白他师父为何要说自己不愧疚,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地方。 痛就是爱,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但他姑且忍耐吧。 和她在一起时总会不自觉想到白轻轻,同样是被情爱所累,两人的表现却一点都不一样。 这个发现令他好奇,但也是他觉得有趣的地方,情爱竟有这么多种表现。 不过情爱到底是什么,她们都没和他说过,但他也不想去猜、不想去体验。 人生短暂,何必要为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苦恼。 黄土渐渐将那眉眼艳丽的女子遮掩,她的一生将停在这里。 日头渐偏,这个坑洞填埋好了,路之遥擦掉鼻尖的汗珠,坐在一旁休息。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往一旁摸了下,触到一根粗壮的竹子,便站起身,用剑往下砍。 梆梆声响起,竹叶不停地颤抖,不久后便支撑不住,吱呀一声倒了下去。 路之遥以手作尺,量出差不多的长度,便用剑对着那处猛劈下去。 他之前听说人死了是要立一个墓碑的,这便算是墓碑了。 圆形的竹节被他插到了墓前,顿了一下,他微微抿唇而笑,在竹节上刻了几画。 “不会写字,便用这个代替罢。” 路之遥站直身,将头上绑着的发带松开,系在了“墓碑”上。 天边漫起晚霞,直直地铺了一片,将竹林也染上了颜色。 路之遥斜跨着一个小布包,带着他的剑,随便选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 李弱水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个只到自己鼻尖的小少年,莫名有些感慨。 记得上次见到幼年的他,他才到自己腰间。 路之遥走到一半时随意捡了根竹枝当做盲杖,哒哒地点着往前走去。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李弱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以为他发现自己了。 可这人只是将手中的竹枝随意扔下,随后蹲下/身,摸到竹枝指向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李弱水:…… 这也太随便了,他难道不去城里吗? “系统,能不能给他指个方向好去接悬赏令,不然我都怕他在这里打圈。” 【宿主,友情提醒,你还有两个神秘礼盒和一个指定礼物可以用。】 …… “我再观察一下。” 这里是竹林,他认路的,可这走法总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迷茫的人才会这样。 走走停停间,天已经完全黑了,只能靠天上的明月来辨明方向。 李弱水撞不到这“梦境”里的东西,走得也算自如,但看还是要借助眼睛的。 这竹子太密,遮了不少月光,她看什么都费力。 只是稍稍低头看了下路,再抬头时,前面那个小少年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李弱水:??? 小少年路之遥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0章 前尘旧梦(三) 树影重重, 夜色漆黑。 路之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李弱水赶紧跑过去,穿过乱七八糟的竹枝, 看到了滚下坡的他。 恰有一束月光照到那里, 小少年乌发披散在肩头,稍显凌乱, 浑身沾满了竹叶, 正从容地站起身。 ……果然是从小就被植物喜欢。 他现在没有盲杖,又有一些心不在焉, 走路踩空是必然的事。 路之遥再次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走, 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前方恰好是一个不算低的小坡。 李弱水:…… 路之遥确实在这里住了许久,是认路的,但他熟悉的路应该是通往城里的那一条。 看他这身打扮,今早在城里做了大事,应该是回不去了。 所以她之前的猜想错了, 路之遥并不认识路,他真的是在乱走。 “我要用一个神秘礼盒, 给我一个他能听到声音的哨子。” 既然上次能够用神秘礼盒轻轻地拥抱他,那么这次肯定也能用。 【需要抽取礼物。宿主现在要抽吗?】 李弱水看着坡底那个不停试探、寻找出路的小少年, 她摇摇头。 “我不想抽,我要一个能让他听见的哨子,帮他引路。” 【提醒宿主,你确实是回到了过去, 可你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在这里你是不存在的,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我知道。”李弱水垂眸看他。 “但他的结果就是走出了这个竹林, 我现在帮他一把,不过是出得容易一些,并没有改变什么。” 【……】 “这样也能更好地攻略他,不是吗?”李弱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她不知道这个系统吃不吃这一套,但她实在看不了路之遥这处处碰壁的样子了。 这个坡底有些狭窄,两面都是土坡,出来的路有些刁钻,普通人自然很简单就能走出来,可路之遥不行。 以前如果发生这种事,大概是有人提点他的,但他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宿主可以试试运气抽一抽,放心,你运气很好的。】 难不成这是要给她开后门的意思? 看看路之遥,李弱水还是点头答应了:“那我就抽。” 【开始抽取神秘礼物……】 【抽取完成,恭喜宿主获得木质小鸟一只。】 李弱水看着手中这只仿真小鸟,大概一个手掌那么大,栩栩如生,翘起的尾端却是一个哨子状。 …… 虽然长得像鸟,可这不就是一个哨子吗? “我已经开始怀疑上一次开神秘礼盒并不是因为我运气好,而是你给我开了后门。” 【礼盒其实很宝贵,还是要提醒宿主,你依旧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即便在这里帮他,他也不会知道是你。】 “没关系。” 李弱水跳到坡底,站到了那条可以出来的小路上,看着那个正伸手去找出路的背影。 她将小鸟哨子放在嘴里,重重地吹了一下,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从木质小鸟嘴里传出。 声音实在太大,将竹林里正在休息的鸟都惊飞了不少。 路之遥停住动作,略略侧过头,月光随即便映在了他微微笑着的眉眼上。 齐肩的妹妹头在他脸侧轻轻散开一个弧度,显得柔和又乖巧。 李弱水看见这个表情,毫不犹豫地往左边挪了一步。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一颗石子向这边飞来,深深嵌到地里。 虽然这个石头打不到她,但她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 没有听到声响,路之遥有些疑惑。 他转过身面向这边,那两片耳羽也暴露出来,正红红地在耳下晃荡,泛着微微的光。 眼见他看过来了,李弱水又拿起哨子吹了一声,这次比较轻,倒像是普通的鸟鸣。 路之遥站在那处不动,笑容更加温柔,可薄剑已然出鞘半指的距离。 “这防备心也太重了。” 李弱水轻叹一声,又开始吹起了哨子, 他不动,她就继续吹,双方似乎都很有耐心,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鸟鸣清脆,悠悠的在林间回响。 许久之后,少年路之遥才算明白了什么,抬脚慢慢往鸟鸣处去,剑也回了鞘。 眼见他终于过来了,李弱水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这模样很像刚被接回家的流浪猫,警惕、攻击性强,却又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见他慢慢靠近,李弱水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往后退,引着他走出这个地方。 少年闭着眼眸,一步一步地随着鸟鸣往前走,神色温柔,再加上洒下的月光,就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 满地的竹叶被踩得喀啦作响,和月光碎在一起,伴着鸟鸣,竹林里不再寂静。 见他走出了坡底,李弱水依旧没有停。 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了一个稍显空旷的空地,那里很适合休息。 她轻快地跑到那处,又叽叽喳喳吹了几声,试图引他过去。 路之遥噙着笑,似乎理解了现在的事情,看起来放松了很多,走过去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为了让他理解自己的意思,李弱水又叽叽喳喳地吹了起来,试图用哨子吹出“坐下”两个字。 但过程实在有些艰难,一时间竹林里鸟鸣不止,像是许多只鸟在吵架一般。 但路之遥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还觉得很有趣味,神色的都生动不少。 李弱水喘着气,吹得腮帮子都疼了才隐隐挨上这个调。 “坐下!” 这个调子有些奇怪,但刚出现,路之遥便轻笑出声,似是忍不住一般微微低下头。 齐肩的头发滑下遮住下颌,面容埋在阴影里,唯有耳下那对耳羽在轻轻颤抖。 笑声渐渐清晰,听得李弱水都愣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他稍有些软的声音。 “原来你是神鸟?真有意思,竟然会说话了。” “……” 他不是应该非常恐惧地大喊“救命,鸟会说话”吗? 而且就算真的有神鸟,突然发出人的音调也是很惊悚的,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晚上,至少她肯定会被吓到。 可路之遥没有,他甚至还来了兴趣,眉眼舒展,略显兴奋地挑了下眉。 “你还会说什么?” ? 他就是这么对神鸟的吗? “……坐、下。” 李弱水停顿着吹出这两个字,这次调子很接近,稍稍联想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路之遥果然坐下了,他撑着下颌面向这处,脸上的笑带了几分真切。 “会说苏州话么?” 那真是抱歉了,苏州话她只懂“弱水”和“还要”这四个字,其他的就不行了。 李弱水揉着腮帮子看他,衣裳上是斑驳的血迹,上面还沾了几片竹叶,发丝也有些凌乱。 外表看起来很是狼狈,不过仰起的脸在月光下倒是显得乖巧天真。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李弱水又开始试音,摸索一会儿之后才吹出“吃饭”的音调。 路之遥歪头想了一会儿:“你是说吃饭么?苏州话可不是这个调子。” 说完之后,他还有模有样地说了两个音节,应该是吃饭。 “能学吗?鹦鹉好像都能学,神鸟大概也能吧?” 神色天真,唇角带笑,月色将他的脸照得光洁如玉,看起来很好揉的样子。 但是—— 他好烦啊! 李弱水索性也坐到他的面前,非常愤怒的吹出了一声短促的鸟鸣。 “啾!” 路之遥扬起唇笑出了声,他将剑放到一旁,往身旁摸到了几颗石子。 “该吃晚饭了,不如就吃鸟吧。”他弯起眼眸:“吹一声试试,将它们吓出来。” 李弱水沉默半响,还是使劲地吹了一下。 刚歇下不久的鸟儿又扑腾着飞起,竹林里荡出一片杂乱的振翅声。 路之遥侧耳听着声音,随后将手中的石子抛出,几声奇怪的嘎嘎叫后,三只鸟从天上落下。 在李弱水诧异的眼神中,他起身去捡柴火,但也没有离开这里太远。 竹林里的枯枝不少,落叶也很多,往往都堆在一起,他捡起来并不费劲。 在李弱水吹响哨子给他指明方位后,他回到原地坐了下来。 从小布包中摸出一根火折子,放在嘴边吹了吹。 里面的火种在竹林里亮起点点星火,随后蹦出一朵火花,给他带笑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暖光。 竹叶很容易燃,没有费太多力火便点了起来。 在这清冷的月色下,在这黑暗的竹林中,终于有了一团暖暖的火光。 这是李弱水第一次看见他处理食物,而且看起来很熟练,她以前还以为他不会做饭。 “我只会烤东西,你要不要吃一点?” “不吃。” 李弱水摇摇头,她下意识忽略了他听不到自己声音的这件事。 路之遥没有听到回答,也不生气,只是专心地控制着距离,闻着味道,以免烤糊。 干枯的竹枝噼啪燃烧着,烧灼出淡淡的竹香,被串起来的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烤得油光水滑,闻起来很香。 第一只烤好后,他将它插在地里,开始处理第二只和第三只。 一只鸟不算多,但三只就真的不少了。 路之遥向来是个小饭量的,原本她以为一只就够了,但她没想到他三只都吃完了。 …… 虽然吃得慢条斯理,但真的吃完了。 李弱水很疑惑,他小时候饭量这么大,怎么长大了一碗粥就喝撑了。 吃完了食物,少年版的路之遥靠着竹子又开始逗她。 “你真的是鸟么?是便叫一声,不是叫两声。” 李弱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叫了两声。 “这样啊。” 他叹口气,似是有些遗憾,脸上的笑也收敛了不少,静默一会儿后才回她。 “那便可惜了。” 缕缕银光从他指间划过,李弱水看了一眼,是他用来操控别人的傀儡丝。 他翻转着花样,锻炼着手指的灵活度。 “还以为你是神鸟,想着将你驯服成我的,既然不是就没意思了。” 他是真的打着主意要将她驯服的,线都已经拉好了。 李弱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动。 即便没长大,路之遥还是路之遥,变/态的样子令人怀念。 李弱水有些欣慰,忍不住吹了一声哨。 “我现在暂时不想和人说话。” 路之遥眉眼带笑,神情温柔,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对话邀请。 …… 少年版的他真会气人。 虽然知道这是迁怒,但等她醒了,以后几天都不要亲了,问就是“暂时不想和人接吻”。 * 翌日,两人早早便出发走出竹林,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昨晚她就向系统要了一份地图,打算带他去他后来住的那个城镇。 原著里他也是去那里接的悬赏令,不过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头,现在她想让他少苦一点。 只要结果是对的,过程可以有一点点小误差,不会影响他去那个地方居住就好。 李弱水举着木制小鸟,低头看着地图,慢慢地往前走。 她手中举着鸟,鸟身子上缠着一根银丝,细如毫发,只有偶尔闪过的流光能证明它的存在。 而这根银丝的尽头是路之遥的手腕。 这只鸟是有实体的,它是系统真切传到这个地方的东西,稍微特别一点的是李弱水能拿到而已。 如果路之遥能看见,大概昨晚就能看到一只小鸟悬浮在空中。 今早在李弱水吹哨子叫他跟上自己的时候,他突然用银丝缠了过来,牢牢绑住了鸟的身躯。 还发出了“你真的有只鸟”这样的感叹。 于是李弱水便将就这个拉着他走,还不用吹哨子。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只奇怪的鸟,银丝将他的手拉高半截。 看似怪异,但在这夏日里竟然也显出一些奇怪的和谐。 看着手中的地图,李弱水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系统选择这个片段的原因。 这是他真正离开别人独自生活的第一天,一个盲人,要如何才能从山林里走到城镇。 其中的艰苦是她不能想象的,或许也有命悬一线的时刻。 而她的到来,无疑为他降低了很多难度,减少了不少苦难。 她有一个比较奇特的猜想。 这个记忆碎片的发放,是系统故意的。 原本就不仅仅是为了让她了解他的过去,而是为了让她参与。 比如那次在他被逐出家门时给他的拥抱,确实是她自己的想法,可为什么这么巧就能抽到一个拥抱的机会。 “我有个问题,前几次他没发现我,是因为我干预得不多,那么这次……他到底记不记得我这个人?” 路之遥很敏锐,之前许多次都发现了她的存在,但碍于触不到她,只好放弃这个猜想。 这么多次,一点一滴累积,他怎么会一点没有察觉。 李弱水想到这里,脊背一寒,不自觉地停了脚步。 这么想来,昨晚他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 防备心这么重的人,原本是对她带着杀意的。 可怎么会站一会儿之后就完全听她的了?还和她说了那么多话。 还向她套话,问她是鸟是人,按照他的性子,只要让他高兴,鸟还是人都无所谓。 …… 【请宿主注意,之前就解释过了,这并不是简单的梦境,这是真实的过去,你并不能改变一切。】 【但一切都在向前发生,一切都是注定。】 【最后一次碎片之旅,请好好把握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 “这难道是你的助攻吗?他到底还记不记得我?” 【记不记得,宿主已经有答案了。】 【系统并没有干扰宿主做选择,梦境里的所作所为都是宿主的决定,礼盒也是宿主该得的。】 【一切都是注定。 HE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 艹啊,一个系统,为什么弄得那么惊悚?! 听它叽里咕噜一大堆,她猜的十有**是真的,她不会掉马吧? 那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 “你怎么了?” 路之遥收着银丝,慢慢靠近她,走到她身前一步距离时才停了下来。 少年双眸轻闭,顶着柔顺的妹妹头,耳下红羽轻飘,漂亮的面容上并没有一点不适。 李弱水看着和自己面对面的路之遥,忍不住往后退,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开始慌乱起来。 他百分百记得自己,记得那个记忆中从没碰到,但却感受到许多次的人。 怎么办,这种事一旦被发现,她的来历就真的说不清了。 李弱水眨眨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 路之遥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并不知道是她,也不可能将他们联系起来。 而且她并没有暴露过自己身份,对于一个虚无的人,他猜不出来的。 “不说话么?” 即便隔了这么近,这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也没有来碰她,这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他知道碰不到,所以不会多此一举。 说是冷静,但李弱水还是出了冷汗,没敢多和路之遥交流,拉着小鸟便往前走。 来都来了,至少得将他送到城门口。 但是!救命! 他也太敏感了,生理心理各方面都敏感的那种! 沿着地图将他送到了城附近,李弱水对他吹吹哨子,拉了拉鸟,绑着的银丝带着他的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正传来人群的吵闹声。 指明了方向,李弱水准备立刻脱出,临走前又对他吹了几声哨子。 心慌意乱之下,她随后将小鸟一扔,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 外面天光大亮,同样的夏日让她有些恍惚,还以为是在过去。 转头看到为自己打扇的路之遥,立刻贴上窗台,心虚地大声说道。 “不是我!” 路之遥侧撑在枕头上,领口敞开大片,乌发垂到身前,神情温柔,像是一幅卧榻美人图—— 如果不看他手中那把给她驱暑的扇子的话。 他弯了眼眸,唇畔笑意如春,似是毫不惊讶。 “又梦到什么了?和我有关么?”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1章 前尘旧梦(四) “又梦到什么了?和我有关么?” 看着路之遥笑吟吟的面容, 李弱水清醒了几秒,深吸口气—— “……你觉得我梦到你了吗?” 李弱水并没有说梦话的习惯,甚至因为睡眠太好很少做梦, 都是一觉到天明的。 但之前她每次用这个碎片后, 路之遥总会问一些有关的问题,她便怀疑可能无意中泄露了什么。 又联想到他对自己的“存在”有记忆, 一时拿不准说什么, 只好这么反问一句。 路之遥并没有为难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 沉吟一会儿。 “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 还一直在吹什么?” 李弱水放下心,又躺了回去,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我确实是梦到你了。” “那便好。”路之遥倏而弯起眉眼,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李弱水听了他的回答,拍着胸口,将梦里那份心慌的感觉压下去。 蒲扇摇出轻柔的风, 一丝一丝温柔地安抚着李弱水。 她额角的发丝被风吹动,因为心虚而冒出的热意也降下去不少。 在她放松不少后, 耳边又传来了路之遥轻柔的声音。 这声音和少年版的他不同,不那么偏女生, 有些清越,但却同样柔和。 “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我的名字从来都只有我师傅知道,你是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 李弱水下意识抓住裙摆, 抿起的唇角,等着他的下文。 “你一向睡得好,每次我半夜醒来寻你时, 你都没有怎么动过,也从没说过梦话。 但像这样奇怪的事迄今为止发生了四次,如同昏迷一般睡过去,却还能呢喃一些我的事——” 李弱水屏着呼吸听他说完,心脏砰砰跳着,一时间猜不准他到底想明白了什么。 蒲扇停了下来,他将扇子放到二人中间,修长的手指摸索到她脸上,随后停在她鼻下。 “怎的还能忘了呼吸,你气息短,小心厥过去。” 李弱水:…… 她只是太紧张了! 听到李弱水又开始呼吸后,路之遥便放开了手,继续摇起蒲扇。 “我便想着,你大概是梦到了我的过去。这样一来,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他语气轻松,带有笑意,没有半点害怕,看起来还觉得很有趣。 “你不用太紧张,世界之大,总会有一些超出认知的事,我也不介意这个。或许这便是我们的缘罢。” 听他说完这番话,李弱水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 他虽然猜到了做梦这件事,但并不知道具体细节,也没有将她和过去那个人联系起来。 而且按照他的说法来看,她即便是掉马了也没什么。 ……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他再敏锐、再聪明也不可能将这两样联系起来,而且这马甲还是不掉的好。 “弱水……” 听到这熟悉的语调,李弱水下意识酥了身子,聪明的她立刻便意识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 这可不行,每天都来,她是没什么问题,但他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亏虚的。 “关于这个,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没和你普及,一滴那个十滴血,这种事,七天两次最好……” 但路之遥就是路之遥,一下便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十滴血?这样快乐的事竟也是一种伤害么?” 他扬起眉,坐起身靠在床头,轻轻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到了身上。 “那更好了,能让我伤到痛么?” 他微微仰头,手指抚上她的唇角,随后靠近吮吸着那处,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遇见甘霖。 “我的血都是你的,尽管取去。” 李弱水:……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很难不做点什么。 日光正好,两个相爱之人正在靠近彼此的灵魂,在这无声的温暖中交融探寻。 …… 路之遥突然按住她放在腰间的手,坐直了身体,略略偏头面向窗外。 “怎么了?” 李弱水低头看他,便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院中鲜花摇曳,偶有彩蝶飞来,正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她重新系紧已然松垮的绦带,转身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却什么都没有。 路之遥随意拉好衣袍,起身拿起枕边的剑。 “有人进来了,你先待在这里。” 他出去后本向响动处走了几步,随后脚步一顿,转身摸着墙慢慢走到窗边,站到了李弱水身前。 李弱水跪在床上,上半身探出窗外,试图发现点什么。 等到转头看到他稍稍潮红的面容时,李弱水奇异地沉默了一下。 “要不要歇一会儿?” 她丝毫不担心路之遥的实力,只是怕以他现在的状态,到时走神会受伤。 “不用。” 路之遥原本打算去找他们,但他总觉得这是调虎离山,便又转了方向回到窗前。 如今整个白府只有他们二人,这些人肯定不是冲他来的。 微风吹过,院中花草拂动,树影重重,亭边的栀子花也在微微摇摆。 路之遥略一思考,侧头对李弱水说道。 “这一批人的功法都很相似,要不要来试一试,我教你破解之法。” 李弱水被抓了那么多次,早已经有了练武自保的想法。 但她实在是太忙了,平日里只能零散地练一练,至今还在入门。 之前他用玄铁做的那把剑相当于定情信物,用起来很顺手,确实很适合她。 “用之前做的那把剑吗?” “嗯。” 得了回答,李弱水兴冲冲地把剑拿出来,直接翻墙出去站到他身旁。 人已在身旁,路之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两人一同走到院中,拔出了那把玄铁黑剑。 路之遥在教她习武这方面可谓是兴趣浓厚,耐心十足。 院中埋伏的人见他们都出来了,便也不再等待,直接现身来给李弱水送经验。 路之遥一点不在乎那些试图攻击他,将他引走的人,他只是站在李弱水身后,侧耳倾听,细心指点。 李弱水平时零散时间都在练基础招式,底子打得很好,但她也只会几招。 面对水平比她好的人很容易被压制。 但路之遥不仅是最虔诚的信徒,还是最好的老师。 他是原书里的武力天花板,又是最了解李弱水的人,教她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李弱水聪明,人也足够冷静,他的教导她都能领悟到。 “不要硬拼内力,你没有,以力打力卸掉他的剑招。” 其中一人原本是准备将路之遥引走的,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和李弱水练起了剑。 “他们的招式华而不实,非常轻浮,即便是你也能抵挡一二。” 路之遥这话说得很轻松,将“在场的都是垃圾”这个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 其余人有些恼怒,也不再和他缠斗,转而攻击李弱水。 但此时路之遥攻势一转,裂着碎痕的薄剑不再温吞,白衣翻飞间,剑身毫不犹豫地插进他们心脏。 他停下步伐,将剑上的血甩落,静静站在李弱水身后。 “你们该做的是陪她练剑,本分一些不好么?” 他扬着笑,伸手将滑到略微敞开的衣袍系好,看起来温和柔顺,一点也不凶残。 “今日谁陪得好,便有命回去。” 这拨人已经三番两次地在白府附近徘徊了,之前是在府外遇见,如今这里只剩他们二人,这些人便也进来了。 就像围捕猎物的豺狗,一直在外面游荡,从不进一步,等到他们孤立无援时,便狠狠上来咬一口。 这些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但他暂时还不知道是谁的仇家,或许是他的,或许是李弱水的。 他自然可以自保,这无所谓,可李弱水便不行了。 有些招式可以速成,但武功不行。 路之遥笑得温柔,偶尔抬剑帮李弱水挡住她无法应对的攻势。 可心里却已然在盘算解法。 很简单,要么找到幕后之人,永绝后患,要么带着李弱水离开皇城,天高任鸟飞。 他会选择其中一个么? 当然不是,他都要选,既要杀了幕后之人,还要带她离开,这才是令他心安的解法。 至于最近,只好一直跟着她了。 这是正当理由,李弱水不会拒绝的。 路之遥在脑子里弯弯绕绕半天,终于达到了“李弱水”这个终点。 他弯起唇,抬剑挡住那人刺向李弱水的剑,轻巧挽了一个剑花,剑刃斜斜擦过他的脖颈,将他逼退数步。 “把你这些兄弟带回去,院子狭窄,放不下他们。 你陪得好,便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最好藏住马脚,不要被我找到,否则——” 他睁开了眼睛,视线虽未聚焦,瞳仁中却倒映着那人略显恐惧的脸。 “否则,我可要来了。” 说完这话,他弯弯眼眸,摸索着拉住李弱水的手,转身往回走。 “我们在这里再待几天准备东西,随后,我们便回苏州罢。” 打得手腕酸的李弱水:“好,坐船吗,那得多备点酸李子了。” 正在计划着买东西的李弱水全然不知,她即将有一个比原来还要黏的狗皮膏药。 *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们去苏州的事?不怕他们跟来吗?” 在茶馆里吃着午饭,李弱水抬眼问他。 “不会跟来的,别怕。” 路之遥弯弯眼眸,学着她常做的动作,拍了拍李弱水的肩。 ……李弱水突然觉得自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不管他们后面还有没有动作,你是不是都打算将他们杀了?” 路之遥喟叹一声,微微侧头偏向她。 “你总是这么懂我。” 李弱水:…… 不,她已经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对上他的脑回路了。 “他们之前便在府外蛰伏了许久,大概是忌惮安阳公主,如今她刚走,这些人便来了。 看似有耐心,实则性子急,这样的人,怎么会受得了我们要离开的事情,这几日等等便上钩了。” 李弱水放下筷子,仔细地看着路之遥,似是要重新认识他。 对路之遥来说,分析情形只会阻挡他杀伐的快/感。 他一不怕死,二喜欢虐杀,不管对方什么阴谋诡计,在这样向死而生的疯子面前只会是无计可施。 可他现在不仅在认真分析,还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你也会揣度别人的想法?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朴实的变/态。” 没想到他的朴实只体现在情爱上。 路之遥点点头,终于将一碗粥喝完。 李弱水有话想说,吃到一半还是开了口。 “如果你心里更想做的是去除掉他们,那没必要因为我为难自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路之遥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笑了起来。 如果没有她,他并不在意这些人想做什么,甚至不会花费时间去找他们的踪迹。 想要享受杀人的快/感,他只需要去接悬赏令,那个有趣的会更多。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他现在想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 “又一个都不剩?” 徐夫人翻看着账本,其上巨大的数额让她心旷神怡,听到这消息时都没多大反应。 她早料到这小畜生没那么容易拿下。 “还剩一个,受了点伤,去治疗了……” 这人犹豫一会儿,看看她略欣喜的神色,试探性地说了出口。 “那畜生让人带了话给您,说是让咱们藏好马脚,否则……” 她神色阴了下来,再不复往日的娴静秀美,随后将账本放在一旁。 “否则什么?” “否则、他便要来找我们了。” 瘦小少年的身影再次进入脑海,她又想起了他和路之遥站在房顶时的模样。 神思游荡,心不在焉,耳下的红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们。 开始时还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他竟成了自己一辈子的噩梦。 她猛地将茶杯扔了出去,哐当一声炸开,褐色的茶水染湿白色地毯,泅出一大片污渍。 “别以为我没办法!” 她手里依旧还有吸引李弱水前来的砝码。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2章 前尘旧梦(五) 皇城的雨季要到六月末才过去, 现在天空中又隐隐发灰,似乎又要开始下雨了。 李弱水二人还在茶馆,她往外看了一眼, 倒也不是很急。 今日既然来了这里, 她还是想将上次那个说书人的故事听完。 毕竟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是路之遥的师父和御风山庄的往事。 她有预感, 这拐卖案件的事和御风山庄大有关系。 “……你在想什么?” 路之遥侧头过来, 由于二人距离太近,他差点便亲到她耳廓了。 “我在想, 为什么我们要贴这么近?” 李弱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们如今近到她能看清他的眼睫根部,近到噘撅嘴就能亲到他侧脸。 这条两人坐的长凳,硬生生地在左边挤了两人,右边宽到还能坐一个。 路之遥弯弯眉眼,她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睫下压,微微散开了一些, 上面还泛着日光。 “你忘了今早的事了么?这么多人要伤你,我自然是在保护你。” 不, 你只是想找个借口和我贴贴。 李弱水撑着凳子,微微往后仰。 “贴这么近坐长凳, 只会有一个后果。” 在路之遥微微迷惘时,李弱水收回了撑着凳子的腿,长凳失衡一翘,两人便翻了下去。 这显然是路之遥不知道的事, 落下时他还下意识搂住了李弱水的腰,但距离太短,两人还是坐到了地上。 这一响动吸引了茶馆里其他人的目光, 毕竟这样的事并不常见。 李弱水看着路之遥愣住的样子,忍不住捂住嘴偷笑。 “好不好玩?以后还想不想贴这么近了?” 路之遥伸手摸了下她的腰和臀,确定没什么事后才松开眉,笑得温柔。 “你大可自己站起来,让我摔下去,做什么要垫我下面。” 说是这么说,但他一向喜欢意料之外的事,像这样的举动,或许别人会觉得无趣,但他只会觉得李弱水懂他。 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很新奇,和她在一起,生活中发生的许多小事她都会告诉他。 路之遥自动过滤了她说不要贴太近的话,将她的举动理解为分享。 她在和自己分享。 “二位没事吧?” 正在他们二人有说有笑坐回坐位时,身旁突然插进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有事么?” 路之遥笑容不减,偏头面向他,先一步问出了问题,声音温和。 李弱水见他挡住了自己,不由得歪着身子,露出一个脑袋看向对面。 正是那位说御风山庄故事的说书人。 看着路之遥温和的笑容,再看看李弱水鲜活的神色,他放松了一些,抚着胡子笑了下。 “无事,只是见二位倒在这里,便没忍住上来看看情况。原是佳偶打闹,倒是我多事了。” 他们此时正在二楼,李弱水看了台下一眼,那里正有人在说书。 她压住路之遥的肩膀,坐到了另外一边,直接面对那说书人。 “先生请坐,御风山庄的故事,您今日不说吗?“ 他对这两个小辈很有好感,便摸摸胡子,依言坐了下来。 “御风山庄的事早都传遍了,场次比较少,我今日不说。” 见李弱水有正事要问,路之遥便也不插嘴了,只乖乖坐在她身后,做个只会笑的漂亮背景。 不过这个漂亮背景心里有一丝烦闷和无奈,明明整日和她待在一起的是他,为何她的注意力总要被分走。 “这样啊。”李弱水对着说书人笑了笑,将桌上的果盘推给他,很是熟练地套起了近乎。 “能不能现在单独给我们说说后续,可以给茶钱的。” 说书人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气场相差很大的二人,说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 这两人的故事不简单。 他笑了笑,捻着胡子开了口。 “这个自然可以,不过我不需要茶钱,这辈子就一个听故事的爱好——或许可以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李弱水挑挑眉,正准备笑着拒绝。 “虽然皇城许多人都听过这个故事,可都是出自我这里,而且后来御风山庄那场惨案,我亲眼见过,还有不少细节我没说。” 李弱水拒绝的手转方向一拍:“可以。” 说书人笑眯了眼,向她抬了下下颌:“那你问什么都可以。” 李弱水搓搓手指,压低声音问他:“那个何温墨,真的和徐夫人感情很好吗?” 这位老人突然嗤笑一声:“你这小姑娘问得可真准,一下便到了重点。这个何温墨,可是我生平所见的, 最恶心的一个男子。” * “好了,这是第三个了。” 江年将背上的女子放下,转身到桌边倒茶喝。 这里是陆飞月的房间,此时她的床和榻上正躺着三名女子,全都昏迷在此。 最近那些人对这些被拐卖的女子看管松了很多,她和江年便打算私下寻找证据,找到拐卖的源头。 而这几位,正是皇城里最早一批来历奇怪的女子中的三个。 买主对她们的新鲜感已过,她们早已成了边缘人,江年去时,她们身边甚至只有一两个人监管。 “我放了迷药,药效很长,我们有时间的。” 陆飞月听了江年的话,点点头,转身去给那三位女子解迷药。 她们悠悠转醒。在看到陆飞月二人时不约而同地往后缩,试图用什么挡住自己。 “你们别怕,我是巡案司的捕快。” 她拿出牌子给那三人看,她们面面相觑,随后镇静下来,但还是只偶尔和她对视一眼。 “此次带你们来,是想询问一下你们来皇城的真正经过,不要再说是到皇城来“嫁人”的,我知道你们和拐卖有关。” 那三名女子看着她,随后垂下了眼睫,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 “我们就是嫁到这里来的,大人为什么不信呢……莫非大人想用私刑?” “不是……”陆飞月皱着眉头,有些冷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措。 江年喝完茶,顺好气,走上来打圆场。 “大家别误会,她只是有些着急了,说话便比较直,不是要对诸位进行逼供。” 他笑得开朗,给那三人一人倒了一杯茶,缓和着气氛。 “前因后果,我们便不说了。只有一句话,你们体内的蛊毒,我们能解,但希望各位能配合调查。” 那三人又互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他们竟然能说出蛊毒的事。 因为一直埋着头的女子抬起了眼眸,她的瞳仁黑黑的,显得有些空洞。 “你们真的是来调查的吗……不会最后又同流合污吧,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了。” 陆飞月走到她面前,面色严肃认真,眼神坚定。 “我一定会追查到底。不仅是我,我师父,我们巡案司都会拼尽全力。” 这女子鼻头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空洞的眼神里泛起极大的哀愁,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你先将我们的蛊毒解了,我们就信你。我懂丹青,能将皇城最大接头人的模样画下来,我曾经见过他。” 陆飞月叹口气,将针灸包拿出来。 “即便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会帮你们把毒解了,不用这么紧张。” 江年懂事地站起身,到屋外回避。 过了许久,门才从屋内打开,这意味着她们的蛊毒已经解完了。 每个人唇边都流着黑血,看起来骇人,但她们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轻松许多。 其中一人擦了唇边的血,似是忍耐不住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他们的买卖是单向联系的,有什么需求便写到纸条上,放到木箱中,再给出自己能承受的价格,过不久会有人去收纸条的。” 陆飞月皱着眉头,将这些证词都记在了本子上,随后追问。 “哪个木箱?”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似乎很容易找到,我看到他出门不久便回来了,或许有人来收也不一定。” 另外一人点头补充:“而且皇城里关押我们的地方很大,是在地下室,那种地方很难查出来。” 陆飞月将证词全都记了下来,皇城里有地下室的不算很多,这样排查起来方便了不少。 而画画的那人忍着痛,将她噩梦里的人画了出来。 这会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陆飞月看着画像上的人,那是一个年迈的老者,长相不是很出众,但他看起来很眼熟。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沉吟半晌,她转头看向那三人:“等一会儿,我们把你们送出城……” “不用。”出乎意料的,她们都拒绝了。 “我们走会打草惊蛇的吧,反正在皇城也不会出什么事,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陆飞月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看向江年。 “你将她们送回去,我拿画像找我师父,她一定认得这个人是谁。” “好。” 江年点点头,背起其中一人,看向她们:“我先送她回去,等会儿再来送你们。” 话音落后,他背着人跃上墙,随后离开了这里。 陆飞月就住在巡案司附近,但她师父今日出门查案去了,得去南街找她。 “这里很安全,刚才那人也会将你们安全送回去的,我得先去找我师父,不能在这里陪你们了。” 陆飞月安抚了另外两人一会儿后准备出门。 她原本是想将画像放在怀中,或是锦囊里,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李弱水的话。 “陆姐姐,重要的东西可不能这么放,要出其不意,你与其放怀里,不如收在小衣中,没人会搜那里。” 这张纸是从她册子上撕下来的,巴掌大小,折起来也就一个小方块。 陆飞月顿了一下,神色微妙地将这个小方块放到了小衣中,紧紧贴着自己。 这个举动实在太“李弱水”了,以至于她的走路姿势都有一些不对劲。 …… 陆飞月不知道,有一句话能形容她的这种变化,那就是:陆飞月水化了。 胸前有东西硌着,陆飞月不太自在地走在街上,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试图拉着她往小巷中去。 陆飞月立刻拔刀反击,但两人打斗间,她还是进了那条巷子。 那处,正有不少黑衣人等着她。 * 天空中闷雷滚滚,似乎是又要开始下雨了。 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卖吃食的小贩也纷纷准备收摊回家。 空气中慢慢氤氲起潮湿的水汽,茶馆里也显得闷热极了,这是夏天要到来的征兆。 李弱水非常怕热,她索性也跟着挽起了袖子,用手作扇给自己扇风,认真地听着故事。 但路之遥还是靠她很近,她甚至有种错觉,他似乎在轻嗅她。 虽然知道他是变/态,但这般不作伪地表现自己也是少见。 她反手摸了摸他的脸,希望他认真一点,毕竟这也是和他有关的事。 而路之遥却像是被主人安抚了一般,侧头轻轻将她的手按在唇边,用唇瓣抚摸着她的指尖。 空洞的心又被轻柔地填满,他安静了下来。 随后他又将别在腰间的折扇拿出,一下又一下扇出凉爽的风。 他知道李弱水怕热,自从温度升高后便一直带着扇子。 李弱水在听故事,他则是揽着她的腰,眉眼温柔,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 说书人半挽起袖子,看着他们的互动笑眯了眼,夹着盘里的花生米吃了起来,边吃边说。 “这何温墨可是下/贱,我听故事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两面通吃的。” “别看我之前说得那么奇妙,但这都是因为茶馆里时有御风山庄的人来听书,我可不敢乱说,那就是抹黑他们前庄主了。” “那一见钟情的相遇,那英雄救美的美好,全都是纸上写好的计划,笔下一笔一划透出的,全都是见不得人的肮脏。” “这一切全都是他计划好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3章 前尘旧梦(六) 窗外天空像是罩了一层灰色轻纱, 不算黑,但看起来就是沉沉的。 街道上已然刮起了风,不少商贩眯着眼推着木车回家。 茶馆也灌进了不少风, 小厮急急忙忙地将门关上,继续给各位听书的人送茶果。 一楼台子上的说书人正叙述着缠绵的爱情故事, 而二楼李弱水这处,正说着一个渣男的美丽人生。 路之遥对坐他们这桌的老者说的故事不感兴趣, 小指勾着李弱水, 但他的耳朵倒是到了一楼。 他正在听那个年轻说书人说的爱情故事。 而李弱水则是认真听着这说书人的故事, 他一边喝酒一边吃小菜, 面色微红,看起来像是有些醉了。 “御风山庄原本不在皇城, 也早已开始没落,其实原本是有机会翻盘的,只要有继承人将它发扬光大便好。 可何温墨是个武学白痴,光学到了皮毛, 真正的招式一点不通, 等到上一任老庄主去世,他们的武学算是只剩一本晦涩的秘籍了。 没钱, 何温墨不甘心, 便想到了最为富庶的地方,皇城。 皇城之人有钱, 遍地金银,又远离江湖, 对他们只有浅淡的了解,是最好的行骗之地。他便打马进京,来找这所谓的最后生机。 最后找上了老太傅的女儿徐思, 一点英雄救美的把戏,便将年仅十五的她骗得团团转,宁愿抛下皇城的一切随他离开。 老太傅原本反对,但最后还是心疼孩子,在她离开皇城时给了她不少金银。 自此,徐思离开了对她而言舒适快活的皇城,跟着那骗子去了漫天风沙的地方。 虽然条件艰苦,可有情万事足,不久,他们有了孩子,也有钱,可谓是过了一段甜蜜日子,但好景不长,进账没有花钱快,他们也开始收紧腰带过日子。 直到那次比武大会,那位红衣女侠的出现,这对何温墨而言,才是真正的转机。” 老头像是唱戏一般,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眼神有些迷蒙,似是颇为感概。 这个故事说复杂也不复杂,不过就是凤凰男骗到了富家女的故事。 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道。 “徐夫人,他们是不是很喜欢梨花?” 老者颇为惊讶地看着她,眼带笑意。 “倒是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些细节。确实,他们的定情之物就是梨花。 自从那次灭门惨案之后,徐夫人就爱上了种梨树,只为了到时节可以睹物思人。” 李弱水沉吟一会儿,她想到了刚穿书时和陆飞月几人去就那些被困女子的场景。 那里有漫山遍野的梨花,层层叠叠的白色甚至都能盖住小半河面,能在山野中铺出一张花毯。 “那他们也常穿白衣吗?”李弱水不禁皱起眉。 “刚开始三年缟素要穿,但现在似乎少了。” 李弱水心里有了猜想,随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御风山庄不仅从风沙地搬到了皇城,还能够有钱做善事……他们近年来是如何营利的?” 老头笑了一下,神色认真。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过一个说书的,但一个人短时间内暴富至此——”他压低了声音,一口酒气。 “怕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轰隆一声雷鸣响彻天边,黑云翻涌,耳边突然响起水滴落地的声音。 雨势渐渐加大,慢慢变急,没多久便拉出了一道雨幕。 …… 窗外哗啦啦地响,偶尔一阵雷鸣,李弱水看着那片黑云,心思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不断地有人来找路之遥以及她的麻烦,是从上次拐卖案那些人见到路之遥后。 但从她目前知道的消息来看,很难不将这些前来捣乱的人和御风山庄联系起来。 如果这些人是御风山庄的,那幕后真凶是谁已经毫无疑问了,就是那位徐夫人。 可他们在皇城的风评太好,还年年做善事。 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么便需要更加强有力的证据链,否则一旦引起众怒,被锤的铁定是揭露的人。 李弱水撑着下颌,出神地望着窗外,开始思考这件事。 他们确实是要离开皇城了,她的主要目的还是攻略路之遥,按理说原书的主线不需要她去走。 可她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真凶的,至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陆飞月他们。 李弱水心里猜想已然成型,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却是看向这人。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这里面许多细节可都不简单。” 老头开心一笑,虽然面色酡红,可他的眼神非常清醒。 “雁过有声,风过有痕。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徐思有朋友,何温墨有同伙,这些事瞒不住。 我就爱听故事,各种离奇古怪的、天怒人怨的我都听,别人也爱来找我问,说我是什么百晓生,真是折煞了,我不过是一个说书的。 他们的身边人有自己想知道的事,便来问我,如此,她一个故事,他一个故事,真相不就出来了吗?” 李弱水听了他的解释,没有高兴,反而警觉起来。 路之遥和御风山庄有莫大的关系,像他们这样知晓这么多内幕的人,说不定很容易便能将他的身份猜出来。 老者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其他人知道我早就扑上来问密辛了,你倒是第一个瞪眼睛看我的。” 他看看李弱水身后出神的路之遥,笑了一下。 “我觉得你们二人不简单,所以有些好奇你们的故事而已。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身后那人有些眼熟。” 李弱水对他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好看的人千篇一律,眼熟也是正常。” 李弱水细微的动作惊动了路之遥,他将注意力收回来,侧头面向她。 “怎么了?” “没事,你听你的。”李弱水拍拍他的肩,转头看向这老者。 他之前说书说过自己亲眼见过现场,难免会觉得路之遥眼熟。 若是他现在就猜出路之遥是御风山庄惨案的凶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多问。”老头笑了笑:“但你们相爱的故事总得和我说吧?” 李弱水顿了一下,随后点头:“可以,我们的故事很简单的……” 李弱水省略了和拐卖案有关的情节,将故事修修剪剪,稍稍修饰之后说给他听。 路之遥将注意力放到李弱水身上,听着她的诉说。 只不过这个故事在路之遥看来却有些奇怪,他怎么觉得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 他以为她和郑言清成亲是有些开心的,怎么倒变成了想看他有没有吃醋? 她对他的感情来得这么早么?可他刚开始怎么没感受到? 在李弱水的讲述中,最为投入的就是路之遥。 这是李弱水的视角,对于他来说,这不亚于一个新的故事。 * 这老者听完他们的故事,笑着点点她:“小姑娘藏着不少精彩的地方,没关系,以后我总能连起来。” 他拿着一壶酒走了,今日得了个好故事,足够他高兴许久。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也有不少人到茶馆来避雨。 有两人走到他们隔壁那桌坐下,一边拍身上的雨珠,一边聊天。 “真是吓人,这么一条小巷,十来个人围着一个女子,最后硬生生将她带走了。” “这光天化日的,竟然真的有人敢做这种事,我报官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 “你想带什么回苏州?” 路之遥靠近李弱水,窗外吹进的风带着湿气,让他的眼睫看起来湿润了不少。 “嗯?”李弱水从思绪中抽出来:“我还没问过,你在苏州长到几岁?感觉你苏州话说得挺好。” “长到八岁,但我师父也是苏州人。” 路之遥扬起眉,唇畔带着的笑意驱散了大雨的寒凉,让这场雨看起来也柔和许多。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李弱水可疑地停顿半秒,随后道:“懂那么一两句话吧,主要是常听你说。” 有些词语重复久了,配上肢体语言,就莫名懂了。 他又慢慢坐过来,似乎是控制不住一般与她十指相扣,说话的声线也柔了很多。 “要入夏了,苏州恰好是风景最为秀美的时候,碧水柳堤,青瓦白墙,又有濛濛细雨和油纸伞……” 李弱水按住了他的嘴:“这些词你和谁学的?” “以前做任务的时候,在桥上听到别人说的。” 他将李弱水的手按在颊边,眉眼温和,一点看不出以往疯批的样子。 “苏州很好,那里气候适宜,人杰地灵,仇杀的任务也很多,我们会生活得很幸福的。” 李弱水:??? 这是不是有点矛盾? “等到明日,我去清除一些障碍后,我们便能无忧地回到苏州了。” 他似乎真的对这样的生活很向往,甚至已经在满面笑容地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了。 “你不愿意被我绑着,那蚕丝扣就用在我身上如何?” 他唇畔的笑和煦无比,似乎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他快乐起来了。 “系在我手腕或是脖颈,随你喜欢,只要你永远牵着就好,好么?” …… 说实话,她想象到的画面一定比他想的要香/艳很多,她甚至已经可耻地心动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些旖旎,再加上这对话,吸引了不少其他客人的视线。 李弱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她选择转移话题。 “现在雨小了不少,要不要回家?” 她只是想趁空气清新的时候走一走,但这人显然已经是想到了奇怪的地方。 他弯起唇,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 不,她真的只是想走一走。 茶馆里有伞卖,不过在这个时节卖得比平常贵许多,少有人买。 李弱水和路之遥买了一把,二人打算就这么走回去。 路之遥看不见,没法确认她有没有淋到雨,只好由李弱水拉住他的手臂来调整位置。 大概是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这寒凉的风变得舒畅清爽,哗啦个不停的雨也有了滴答的旋律。 街上没什么人,他们二人的衣角也开始溅上雨水,路之遥的没什么,李弱水的却像是将裙角重新染色了一般。 她看着那泅湿变深的颜色,小心地看了路之遥一眼,舔舔唇。 “路之遥,你有想过看见这个世界的一天吗?” 路之遥低声轻笑:“我是天盲,生来就看不见的。” 他走路的步伐看似稳定,但他的方向实则都由李弱水来掌握着。 靴底踏上浅浅的水洼,发出“踢踏”一声,将里面的影子踩碎。 “……我看不见,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李弱水疑惑地看向他,随后赶紧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急切。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很难受。” 云卷云舒、朝霞碧水的绮丽,或是人来人往、鲜活生动的神情,他通通看不见。 盲人并不是只能看见黑色这么简单。 李弱水左手扶着他的手臂,右手抬起遮住了右眼。 一只眼看得见,一只眼看不见,此时看不见的那只眼才无限接近于他的世界。 路之遥根本连黑色都看不见。 和她一起睡之前,他浅眠,几乎只要一点响动就能叫醒他。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并不是浅眠,而是根本就没怎么睡好,他近日来也喜欢抱着她赖床的。 他的梦里没有奇幻的剧情,只有奇怪的声音和无止境的虚无。 而她只是这样遮住眼睛尝试一会儿便受不了了,他却是就这样了二十年。 她放下手,不自觉地攥紧裙子,裙角染了水,被她微微提起来一些,露出玉白的脚腕和其上的银铃。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恢复视力呢?你想不想要?” 路之遥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低头一笑,柔顺的发丝落下些许,半遮住了他温和的侧脸。 “难不成你真的是神仙么?不仅能做那些梦,还能帮我治眼睛。” 李弱水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 “我说真的,你若是愿意,我就做。” 她有系统礼包,若是之前,她一定会用来见家人一面,或是给他们报平安,但现在她承认,她只想帮他。 路之遥同样停了下来,随后他俯下身,与她相隔一指的距离。 那微微睁开的眼眸里像是蒙了一层轻纱,淡淡的白,又如同月光氤氲的光辉。 “……若是以前,我自是不愿的,我不想看到的东西太多,他们都肮脏极了。但现在,我想看你。” 多少次深夜里的描摹,多少次的靠近,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渴望看到李弱水了。 哪怕只是一瞬,那也会成为他记忆里的永恒。 “好。” 李弱水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随后轻轻吻了上去。 这眼睛犹如璞玉,她想要将它打磨出来。 她想要自己真正进入他的眼睛,而不是只停留在表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4章 前尘旧梦(七) 檐下挂着灯笼, 暖暖地将下方的窗台照亮。 雨夜里的绿叶滴着水珠,那翠绿的颜色似乎也跟着滴了下来。 树下偶尔有几声鸟鸣,院子里也有蟋蟀的振翅声, 这是夏日独有的鲜活。 李弱水趴在窗台上,身上松松地穿着丝质睡裙,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起来很是惬意。 她刚沐浴完, 身上还有些微的湿气和热气, 脸也微红, 再加上那带着笑意的眼睛, 看起来灵气十足。 她的头发有些潮湿,带着淡淡的栀子香, 正柔顺地披在身后。 这香味是白府特制洗头水的味道,还有一点皂角的清香,闻起来就很夏天。 已经入夏了,温度不算低, 她转头看一眼屏风后沐浴的路之遥, 索性将窗户支到最大,直接坐上了窗台。 屏风那边飘起淡淡的雾气, 听到她的声响后突然停了下来。 “你洗你的, 我坐窗台这里吹吹风,不离开。” 李弱水没等路之遥问出声, 便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路之遥的占有欲对她来说并不算困扰,她也很喜欢和他待在一处。 “……嗯。” 屏风那边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李弱水也靠着窗框继续哼歌。 声音是安抚他的最好良药,她不知道说什么,便只好哼哼歌了。 既然想好要让路之遥恢复光明, 她便不想等。 “系统,我要兑换专属礼物,让路之遥重见光明。” 【……宿主,这或许会有些难。】 ??? “你想遭锤?” 【系统礼物一般都是直接用于宿主的,并没有用于宿主以外的其他人的先例。】 【但这并不是死规定,而是约定俗成,这个系统奖励很好,以往并没有人会提供给别人使用。如果要使用,需要宿主在符合背景的情形下圆好逻辑。】 【额外提醒,知晓过去之事可以用做梦解释,这个时代不乏这类传说,而且知道的人仅限于路之遥,他并不会怀疑你。】 【但一夜之间让天盲恢复光明并不合理,会引起主角在内的许多人怀疑,需要宿主自己去圆逻辑。】 “医学奇迹这样的解释也不可以吗?谁都不知道,但他就是好了。” 【并不合理。可以慢慢好,但奖励只能帮他直接清除体内毒素,或许只需要一刻钟就能重见光明。】 【像这样有病立马能好的,统称为回光返照。】 “……”她怀疑这个系统在内涵。 李弱水手指敲着窗台开始思考,右腿不自觉地垂到窗下,其上的脚铃叮当作响。 “那我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恢复他的视力不就好了吗?” 比如在苏州或是其他地方,没有主角和认识他们的人,没人知道他天盲,也就不需要去解释病情。 【……】 李弱水挠挠头:“怎么了,这个漏洞很明显,为什么你好像被震惊到了?” 【祝宿主早日成功。】 “等等。”李弱水注意力全在系统这里,忽略了屏风后停下的水声。 “之前系统礼物里,不是还有一个查询好感度的机会吗?我现在用。” 攻略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路之遥对她的好感度到了哪里。 【已达99%,请宿主再接再厉。】 李弱水一个没忍住,晃悠地腿撞在了窗台上,哐当一声响,颤巍巍的铃铛叮当个不停。 居然已经99%了。 李弱水现在心里涌起的不是兴奋,不是期盼,而是拒绝。 “……他什么时候到的99%?” 【宿主送脚链的那晚。】 李弱水愣了一下,送脚链那日与现在也有些时间了,这么久都没有涨最后一点,她心里隐隐有些庆幸。 或许这最后一点还需要很久的时间,她也还能在这里待很久。 动摇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很喜欢路之遥了,喜欢到接受了全部的他。 【宿主需要知道路之遥的好感进程吗?如今已到尾声,系统可以提供数据。】 “想。” 【给出路之遥好感进程。 初见交锋,好感度为3,随后缓慢爬升,直到宿主替嫁那段时间,好感度为10。 至此,爬升幅度增加,约他去河中游泳时,已至20。 随后增幅再度增加,直到桃花村时,其好感度已达85,随后送脚铃,跃升至99。】 李弱水彻底愣了,这个好感度涨得很奇怪,仿佛10和20是一道坎,爬过了就不用再努力,因为之后便是飞跃。 但好感度低的阶段,他的表现似乎也不像好感低的样子。 【宿主不用诧异。路之遥性格奇怪,难以捉摸,想法也不同于常人,请勿用常人逻辑去思考他。 所有人在他眼中全是零好感或是负数,所以当宿主和他初初交锋便能博得3点好感时,系统就再也没有插手。 他的自毁倾向严重,感情也偏激,一旦有了感情就会非常浓烈。 只需要超过10,每加一点好感,则意味着他的内在感情浓度要增十倍。当超过二十,他已然进入爱恋。但如何表达并不清楚。至于什么时候到达100仍旧是未知数,请继续努力。】 系统这一大段已经将李弱水给听蒙了。 但是,二十好感度就能进入爱恋状态…… “这里痛么?” 路之遥带着沐浴后的水汽跪坐在窗边,眼睫有些湿润,衣衫也松松垮垮的。 他的手沿着窗台慢慢过去,触上了她的小腿,指腹一点点地按着那温热的肌肤,听着细碎的铃音。 他过来时便听到那声碰响了,这样的柔软撞上了窗台,一定很痛罢。 “……你做什么?!” 李弱水惊呼一声,想要抽回自己的腿,却没办法做到。 路之遥正紧紧握着她的脚腕,嫣红的唇碰上了她的小腿,似是想要抚平那处的伤痛。 “我在为你疗伤。” 柔和的眉眼带出笑意,除了这个细细的吮吸,他没有再进行其他的动作。 只是不停地、慢慢地揉搓着她的裙角,睁开雾蒙蒙的眼睛,似是现在就想要让她感受到苏州烟雨有多缠绵。 “弱水……” 他坐在床上,仰头对着她,灯笼的火光为他勾上了一层淡淡的暖黄色。 他的手已然摸到了她的膝弯,指间的剑茧抚着那处的柔软,只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掬了一捧有形的水,那样柔软和包容。 李弱水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弯弯眼眸,低头轻抚着他的眉眼:“可以。” 得到了允许,路之遥才继续下一步。 他的手从膝弯开始继续向里延伸,一切的旖旎都被轻纱罗裙给罩在其中。 他起身坐到窗台上,手从罗裙下拿出,放到了她腰间。 李弱水的一直是温暖的、柔软的,拥住她的力气一定要控制住,只有这样才能填满自己空洞的内心。 “你喜欢下雨么?” 他意味不明地问出这句话,慢慢地找位置,埋在了李弱水的颈间,手已经熟练地将裙摆推到她的腿根。 “还好吧。”李弱水看向窗外。 此时他们就坐在窗台上,和院落里夏雨、繁花的距离陡然近了不少,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它们。 “以前我不喜欢,但现在,我喜欢这样的雨。” 不止是雨,现在和水有关的一切他都喜欢。 他的唇触上李弱水的唇,这里也是那么柔软,辗转之间,他已然尝到了她的清甜。 希望她尝到自己的唇舌时,也会觉得甜。 由浅入深,衣衫凌乱,他们像之前那样拥抱,最后慢慢交融一起,一同沉浸在这雨声中。 夏日的雨总是又急又快,初时大,慢慢地便会变成淅淅沥沥的,开始缠绵起来。 轩窗也吱呀叫个不停,吹来的风里夹着雨,让路之遥本就湿润的眼睫再加了几分水汽。 院中铃音不断,本是偏北的皇城小院中出现吴侬软语,两者相缠,伴着雨声,听起来缠绵极了。 …… 事后自然是又沐浴了一次。 在窗边本该是会被硌痛的,可路之遥和她调了方向,又成了他垫在下面,痛的是他,由此更快乐的也是他。 李弱水经过这几日的“洗礼”,已经要不起来,她决定收回那句“只要你可以,我就可以”。 他可以,她不可以,体力跟不上。 李弱水如同咸鱼一般瘫在床上,方才也是她出力得多,现下她只想睡觉。 路之遥拥着她,睡着时唇角都没有放下去,依旧是那样缠绕的方式。 “体力真好啊。” 李弱水感叹一句,迷迷糊糊地转身回抱他,顺带拍了拍他的背。 “我们回苏州你就能看见了。” 这句话说完,她就睡了过去,抱着他的手也慢慢往下滑。 路之遥扬起唇,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 同为雨夜,巡案司不少人都在街上搜寻。 陆飞月说是去找她师父,江年自己玩着等她,可直到她师父回来了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江年这才着急了,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师父,巡案司没出任务的人便一同出去找她,可直到晚上了也没找到。 江年浑身湿透,轻功卓绝的他此时已然疲惫不堪,步履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他从没想过陆飞月有一日会不见,她在他心中一直是聪明又可靠的。 而在他身前,陆飞月的师父,也就是巡案司的司长正看着他,她的表情是和陆飞月如出一辙的严肃。 她上下打量了江年一眼,沉沉开了口。 “之前便有人报官,说在南巷看到了围殴事件,现下想来恐怕就是飞月。你们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江年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心里满是后悔。 他就应该一直跟着她,确定她安全了才回去。 “我们发现了一些拐卖案的证据,是证人画的画像,飞月想交给你。” “胡闹!”她师父皱起眉;“光看那个账本便关系复杂,怎么是你们两个小辈能查的!” 看着爱她还焦急的江年,她忍不住放松了语气:“她失踪前最后见她的是你,你有什么消息吗。” 江年沉默一会儿,努力拉回混乱的思绪,仔细回忆着她手中的消息。 “有一幅画,我见过,能画出大概样子,她说很眼熟。若是被抓,也该是被这些人抓的。” 陆飞月师父看着他,随后点点头:“你画出来。” “我本就不愿意你和她在一起,捕快与飞贼,这样如何相配,你都将她带得行事不合规矩了。” 江年没说话,只低头回忆着画像,额发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打在纸上,泅出道道湿痕。 * 大雨过后往往是晴天。 绿叶上弧着水珠,倒映着整个庭院,而院中的轩窗正在水珠中心。 那里的窗高高支起,一抹白色站立在褐色的窗中,倏而弯腰低头下去。 睡得香的李弱水被路之遥轻轻叫醒,她正缩在被子里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怎么了?” “我现下要清除我们的阻碍,需要出去一趟,但不能带你去,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么?” 路之遥将剑别在腰间,不知在哪找了一根盲杖,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出去的准备。 “好,我在这里等你……”李弱水点点头,话其实也没听进脑子里。 “不要离开这里,我给你带吃的回来。” 等到路之遥离开许久之后,李弱水才突然清醒,她猛地坐起来,开始回忆他之前说的话。 他们都要去苏州了,哪里有什么阻碍? 李弱水骤然想起御风山庄的事还没和陆飞月说,便提笔写了几个字备用。 如果能亲自和她说最好,如果出现了变故,不能告诉她,就请人将这封信转交给她。 许久没有人来犯,以至于这两人都忘了有人对李弱水虎视眈眈的事。 信刚刚写完,李弱水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但就在这繁花似锦的庭院,李弱水被捂住嘴,就这么掳走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5章 前尘旧梦(八) 冷静, 你应该习惯了。 李弱水此时正被某人抗在肩头,腹部被顶住,上下颠簸。 她的双眼缠着黑布, 手腕被绑在背后,现在这境况堪比受刑。 李弱水哪里知道, 对于绑她的这人来说,此时不是绑架, 是逃生。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绑架这人嘴唇惨白, 不停地在嘴里念叨着佛号, 脚下生风, 这速度堪比逃命。 他冷汗涔涔,手脚发慌, 只觉得运功的双腿都是不是他的,脚下踩的不是屋瓦,而是发软的棉花。 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转头看到的就是路之遥那小畜生恐怖的笑容, 然后听到那噩梦般的轻语“找到你了”。 他是上次御风山庄灭门案的幸存者, 徐夫人最爱派他们这些人来面对路之遥,美其名曰“有经验”。 呸, 让他们来送死还差不多, 要不是给得实在太多,他宁愿和路之遥当陌路人。 “大哥、轻点……不然我要吐你身上了……” 李弱水头朝下, 跟着他一起上下颠簸,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倒是要谢谢他给她蒙住了眼睛。 “不不不,我不会停的,我这是救你, 在御风山庄被卖掉总比跟在那个疯子身边强。” 李弱水:…… 她现在太晕了,吐槽的精力就留在后面吧。 她有预感,到了御风山庄,一定会有更需要她吐槽的地方。 人在逃生时的潜力是无穷的,在各种激素加持下,爆发出的能量会比以往更高。 将李弱水扔到地上的那一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速度是他能达到的。 被扔到地上的李弱水:草。 实话实说,自从和路之遥开始有了暧昧氛围之后,她已经好久没受过这样的伤了。 “人带来了?” 一道略冷的女声进入耳朵,李弱水往声音来源处偏去,但她眼上覆着黑布,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这是答应你的钱,再加一笔,和白霜去拖一拖那个疯子。” 李弱水这才听出来了,这是那个徐夫人的声音。 之前在宴会上听起来总觉得很温婉,现在倒是有些偏冷了,似乎这才是她该有的情绪。 “我不去。”抗她来的这人拒绝得很干脆:“那不叫拖住,那叫送死。” “我依稀记得,八年前是你和他对了许多招,如果不是他师父在后面提点招式,恐怕还能再打久一些。” 徐夫人的声音慢慢近了,李弱水默默往右挪了一些,希望他们暂时忘记她的存在。 虽然她已经猜到这次被绑的原因了,还是因为路之遥。 “不去。今时不同往日,我和他不是一个水平的,我才不送死。” 这男子说完这话,伸手将李弱水又提了过来。 “若是能做到,今年的分红给你翻五倍。” 男子不再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开始犹豫。 他们做的这门生意可谓是一本万利,就连他这样的人每年分红都不少,若是翻五倍…… “我尽力拖住他,让他查不到半点消息。” 脚步声远去,身旁再没有那男子的声响,反倒是有什么盖在了她的脚背上。 一阵浓郁的梨花香飘来,她的下颌被人抬起,略长的指甲剐蹭在脸颊,有些微的疼。 李弱水在她靠近时忍不住偏开头,试图屏住呼吸。 梨花香并不香,甚至是有些臭的,带着一丝奇怪的腥,这感觉确实难以形容。 “早知道他喜欢你这样貌的,我早就拐十个八个去诱惑他了。一个小畜生竟还能成亲?” “你都能成,他怎么不能?” 李弱水偏向一旁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忍不住开始吐槽。 “……有话好说,物理攻击我也能承受,但化学攻击就很不人道了。” “什么意思?”徐夫人声音冷冷的,指甲已经将李弱水的脸颊硌出了红印。 “意思是你可以打我,但不要用这个味道来折磨我……” 徐夫人冷笑一声,手上更加用力。 “嘴巴倒是很会说,你再多说几句,我就将你的嘴撕了!” “……”她不想被撕嘴。 这个徐夫人估计是没练过武,手劲太小,连路之遥的一半都没有。 她可是被他掐脖子后还能活下来的勇士。 “听到了吗?回答我。” 徐夫人甩甩她的下巴,声音有些气。 “听到了。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之后别撕我的嘴。” 徐夫人不耐地松开她的下巴,将她推倒在地,随后抬手揭开了她眼上的黑纱。 “看看,这就是那个小畜生干的好事!” 光线汇到眼前,入目是不寻常的白,刺得她眼睛更痛了。 适应好光线后,李弱水眨着眼看向周围。 入目便是一座厚重的棺材,四周的梁上绕着白绫,一个大大的“奠”字摆在中央,屋内的每一处都插着白纸扎出的梨花。 而在这一片白中还混着袅袅轻烟,淡淡地飘在空中。 院中阳光大盛,李弱水却在这里感到了莫名的凉意,似乎有凉风从她脊背划过。 尤其是正中摆放的那口棺材,黑压压的像是要将她压在下面,棺底印着干了的尸水痕迹,棺前供着香,这浓郁的梨花味似乎还来自那里。 她从没见过这样“古色古香”的灵堂,一时间被吓到了,忍不住别开眼睛。 “别转头啊,这都是你相公做的好事,怎么不敢看了?” 除了一点点被这做法场面吓到的恐惧感,她其实并不怎么怕。 她对自己有信心,对路之遥也有信心,她相信自己不会有什么事。 但骤然听到这陌生的“相公”,她还是忍不住脚趾抓地,有些想笑。 路之遥在床上是很娇的,总觉得叫他相公有些别扭,对她来说,或许叫老婆会更顺口…… 也不对,还是叫路之遥最好。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徐夫人没有撕掉她的嘴,倒是被她逼得撕破了自己温婉的伪装。 当初那个小畜生被路之遥带着来报仇时也是这样,闭着双眼,神思游离,不论他们怎么游说他都没听进耳里。 果真是物以类聚! 恼羞成怒之下,她试图一把提起李弱水,却在提到一半时没了力气,又让她摔了下去。 徐思以前是闺阁小姐,即便现在厉害了也是端茶赏花、长袖善舞的徐夫人。 如果现在李弱水没被绑上,外院没人看守,被提起来的应该是徐夫人。 可惜没有如果。 “将她给我提到棺材前,让她好好看看那畜生做的孽障事!” 外院跑进一个高壮的男子,他一手提起李弱水,像提溜一个小鸡仔一般将她压到了棺材上。 “草!”(不是一种植物) 李弱水真的忍不住骂出了声。 这棺材分明是上好的紫檀木,可这紫檀香已经被尸臭和用梨花制成的熏香浸染,形成了新的奇异味道。 或许鼻子灵敏的人闻了当场就能被送走。 “救命救命……” 李弱水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她已经被这臭味熏出了眼泪。 如果她有错,大可以打她一顿,而不是用这样方法制裁她。 “我相公在里面躺了八年,可这小畜生却在外面逍遥了八年。凭什么?” “本以为拿他没有办法,可没想到你出现了,真是天赐良机。”徐夫人走到棺材边,恨恨地看着她。 “我们夫妻阴阳相隔,兜兜转转他倒是成亲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夫人摆摆手,那男子立刻放开李弱水,忙不迭地离开了这个说不清香臭的地方。 徐夫人看着地上大口呼吸的李弱水,笑得讽刺。 “现在你还有用,暂且放过你,等我将你们一网打尽时再亲手送你们一口棺材。” 她旋身坐在这灵堂中,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很是瘆人,似乎抓到了李弱水她就已经胜利了。 李弱水知道自己现在是安全的,便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仅仅由黄土埋下的路之遥的师父。 他师父和这些人的大体故事她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有一点还不清晰,他师父当初在御风山庄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年路之遥比武大会之后便消失了,想必是何庄主的追求让她烦不胜烦,索性隐居了吧?” 徐夫人抬眼看过去,只见李弱水眼带笑意看着她,眼里毫无惧色,直看得她怒从心底起。 “年纪不大,知道的倒不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有传言那么奇怪,我们只是看上了她的武功,便骗着让她交出了秘籍,最后再废了她的手脚而已。” 她直勾勾地看着李弱水,上下打量着她,突然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人啊,都是表面一张皮,皮下面是什么谁又知道呢?不过你倒是好,嫁个疯子,里外一样疯,也就说不上被骗了。” “而且我和何温墨,谁又知道到底是他利用了我,还是我利用了他呢。” 李弱水不禁挑起了眉头,转头仔细地打量着这间灵堂。 这里确实像模像样,可唯一不对的还是堂中那口棺材,都说入土为安,路之遥的师父临死了都知道要进土里。 徐夫人这么爱他,又怎么会让他在这里腐烂八年,她都有这么多黑钱了,难道连冰都买不起吗? 徐思竟然从灵堂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动作熟练地沏茶,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小火炉,只有冷水,她便就着这水开始醒茶。 是不是热水对她来说不重要,什么温度的热水泡什么样的茶,该泡多久,她一清二楚。 皱缩的绿茶浸在冷水中,沉沉躺在杯底,没有半点泡开的迹象。 徐夫人将冷水当做热水,估算着醒茶的时间。 而一旁的李弱水则是抓心挠肝的,她发誓,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将这本几百章的小说全部看完,补补细节。 “我当然也是喜欢何温墨的,可是我更喜欢钱财和权利。作为一个女子,在皇城永远都得不到这些,我的下场只有和朝臣联姻。” 醒茶时间到了,她抬起杯子将水倒出,里面的茶依旧皱皱巴巴,水洒在了棺材附近。 皇城人最爱的是茶,凡是沏茶技术高超之人都要被高看一眼,所以她一直在练。 直到现在,皇城没有御风山庄庄主夫人,没有老太傅之女徐小姐,只有一个长袖善舞、赈灾救民的徐夫人徐思。 “但我还是恨路之遥,恨他将我筹划的毁于一旦,恨他杀了我的丈夫孩子,害我不得不重头再来。” 如果没有路之遥,她早已经名满皇城。 若是李弱水没有出现,她现在或许已经退缩了,但上天又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得以报仇。 李弱水看着她重复沏茶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明白了。 这个灵堂的摆置、那满山的梨树、当年闹得这么大她却没有咬死深究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浮出了水面。 这些不过都是为了隐藏她的野心罢了。 * 今日艳阳高照,投在人脸上像是打了层柔光,很是和煦温暖。 街上飘着一阵诱人的糖香,或许是自带的小火炉火势有些旺,烧出一阵糊糊的香味,更加甜腻了。 老板一边忙着降温减火,一边吆喝叫卖。 摊子前投下一个影子,老板抽空看了一眼,是个眉眼顶好的白衣公子。 他不由得又多看两眼,随后开口:“公子要买糖画吗?好吃不腻,形状……吃着都说好。” 他看着路之遥的眼睛,将“看起来”几个字咽了回去。 “我听说糖画什么都能画,它也可以么?” 老板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木偶,随后点点头:“稍等啊。” 此时的路之遥刚出白府不久。 昨晚试图偷袭他们的人早已被兴头上的他解决,今早又出来得太早,要想捉住他们来拷问还得等一等。 他不知道,有人在远处客栈里监控了他们五六日,从早到晚日日盯着院前,只为了找到那一点机会。 他在这里等糖吃时,李弱水已然被掳上了房顶。 “公子,做好了。” 老板做了几十年,手艺娴熟,快速画出的糖画和他手中木偶的相貌毫无二致。 路之遥接过糖画,用手指摸了一下,确实是李弱水的相貌。 他弯起眉眼,付了钱转身离开。 路之遥将糖画放到口中,舌尖慢慢**,随后上下一口咬掉半个脑袋,在齿间研磨。 好吃。 路之遥吃着糖画,颇为悠闲地往那条小巷走去,他在那里碰到他们很多次了。 皇城看起来干净明亮,实则在这些阴暗小巷中,多的是肮脏。 诚如路之遥所想,那群人确实刚到,但他们是为了拖住路之遥而来。 两方刚一遇到,那群人便毫不犹豫地拔刀而来,自以为没给路之遥反应的机会。 他们都是不认识路之遥的御风山庄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提刀就敢拦着舞。 他们自以为是围攻,但实际上路之遥一人围攻他们。 在打斗这方面,路之遥不论是技巧或是力度都远在他们之上,是可以吊打的程度。 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路之遥从不会有不要恃强凌弱、尊老爱幼这样在他看来极其奇怪的想法。 既然强,那自然可以碾压别人。 包括身体上的碾压。 他将一人的脑袋踩在脚下,用银丝绣着白鹤的衣摆垂落在那人脸上。 衣摆轻柔,可他的脚却在慢慢用力,似乎想要将他按进石地板中。 “谁派你们来的?” 他俯下/身,被遮住的光晕在他身后染开,乌发缕缕滑下,荡出几缕轻柔的弧度。 他此时的神情不像是逼问,更像是向落难摔倒的人伸出援手,似乎想要将他拉起来。 可惜不是,想象越美,现实越残酷。 他的手里正拿着那根串糖人的竹签,竹签底部在他指尖,尖头处正压在那人的太阳穴,那里已然凹进一个弧度。 “说出答案的,今日就能从这里离开。” 周围的人拿着刀,身上已然受了不少伤,此时不敢和他硬拼。 “我说、我说!” 被压住太阳穴的那人慌忙抬起手,怕他听不到还加大了音量。 路之遥索性弯下腰,竹签尖头压得更深,踩在他脑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不少。 “你说。” 得了准许,那人也不扭捏,赶快按照原先计划的说出口。 “我们是皇宫的侍卫,这一切都是安阳公主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 “说谎。” 竹签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直直地贯穿他的大脑,从另一侧穿了出来。 这人双眼翻白,嘴唇还在抽动,但已经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了。 “下一个是谁?” 路之遥起身时拔出了竹签,唇畔的笑堪比三月的春水,温柔而有礼。 残忍与温柔交织,总会让人迷茫。 其余人不说话,一时间还是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说出真实情况。 路之遥低头轻笑,滑下的长发遮住他的神情,宛如仙人,实则是魔鬼。 “既然都不愿意站出来,那我就自己选了。” 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杀人有趣,可又哪里比得上在李弱水身边呢? 他还要回去和她吃午饭。 其中有人试图逃跑,被他用银丝抓住拖了回来。 这就是缘分了,只好问他。 “谁派你们来的?” 被穿脑的那人还在动,他的手指一直在抽搐,可谁都看得出来,他还没有死去,他还活着。 现在活着会比死亡更痛苦。 路之遥的逼供手段一向简单有效,这样残忍的逼供方法,谁受了都撑不住。 他按着这人的脑袋,半哄半真地说道:“放心,只痛一会儿便会好。” 死了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太阳穴已经慢慢被刺得凹了进去,仿佛中间只隔了一层纱那样的厚度,再进一步就要扎进去了。 “我说我说!是御风山庄,我们都是今年刚加入的!” “很好。” 路之遥收回竹签,拇指抵着尖头处玩,那力度就在刺破他手指的边缘徘徊。 他转身面向另外几人,眉眼舒展,为自己得到的消息感到开心。 “现在我应诺放了他,至于你们……” 他举起剑,正要拔出鞘时突然顿了手,剑鞘一歪,将斜方射来的箭打落在地。 那人正是徐夫人派来的人,目的是为了拖住路之遥回去的时间,让摸不清他们是谁的人。 他才刚到,并不知道墙下这些人已经将什么都抖落干净了。 “路之遥,八年未见,你武功精进太多了,要不要和我比一场?” 说是比,其实也就是偷袭,对上路之遥,远距离攻击胜算才大。 “抱歉,我不认识你。” 路之遥脚下还踩着血液,却笑得那么温柔,似乎真的对此感到抱歉一般。 “而且。”路之遥收回剑:“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了,现在还得回去吃午饭,再会。” 他就像来参加宴席一般,怡然而来,轻松离去,回家都没这么顺滑。 那男子看了眼地上,随后皱起眉,抬起□□又射了一箭,见路之遥躲过,便不再动作。 看来路之遥已经问出答案了,他假模假样地救人之后就得离开这里,晚了只有死。 微风四起,这男子迎风站在墙头,不再动作,打算叫大家一起撤退。 “咱们走……” 话还没说完,一抹银光闪过,以不可挣脱之势缠上了他的脖颈,将他拉了下去。 还没等他站稳,缠着银丝的脖子又落入了一只略略寒凉的手中。 路之遥掐着他的脖颈,眉眼温柔,柔柔的眼睫在风中微动。 他微微张开唇,声音却冷了下去,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没有一点温度。 “你身上怎么有她的味道。”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6章 前尘旧梦(九) “御风山庄?” 江年瞪大眼睛, 又转眼看向陆飞月的师父: “可他们不是皇城有名的大善人吗?就连皇帝都要对他们另眼相待。飞月不会是被他们抓走了吧?” 陆飞月的师父点点头,神情严肃。 “我不会认错的。这人与其说他是御风山庄的管家,不如说是徐老太傅家的老管家……他近年来都在修养, 很少出门了。” 账本里有和不少官员的往来账目,这些人他们已经暗地里调查过了, 甚至找到了不少买卖的证据。 再加上这些可以算作证据的东西就可以申请调令,将那些受害人都调到巡案司写下证词, 一定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现在不去救飞月吗?” 江年看她收拾东西像是准备进宫, 不禁有些着急。 “现在去只会被拦下, 这就相当于给徐夫人身后的人通风报信, 要想铲除他们,只能先一步行动。” 江年立刻转身拦在她身前:“可陆飞月呢, 你们不管她吗?” “我说过了,你可以以你的名义带人去救她,但我现在要进宫,麻烦让开。” 陆飞月的秉性和她师父实在太像, 江年知道劝不动, 便让开了位置,随后飞身出了巡案司。 他是飞贼, 轻功卓绝, 可拳脚功夫实在一般,一人独闯肯定做不到。 但他不打算找巡案司的捕快帮忙, 十个、二十个人都比不上一个路之遥。 江年在去的路上设想过很多可能性,但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拒绝。 如果路之遥不愿意出手, 他就跪下来求李弱水。 他打了不少腹稿,但进白府时还是愣了一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可房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皇城了? 心里着急,江年推开房门,只见一张纸落在了桌上。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拐卖一事,彻查御风山庄。李弱水。 这实在太像离开时的留言了,江年心下突然开始慌乱,甚至有冲去码头找他们的冲动。 江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转身向御风山庄飞身而去。 正如李弱水所说,他应该发挥自己最擅长的部分。 既然不能正面对上,他可以偷偷潜进去将陆飞月救出来。 * “陆姐姐,你别怕,路之遥肯定会来的。” 李弱水抬眼看着这个阴森的地牢,面上没有一点惧意,她将陆飞月扶着坐在墙角后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里除了她们还有几个水灵灵的姑娘,她们木然地看着这处,却又像什么都没看进去一般。 之前徐夫人在灵堂磋磨她一会儿后便将她扔到了地牢里,说是要严加看管,等到路之遥来的时候,拿她做筹码。 她刚进来就看到了角落的陆飞月,她浑身伤痕,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在那里。 原本徐夫人花功夫抓她只是为了让李弱水上钩,可没想到她身上竟然有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比如那本写有证词的册子。 “还好我将那张画像放进了小衣,不然怕是会直接杀了我。” 陆飞月倒不怕拷打,她只是有些内疚自己成了诱饵,有些内疚没能把消息传出去。 “没关系,出去之后我给你做证人。” 李弱水扬着笑看她,眼里带着的生气确实和皇城的人不同。 “我和她在那个灵堂聊了很久,知道的不少,怎么也算半个证人吧?” 李弱水拍了拍陆飞月的背,指着地牢的大门笑道。 “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路之遥就会从那里进来。我们出去后,再加上这几位姑娘的证词,他们肯定跑不掉。” 之前就是这样,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两人在地牢里捋着这次拐卖案的始末,地牢门突然被打开,吱呀一声,还带着铁链的梆梆声响。 李弱水二人同时看向那处,一道人影投了进来,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那不是路之遥,而是徐夫人特地派来带李弱水去另一处看管的人。 他们三个是御风山庄的拐子老手,能言善辩,若是笨一点到时怕他们被李弱水绕进去。 现在不好和他们正面起冲突,李弱水按下陆飞月的肩膀,自己起身跟着他们离开地牢。 气头上的徐思原本想让李弱水去地牢受受苦,可地牢离她的房间太远,可能还没等到和他谈判便被他一剑了结了。 这中生气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的感觉实在难受,以至于徐思看到李弱水轻松的神情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真想看看李弱水求饶是个什么样子! “带她过来。” 徐思冷笑一声,她身前的桌上摆着一个药瓶,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是蛊毒吗?你不会要用这个控制我再间接除掉路之遥吧?行不通的。” 李弱水率先破了她的梗,然后给出了她的回答。 虽然这么说了,但她心里很清楚,现如今只要控制她,就相当于控制了路之遥。 即便是要他自杀他也不会犹豫一秒。 人只有在没有软肋时才是最强大的。 “除掉他?”徐夫人掩唇轻笑,看起来温婉无害。 “他这么好用的一把剑,我做什么要将他折断,让他为我所用才是最大的折磨,不是吗?” “呸。”李弱水毫不犹豫地退了一步:“你怎么总喜欢给自己的恶行找理由。” 徐思敛了笑,又成了冷冰冰的模样,这转变之间毫无停顿,让人在暖洋洋的夏日原地入冬。 “这还是我最近想到的好主意,一想到他即将能帮我赚数十倍的钱,还得任我打骂,活在被拆散的痛苦中,我对他的怒火仿佛一下子就熄了。” “还有——”徐思拿起那瓶药扔到了李弱水身后那人手中。 “这可不是蛊毒,是我们新研制的毒药,不然我又怎么会和白轻轻撕破脸呢?” 他们没有半点犹豫,生怕晚了会出事,没给李弱水说话拖延的时间,干脆利落地将毒药倒进了她口中。 这毒药是液体状的,虽然苦涩,但极其好咽,没给她吐出的机会。 但李弱水也没想吐,其实这类毒药她并不怕。 徐夫人原本想见她痛苦的画面,可李弱水半点没害怕,皱眉也只是觉得味道不好。 徐夫人心里的火蹭蹭往心头烧,现在谁见了她都得叫一声徐夫人,她已经好多年没被这么气过了。 “给我带到隔壁去!” 李弱水又被拉到了隔壁房间,这房里的审美摆设也是让人看了想逃的地步。 房里阴暗,只有一面墙上正正方方地开了一扇窗,透进一点光,这窗的高度和大小正好能让李弱水露出一个脑袋。 最让人无语的是房里摆着两个大小相等的棺材,但看起来都是新的,还有一点淡淡的木屑味。 这大概就是徐思之前给他们定做的棺材。 看起来还是有些渗人,李弱水转身面向窗外,仿佛一个等待探监的犯人。 而另外三位男子同样站在这间屋子里,看样子不打算出去了,但也不像来监视她的。 因为这三人旁若无她一般聊起了天,炫耀着自己那并不光彩的“战绩”, “看三位都是好说话的,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 他们三人看了李弱水一眼,眼带怜悯。 “也不怕告诉你,如果夫人和那人谈崩了,她就让我们将你装进棺材憋死,说不定能将那人逼疯。” 李弱水:…… 倒也不必这么极端,话说回来,这本小说里的角色性格真的好奇怪,总感觉除了陆飞月和江年之外,全员恶人。 李弱水透过那个和她头差不多大小的窗往外看,随后长长叹了口气。 她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好像也沾了那个灵堂的奇异味道。 “啧,昨晚白弄那么香了。” * “你身上怎么有她的味道。” 凑近这人,李弱水身上那股栀子的甜香更加清晰,路之遥下意识加大了手劲。 “什么、味道……” 这男子被路之遥掐住脖颈,喉骨上下吞咽时艰难地划过他收紧的掌心,带来压迫的疼痛感。 他深知这人是疯子,一直都不想正面对上他,没想到还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拉到了他面前。 “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一点皂角味,在你的右肩。” 路之遥微微叹气,从腿上抽出匕首,转瞬便插/进了他的右肩,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滴了下来。 这男子手被绑在身后,□□早已经落地,肩上的血在地上汇聚,血红中倒映出他恐惧的神情。 这个疯子武力的进度是他追不上的,八年前他能和他打一会儿,但八年后,他只有被杀的份。 血液顺着流进手心,路之遥心里的躁郁才算是纾解了不少,他抿着笑,捏起了这人的下颌骨。 “她被你抓了对么,也在御风山庄?” 路之遥在抑制自己,尽管他面上不显,可尾音有些高,看起来颇有风雨欲来的势头。 “是!但我不是主谋,都是徐夫人的主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面对这样的情形,谁都知道说实话才是正确的选择。 “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我已经受不了了……” 路之遥听到他的回答后轻叹一声,闭着的双眼睁开,他仰着头,蒙蒙的眼里映着骄阳,很是漂亮。 可他看不见这日光,从来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传到眼睛里。 可他们连这点权利也要夺走。一次又一次地遮住这份光芒,不过是为了让他继续伏趴在黑暗中。 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杀他, 他只是想要和李弱水在一起,为什么总有人来打扰呢。 这些讨人厌的、想要让他们分开的阻碍,统统都应该除掉。 不能再放过一个。 路之遥拔出剑,剑上的碎纹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远远看去像是点着星星。 他弯起唇,薄唇像是点染了胭脂,眼也被太阳灼得微微发红,声线轻柔。 “你们都去死吧。” …… “快跑!” 那男子大叫一声,其余已然看呆的新人被震得回神,忙不迭地转身逃跑。 甚至还有人放了信号弹,通知山庄的人计划有变。 可这几人脚步声太大,一个又一个地被路之遥抓了回去,他们还没来得及尖叫,便被一剑穿喉,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小巷陷入寂静,只有鸟儿振翅飞走的啪啪声。 那男子一动不动地躲在不远处的梨树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以前和路之遥对打过,那时他师父还在后方为他指导战局,因为他是个瞎子,靠耳朵局限很大,需要一双眼睛帮他盯着。 他刚才叫一声“快跑”并不是真的好心提醒别人,而是想让他们动起来,掩盖他移动的声响。 他伤得太重,脸赶快离开这里都做不到,现如今只能靠路之遥瞎了的弱点活下来。 天上的云层卷得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它慢慢漂浮着,随后遮住了日光,在皇城中罩出一片阴影。 梨树间的光线暗了不少,清凉的风吹散了暑气,吹走了空中残留的血腥味,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路之遥手中的剑触到地上,剑尖划过青石板,擦出连续不断的咯咯声,这声响在这小巷中并不突兀。 这不是屠戮,这是他为了和李弱水在一起而作的努力。 “御风山庄……” 他拖着剑往前走,似是终于在回忆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他上一次去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履约,帮他师父报仇,没想到今日又碰上了。 “真有缘啊。” 利刃划过石板,每一声都像是夺命曲,每一下都像是在耳边凌迟。 声声逼近间,蹲在树上的那个男子屏住呼吸,不敢往下面看一眼,试图消失在他的“盲点”之外。 咯咯声停在树下,一阵风吹过,这条小巷再也没有声音,只余他不停跳动的心跳声。 他松开呼吸,捂着肩拂开前面的梨枝准备下去,却在看到枝条外那片白色衣角时顿住呼吸。 白云已然飘走,日光再次打下来,那抹白亮得晃眼。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路之遥来御风山庄复仇的那日。 他不信邪地拨开梨枝,路之遥正带着笑站在墙头,他手里的剑滴着血,在白墙上晕出几道血痕。 “找到你了。” 恍如噩梦再临,这是每个御风山庄的老人最讨厌的四个字。 “求求你别杀我,你问什么我都说,我们确实做拐子生意做了七年,可我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容易的人。 “我不关心这个。”路之遥的笑容看着温柔,实际毫无生气。 “带我去御风山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7章 前尘旧梦(十) 皇城里大部分的人家都种着梨树。 春风吹起时, 漫天梨花飘摇,街上像是铺了一层细雪,素白纯洁, 柔软无害,也是一道独有的风景。 这景致是前几年才开始有的。 那时皇城久负盛名的老太傅去世不久, 他那离开多年的女儿回来送葬,风尘仆仆, 看起来很是疲惫。 皇城人远离江湖, 不知恩怨是非, 只传言她夫家被灭门了, 只剩他们几人。 回来的徐小姐没有再离开,而是在这里开起了茶楼, 供各位达官显贵品茶赏花。 这茶楼和普通茶馆不同,没有闹哄哄的人群,没有口技了得的说书人,只有幽雅的环境。 少有百姓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里并不对他们开放。 偶尔有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却也被那茶钱吓得退了出来,一壶茶能卖到八百两, 谁喝得起。 起初还有议论声, 说徐小姐看不起人,恶意抬价, 但从她施粥放饭做善事的那一日起,这样的声音便消失匿迹了。 仿佛做善事可以掩盖一切, 做善事能粉饰一切不合理的地方。 徐思以御风山庄的名号在皇城站稳了脚跟,直到现在,别人再提起御风山庄时想到的不是江湖, 而是徐思。 后来,有位说书人讲述起了徐思的故事,感动了不少人,大家为了纪念他们这感人肺腑的爱情,这梨树也就慢慢种了起来。 皇城已然入夏,梨花谢去,绿油油的梨树枝头挂上了青涩的梨果。 一个挨着一个,结得繁重,将树枝都压弯了不少。 阳光明媚,不少人都在树下乘凉或是吃饭,日子慢悠悠的,仿佛每一日都是那么美好,仿佛这里永远没有罪恶。 可在这和谐的街上却出现了两个不那么和谐的人。 前面一个穿着普通的灰衣,捂着肩,偶尔有血滴顺着指尖落到石板地上,溅出朵朵血花。 后一位穿着白衣,眉目如画,神情温柔,手中拿着的剑看起来有些破,似乎很快就会碎开。 两人之间隔的距离不算近,很难说他们是不是互相认识的。 后面那位白衣人停下脚步,转身朝一旁走去,前面那人顿了一瞬,竟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 如今日光正盛,没人看清他们二人间连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这使得他们的动作看起来有一些诡异。 “劳驾,要一份蜜饯。” 路之遥的声音没有平时那么温和,低低的有些冷,他付了钱后将蜜饯放到了怀里。 指尖微动,前方那人猛地仰起头往后走了几步,脖颈上隐隐有了道血痕。 “不走么。” “走、求求你轻一点!” 步履沉重,恍如昨日噩梦再现,这男子战战兢兢地带着路之遥往前走。 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银丝,细如毫发,却极其锋利,不怎么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像狗一般在前面匍匐带路,这简直就是侮辱,可他不能反抗,反抗只会让他丢命。 这两人行为诡异,可在皇城,江湖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遥远。 对于他们来说,最看不起的不是乞丐,恰是这些总是拿着刀剑、浑身带血的江湖人。 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匆匆瞥了他们一眼,随后赶紧带着身边人远离。 见到这场面,他们甚至连报官的想法都没有。 * 御风山庄为了能做好这些龌龊事而不引人注目,特意建在了皇城边缘。 这里地广,又接近城门,运送方便。 此时的御风山庄已经调了不少人回来,周围也做了埋伏,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他们的目的不是和路之遥拼个死活,而是为了能更好地利用他。 “夫人,信号弹亮了,现在也没人回来,大概是没能拖住人,他往这边来了。” “怕什么,我们手上有筹码。”徐夫人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路之遥打磨了这么久的剑,没想到如今要为我所用了,她知道了会从坟头爬出来吧。” 徐夫人今日心情大好,对他们摆摆手:“去隔壁看看那人怎么样了。” …… 【防护模式启动,毒素清除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这间房的大门关得死死的,周围也没有进出口,只有一个小小的窗能透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阳光渐渐从窗口投进,在地上映出一个稍稍变形的方形,给这间黑暗的屋子带来了光亮。 李弱水被绑着绳子坐在凳子上,背靠那两口厚重的棺材,正看着窗外摇动的梨树出神。 上次白晶晶这系统虽然在攻略路之遥这方面没什么帮助,但在保命这方面效果顶好。 下毒这事她根本就不怕,她唯一担心的是路之遥能不能找到这里。 “姑娘,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吗?” 她身旁正坐着三个监视她的人,那三人看着她这副悠闲的状态心里有些不舒服,便想着吓吓她。 “不知道。” 知道也没什么用,再过不久就要被系统清除了。 “中毒的人腹内绞痛不已,谁都受不住,解药也只有徐夫人知道,到时候你可就得什么都听她的了。” 李弱水恰好坐在那块方形亮光里,她转过头看向他们,些微的碎发在光柱中轻轻飘动,她和这里的黑暗似乎格格不入。 “这样啊。”那双充满生气的眼眸一弯:“那到时候就试试看吧,看我听不听她的。” 在一起久了的两个人,总会在某些时刻变得很像对方。 譬如她方才的这句口癖,这是路之遥常爱说的三个字,但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李弱水靠着棺材,踮脚摇起了板凳,脚腕上银铃折射着日光,叮铃作响。 不论是动还是静,她总能让黑暗压抑的氛围变得轻快和有趣。 “给你们一个建议,如果徐夫人和那人谈判失败了,你们最好不要把我关进棺材,放我出去或许还能活下去。” 听了她的话,那三人不愿意了,嗤笑一声后转头不再看她。 “你这姑娘还真是狂妄,像你这样的,我们不知卖了多少个,都是表面放放狠话,真到时候了还是得求饶。” 李弱水没有再理他们,她只是静静往窗外看去。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屋顶,四周的屋顶上都站满了人,他们搭好弓箭,个个蓄势待发,都在安静等着猎物的到来。 说实话,她其实有一点担心。 路之遥是天盲,远距离对战对他很不利。 迄今为止,即便有人用箭对付他,也只是一两支,但同时这么多箭,即便他是武力天花板也难躲开。 李弱水无意识地抠着绑住她的绳子,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其实不是没有解法,她被掳进来时便看过了,御风山庄面积很大,修建的房子也比一般的要高,从屋顶往下看的视线很容易被挡住。 而且山庄里廊腰缦回,挂着轻纱,立着假山,遮蔽物非常多。 如果利用地形,射箭这一套根本就玩不开,近身战他们也不是路之遥的对手,这场打斗必败。 可他们对路之遥很了解,便抓住了路之遥这唯一的弱点猛攻。 还顺便把她这个软肋给带上了。 路之遥没有机会知道这里的地形,她得找个机会告诉他。 另外那三人走到窗前,遮住了大半投进的日光。 “那个不是咱们这里最厉害的吗?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山庄大门外走进两人,前面一个是他们这里最厉害的,但跟在他后面那个倒像是小白脸。 “这个不会就是夫人等的那个人吧,看起来没有多厉害啊。” “谁知道呢?或许夫人是看上了他的脸。” 就在三人胡乱猜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 “大哥们,能不能让我也凑热闹开开眼界?” 他们转头看去,李弱水正扬着笑,被遮蔽得只剩一丝的阳光照在她眉心,看起来很是和善。 …… 被路之遥牵着的黑衣男子踏进山庄,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屋顶时骤然松了口气,他不会有事了。 “看来是到了。” 路之遥已经察觉到不少投来的视线,随后指尖一压,方才还在松气的人立刻被银丝割破喉管,再不能呼吸。 路之遥轻笑几声,随后拖着剑慢慢往山庄里走。 这人竟然还松了口气,难道他还以为自己会得救吗? 当然不会。 任何阻碍他和李弱水的人,都得死。 这个,大概就是李弱水所说的开门红吧。 他随手抹去脸颊上溅上的几滴血,拿着刀往前走。 锋利的剑刃磨在大理石板上,发出的沙沙声竟然有些好听,像是什么奇怪的韵律。 在他进入院子里的瞬间,屋顶上的人拉开弓箭,全都对准了他。 这样密集的箭簇发出,基本无人能活。 徐夫人见他一进门就杀了人,当场便骂了一句畜生,但还是得带着得体的笑容出房门和他谈话。 “许久不见,路公子如今倒是一表人才,长成了大人。” 即便这是最俗套的寒暄,徐夫人说出来时还是有些嫌恶,只因为对象是路之遥。 “我不认识你,李弱水在哪。” 路之遥还是那个路之遥,从不寒暄,也不多说废话。 “既然你不想多说,我也不跟你在这里虚与委蛇了。” 徐思收了笑容,在门前摆了个座位坐下,颇有一切尽在掌握之意。 “李弱水确实在我这里,她已经被我下了毒,以后每个月都需要我的解药,如果你想要她活命,就乖乖帮我做事。” 好家伙。 李弱水第一次看到说话这么简练的反派,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连拖时间的机会都不给他。 李弱水知道,路之遥不会答应的。 从徐思说出给她下毒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上了路之遥的暗杀名单。 而且要想李弱水活命,对路之遥来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下毒的人,这样才能够一绝后患,而不是被要挟,整日提心吊胆。 这场谈判完全走错了方向。 果不其然,路之遥轻笑出声,随后低下头,似是有些抑制不住一般笑了许久。 “为什么你们都要妨碍我们呢……既然还没有死,我今日便送你们一程。” 路之遥扬起头,面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看起来很是温柔,和他方才的讽笑完全不同。 他右手微动,剑身倒映出周围一根一根的箭簇,这么多的数量,仿佛是碎纹裂出的残影,可现实里确实是这样。 李弱水太熟悉他的动作,这就是他要出剑的征兆。 这么多箭,按照路之遥这疯子似的性格,即便全身插满箭他也会继续打下去。 这完全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等一下!” 清亮的声音出现在院中,顿时就吸引了路之遥全部的注意力。 “我没中毒,而且周围有很多人用箭对着你,但是这里遮蔽物很多,你记得藏一藏,而且擒贼先擒王……” 李弱水被屋子里那三人捂住嘴拖回去绑在了凳子上。 原以为她会被制裁,可他们只是看着她,随后开了口。 “那毒药我们亲眼看着你吃的,你可能没中毒,你是不是懂解毒的方法。” 没等李弱水回答,另外一人立刻反驳了他。 “不可能,我们看管她这么久,她一点东西都没吃,绳索也没解绑,她怎么可能给自己解毒。” 三人原本的犹豫立刻消失,将李弱水的话归为死鸭子嘴硬,转身去窗边观看战局。 他们都是拐子,不懂武功,自然对这样的场面很好奇。 “啧,皇城这鬼天气,一天不下雨都受不了,乌云又从码头那边飘过来了。” 下雨会遮住他们的视线,几人不由地抱怨几句。 李弱水从三人间的缝隙往外看,虽然依旧是艳阳高照,但天色确实淡了一些,天边正有丝丝乌云飘过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了风,箭还有什么用。 * 刚才的声音就像是他的幻觉,倏而便不见了。 但他知道李弱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提醒他周围的环境罢了。 至于毒,李弱水不是那种为了让别人安心而说谎话的人,她敢这么说就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她有把握,他也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四周屋顶上有人搭箭,院中有人拿刀,而路之遥只有一个人,这场比斗似乎怎么都算他赢。 “这么说来,路公子是不打算救你的妻子了?她可是中毒了。” 徐夫人站起身,她身旁的人立刻站到她身前来掩护她。 “妻子。这个称呼现在听来倒是有些顺耳。不过她已经说了,她没有中毒。” 筹码抓得很艰难,可似乎一点用都没有,徐思不明白路之遥怎么会这么相信李弱水的话。 一般人听到毒时都会退让一步,以此来祈求对方不要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可到他们两这里似乎就不灵了。 徐思深呼吸一口气,这毒服下一个月后才会毒发,可她不可能等一个月后再来证明李弱水中毒的事。 机会不常有,既然以毒相要挟无用,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徐思也不是傻子,她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打点好了,到时辰了自然会有巡城军来这里捉拿“杀人犯”。 路之遥再强也不可能以一敌百,到时候赢家还是她 “路公子不如再好好想想,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李弱水听着徐思的话不禁松了口气。 徐思很明显在拖时间,她不知道徐思拖时间的原因,但她知道这给了路之遥很大的机会。 如今就看是风雨先来,还是徐思等的东西先来。 李弱水正低头思考着这些,屋里的三人突然走到她身后,合力将棺材盖推开,随后看向了她。 “徐夫人说过,如果谈崩了,就将你关到棺材里憋死。下辈子去找她报仇吧,可不要来找我们。” 屋外对峙还在继续,屋里李弱水正试图挣扎,可那终究是三个男子,她躲不开。 木制的棺材带着木香,睡起来冰冰凉,李弱水被扔了进去,盖子一点点被他们合拢,将阳光和氧气隔绝在外。 她看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确实觉得有些窒息,但她没有太慌张。 此时慌张只会让情绪高涨,增加耗氧量,她会死得更快。 进了棺材,外面的一切声音都是闷闷的,听不真切,她也没办法判断到底有没有下雨。 在这寂静又黑暗的棺材里,李弱水放缓呼吸,平静自己的心跳后叫出了系统。 “我记得我还有一个任务礼盒没用。” …… 天边滚起了乌云,骤然响起空明的雷声。 院子里慢慢起了风,吹得梨枝四处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此时的路之遥正抬剑专心打掉箭矢,但数量太多,又很密集,他还是难免受了伤。 但和其他人比起来,他这点伤实在太小。 天色骤然暗淡下来,黑云以不可抵挡的姿态往皇城压来,码头那边已然下起了雨。 伴随雨前来的还有风,正如李弱水想的那样,风大就容易导致箭偏向,这给了路之遥的极大的优势。 这两人拖时间的对比,终究还是路之遥更胜一筹。 他迎着箭雨往左边围墙冲去,即便被割伤也不怕,他甚至还是笑着的。 打得越凶狠厉害,受伤越严重,他就越兴奋。 兴奋得直想用剑插/进他们的身体,捣坏血肉,再听他们痛苦的呻/吟。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不要命的疯子,直直地往前冲,但他还是下意识用手护住了脸和胸口。 对于路之遥来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没花多少时间他便冲上了高墙,杀掉了进山庄以来的第二个人。 一滴血珠溅在路之遥的眉头,像是一粒殷红的朱砂痣,为他温柔的笑容添上了一抹疯狂的艳色。 轰隆一声,黑云已然进了皇城,带着不可抵挡的雨势袭来。 御风山庄恰在皇城边缘,这雨便落进了这满地狼藉的院子。 在这风雨中,路之遥笑出了声,手中剑花不断,迎上一个便杀一个。 他的手、腿、背都被箭擦出了血痕,在这白衣上和别人的血混在一起,难以分清。 “你们都去死吧。”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地上,越来越多的人从墙上落下,渗出的血被慢慢稀释,只余淡淡的红。 路之遥显然杀疯了,他随手捡起脚边一把散落的匕首扔到前方,恰好正中那人眉心。 随后又顺势将剑扬起,转身往后一劈,又是一人倒地。 论爱杀人,没人比得过他,轮疯狂更没人比过他。 此时的御风山庄除了哀嚎和惊恐的尖叫,便只余路之遥的笑声。 他右手拿剑,左手还提着一根银丝,那银丝的尽头系着徐思的腿。 即便这么多人围着她,依旧防不住他的傀儡术,可他不想只擒王,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想放过。 每一个阻碍他都要除掉。 再也没有人能绑走李弱水,再也没有人能伤到她。 这是他送给李弱水的礼物,一个安全无害的新世界。 箭矢已经全部射光,埋伏的人也死了大半,落下的雨滴冲掉了路之遥脸上的血珠,他手中拉着银丝,微微用力,徐思便被拖到了院子里。 攻守之势的转换太快,转眼间她就成了狼狈不堪的猎物。 像他这样不要命的疯子,唯一做的应该是不要招惹他。 将她拖到院中后,路之遥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她动手,反而提剑和其他人打斗,徐思就像一个被拖着的玩具一般在院里打滚。 路之遥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为这杀戮,为即将和李弱水在一起的新生活。 “再也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了。” 他轻轻低语一句,无限温柔,面上笑容中带着一分沉醉。 路之遥对于其他人算是碾压,有人心态崩了,有人被吓哭了,还有没见过这场面的在干呕。 这场围猎盛宴很快便落幕,院子里只剩徐思一个人。 雨水再大也冲刷不了这样浓郁的血,石板地上漫起了一层浅浅的血水。 徐思恐惧地看着周围,她不懂,明明有筹码的是她,明明算好一切的是她,为什么她还是输了。 那些说好要来帮她的官员呢! “你不能杀我,李弱水的解药只有我有,你杀了我她会死的!” 路之遥轻叹一声,面上带笑,手中的剑插进了她的左肩。 “不要诅咒她,她会长命百岁。” 徐思忍着痛,抓住了他红色的衣角,咬牙开口。 “你相信我,她真的中毒了,我亲自给她吃的解药,她不可能……!” 话没说完,剑已经插进了她的心脏,不偏分毫。 雨淅淅沥沥地从天上落下,徐思看着灰色的天空和路之遥温柔的神情,张嘴仍旧想狡辩,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自然是信她的。” 路之遥拔出剑,此时的御风山庄寂静无声,再没有一点人气。 他捂着胸口往前走,他记得之前李弱水的声音是从那个方位出来的。 一靠近那处,他便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咚咚咚的,像是有谁在敲门。 路之遥拿着剑,慢慢走向那处。 “李弱水?” 这敲击声不变,似是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 他摸索到那处,手下似乎是一道木门,敲击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路之遥花了一点时间寻到方法,将这个盖子推开,随后又轻轻喊了一声。 “李弱水。” 面前突然有了声响,似乎是有人站了起来,随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清亮有力。 “哇,你再不来我真的要憋死了。” 路之遥唇边的笑容突然扩大,他像是求奖赏一般面向她,睁开了眼睛。 他兴奋到颤抖的手触上她的脸,脸色微红,神色间带出一丝秾丽的艳色。 “他们都死了,再没有人能伤你了。” 看着他这副神情,李弱水一屁股坐到了棺材里。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8章 前尘旧梦(十一) 李弱水用礼盒抽了一个名叫轻柔的风的礼物。 据系统解释, 这原本是为了给她营造浪漫氛围的礼品,恰好在棺材里充当氧气给她续了命,不然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棺材质量太好, 她方才被关在里面时只能时不时听到几声闷闷的喊叫,看管她的那几个人也没了动静。 她只好敲着棺材壁, 提醒别人自己在这里。 当然,这个别人主要指的是路之遥。 躺了许久, 这个轻柔的风也要吹完了, 可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李弱水确实有些慌了。 御风山庄确实很大, 路之遥杀疯了的时候是很难思考其他事情的,基本不会留活口, 他找到这里大概还要一些时间。 希望他能听到这个声音,不然她可能第二天真的要将就这个棺材入土了。 轻柔的风即将吹完,系统给了提醒,就在她以为自己不得不跪下来求系统的时候, 棺盖突然有了动静。 不甚明亮的光线慢慢扩大, 从上方打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异常平静的声线。 “李弱水。” 确定是路之遥之后, 她赶紧站起来呼吸空气, 还顺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 “哇,你再不来我真的要憋死了。” 她知道路之遥此时的情绪肯定会有些不对劲, 所以她的语调是向上的,想要借此来表达自己并没有什么事。 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对劲。 看着路之遥和白轻轻那十分相像的神情, 她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回了棺材里。 不知为何,这棺材此时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你、你还好吗?” 李弱水很少结巴, 但此时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路之遥的白衣上染着红,乌发也滴着雨水,湿了的发尾纹在白衣上,整个人秾丽得不像真人。 尤其是那稍显痴迷的神情和温柔的笑意,两者看似不协调,却又在他身上融合得极好。 路之遥就是这样的,在温柔的包裹下,无论是残忍还是痴迷,都显得那么融洽和谐。 但即便如此,李弱水还是被惊到了。 听到她声音的停顿,也听到了她顿时坐下的声响,路之遥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他只是随着李弱水的动作俯下/身,微微探进了棺材里,发尾的雨珠在木板上落出滴答声。 他弯着眉眼,捂着胸口的手动了一下,从衣襟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那个油纸包没沾到半点血珠,也没被雨淋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淡淡的酸甜味从里面飘出,压住了周围的血气。 “不要害怕,看我买了什么。” 他知道李弱水的胆子小,不爱看尸体,也闻不得血腥味,来时便特地买了一包蜜饯。 路之遥的手上依旧有没被雨水冲刷的点点血迹,他全身上下,只有这包蜜饯是干净的。 外面呼呼地吹着风,黑云聚集在皇城上空,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李弱水看着他,伸手将蜜饯接到手里,随后拉住了他的手,突然问了一句。 “你要进来坐坐吗?” 呼啸的风被墙挡了大半,吹进这间屋子时早已变得温柔。 即便他们现在一同坐在棺材里,李弱水也感到了莫名的安心和温馨。 路之遥坐进来后没有靠近她,反而贴在棺材壁,静静听着她吃蜜饯的声音。 他身上的水和血慢慢汇聚,将棺材底部泅出一小片湿痕, “你坐这么远干什么?” “衣裳上有水和血,会染湿你的裙子,湿了会不舒服的。” 他开口解释,可尾音有些变调,他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杀戮中回神。 “这有什么的。” 李弱水索性坐到他身旁,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路之遥只觉得自己左边似乎暖了起来。 可想和她更加贴近的欲/望也渐渐浓厚。 李弱水一边吃着蜜饯,一边转头看他。 只见他耳廓透着淡淡的红,指尖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脸上也像点染了一点烟霞。 这样近距离看,好像也没有第一眼那么奇怪了,反而还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李弱水捏好纸包,跪坐着凑近路之遥仔细看了看,随后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了,他在床上兴奋时也差不多是这么个状态,不过要比这敏感,比这更红。 李弱水憋住笑,趁路之遥微颤着眼睫时突然对着他的耳廓吹了口气。 暖风拂过,、路之遥眨眨眼睫,手移动间压住了她的裙角,本想往前,却还是压着自己往后仰了一些。 “……”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微微张口后还是闭上了。 李弱水知道他的弦外之音,她将蜜饯紧紧拿在手中,随后凑上前问出了这句话。 “想不想?现在平复一下狂乱的情绪,对身体好。” 这话是事实,他现在极度兴奋,确实需要一些疏导,可现在说出来总像是在引/诱他。 在李弱水面前,他永远都是俯首的猎物,牵绳的人也不会是他,可他心甘情愿。 “……好。” 李弱水的吻一向温柔缠绵,令人心悸,唇齿交缠间,路之遥半阖着眼眸,依稀能看到里面的微光。 如同春风吹散湖面微凝的碎冰,露出里面荡漾的春水, 他的手放到李弱水微热的脊背上,如同拥抱阳光一般搂紧了她。 屋外风雨飘摇,尸体遍布,屋内春情满满,气氛温馨。 李弱水原本也是吻着他的,可吻着吻着就有些不对劲了。 路之遥的身体似乎软了很多。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棺材壁任李弱水亲吻,屈在她腰后磨蹭的腿也放了下去,搂着她的手松了一些。 这些都是小变化,可对于恨不得和她贴在一起的路之遥来说,这就是最奇怪的信号。 李弱水抬起头,略微喘息,伸手仔细摸了摸他的背部。 他背上的血直到现在都还透着一股温热,这血不仅仅是在衣服上,还源源不断地从里面透出。 他受伤了,还很严重。 意识到这个事实,李弱水直起身,在路之遥迷惑的神情中拉开他的后领便往里看。 除了曲线漂亮的腰肢,还有一道正在往外渗血的伤痕,从他的左肩斜到右下方,却恰好避开了他腰间的白昙。 李弱水:“……” 路之遥在她心里一直是很厉害的人,武力天花板一般的存在,这些前提总会让她下意识忘掉他也会受伤的事实。 而路之遥自己根本不觉得这些伤有什么不好,或许他还会偶尔戳戳伤口取乐。 “我看看除了背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画风一变,旖旎的吻成了身体检查,但好在那份温馨依旧还在。 李弱水检查了他的身体,不仅是腰背,他的手臂和大腿上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棺材虽好,不能久坐。咱们得赶快去找大夫,你的伤不能拖。” 李弱水动作麻利地出棺材,拉着他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路之遥自然是不会反对的,李弱水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人双双出棺,李弱水扶着他往外走,能很明确的感受到他渐渐沉重的步伐。 “大概是最近过得太开心,身体都有些不听话了。” 路之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无奈地弯着眉眼,说出了这句话。 他在李弱水身边已经让他很放松了,更别提方才还有个吻,舒服到他原本紧张起来的肌肉都放松了不少。 “不是,你只是开始意识到你伤得很重了。” 人只有在意识到自己有地方可以疗伤、可以倾诉时,才会注意到自己的伤痕。 李弱水撑着他,去徐思的房间找了一把伞,她搀着他,他打着伞,两人就这么往院中走去。 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实际看到场景时,李弱水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倒不是可怜他们,那是场景太血腥,她确实被吓到了。 路之遥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不禁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着捏蜜饯的那只手。 “要不要吃一些?” 李弱水摇摇头,强行将视线往上转移,假装看不到这血腥的场面。 但在经过徐夫人的时候,她还是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死状。 徐夫人眼睛瞪大,发型凌乱,穿着狼狈,瞪大的眼里布满血丝,手指紧紧抓着阶梯,像是仍旧心有不甘的样子。 如果徐夫人面对的是其他人,按照她的话术和金钱的魔力,基本上可以通杀对方,还能让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反派之所以为反派,就是因为他们善于利用别人的**,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她面对的是路之遥。 路之遥在想什么,很少有人能摸清。 李弱水唏嘘几声,继续扶着路之遥往前走,她接下来还得想想怎么和官府交代。 这些虽然都是一群坏人,可按照律法来说,官员是应该提审调查的,说不准还会抓捕他们两个。 ……要不还是先逃到苏州吧。 “弱水?” 一声熟悉的呼喊让李弱水停下了的脚步,她转头看去,只见陆飞月和江年从后院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地牢里的女子。 “陆姐姐……” 李弱水有些尴尬,这满院的尸体都是他们的“功劳”,怕是不好和陆飞月交代。 路之遥听到他们的声音,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 这两人算不算阻碍? 手中的剑再次握紧,他弯着唇,静静听着这几人的对话。 陆飞月浑身伤痕,她被江年搀扶着,看向李弱水二人的眼神也不禁柔了下来。 江年看着这院子里的尸体,眉头紧皱,恨恨地开了口。 “这些恶人终于死了,方才我在后院听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恨不得也拿着刀进来杀一两个,可惜那时路兄你已经杀完了。” 李弱水有些疑惑:“你们之前就到后院了,那怎么现在才出来?” 陆飞月扫了江年一眼,眼里带笑。 “他说路之遥状态不稳定,在听到你的声音之前让我们不要出去送死。” 李弱水:……该说江年不愧是原著男主吗。 她可记得他们刚认识时对路之遥警惕性最低的是江年,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这种觉悟。 李弱水眼神扫向徐夫人的尸体,难免有些心虚。 “我们原本也是想交给官府的,但情况紧急……” “我知道的。如今我们人证物证都有,幕后真凶也死了,案子应该宣告完结,只剩下收尾工作。” 陆飞月立刻接了话,但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人是他们杀的,但这事不会追究,因为证据链完善,又有这么多证人,徐夫人早死晚死并没有区别。 “在我们寻找证据时,还是同这些人搏斗起来,但他们人数众多,还好路上遇见两位高手,我们这才得救,但徐夫人也殒命了。” 陆飞月一点不结巴地编完了这个故事,有理有据,还有前因后果。 李弱水震惊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江年则是震惊陆飞月居然也会编瞎话了。 他转眼看着陆飞月,满眼都是欣慰:“飞月,你进步了。” 听到他的话,陆飞月立刻收了笑容,和他拉开距离后看向李弱水。 “本就不该将你们牵扯进这些事里,我知道你们打算离开皇城,希望你们能无牵挂地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 其实这是陆飞月的私心。 按规矩,她的确应该将李弱水二人上报。 可这一路上,拐卖案是李弱水误打误撞带他们发现的,后续找到账本和证人也都有他们的帮助。 可以说没有他们,这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可现场的事如果报上去了,让他们入牢提审肯定免不了。 他们帮了这么多忙,总不能最后还得进牢里走一圈。 “你们去苏州吧,一路平安。” 听到陆飞月的话,路之遥这才松了手,将他微微提起的剑放下。 看来不是阻碍他们的人。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推脱了,再会。” 李弱水扶着路之遥往外走,雨滴嗒嗒地落下,就像清洗着这里的一切。 而皇城这座雨城与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等我们上了船,你就能看见了,开不开心?” “或许罢。” 路之遥轻轻扬起唇,搭在她肩头的手抬起,摩挲了一下她的侧脸。 “回苏州你就要被我关起来了,开不开心?” 他模仿着她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是说有八分相像了。 “为什么?我脚铃已经系上了。” 李弱水问是这么问,但她心里其实并不吃惊,甚至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被绑的次数不算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发生,总会影响到路之遥潜意识的认知。 仿佛她下一次还会被绑走。 未来是说不准的,但可以拿捏住现在,将她完全掌握起来、保护起来,一直跟着她,这样才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路之遥没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不快和抗拒,便也摸准了她的想法,她这次没有拒绝他。 “那你可要准备好几斤瓜子,一个人很无聊,我得嗑瓜子解闷。” 路之遥弯起眸子,声线轻柔:“我的印章现在是你的了,想要什么都可以。” 两人出发前往医馆,明日就会离开皇城去往苏州,在船上她就能用专属礼盒为路之遥治眼睛了。 “这几日买些胭脂,到时花个奇怪的妆容,你睁眼了一定会被吓到。” 路之遥听着她的话,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其实他想看的只有她一人。 不过听她描述的世界似乎也很美好,他此刻竟隐隐有些期待。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99章 三天光明(一) 在这入夏时节, 街边梨树上绿油油的叶片泛着光,阳光将哪里都照得亮堂堂的。 本该在家休息的百姓此时都围在告示张贴处,他们指指点点, 神色各异,嗡嗡的议论声已经盖过夏日的蝉鸣。 御风山庄拐卖一案就像一道晴天惊雷,轰然将皇城百姓悠闲又安逸的生活炸开。 曾经真情实感尊敬的大善人,背后竟然干着最恶心的勾当。 从七年前开始,皇城便不断地嫁进不少陌生的异地女子,这抬轿的数量之多, 可谓是三天一个,五天一堆。 那可是盛况, 当时便有不少猜测,也有人怀疑这嫁娶太过频繁,可能有猫腻。 可官家没人调查,贵人们依旧一个又一个娶妾室,近年来竟然渐渐成了习惯,也没人再注意她们的动向。 “难怪这御风山庄的茶馆这么贵, 原来买的不是茶, 是人啊。这可真是造孽!” “我就说这个狗官肚子里半点墨水没有, 怎么这么爱喝茶, 原来是早就勾结好了。” “还有一些余孽在抓捕,抓住了就要被砍头。不知道是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可真是厉害。” “那时我正好出城去种地了, 当时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喊叫声,但我没敢过去,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呸,回去我就将家里的梨树砍了, 看见就晦气!” …… 有人在懊悔自己当初对他们的崇敬、还将这件事的疑点抛之脑后,有人在遗憾自己为什么没能去补两刀。 也有人念着自己受了山庄的恩惠,没有说话,只是叹气,还有人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似乎又找到了一条致富道路。 日光之下无新事,有人是明,有人是暗,有人前仆后继,有人暗中作祟,这才是一个鲜活的世界会有的样子。 事毕之后,陆飞月二人离开皇城,继续探案查案,做着欢喜冤家。 而李弱水和路之遥拖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回苏州的船。 离开时她往后看了一眼,皇城来时罩着如雾的烟雨,走时则是温柔的太阳。 不过相同的是,路之遥来时身上缠着绷带,走时身上也缠着绷带。 他大概是和皇城犯冲,进来离开都要受一次伤。 * “我要上药了,痛的话你就忍一忍吧。” 李弱水站在路之遥身前,将抹了药膏的纱布轻轻蘸在他伤口周围。 她口里还含着盐渍的酸梅,鼓出一个小包,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 “你真的不觉得痛吗?你这伤口也太多了。” “不痛。” 路之遥靠在船壁,闻到淡淡的酸梅香味,晕晕的感觉好了很多。 大船在河里上下起伏,这是他第二次坐船,虽然还是有些晕,但比第一次好了很多。 他抬手抚上李弱水的唇角,不自觉地抿了抿唇,随后开口。 “我也想吃梅子。” “等一下。” 李弱水俯身去拿纸包里的盐渍果干,胸前系着的绦带滑到他手中,被他玩弄似地揉了起来。 “张嘴。” 李弱水将梅子放进他嘴里,指尖被他轻轻吮了一下,舔得她有些心神荡漾。 船舱里的木窗是开着的,亮堂的波光晃到他们的舱顶,晃到路之遥腰间的白昙上。 李弱水摇摇头,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要拉回思绪,是不小心将梅核给吞了下去。 ……真是美色误人。 “等缠完绷带,你就可以看见了。” 她看着路之遥如同蝶翼一般闭上的眼睫,不禁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真的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你能看见吗?你难道不怕我骗你吗?” 路之遥摇摇头,些微碎发落到他的眼睫上,痒得他颤了一下,随后被李弱水拂开了。 “我说过了,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骗与不骗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他确实对李弱水的事很好奇,他知道她有太多秘密,他想探究,可又不敢。 现在的生活美好得像是一场梦境,仿佛他踏出那一步,一切就会消散。 但是…… 听了他的话,李弱水垂下眼睫继续给他上药。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特制的特效药,李弱水专门为路之遥研制的,别人吃可没有用。” “那就当是这个罢。” 路之遥眼眸微弯,抬手让她缠绷带,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开了口。 “苏州有一座我的宅邸,很大……即便不出去,你在里面也不会闷。” 李弱水看着他略微抿起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这笑声清亮,一点没有即将被关起来的阴霾。 “你这个人,要关我的是你,怎么还说得这么委屈,倒像是你求着我别出去一样。” 李弱水将绷带系好,随后坐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带着他面向窗外闪着碎光的碧波。 “来,自信一点,大声地和我一起说:女人,我要把你关进小黑屋!” 路之遥抬手揽上她的腰肢,低声笑了许久。 其实,他现在已经很能理解白轻轻那么想要抓住楚宣的感情了。 这是一种难以抵抗的欲/望,是一种让人不由自主臣服于对方的快/感。 但他直觉自己和白轻轻还是有些区别的,至于产生这些区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爱的人是李弱水。 “你这样我怎么把你放出去。”他按着她的腰,索吻一般地慢慢靠近。 “……我现在只是控制不住,过不久就会放你的,好么?” 窗外碧波粼粼,岸边不知名的花草树木倒映水中,映出一道道荡起波澜的细碎倒影。 河面漾起的微光投在他侧脸,这场景略略有些梦幻。 李弱水吻了上去,乌发散开间,路之遥已然躺在了床上。 这个吻已经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 李弱水之前抗拒小黑屋是因为不可控性太强,她会很被动,可如今真的要进小黑屋了,被动的还是路之遥。 她嘴角不禁逸出一点笑声,随后又被路之遥吞进了口中。 他不仅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在浮沉,就连灵魂也跟着她一起飘在空中。 不需要太多,仅仅一个吻便能让他神魂颠倒。 …… “系统,快,我要开启我的专属礼物。” 这个礼物是她完成任务的系统奖励,不需要抽取,可以直接指定。 之前她已经和系统说好了,这个礼物会用到路之遥身上,让他眼睛恢复光明。 【好的,检测接收人的状态……】 【接收人正在熟睡,礼物使用成功,请宿主耐心等待生效时间。】 这个礼物不能在他醒着的时候开启,所以李弱水在亲完之后便让他睡了。 现在快要傍晚了,她希望他一觉醒来就能重见光明,然后带他去看天边的晚霞。 此时她坐在床边,睁大仔细看着路之遥身上的变化。 没有小说中描写的那种诡异的光、也没有奇怪的声音,路之遥确实动了一下,但他只是转身来找她的手。 但总的来说,路之遥就是毫无变化。 “……你真的用了吗?要等多久才会生效?” 再晚就看不到今天的晚霞了,她甚至想要将他叫醒来看看有没有效果。 【请宿主耐心等待,如果是你,这个礼物会非常稳定地立刻生效,可礼物的接受人并不是宿主,时间难以确定,但一定会在一天内生效。】 李弱水颇为遗憾地看着他的睡脸,情绪都低落了不少。 但就在这时,路之遥手指动了一下,他醒了。 李弱水带着一点微弱的希冀看向他的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不定,或许是一天之后,但也可能是现在。 他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可转头“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没能聚焦。 李弱水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试探性地问道:“你能看见我的手吗?” 路之遥弯起唇,随后抬手抓住了她,手熟练地插进她的指间,同她十指相扣。 “看不到,但是我能感受到……”他顿了一下,随后开口:“你怎么了?” 船依旧在晃晃悠悠,李弱水看向窗外,晚霞已经燃了起来,河面也烧起了一片红。 晚霞布满天空,但它不会持续太久。 “其实我已经……用了那个办法让你能够恢复视力,可现在好像还没起效,你看不到晚霞了。” 李弱水的声音少见的有些低落。 “这样啊,那我们便等一等,总有能看到的那日。” 两人一同去甲板上吹风,在晚霞下吃晚饭,但李弱水总有些不甘心,时不时便会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 她好像比他还着急。 李弱水用尽力气和他描述晚霞的美丽,同他形容岸边的花草,向他比划甲板上的孩子哭得有多搞笑。 她说的景致安宁美丽,描绘的场景充满生气。 但她的情绪恰恰与此相反,她越说越气愤,抽出路之遥腰间别着的折扇扇风,气得包子都只吃了三个。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 但路之遥只想笑,是那种从心底流露出的笑意,带着温暖,流过他微凉的身体。 “真是气死我了!” 尽管甲板上的风不小,李弱水还是将扇子扇得呼啦作响。 以为他今日就能看见,她特地换了一条用白线绣了暗纹的襦裙,发型她也耐着性子挽了一个,还特地用了口脂。 她甚至连他睁眼后自己该用什么表情、该说什么台词都想好了。 如果路之遥能看见了,她会正襟危坐,摆出专业却又温柔的笑容,然后握住他的手,然后说出那句话。 “是我啊,我是李弱水,你复明了!” ——然后在他惊喜的眼神中亲下去。 李弱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设计有什么问题,她还特地练了一下表情,以免自己到时候太激动会出现奇怪的颜艺。 她想要让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更加美好,有清风相伴,有晚霞作陪,有热闹的烟火气。 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李弱水罕见地将低落情绪持续到了睡觉前,她趴在枕头上,闷闷地叹了口气。 路之遥始终扬着笑,他侧身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从顶到发尾,一如既往的缠绵。 “将头扬起来,不要憋到自己。” 其实路之遥心里清楚,即便她说得很真,但像这样的奇迹又哪里会这么容易发生。 或许是有人在骗她。 想到这里,路之遥的笑意渐深,他俯身在李弱水的耳畔轻语,轻柔的语调里带着引导之意。 “若是你没办法主动和我说,那我能自己去找答案么?” 李弱水偏过头呼吸,随后点点头:“你要是有办法知道,那说明你厉害。” 路之遥弯唇,随后打开扇子,一下又一下地为她打起扇。 “这可是你答应的。”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路之遥又提起了小黑屋这件喜事。 在他看来,小黑屋的喜庆程度不亚于他们成亲那日。 “我以往只住一间房,所以宅邸比较空。我们回去可以去买些东西布置,你想弄成什么样都好。” 李弱水终于被这个话题提起了一半的兴致,于是转头问他。 “有水井吗,夏天把西瓜吊进水里冰着,热的时候再吃,那才是夏天的快乐。” 路之遥轻笑一声,随后点点头。 “有。” 李弱水这才转过身来躺着,心情都舒服了不少。 “那就好,到时候在院子里搭一个葡萄架,然后在下面吃西瓜,再养只猫,神仙日子。” 路之遥面对李弱水的提议当然只有一个回答。 “依你。” 打到船身的浪一波接一波,这船就像一个天然摇篮,李弱水看着水里倒映的月亮,慢慢闭上了眼。 路之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也放下了扇子,船舱里响起几声笑。 他拥着李弱水,带着笑意睡了过去。 …… 不知过去多久,水面倒映的月亮渐渐淡去,只留一个浅浅的影子。 天空中只有灰蓝色,一丝曙光亮在天边,现在正是夜晚与白日交替的时间。 路之遥抱着李弱水的手微微一动,他皱起眉,只感觉身体有些奇怪。 他顿了一下,轻轻从李弱水颈窝里抬起头。 他起床并没有睁眼的习惯,但仰头时却感觉眼前有一些奇怪,和过去的空茫相比,似乎多了什么。 路之遥不知道那是红色,是光透过眼皮时透进的红色。 似有所感,他全身僵住,抓紧了李弱水的手腕,还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些,似是对眼看到的陌生光芒有些抗拒。 眼睫轻颤,像是振翅的蝴蝶终于起飞,他睁开了眼。 远处山间,那一丝曙光渐渐扩大,带着淡淡温度的朝阳从山后升起,高悬于天边。 他清澈的眸子望向那处,红红的朝阳映在他眼中,这次却是聚焦在那处。 但没过几瞬,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珠转动,他陡然将视线下移,落在李弱水的睡颜上。 他的视线定格在那处,良久未能移开。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0章 三天光明(二) 朝阳是金红色的, 从木窗透进,给李弱水的侧脸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依稀还能看见上面的绒毛。 李弱水的睡姿一向安稳, 不怎么翻身乱动, 再加上被他搂习惯了, 整个人直直地躺在那里, 睡得香甜。 可这映入眼帘的一切对路之遥来说都是陌生的。 他就像一个初生的幼儿,刚刚开始探寻世间,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她。 路之遥没有恢复光明的狂喜,也没有对这世界的好奇,他只是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人。 似是为了验证什么, 他伸出食指点在她眉心, 那力道很轻, 像触碰易碎的泡沫一般。 随后慢慢往下划, 划过眉头、划过鼻梁、再落到她柔软的上唇, 指尖慢慢地陷了进去。 她脸上的弧度和距离他早就了然于心, 毫无疑问,这就是李弱水。 他分明觉得很熟悉, 气息、形状都是对的,可他从没见过她的相貌,竟有种奇异的陌生感。 “别动……” 或许是心绪浮动,他按在她唇上的力气不禁大了一些, 李弱水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挥开他的手,皱起了眉。 “再睡一会儿。” 她动了一下,却并没有翻身背对他,而是面向他这个方向, 伸手拍了拍他。 原是想拍拍他的背,可他已经坐起身了,只拍到了他的腿。 李弱水要么不动,动的话幅度就不会小。 她解开的乌发滑下,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的纱制上襦散开了一些,露出细腻的白,裙子也蹭到了膝盖上方,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 路之遥乌黑的眸子看向那处,随后下移,看到了她脚腕上那串银铃。 阳光也打在了上面,银铃闪着细碎的光,正乖巧地贴在她的腕骨上。 路之遥指尖微动,他将视线又转到了上方,伸手撩开她垂下的头发,指腹抚上了她的眼睛。 这就是李弱水么,用眼睛看到果然很是……鲜活。 她睁开眼会是什么样? 路之遥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慢慢滑到身前,遮住他的侧脸,只留一点浓密的眼睫。 滑下的发丝有几缕飘到了她脸上,在微风的吹拂下挠着她。 路之遥看不见,两人一同睡觉时,他的头发时常会铺散到她身上、脸上,坐起时也是这样,他以往是察觉不到的。 但李弱水显然已经习惯了,她顺手将脸上游走的发丝拂开,翻身躺在床上,然后很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你今天怎么自己起来了?” 以往都是缠着她的,今日居然乖乖地坐在一旁。 河面吹来的风凉而湿润,朝阳温度也并不高,现在的气温很适合睡觉。 李弱水睁眼看向路之遥,他微微垂着眸,似乎是在看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种切实被路之遥看到的感觉,李弱水立刻坐起身,凑上前去仔细看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能看见了?” 思绪翻涌之间,路之遥颤了眼眸,抓紧衣摆,唇角罕见的没有勾着笑。 “……啊、没有。” 这是一种隐秘的思绪,他莫名想要看看李弱水在他看不见时都是什么模样。 “真的吗?” 李弱水亮起的眼睛暗了下去,她抿着唇,不死心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李弱水很聪明,可她从没看过路之遥撒谎,尽管他的表现有些不自然,可她还是信了他的话。 而路之遥刚刚恢复光明,他不知道真正的盲人和正常人眼神会有区别,所以他此刻还是看着李弱水的。 而且他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窗边这两人,一个相信对方,下意识忽略不对,一个伪装拙劣,说话都是顿的,竟也让这个简陋的谎话成立了。 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她只要再上前一些,就能吻上他的唇。 路之遥喉头上下一动,他有些僵硬地勾起唇:“或许。” 李弱水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确实是聚焦的,可他又说看不见,或许系统礼物起效的先兆吧。 “没关系,最迟今天下午,你一定能看到的。” 虽然是在安慰他,可她的神情却有些低落,路之遥看到她又倒回了床上,眼睛看向窗外,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太阳大概出来了,要去吃早饭么?” 李弱水又坐了起来,脸上神情很是生动。 “晚霞没看到就算了,今早这朝阳红彤彤的多好看,可你还是没看见,简直是要气死我。” 李弱水猛地拍了下床板,但船舱里的床都硬得不行,反弹的力道不小,她的手掌顿时便红了。 李弱水吸了口气,杏眸眨了几下,抿着唇,硬是一点声音没发出,但眉头却是皱起来了的。 若不是他看到她揉手的动作,或许还以为她只是在深呼吸。 她以前也这样过吗? 路之遥垂下眼睫,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掌,原本有些生涩,可在触上她手的瞬间找回了感觉,娴熟地同她十指相扣。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帮她揉了揉掌心,正要起身离开时,李弱水突然拉住了他。 “你忘了,我这是睡裙,还要换衣服的。” 李弱水抽回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自然地解开胸前绦带,等衣裙都褪下后,她便俯身去拿放在外的裙子。 “在水上也不算热,穿这个好了。” 她系着绦带,口中念念有词,一下是待会儿看朝阳,一下是待会儿吃什么。 等她穿好衣裙再回身时,路之遥已经闭上了眼睛,眼睫微颤,唇角的笑再没有当初那般温柔从容。 “你怎么了?” 李弱水赤足走上前,视线扫到了他微红的耳尖,心下疑惑更甚:“……是不是还有些晕船?” 路之遥摇摇头,随后睁开眼,乌黑的眸子望向了地面。 “不是很晕。” 嘴里是这么说,可等到他下床时,脚下却像是踩空了一般,差点摔倒,李弱水赶紧伸手拉住了他。 “还不晕呢,你都站不稳了。” 李弱水话里带笑,被他这么一打岔,便将刚才的不对劲都抛之脑后。 路之遥以往看不见时,只是感觉脚下有些浮沉,远没有这么强的反应,现下能看到,反而觉得更晕了。 看着他稍显茫然的神色,李弱水实在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你现在怎么看起来傻傻的,感觉都不会走路了。” 路之遥转过头看她,李弱水原本的亮着的杏眸弯起,更显生动,看得他也不禁展开了眉眼,弯起了唇。 “我扶你出去吧。” 李弱水扶他出去洗漱,但路之遥的举动实在太奇怪,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闭上眼做一下,然后再睁开。 等他们洗漱完走到甲板上时,朝阳已经完全出了山头,甲板上洒了一层金红色光辉。 虽然现在很早,可还是有几人来甲板上吹风赏日出的。 朝阳将周围白云染上一层金光,绵延千里,倒映在水中也是一片金灿灿的光波。 这景致壮丽秀美,引人入胜,甲板上的人不禁抬头观望,心下赞叹。 李弱水自然也被美到了,尤其是前面的河水,像是飘着一层碎金,梦幻绮丽。 所有人都在看风景,唯有路之遥微微偏头,将视线移到了李弱水身上。 他将自己能看见这事誉为奇迹,在这奇迹之下,他只想多看看李弱水。 “好漂亮啊。” 李弱水一边欣赏,一边吃着馒头,脸上也跟着洒了金光。 “嗯。” 路之遥弯着眸子,今早不自在了许久的神情终于放松,唇畔又扬起了以往的笑意。 李弱水突然回头和他对上视线,她嘴里还咬着馒头,眼睛骤然睁大。 “你看得见!” 这不是疑问句,也不是陈述句,是感叹句。 路之遥垂眸轻笑,随后点点头,伸手勾起了李弱水的小指。 “看得见。” 李弱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在他眼前摆摆手,路之遥也很是配合地跟着她的手转动。 他以为李弱水会怪他,可她没有。 李弱水忙不迭地将他的头转到一边,她的手上还拿着半个馒头,神情很是兴奋。 “快看,那是朝阳!” 她不仅没有抓住这件事不放,反而还颇为兴奋地给他指出周边事物。 “那是山、那是小河,岸边粉的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花,你知道粉色吗,就是伸出水面那个……” 就像是指导刚开始认识事物的小孩,但李弱水对那些小孩都没这么有耐心。 甲板上还站着一位啃馒头的小孩,他嚼着东西看着这两人,眼睛一下看着李弱水,一下看着路之遥。 “姐姐,这个哥哥是傻子吗。” 李弱水转眼看他,还在兴奋状态的她没空理这小孩:“一边去。” 小孩看着他们,摇摇头走了:“看来是两个脑子都不好。” 李弱水:“……这孩子真讨厌。” “嗯。” 李弱水转眼看向路之遥,他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眼里只有她一般。 路之遥恢复了视力,这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路之遥就是路之遥。 事情的走向渐渐变得变态起来。 他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不论她做什么,他的眼珠总会跟着她一起动。 比如两人吃饭,只是简单的馒头,他要看着李弱水;李弱水起身去拿水果,他的眼睛立刻跟着她一起动。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逗猫棒的猫,只是稍微动一下,猫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 他这看法实在太直白,看得李弱水都稍微有些不自在了。 “你、你看看风景啊。” 李弱水莫名挺直脊背坐着,她朝着甲板外努努嘴,示意他往那边看去。 路之遥突然笑了,眼里有了神采就是不同,看着她的眼里也蕴着点点笑意。 李弱水甚至想挠挠头,她不懂他在笑什么。 路之遥笑着向她身旁挪过来,随后俯身拥着她,他胸腔依旧笑得微微震动。 算了,路之遥的想法不是她能揣测到了,她索性拍了拍他的背,转头看着天边的风景。 而路之遥只是搂着她,手摸着她的发尾,不知在想些什么。 …… 船上的日子总是难熬的,整整要坐三日,中间只有两个时辰能在某座城停下修整。 李弱水和路之遥不想闲逛,补充好食物之后就窝在船舱里—— 进行学龄儿童教育。 除了食物,李弱水还买了一本千字文和许多画集,开始和路之遥一起认物。 最开始的自然是认一些对他来说比较抽象的东西,比如说颜色以及神情。 “我这样就叫不耐烦。” 李弱水瞪眼皱眉,甚至还非常灵性地加了一个“啧”。 路之遥柔着眉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唇边笑意一直不减,看着看着,李弱水突然将头埋到了手臂里。 “怎么了?” 路之遥问了一句,在看到她红了的耳尖时顿了一下,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唇角翘得更高。 听到他的问话,李弱水埋在手臂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别看我了。” 连续看了这么久,普通人或许早就顶不住了,可李弱水撑到了现在。 原本她一直在等路之遥自己看得不好意思然后移开视线,可没等到路之遥害羞,她先害羞了。 活了这么多年,李弱水确实没接过这样的视线,似乎你的一举一动他都想要收进脑中。 ……而且或许路之遥连什么是害羞都不知道。 连续看了这么久,不论是谁都该看腻了,可他每一眼都那么认真,就像是第一次看到她一般。 在心里理解了她的意思,路之遥垂眸笑了一下,随后便没有再抬眸。 “那我不看你了……要不要午睡休息一下?” 今天整个早上李弱水都在兴冲冲地和他介绍一切,生怕有一样错过,甚至连桌子凳子都要指着说一遍。 他抽出身后的扇子,习习凉风从他手中扫出,口头说着不睡的李弱水还是躺到了床上,过不久便睡了过去。 诚如路之遥所想,她今日真的很累。 船晃悠悠地向前驶去,路之遥上下打着扇,静静地看着李弱水。 他先前原以为李弱水是安慰他,可没想到竟然真的复明了。 他明明没吃什么药,难道真的是什么神迹么? 可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生…… 路之遥不禁想到了之前在茶馆听书时听的故事,为了让爱人复活,这个请愿的人总得付出代价来交换。 李弱水是付出什么了么? 路之遥伸手抚了抚她的眼睛,垂下眼睫遮住眼里映着的波光,唇角笑容依旧。 不放心啊…… 路之遥转眼看向他们带着的包袱,心里瞬间闪过一个想法。 但身前之人突然翻了个身,他立刻转回头,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之后再说,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将她的一举一动深深刻在脑海中。 他就像一个守着珍宝的猫,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1章 三天光明(三) 苏州, 是一个依水而居,粉墙黛瓦的城市,这里的景致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 此次李弱水二人坐的船上便有这么些人, 整日喜欢在甲板上肆意想象苏州的模样, 再给自己的想象赋诗一首。 他们作诗的角度很多,时节、建筑、美人都有,但大都离不开一个“软”字。 似乎这样的江南水乡不会养出什么脾气火爆之人,即便有,那也不是发怒, 而是娇嗔。 李弱水不禁想到了白轻轻和路之遥的师傅,她们都是苏州人,可一点看不出和软有什么区别。 她抬眼看向笑如春风的路之遥, 顿感头痛。 “我们不是在看画册吗, 你怎么又看到我身上来了。” 路之遥倒是沾点软和娇,但这娇中带着十分明显的病态,实在是令人…… 烦恼中还带点说不清的高兴。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 这是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 非常独特,但也非常的“路之遥”。 “你好看。” 路之遥说得直言不讳,似乎也很令人心动,就像是恋人之间会说的普通赞美。 但李弱水对这句话的准确性抱有疑问。 为了让他识物, 他们一起看了不少画册,李弱水对他的审美有了全新的认知。 路之遥第一次看到这世界,但他又是个三观虽然很歪但实则很独立的成年人。 他并没有被传统所谓的美丑束缚住自己, 对于别人的评价标准,他还要自己评估一番。 在他眼中,并不是瘦就是美, 眼歪就是不端正,如果五官都歪到一个方向,那也叫端正。 天空实际是蓝色的,可他会觉得红色更漂亮,杀人可以一剑穿喉感受他们的颤抖,可他现在对人们扭曲的神色更感兴趣。 总而言之,只要是他喜欢的、让他感兴趣的,全都是美的。 “虽然我确实不丑,但我总觉得你给我加了不少滤镜。” 李弱水翻开下一页,忍不住摇头嘀咕。 “什么是滤镜?” 两人一同坐在床上,靠在窗边,河面时常有风吹过,将他们的发丝卷出去一些,在风中纠缠不休。 李弱水沉吟一下,随后开口解释。 “就是在你眼里的我,和别人眼里的我不一样,在你眼里我大概或许是完美的。” 路之遥弯起唇,毫不犹豫地点头:“那确实有了。” 李弱水转头看他,恰好和那双温柔的眸子对上:“就算我……” 李弱水顿住了。 如果她喜欢滥杀无辜,路之遥一定会给她递剑,甚至还会帮她作恶; 如果她喜欢打人,路之遥一定会觉得很幸福,然后让她重一些; 如果她劈腿劈成八爪鱼,路之遥也只会觉得她没错,然后砍了其他人。 …… 她吸了口气,试图找出一个能让他厌烦的例子,可想了这么多竟然一个都没用。 她就算是一个纯恶人,路之遥也会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地和她在一起,然后帮她变得更恶。 ……这就是和病娇在一起的快乐吗,只要爱上了你,那么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除了—— “就算我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生气,不会觉得我……”她想了一下措辞:“不会讨厌我吗?” 出乎意料的,路之遥听到她的问题后静了几秒,随后开口。 “不会。” 他只会觉得自己有错,他只会用尽一切方法阻止她离开,却不会讨厌她。 如果他因此就讨厌她,为何还要想方设法将她留下,既然他不想她离开,那便是一直爱她的。 路之遥没有所谓的高傲和奇怪的尊严,也不会为了大家口中的面子而心口不一,他从来都是随心而活、随性而为。 路之遥就是路之遥,不必和别人一样。 和李弱水在一起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是这么告诉他的,这也是他从她那里学到的。 李弱水上下打量着他,眉头上挑,明显对这个回答有些吃惊。 路之遥扬起唇,笑声逸出,随后伸手将她挑起的眉头按了下去。 “莫非你以前不说话时也是这副神情?” 李弱水将他手拂开,继续低头翻看画册。 “只是偶尔这个表情……其实刚开始我还瞪过你,还想过捶你一顿。” 其实还念过草字,但这个就不要说了,不是怕他不高兴,而是怕他以后会跟着她一起念草字。 为了避免路之遥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李弱水立刻指着画册,夸张地说了一句。 “快看,这是昙花!” 这是一本花草集,翻开的这一页恰好是白昙,只简单地勾勒几笔,上了色,但花的神韵捉得很好。 本意是让他看看自己腰后的花长什么样子,多认识一种生物,可路之遥的脑回路还是歪了。 他垂眸看着李弱水的眼睛,双唇含笑,似是认真想了一会儿。 随后他的手搭在腰封上,咔哒一声,腰封打开落到了床沿,他的衣袍也跟着松散开来。 “我腰上的更好看。” 熟悉的比美,熟练的解衣,李弱水在他更进一步之前止住了他。 “我都看过,肯定是你的好看!” 为了阻止他,原本坐在床沿的李弱水放下画册,直起身跪在床上,伸手将他的衣服又拉了回来。 由于两人姿势的原因,此刻的李弱水微微比他高半个头,垂眸便和他对视上了。 路之遥仰头静静地看着她,福至心灵间,李弱水突然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他不是单纯的想要她看花,而是想要更紧密的接触。 “……船上不太好,今晚吧。” 在河上漂了三日,今早船家便说大概下午就能到苏州,所以她说了这番话。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路之遥勾起笑,柔如春风,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下来。 李弱水看着他,不禁感慨一句:苏州风水真好,果然是人杰地灵。 * 等船慢慢靠岸,太阳已由西斜至山头,整个苏州都笼罩在一片淡粉的霞光中。 船上前来游玩的人在感叹声中前往客栈,李弱水则和路之遥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后方。 李弱水像是观光的游客一般四处看,看什么都新鲜,听着他们说方言也觉得有意思。 而一旁的路之遥则是在心里估算着步数往前,他以往回来都是算的距离,但现在看得见了,反而走得不太顺畅。 他走路不像李弱水,这里晃一下,那里晃一下。 他走路是一条直线,不轻易歪方向,即便他现在能看见了,但还是保留着许多以前的习惯。 苏州傍水而建,一片霞光洒在河面,像是铺了一层淡粉的纱。 河边种有大榕树和槐树,偶尔还夹杂一棵皂角,霞光穿过叶间缝隙,斑驳地投在青石板路上,看上去梦幻极了。 此时树下有人在纳凉,他们看着来往游客,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以岸为线,岸上和河面是两个相反对称的世界,将这里衬得更加广阔。 路之遥看着李弱水的神情,随后低头问她。 “你想住在河边?” 李弱水虽然看起来一副羡慕的样子,但听到他的问话还是摇摇头。 “不了,我还是住岸上更有安全感。” 两人买了一些特色吃食,在路之遥略显奇怪的走法中转到一个宅邸前。 李弱水来时便问过了,他这几年很少回来,即便回来也只住一个房间,其余地方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总归不会很好。 ……她知道不好,但没想到会用荒凉这个词来形容。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满院的杂草。 就连路之遥本人开了门也愣了一下,随后像是发现什么趣事一般转头看李弱水,语调温和。 “你似乎很喜欢白轻轻的院子,现在这里也有这么多花草,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虽然路之遥已经看过花草集了,可李弱水心里明白,如今的花和草在他眼里还是没有什么分别。 “慢慢来,以后时间还长,可以再打理。” 毕竟路之遥的好感度在99已经停滞很久了,李弱水甚至有个猜想, 说不定直到他们一起携手死了好感才会满值。 她得找系统问问时间流速的问题。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房子现在显然不能住人,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得找个客栈住宿。 李弱水沐浴完便趴在窗台上看风景,此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檐下一排排的全是灯笼,在地上罩出一片暖光。 身后水声已停,路之遥随意披上一件衣袍坐到她身边,身上温热的水汽渐渐被晚风吹散空中。 李弱水指着河面,眼眸弯成月牙,路之遥最喜欢看她这样的笑容。 “快看,水里有好多月亮。” 灯笼一排排倒映水中,被水波晃出波纹,偶尔能看到波纹下冒出几个气泡。 “是很多。” 他抿着笑,将目光移到水面上,似乎在李弱水的指引下,什么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看那些冒出的泡泡,说明这河里有鱼,你还没见过吧,它们喜欢光,晚上会喜欢往这里凑。” 上次他们在公主府摸过金鱼,滑溜溜的,但路之遥确实还没亲眼见到过。 “以后你同我一起去看。” 路之遥将好不容易分出的视线收回,又落到了李弱水的脸上。 难以否认,如今能看到后,他的渴望更加强烈。 他抬手拉回了窗,将清凉的风关在窗外。 沐浴后的热气慢慢汇聚房里,温度升高,两人对视着,这暧/昧似乎都要浓得滴出水来。 原本李弱水还有些紧张,毕竟路之遥现在能看见了,可真到了这个时刻,她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一切的情绪和行为水到渠成,不需要诸多言语,只要一个温柔带笑的眼神,她便招架不住了。 能看见的路之遥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急切,他依旧和以前一般等着她索取,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能看见了。 路之遥的眼里漾着一汪春水,水面只倒映着李弱水一人。 她慢慢俯身闭上了眼,同他进行每晚的仪式,亲吻。 罗裳半解,濡沫交融。 一吻毕后,路之遥迫不及待地睁眼,他想要将李弱水的一切都记到脑子里。 李弱水双颊微红,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情意,在她眼眸深处,是同他不同的,真正的温柔。 以往只是感受,但今天他真的看到了。 情之所至,他微微挺身吻上了她的眼睛,手也缠上了她的腰,想要借此来传达他汹涌的感情。 李弱水微微抬手将他按了回去,乌发从她身后滑下,丝质的襦裙也层层叠叠地落在他松散的袍子上。 “你要看好了。” …… 不论什么事,闭眼和睁眼总是两个世界,但睁眼的世界会更加绚烂多彩。 细腻的白在烛光中染上一些暖黄,乌黑的发丝丝粘在她的额角,鼻尖缀着细密的汗珠,下唇被她咬得嫣红。 路之遥略显痴迷地看着她,他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抚上她额角,似是想要将那些汗擦去,擦到后来却又像是抚摸。 这也是他不曾见过的李弱水。 无师自通一般,他抬手屈指放到她唇边,李弱水垂眸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后偏头咬住了他的指节。 眼睫一颤,路之遥过了一会儿后将指节拿出,半撑起身子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头是仰着的,如墨的乌发呈直线垂在脑后,将透进的大片光切割成细细的光线,时不时颤抖一下。 屋外水声泠泠,却依旧盖不过屋内频繁的铃音和一些其他声音。 夜晚还长,他有足够的时间记下她的一举一动,记下她的每个神情,记下每一次欢/愉。 …… 再次沐浴过后,李弱水连多余的话都说不了了,倒头便沉沉睡去。 而路之遥就这么坐在床边望着她,大有望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以往的他是用手摸,现在的他是用眼看。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打更人都已经回家睡觉了,路之遥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走到行李前。 不一会儿,屋内便响起铃音和一些低语。 这声响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熟睡中的李弱水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防护模式开启。】 【检测……防护模式结束。】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2章 三天光明(四) 初夏, 苏州其实还没到最热的时间点。 但这里湿度大,温度稍稍升高就像进了小蒸笼,即便是早晨也有些热。 李弱水怕热, 而路之遥恰好体温偏低,所以在苏州的第一晚不再是路之遥缠着她,反而是她缠着路之遥。 手忍不住伸进他本就松垮的衣衫里, 将一处捂热后再换到另一处,这样不自知地往复来回渡过了第一晚。 路之遥坐在床边,李弱水枕在他的腿上,睡裙不知卷到了哪里, 额角也都是细密的汗珠。 他拿着手帕擦掉她额角的汗, 随后继续打着扇, 抬眼望向了窗外。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晚。 那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里翻涌, 直到朝阳从黑瓦飞檐后探出第一缕光, 他才堪堪平静下来。 路之遥垂眸看着李弱水, 一边打扇, 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 李弱水昨晚也没休息好,很晚才睡,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她…… 咚咚两声,木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 “客官,已经让人将你们的院子打理好了,现下可以住人了。” 路之遥蓦然一惊,颤着眼睫收回手,顿了一瞬后,又牢牢拉住了她的手腕。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伸手解开她的系带, 略显生疏地帮她换上新的上襦和下裙。 毕竟李弱水一时半会儿还叫不醒,她没办法自己来。 睡着的她显得那么无助,就连抬手都要他帮她拉起来,稍不注意就要歪倒在他身上。 路之遥唇角勾着笑,微红着脸,却不仅是因为害羞,还因为心底那隐秘的痴迷。 他在为她全身心的依赖而快乐,为她现在离不开他而快乐。 尽管这时间非常短暂,但等她醒来,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出现。 穿好了衣裙,路之遥将她轻轻放在床边,随后单膝跪在脚踏上,握住她的脚腕,视线在上仔细扫过之后,缓慢地为她穿上鞋履。 “客官,准备好了吗?” 门外再次传来小二的声音,路之遥看着她的睡颜弯了眼眸,随后拉起她的手腕,铃音叮当间,她已然睡在了他背上。 趴在他背上的瞬间,李弱水就已经非常上道地用手缠上了他的脖颈,头也埋了进去,那处也是凉的。 李弱水曾经在沧州时将他从山中背到城里,后来还总是嘀咕他没背过她,但其实背过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看来这次她也要错过了。 “好了。” 路之遥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唇角扬得更高,推开门走到了走廊中。 他回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小二,弯起眉眼,柔如春风。 “不走么?” 即便是苏州,也少有像他这样温柔的人,小二愣愣地点头,随后回他。 “当然当然,这就走!” 这个小二是帮他找人办事的,自然要去现场看看效果如何。 但去的路上他还是难免好奇,视线频频向李弱水扫去。 这姑娘的面容被头发遮了大半,只看得到露出的一只眼睛,但能看得出她睡得很香。 “公子,你们是来苏州定居的吗?” 路之遥点点头,随后转头问他:“苏州有哪家卖冰么?” 他说的是苏州话,一听是本地人,小二的神色松弛了不少,说话也随意很多。 “有的,前面那条街有家饮冰店,卖有不少种吃食,公子现在想吃?” “买一些。” 小二点点头,稍稍走前一些给他带路,但他还是忍不住往后扫了一眼。 他感觉这姑娘不像是睡觉,可她又偶尔会嘀咕几句听不清的梦话,确实是在睡。 真是开眼,他第一次看到睡得这么香的人,这街上不算清净,这样都不醒? 脊背一凉,小二的视线转到一旁,恰好和路之遥柔和安静的眸子对上,看似温柔无害,可确实吓得他踉跄了一下。 “不该看的不要看,这次便算了。” 小二直直看着前方,没再转一次头:“是是是,真是唐突了,抱歉。”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带着路之遥走到了那个饮冰店。 店家店门处摆了几个木桶,桶底是碎冰,碎冰上是卖的吃食,隔远都能看见氤氲升腾的冷气。 此时快要中午,但店里客人却不算多,他们来得正好。 “公子,想点些什么?” 路之遥背着李弱水站在店前的篷子下,脸上带笑,但心底却是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也不认识牌上的字。 若是李弱水现在醒着,见他沉默一定是要笑他的了。 路之遥蓦然一声轻笑,展颜露出的笑容宛如花枝破冰,清中带柔,令人见了都觉得暑气大消。 “我不认识这些,能否介绍一下。”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也不丢人,做什么要花时间去掩饰,这是李弱水常说的。 店家和小二看了一眼酸梅汤和绿豆汤,有些惊讶于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但老板还是尽职地介绍起来。 “我们苏州人,春吃饼夏吃糕,这些糕点都在冰上放了许久,保准吃起来冰冰凉,还有我们的酸梅汤……” 老板以为他是外地人,便一样一样地和他介绍起来。 什么冷元子、凉粉、豆腐花,冰糕、酸梅、绿豆汤,虽然有些不是本地小吃,但看起来也很是可口。 “除了酸梅汤,其余的都来一份。” 下船时李弱水就说自己再也不想吃酸梅了,所以这个酸梅汤大概不需要罢。 “好勒!” 街道不远处突然走来许多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偏头去看,除了路之遥。 “老板,以后能否每日送些冰到我府上。” 老板打绿豆汤的动作慢了下来,心不在焉地连声答应,但他的注意力显然跑到了街上。 那里,正有一个女子被一群家仆打扮的人追逐,可她体力不支,还是渐渐停在了饮冰店附近。 “说好卖到我家的,怎么还反悔了!” 家仆们大声叫嚣,唯恐天下人不知道自己占理,但这理是不是歪理倒两说了。 少女看着周围的百姓求救,声泪俱下地说自己不想被卖到他家。 有人纯粹是看热闹,有人是动了恻隐之心,却不敢上前帮一把。 “我是被骗的!” 女子大叫一声,却早已失了力气,难以逃离一般站在原地哭泣。 不远处热闹如此,站在篷子下的路之遥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他将李弱水颠起,随后往前走了一步,确保太阳没照到她。 “老板,可否先将吃食装好?” 饮冰店老板回神,讷讷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们这里少有这种事发生,一时好奇,让公子见笑了。” 路之遥抬眼看他,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 苏州富饶,他以往在这里便接了不少杀人的悬赏令,赚得很多,可他竟说这样的事少见。 难道他们住的不是一个地方么? 他嘴唇微动,似是想要问些什么,可随后才反应过来李弱水还在睡,她现在不能回答他什么。 “……不会。”他随意答应一声:“记得等会儿往我府里送冰。” “不会忘的。” 老板强行拉回自己的注意力,开始将打好的绿豆汤和冰糕放到铺了碎冰的食盒中。 那边还在吵闹,有一个男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替这女子出头,矛盾在渐渐升级。 吵闹声越来越大,路之遥微微侧头听了一下李弱水的气息,绵长、有韵律,没被吵醒就好。 “你们凭什么抓人!” 为她出头男子的一声将人护在身后,被挑衅的家仆怒火上头,拔出那把仅仅用来唬人的刀,一下子劈上了他的脊背。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大呼一声,纷纷散开,生怕这不长眼的刀砍到自己身上。 受伤的男子刚好倒在饮冰店门口,家仆刀尖上的血也洒了过来,街市上顿时陷入的沉静。 河水潺潺地从周边流过,榕树上蝉在不停地长鸣,微风将饮冰店前二人的袍角吹开。 他们站在篷子下的阴影里,扬起的白色衣角上沾了点点血花,很是显眼。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那处,只见那个男子转过头来,乌发全都被他拢在左边,翘起的眼睫如蝶翼一般漂亮。 只见他垂眸往下看去,却不是看得那躺倒的一男一女,也不是看自己的袍角,而是看向他背上那人的右腿。 鹅黄的纱裙上点着扎眼的红色,雪白的小腿上也挂着几滴血,欲落不落。 路之遥抬头看向那几个家仆,笑容温柔,不免让人想到堤岸吹拂杨柳的春风。 “出刀的那位,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恶人对上恶人,不用打斗,只需要一个眼神,更弱小的那一方便会自己缴械投降。 那家仆下意识扔了刀,往后走了几步。 但他看了路之遥一眼,确定他是外地人后,又叫上其他家仆一同往前去。 可他还没说出一句狠话,还没自报家门,便被路之遥一脚踩到了地上,他的脚看似轻巧,却狠狠地碾在他的腕骨上。 这个家仆不会知道,如果他今天打死都不过去,就这么站在阳光下,他或许还能完好地回家。 路之遥始终站在阴影中,确保李弱水不会被晒到,他微微俯身看着这人痛苦的神情,随后扬起眉,唇角微弯。 “没关系,我只要你的手腕,很快就不痛了。” 确实很快,将他的腕骨踩碎后路之遥便抬起脚,转身看向冰饮店的老板。 “抱歉,能快些么?” 老板愣愣地看着他,手中打汤的木勺颤抖着撞上木桶,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家仆们将自己痛苦不堪的兄弟拖走,没敢多留,他们放下“你等着”的经典狠话后便走了。 而躺在冰饮店前的二人搀扶着站起身,那女子上前来感谢他。 她声泪俱下说了事情经过,帮他的那男子心有不忍,可路之遥只垂眸看着老板装冰饮,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他们竟然想将我骗进府,这怎么可能,为了我爹娘,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要争到底!” 原本散开的百姓再次聚集,听了她的话,无不痛诉那几个恶人。 “这些畜生,竟将别人强掳进府,还真以为他们成亲就能代替家人不成!” “姑娘,看你不是本地人,快回家去吧,再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 出人意料的是,路之遥竟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似是对他们说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他听着他一言、他一语,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看法,但无一例外的都在劝她回去。 回去……快回去……不要再留在这里…… 路之遥的视线转到那个女子身上,他记得她原本的神情是十分痛苦的,可现在却面带笑容,像是解脱了一般。 路之遥唇角的笑平了一些,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黑眸里全是她感激涕零的笑。 可那笑容在路之遥的眼里不断放大、拉扯,最终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形状。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他转头移开了眼。 环在颈上手臂紧了一些,耳后传来她的呓语,路之遥再次扬起笑,开口提醒老板。 “冰块一定要送来。” 所有的食物都已经装好了,老板将食盒递给小二,对着他连连点头。 “放心吧公子,你应该是要去驱热的吧,咱们这里像你这样的不多,忘不了。” 冰虽然不是稀罕物,可制造出来也要费些功夫,苏州的大户才会买冰驱暑。 路之遥付了钱,不再理会那边的人,背着李弱水转身离开这处。 “公子!多谢你,不知如何称呼,来日……” “不必。”路之遥侧头看她,眉眼温和,却没有让她感到半分的温暖,还有一些淡淡的抗拒。 “我是为了她,不是为了你。” 那女子愣了一瞬,顿住脚步,嘴角的笑僵在嘴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风依旧吹着,她往下看去,那黄衣女子腿上早已光洁如初,唯有一串银铃在其上晃荡。 * 朝阳挂在天边,窗外的杂草也都被清理干净了,看起来光秃秃的,看起来略有些荒凉。 而和屋外比起来,屋子里就热闹得多。 李弱水看着周围的铃铛,长长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理解的小黑屋吗? 她躺的床上挂着的不是床帐,而是用银丝一根根拉出的网,网上挂着铜铃,她就这么被“封印”在其中。 路之遥走了进来,他手上端着一个大大的餐盘,上面有不少吃的。 李弱水一点没有被关的焦虑,反而是等待投喂一般坐在“网笼”里,等待他坐过来。 “今天的朝阳看起来异常红啊。” 李弱水看着窗外,随手弹了一下银丝,也不知怎么缠的,只碰了其中一根,整个“网笼”都响了起来。 做得倒是有模有样的。 “这个很利,小心割伤自己。”路之遥放下盘子,笑盈盈地看着她。 “而且这是夕阳,你睡了很久。” “是吗……”李弱水转头看着窗外,随后点点银丝,顿时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将这个撤一下怎么样,吃完饭我就自己把它再缠回去。” 路之遥垂眸不说话,只是抬过一碗冰粉到她面前。 “吃这个么,里面加了玫瑰酱,很香。” “那我只好在床上吃了。” 李弱水叹口气,正要伸手接过那碗冰粉,路之遥也抬手递给她了,可到她手里之前,他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李弱水:? “不能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路之遥唇角的笑敛了一些,像是解释给她听,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我不吃了?” 李弱水收回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行。” 李弱水明白了,大概是路之遥少年时缺失的叛逆回来了。 她原本是不以为意的,可直到晚上,路之遥睡在了另一张床上,无论她说什么都没能让这人过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3章 三天光明(五) 夜晚的风稍稍有些凉, 不再像白日那么热。 微风吹过,银丝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罩着白纱的灯笼泛出柔柔的光, 整间屋子看起来漂亮又温馨。 虽然窗边那个用银丝缠在床柱上做成的“笼子”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但笼子里的人看起来倒是很合这个闲适的氛围。 李弱水侧躺在床上, 撑头看着对面榻上的人。 此时的月亮恰好挂在窗前, 她的影子在对面墙上模糊映出, 偶尔吹进的风将裙摆吹出波澜,淡影也不禁投那人身上荡漾。 银丝拉出的笼子也方方正正地映在墙上,乍一看,倒像是路之遥自己被笼子和她困在了里面。 李弱水没发现路之遥闭眼往里挪了一下, 现在的她心里只有好奇。 她不觉得路之遥突然和她疏远是因为什么狗血原因, 她也不打算猜。 毕竟病娇的心思,猜到算好运,猜不到才是正常, 要是猜错了可能会弄巧成拙。 现在并不是什么危机时刻,她不需要用自己的猜测来预测他接下来的行为。 她只是想看看路之遥能忍住不和她贴贴忍多久。 缀着铃铛的网状银丝遮住视线,将他的身影割成小块, 路之遥一动不动地躺在对面榻上, 让人难以看清。 他睡了吗? 肯定没有。 李弱水无聊到自问自答, 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好无聊啊。” 对面没有半点动静, 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现在天色还早, 要不要一起看书?” 李弱水再次发出了邀请,不同于之前的毫无动静,路之遥的手指微动,他坐起身静静看着她。 两人对视许久之后, 他突然勾起唇角,起身走了过来。 李弱水瞬间挺身坐起,拍了拍身侧空着的位置,看向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在李弱水期待的目光中,路之遥坐到了脚踏上。 “现下太黑,看书伤眼睛,我在这里陪你。” 原本就是一个借口,他现在这么说,这就是拒绝她了。 李弱水又躺了回去,她将路之遥的乌发从缝隙间拉进手中,很是无聊地开始编辫子。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还会吐槽他抱得太紧了,可现在却有些不习惯,总觉得什么姿势都不对。 但李弱水不想强迫路之遥做他不愿做的事,只好轻轻叹口气,将右手伸出银网垂到他胸前。 “好吧,那你就等我睡着了再过去,你不在我好像有些睡不着。” 李弱水确实是一个心大的人,她搅着路之遥身前的头发,望着他微微侧头时露出的眼睫,慢慢地睡了过去。 …… 手指不再搅动,就这么垂在胸前,身后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她真的睡着了。 路之遥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她。 李弱水靠近床边,面容恬静,一看就睡得很好,但她再往前一些脸就要触上绷紧的银丝了。 苏州盛产丝,这傀儡线便是他师父特别定制的,非常有韧性,若是用力搭上去,或许会受伤。 路之遥垂眸看她,眼里汹涌着无尽的爱意,可他不能表露出来,也不敢再增加一丝一毫。 就像是到达临界点的堤坝,只要再多一滴水,好不容易筑起的一切都会被冲毁。 他抬起她伸出的手臂,拉开银丝,慢慢地放回她身边。 丝线锋利,将他的指尖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霎时争先恐后般地涌出。 路之遥垂眸轻笑,他将头轻轻靠在银网上,大半面容隐在阴影中,眼里只有李弱水。 “我爱你……” 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后,他将指尖的血珠抹在她唇上,抚过每一道纹路,将其染成鲜红。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伸出舌尖舔舐指尖上的血,眼眸弯如新月,蕴满温柔的笑意。 “好甜。” 但这远远不够。 他再次伸手将银网缝隙拉大,不顾手臂上被划破的伤痕,俯身到了李弱水上方。 银网上的铃铛震动,却没能阻止他,也没能叫醒她。 路之遥不少长发还被勾在网间,但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勾勾缠缠的长发也跟着滑了下来。 他不敢做太多,只敢轻轻摩挲她的唇瓣,将其上的血液抿去。 黑夜可以遮掩一切欲/望,但也会将其滋养长大。 他以为自己能坚持很久,却没想到只撑过去了一日。 这样的他往后又能撑多久呢? 铃铛不停作响,低声的笑也在继续,可这些都没能吵醒那个睡得安稳的人。 “我爱你啊……” 近乎于诅咒的呢喃在夜里响起,一遍又一遍,不敢高声,生怕惊醒了谁。 * 翌日清晨,昨晚睡得很好的李弱水在一片凉意中醒来。 苏州的早晨远远没有这么凉爽,她坐起身,有些疑惑地往一旁看去。 就在她床头不远处,放着一块冰砖,四四方方的,正幽幽冒着冷气。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这里的生产力如何,但冰块应该是紧俏品吧。 ……难怪她今早睡得那么好,连汗都没出多少。 李弱水往一旁看去,那边的榻上早没有了人,被子也叠在一边,看样子像是起床很久了。 她安心地躺回去,小黑屋对她来说不是折磨,这分明是伺候,她只需要躺在床上就好。 不过今天还是得和他说说,一起去将院子打理一下,种些花草,架个葡萄藤什么的。 李弱水丝毫没有被囚禁的痛苦,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银网,疑惑地扬起眉。 “嗯?” 网上缀着的几个小铃铛一动不动,是被什么缠住了。 她凑近一看,从铃铛上抽出几根长发,随后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头。 难道是她昨晚乱动,不小心缠在上面的? 一想到头发被硬生生扯掉这么多根的痛感,李弱水忍不住替昨晚的自己痛了一下。 还好她睡着了没有知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路之遥弯着眉眼走进来,将手中的餐盘放到了桌上。 还没等李弱水和他说些什么,他便自己走过来将整个银网撤掉。 串串银铃落在地上,在地上弹几下后便不动,随后被堆在墙角,看起来亮闪闪的,也算是房里一道风景。 李弱水:? 这是想开了吗? “你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再关一关,我其实还能再躺几天。” 李弱水望着他的神情说了这句话,她觉得情绪还是要发泄出去的,堵久了容易自伤。 “这个容易伤人,也不方便,用这个更好。” 他手上搭着一条绫子,面料看起来很光滑,一看就知道很柔软。 “这就是蚕丝扣,系上了不容易解开,不容易被割断,但很柔软,不会伤人。” 路之遥解释几句后站到她身前,他俯身为她系上。 “这个蚕丝扣材质上乘,配合特殊的系法才不容易解,等这段时间过了,你可以用这块布料来做小衣。” 他开口解释的语调依旧轻柔,但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大概半臂长的距离。 李弱水看着他垂下的眼睫,长长地覆在眼睑上,让人难以看清他的心思。 这条绫子是她最喜欢的鹅黄色,绑在手上不像束缚,倒像是给她编了一条装饰物。 而这装饰物的另一头,在路之遥的手腕上。 他固执地想要用这个将他们两人连接起来,可自己又离她有半臂的距离,不再往前靠近一步…… 这其间的矛盾李弱水暂时还没想通。 “你怎么了?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想不通就问,对待路之遥不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直接问是最有效的方法。 路之遥原本正弯身为她系着蚕丝扣,听到她的问话时抬起了眼看她。 他的眼尾微微上翘,平视或仰视时还看不大出来,但现在俯视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翘起的眼尾拉低了他眼里的柔和,反倒莫名地带了一分攻击性和好几分她说不出的感情。 没等他回话,李弱水低头吻了他一下。 “我不问你了,现在高兴些了吗?” “……嗯。”路之遥系好扣,轻轻应了一声,带着她走到梳妆台前。 “我帮你梳头。” 李弱水看着镜子里的他,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清亮的笑声从口中逸出。 “好,既然是你梳的,不管今天梳成什么样我都留着。” 路之遥的指尖轻柔地理好她的头发,偶尔看看镜子里的她,手法有些生疏,但梳得竟然还算可以, “这么厉害,不会是偷偷练过了吧。” 李弱水只是想鼓励夸奖他一下,哪成想真的得到了他的回答。 “晚上练的。” 他最近晚上都不怎么睡得着,无事可干,就只好练练这些。 李弱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 “我的床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晚上想来就来吧,不要忍着。” 路之遥轻笑一声,将簪子插到她发中。 “那就今晚吧。” 李弱水点点头,这一半其实是为了他的自制力而点头称赞,她确实没想到他可以撑到现在。 李弱水绑着左手,路之遥绑着右手,两人用完早饭后便到了院子里,那里堆着不少花盆。 …… 她早上醒来,房里已经放好了冰砖,而且看冰砖下堆积的水,应该放了不少时间。 而院子里的花,昨天下午还没有,现在就全都堆在了这里。 也不知路之遥到底是睡了多短的时间。 李弱水转头看他,语气和不再像今早那样开玩笑,她的神色看起来也很认真。 “不管你怎么想的,今晚和以后一定要跟我睡。” 路之遥以往非常浅眠,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睡眠其实不足,但和她在一起后就好了很多,还会和她一起赖床。 她好不容易纠正过来的饮食和睡眠,总不能在这几天就毁了。 路之遥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笑道:“好。” “这才对。” 李弱水笑逐颜开,转身去看花盆里的花,打算将他们移栽到院子里。 虽然白轻轻人不怎么样,但品味真的和她很合,她也喜欢那种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的感觉。 “这个葡萄藤插进土里就好,养得好明年就能吃葡萄了。 你常去茶馆听书,有没有听过这个传说,七夕躲在葡萄藤下,就能听见牛郎织女说话。” “还有栀子花,摘一些晒干来泡茶也很香。” “现在栽一棵梅树,冬天说不定还能结梅子泡酒喝,那我们一年四季不仅有花,还有吃的了。” 李弱水一样一样地点过,嘴里说个不停,似乎她说的这些美好的场景很快就会出现在院子里。 两人之间连着一条鹅黄色的绫布,她去哪,他就去哪,她看花,他看她。 路之遥柔和的视线落到她身上,那眼神,似乎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心情悸动,他伸手按着指尖的伤口,强迫自己的心绪宁静下来。 虽然口头上说着是要囚着李弱水,可现在被牵着的还是路之遥。 这束缚的绫子依旧缠在他心上,谁也无法解开。 他看着李弱水的背影,咬着舌尖将汹涌的情意压在心里,将快要泄出的爱意锁在眼中。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一切都只化为一句话,滚过他的舌尖,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李弱水抬着一盆还未结苞的白昙到他身前,目带惊喜。 “我有预感,我养出的白昙一定和你腰后那个一样。 这样以后你就不会再想到白轻轻了,那朵花不是送给楚宣的,是送给你自己的!” 路之遥垂眸看她,笑得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痴迷,她似乎一点奇怪的地方都没发现。 可他知道,他心底有一个地方在呐喊,在扭曲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却又不敢将其说出口。 “你想种在哪里?” 李弱水转头看向其他地方,还是将花放了下去。 “昙花难养,暂时先种在花盆里,等我准备好了再移栽它。” “好。” 手臂和背部被银丝割伤的地方依旧渗着血,带来的疼痛感细密又绵长。 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它们很快愈合,可轻轻一动却又能慢慢裂开,再透出点点血珠。 他似乎每一日都会更爱她一些,想要抚平波动的心绪,唯有靠这些细小的伤口。 注意力小部分被转移,但其余的依旧开始叫嚣。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感情不受控制,即便被转移了小部分,剩下的爱意还是会不断地扩散开来。 他看着李弱水转身离开的身影,伸手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在手心轻轻划了一刀,似是奖励他的克制,又似是在警醒他自己。 手在颤抖,他扬着笑看向李弱水,将手藏在了身后。 眉眼的温柔被遮掩,隐隐流露出他病态的笑。 我那么爱你,不要离我而去。 她是他的神,可他如今只能无声祈盼,只愿心声能够到达她那里。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4章 三天光明(六) 苏州城里最近来了一对奇怪的夫妻。 他们刚来就惹了这里的富家商户, 原本百姓们有些担心会闹出大事,可这两人不常出门,众人连他们的面都很少见到。 城里孩童顽劣, 拿着荷叶和莲蓬大街小巷到处跑, 等到了这家宅邸时,心里的好奇终究是漫到了极点。 其中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咬着莲蓬,徒手爬到了院外的槐树上,其余小一些的在下面给他助威。 他们记得这个宅邸以前杂草丛生, 根本没人住, 但晚上会有白衣人在这里飘, 这倒成了这里为数不多的恐怖传闻之一。 小孩爬到树间, 拨开缀着些许槐花的花枝往里看,顿时张大了嘴。 原本杂草丛生的地方簇拥着花团, 树下架上了秋千,院里的青石板干净整洁,和他之前看过的完全不同。 院中水井边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两人之间连着鹅黄色绸带, 看起来略有些怪异。 这小孩正往前探去,想看得仔细些, 井边那男子便微微偏头, 似是向他这里看了一眼。 小孩抱着莲蓬往后仰身, 心脏跳个不停, 正欲下树,低头看着这高度时不禁吸了口气。 他们从小长在河边,下水是一绝, 但下树就有些困难了。 他被困在这处,只能僵着身体不敢动,生怕被李弱水二人发现。 “冰了这么久,等一下吃起来肯定舒服!” 李弱水将桶从井中摇了上来,里面卡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还冒着凉丝丝的冷气,光是摸着就消了不少夏日的倦意。 她抱着瓜,带着路之遥走到凉亭中,袖口被她挽到臂弯处,夏日的舒适感顿时体现。 “夏天当然要吹着风吃西瓜。” 西瓜被切成一块一块的,红色的汁水落在白瓷盘中,她拿起一块,汁水便又顺着她的指尖蜿蜒到了腕上的佛珠下。 李弱水下意识站起身,将西瓜举远了一些,她左右看着,想要找出一块手帕擦一擦。 “这个西瓜汁可不好洗。” 找了一圈都没有,她正想起身去房里拿一块,手背上顿时覆上一点温热。 离她半臂远的路之遥此时正倾身吮着她手上的西瓜汁。 不知为何,此时李弱水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涩气,而是他终于靠近自己了。 他们到苏州已经十日,这十日里,他们白日形影不离,夜晚同榻而眠,可却没有了以往的黏糊。 路之遥总是有意和她保持距离,夜晚也不再缠着她,最多只是抓着她的一小片衣角。 “……你要吃一块吗?” 李弱水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相爱的人总是想要和对方再亲近一些,她也不例外。 他的唇在她手腕上颇为眷恋地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她的手上再没有汁水后才扬起头。 “我有手帕。” 路之遥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随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坐到她对面,伸手拿了一块西瓜,启唇咬了一口。 他的唇角是微微上翘的,张口时便有些笑吟吟的味道,西瓜汁滋润着他的唇瓣,被他抿在唇间,看得李弱水莫名红了耳根。 ……真是完蛋,他做什么她都觉得好好看,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甜不甜?” 路之遥依旧没有靠近她,只弯了眼眸,神色看起来似乎和往常一样。 “好吃。” 他把西瓜推到李弱水身前,柔和着眉眼,漾着春水的眸子里依旧只有她。 路之遥的食量一直很小,但最近被李弱水带着吃东西,食量倒是比以往大了许多。 不过那唇色似乎没有变得很红润,甚至最近看来还白了不少。 难道他吃多了反而会身体不好吗?这不合理啊。 李弱水默默叹了口气,她能看得出来,路之遥方才突然凑上来不过是因为忍不住了而已。 想要更加亲近的欲/望,他可是比她浓烈得太多。 而且总是这么憋着,会憋出病的。 李弱水用手帕擦了擦手,张开手臂,猛地扑到了路之遥身上。 “真拿你没办法,你不来蹭我,我就来蹭你吧。” 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路之遥似乎有比较严重的肌肤饥渴症,当然,渴望的对象主要是对她。 这很正常。 平常人对待喜欢的人都不由自主想要搂搂抱抱,以此来抒发自己的爱意。 对于他这样感情浓烈又极端的人来说,他的渴望会是平常人的数十倍,或是比这更多。 李弱水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以路之遥的身手,如果他想要躲开,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可他没有。 他唇角的笑微微愣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他抬手接住了她。 在拥抱上的瞬间,心里的空茫突然被填满,身体松弛下来,就连情绪都平和了不少。 路之遥控制不住地侧头,鼻尖触上她的颈脉,终于缓缓出了口气,逸出一声喟叹。 在心底压制住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出口,不再焦虑、不再难耐,躁动的情绪犹如被温柔的水流包裹,他仿佛又找回了自己。 “心情是不是舒服了很多?” 李弱水拥着他,任他用手顺着自己的头发,她看着这焕然一新的院子,幽幽叹口气。 雀鸟叽叽喳喳从远处飞来,一点不怕生地停在桌子上,啄食掉出的几粒西瓜籽。 桌上还铺着路之遥习字练字的宣纸,它踩了一脚墨,跳到了宣纸上,点出几个小巧的印记。 它啪啪乱走,将纸上未干的“弱水”二字踩得糊成一团。 路之遥的心绪平了许多,他直起身,依旧含着笑。 “今日要不要出去逛逛?” 就像是为了安抚他,这十日来,李弱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甚至连出门的要求都没提过。 虽然他确实很开心,可若是李弱水心里觉得很难受,这点开心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去,太热了。” 李弱水完全不怕小黑屋,她夏天怕热,冬天怕冷,这两个季节就算路之遥不说,她也不会出门一步。 桌上的雀鸟被二人惊到,豆豆眼一转,立刻鸣叫着飞到了院外那颗树上。 扑棱棱的振翅声钻进树里,小孩的尖叫声传出树外。 李弱水转头望向那处,不禁挑起了眉,竟然有人偷看他们? 路之遥还搂着她的脖颈舍不得放开,他神色虽有些不耐,但还是转头看向那处。 绿绿的莲蓬从树中甩到亭子里,藏在树里的那孩子一脚踩滑,身体就这么搭在他们院墙上,全靠手拉着树枝才不至于落下来。 李弱水眼眸一弯,捡起莲蓬走到墙下,笑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你娘亲有没有告诉你,偷看是要被挖眼睛的。” 这句话极有路之遥的味道,她模仿的神态也有七分像,这奇怪的气势倒真的唬住了这个孩子。 路之遥望着她的背影,心情极好地起身,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他手上的蚕丝扣解了,笑眯眯地在身后说了一句。 “你先聊,我去拿伞,若是不敢动手,那便让我来挖。” 李弱水是开玩笑,可路之遥说的是真的。 对于李弱水说的,哪怕只是一句玩笑话,他也会将它放在心上。 小孩被吓到了,他抓着树枝吊在空中,语调有些慌乱地向李弱水求饶。 “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不过是你们来苏州十一天了,从来没有出去过,这里以前又是个鬼宅,我只是想来看看里面的是人是鬼。” “偷窥别人可不是什么好行为,不过你放心,不会挖你眼睛,但你得在这里吊着反省一下。” 李弱水啧啧摇头,捡起地上的莲蓬,随手又将它扔出了墙外。 “小孩子要好好读书,怎么连算数都不会算,我们哪里来了十一日,算上今天也才来了十天。” 小孩紧紧抓着树枝,枝条下压,他整个人都被吊进了府中。 “我没有说谎,没有算错,你们初三下的船,今天十三,当然是十一天……姐姐,你接住我一下,我快拉不住了!” 小孩看向李弱水,只见她敛了笑,眼眸平静,有些发呆似地看着墙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来的那日,不是初四吗?” 她对古代的日期不是很敏感,而且她也不在意今天是几号,所以日期一直都是路之遥在记。 当初她随口问了一句初到苏州的日期,本意是想做个纪念,现下似乎出现了什么矛盾的地方。 日期不对这样的小事,她原是不会在意的,最多也就是认为这个孩子口误,顺着他的话将错就错下去。 可路之遥最近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两者相连,她不得不多想。 李弱水抬头看着这小孩,再没有之前笑嘻嘻的意味,看起来竟也气势十足。 “你确定是十一天吗?若是说谎,我就告诉你爹娘,你偷窥别人。” “我确定。”那孩子看起来有些着急了,抓着树枝的手也有些颤抖。 “初四那日你们都在城里住一晚了,那天我们先生生病,书院放假,而且你们一来就惹了朱家少爷,这样的日子,我怎么会记错?” 他看向李弱水身后,路之遥正带着笑,拿着一把伞走来。 “不信问你身后那人,他肯定……” “嘘。”李弱水悄悄嘘了一声:“别提这件事,我让他救你下来,这件事也就算了。” 小孩很识时务,立刻闭了嘴,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如何,还要挖他的眼睛吗?” 路之遥垂眸看着李弱水,经过刚才那次拥抱之后,他似乎又开始不满足于单纯待在她身边了。 既然这么久都没事,或许现在还能靠近她…… 肌肤又开始叫嚣着拥抱与接近,这个不满足的感觉渐渐漫至骨髓,还好他之前在房里做了些处理,否则现在一定抑制不住。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靠近李弱水,正轻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将他放出去吧,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他下次大概不会再犯……再让我抓到,可真的要送你到官府了。” 小孩儿点头如小鸡啄米:“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路之遥明白李弱水的意思,他翩然跃至墙上,却没有去拉这个孩子,而是拽住树枝,将他拉到了墙外。 墙下正有一群抬头看他的孩子,他弯弯眼睫,松开了手,那孩子就这么吊在了外面。 “下次再爬树来这里,可不仅仅是将你们赶到院外了。” 墙上的他逆光而站,弯着的眉眼很是温柔,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这绝不是李弱水能模仿出来的。 小孩们一哄而散,没再管那个被吊着的孩子。 路之遥回到院中,视线不经意扫过李弱水的手,按耐住心下的渴/望,将她腕上的蚕丝扣给解了。 “出去会有人看到的,暂时就先不绑了,好么?” 李弱水望着他垂下的眼睫,沉默半晌后,才回了一个好字。 两人打伞出门,走在街上时便频频接收到其余人偷偷看来的目光。 李弱水打量着府邸附近的店铺,她虽然没有出过门,但这些老板都曾经送货上门过。 李弱水和他们聊过苏州的情况,他们也曾反复夸奖路之遥那日救下那位女子的壮举。 可在他们口中,李弱水他们到苏州那天就是初四。 在李弱水至今见过的所有人中,只有那个孩子说那日是初三。 这个孩子没有理由骗她,可那些非亲非故的商人也没有必要骗她,除非…… 除非有人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李弱水顿时停下脚步,她望着宅邸门前的这一条长街,背上冒出淡淡的寒意。 书店的老板、胭脂铺的老板娘、卖包子的爷爷,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同她说那日是初四。 到底是谁在说谎。 如果他们真的是初三就到的苏州,她对苏州的记忆怎么会只有十天。 …… “我们去吃冰吧,你说那家老板做的绿豆汤好喝,我还没喝过现做的。” 她扬起笑看向路之遥,即便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她还是需要一个直接的证明。 两人再次走到街上的饮冰店,那里此刻冒着丝丝冷气,店前站着不少人。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挤进去看看今天卖什么。” 路之遥点点头,摩挲着指尖,抑制住想要拉住她的冲动。 “好,我在这里等你。” 他看着李弱水挤进人群,像一尾鱼一般,一下便消失了。 心底不可控制地涌起慌乱,他抬手摸了下手臂,将上方的伤口轻轻拉开,缓缓闭上眼。 双眸再睁开时,他又是那个温柔似水的路之遥。 李弱水挤进了人堆,她只是随意地扫了眼木桶里冰着的吃食,随后开口问道。 “老板,你之前好像说过我们来时在你这里买了些东西,现在我还想吃,但是忘了那天买的什么了,这里还有吗?” 老板忙着打绿豆汤和凉粉,没精力去想其他的事,便下意识照实了说。 “那天除了酸梅汤,你们什么都买了一份,放心,都还管够!” “这样啊。”李弱水舔舔唇,手捏紧了裙子:“你们家卖的吃食,一个下午不到就会化掉吗?” “姑娘,你可别乱说,你们买的也就是那个淋了糖浆的冰碴会化,其余的汤和糕点可不会。” 老板忙的脚不沾地,却还是尽职地向她解释自家的吃食。 “不过最近天热,虽不会化,放个一晚上就不能吃了。” 她记得她醒来时并没有看到这些吃食,按照路之遥的性子,若是给她买了,又怎么会不拿出来呢。 李弱水抿着唇,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他那日来你这里买吃的,你还记得是几号吗。” “初……”老板顿了一下,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自然是初五了。” 人很难一心二用,忙碌时下意识说出的才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个老板刚才和她说的,除了结巴停顿的日期,其余的都是真的。 路之遥背着她来这里买吃食和冰的那天是初四。 她真正醒来的那日是初五,所以那天没有这些吃的。 她没了初四的记忆,可初四的她在做什么呢?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就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玻璃罩里一般,这里面什么都有,但又什么都是虚假的。 李弱水站在一旁,越过人群往外看去,路之遥正孤零零地站在那处。 即使身处街市,他依旧是形单影只,见不到一点热闹的烟火气。 即便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可他依旧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看着他的身影,李弱水突然悟到了什么。 所谓的小黑屋并不是将她关在宅子里,而是让她迷失在这苏州城中,迷失在他营造出的合理与美好的世界里。 如此,之前一切奇怪的地方才算合理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5章 三天光明(七) 李弱水看着周围的人, 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之前还一直奇怪,那个传说中被路之遥教训的富商公子怎么一直没来找茬。 现在想来,路之遥应该早已经将富家公子这个“不稳定”因素扼杀在了摇篮中。 而那些同他联合起来的“骗”她的人, 他又是怎么和他们说的呢? 如今的她就像是被路之遥罩在玻璃瓶中,瓶子里的一切就是她理想的生活。 友好的邻居、不太热情但心地善良的当地居民、满院的鲜花、清凉的盛夏、没有烦恼的每一日…… 与其说这是满足她的期待, 不如说是讨好,他正用他会的一切方法来讨好她。 他在告诉她,这里的生活很好, 这里的生活和她理想中的一模一样, 所以……所以什么呢? 他的改变似乎是从他们踏入苏州的那日开始的。 她的记忆为什么会少一天,少的那一日她在做什么,路之遥又在做什么? 李弱水心底有些迫切,可她想要找出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很在意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相反,她想要找出原因是为了路之遥。 他最近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昨晚她半夜醒来时,路之遥正皱眉睡在床边,离她很远, 可他的手却固执地伸向她的裙角,由此才露出了手臂上细小的划痕。 她数过, 光是左小臂上就有六条,浅浅的,乍一看很难发现, 似乎也不严重, 可只要稍微用力按,伤口便会裂开,渗出细小的血珠。 常常露出的小臂都是这样,更遑论那些不轻易暴露的地方。 李弱水今日没敢提起这些伤痕, 一是不知道他自伤的真正原因,无法开导,二是以他的个性,被发现后一定会将伤口划在更加隐秘的地方。 而且…… 能让他这么难过、情绪变得这么奇怪的原因,只可能和她有关。 而且到了现在,除了是她会离开他之外,她再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可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这个呢? “系统,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突破点就是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她只需要问系统就好。 【自动回复。由于违反了规定,系统正下线自省中,过几日就回来。经计算,宿主发生危险的概率接近于零,请宿主不要担心人身安全,努力加油拿下那1%。】 …… 系统竟然下线修整了。这可就是大事,要说那日路之遥没有发现什么,她打死都不信。 既然知道了些什么,那他这几日同她在一起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似是有所察觉,路之遥扬起伞往那边看去。 他在喧闹的人群中看到了李弱水,她正抿着唇望向他,眼尾唇角都耷了下去,眼里满满都是爱怜。 路之遥微微一愣,随后走到饮冰店前,越过众人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出了人群。 “怎么了,没有找到想吃的么?” 他伸手拨开她略显散乱的额发,勾起的笑容纯净和煦,犹如苏州漫漫的江水,温和地包容一切。 ……这其实也不对劲。 路之遥对她是很温柔,笑容也真心,可他笑起时总是习惯性地松开眉眼,放松之余又带一些自己难以察觉的依恋,绝不是如今这样笑中带着祈求。 她不喜欢这样的笑容,她宁愿路之遥笑得丧病,也不想他笑得不像自己。 “是,暂时没有找到。” 她扬起笑,主动牵起路之遥,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我们到苏州这么久了,好像还没好好玩过,今日就去放风筝吧。” 苏州城内有一块空地,那里肆意长着青草,常有文人去踏青放风筝,她之前在府里荡秋千时就看到过十几只风筝聚在一处的场景。 “好。” 李弱水的所有要求他都会满足,更别说是这小小的放风筝了。 说做就做。 两人很快便买好了风筝,走到了踏青处。 今日是个艳阳天,但又不是很热,前来踏青的人坐满了半个山坡,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又多了一对前来游玩的恋人。 “放风筝的秘诀就是要跑,最好是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想地往前冲。” 李弱水一边扯着线,一边向他传授自己放风筝多年悟出的道理。 路之遥手中拿着一只绿色的燕子形的风筝,他有些生涩地将风筝举在半空,随后按着李弱水的说法一直往前跑。 但他总想回头去看她,跑得便有些犹豫和走神。 “什么都不要想。” 李弱水冲上来和他一起并肩往前跑,她一到来,便将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这里。 李弱水手中也拿着一个黑燕形的风筝,清亮的声音顺着风跑进他耳朵:“我们来比赛,看谁的先飞起来!” 她渐渐加快速度,跑到了路之遥前面,那随风打转的风筝在她手中是那么听话,没过一会儿便升到了半空。 路之遥早就停了下来,他紧紧看着李弱水的身影,略显痴迷的眼里倒映着她抬头看天的模样。 她是那么快乐,快乐得好像他只是看了一眼也被传染到了她的喜意。 ……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个风筝,不仅被她拉在手中,还能让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路之遥,快看,我的飞得最好!” 被她的笑意感染,路之遥也不禁弯起了唇,抬头向上看去。 空中那只黑燕飞得又高又稳,不管是风向突然改变还是风力加大,它始终都在偶尔的颠簸后回到原样。 就连放的风筝也很像她,平稳、不惧怕改变,以及……在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 拉扯着风筝的李弱水跑到他身边,她双眸亮晶晶的,额角带汗,不容拒绝地将风筝线递到他手中。 “不要光看着,你也试一试,很好玩的。” 手中的风筝被风托举在空中,线时而绷紧,时而松弛,但因为他始终紧紧地攥在手中,风筝多了一个阻力,高度便降了许多。 “不要太紧张,松弛一点。” 李弱水揉揉他稍微僵直的手臂,两人同时一愣,她假装不经意但实则飞快地收回了手。 刚才太开心,都忘了他身上有伤这件事。 李弱水是愧疚和心疼,而路之遥则是有些失神。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来自于李弱水的疼痛了。 两人同时走神,路之遥拉线的力气也不自觉加大,嘣的一声,风筝线不堪重负断开,那只黑燕消失在了空中。 这声响唤回了两人的神志,路之遥看着手里只剩半截的白线,眼睫微颤,神色不明,但手却紧紧握住了剩下的线。 一只温热的手从他掌根慢慢探入,让他不由得放开了手,由握住线改为握住她。 “我们还有一个,待会儿就放那个吧。” 李弱水笑盈盈地看着他,她的眼眸里从来都是包容又明朗的,带着生气,让人一看就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也让人看一眼就像沉溺其中。 …… 他已经不想再和李弱水保持距离了。 人的爱欲有多么难以满足,他以往不甚清楚,但此刻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那是一种不能控制、不能隐藏的东西,拥有了一点,就会让人不自主地想要拥有更多。 “可以么。” 仅仅是她的一个眼神,他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 只一个,只放纵这一个,他会控制住自己不要动心的。 “可以。” 李弱水看着他俯身的姿态,嘴角上翘,慢慢吻了上去。 此时草长莺飞,周围是绿柳白堤,在这么好的风光里,一个亲吻便足以醉人。 * “醉了吗?” 李弱水看着路之遥,他面色不红,绷着唇角,眼里像是蕴着一汪清泉,看起来很正常,李弱水一时拿不准他醉没醉。 系统靠不住,李弱水便打算自己来,所以她带着路之遥到酒肆里“痛饮”。 刚饮了四五杯,她还没进入状态,路之遥已然醉了。 他盘腿坐在长凳上,犹如佛堂里端坐的佛子,但又像等待家长来接的孩童,气质矛盾。 此时的他脸上没有笑,没有怒,没有其余神情,有的只是一片空茫。 他的眼神也像是回到了当初看不见时的状态,没有聚焦,不知散到了哪里。 “这是几?” 李弱水的手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路之遥终于动了眼珠,却不是看向她的手,而是看向她。 “这是李弱水。” “不是我,是我的手……” 李弱水坐到他身边摆了摆手,可他还是只看着她的脸,这时她便意识到他确实醉了。 便直接开了口。 “你知道……”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换了个词:“你觉得我之后会离开你吗?最近为什么这么奇怪?” “李弱水……”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像被触到什么开关一般,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叫得又轻又缓,像是说快了这个名字就会从舌尖跑走一般。 念着念着,他突然扬起笑,温柔似水,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开始一遍一遍地写出她的名字。 李弱水有些着急,便抓住他的手,直接问了出来。 “从我们离开客栈到我醒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之遥还是看着她,眉眼在明黄的灯下显得缱绻极了。 他起身坐到李弱水膝前,再没有之前坐在长凳上的端庄和自如,但却多了几分安心和依恋。 他仰头静静地看着李弱水,一切的幻想都收回,最后汇聚成李弱水的模样。 “我爱你……” 在她思考着怎么问话时,路之遥突然蹦出了这三个字,将她吓了一跳。 她还从没有听过路之遥说这话。 路之遥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埋头在她膝上笑了出来,等笑够后才仰起头。 他的脸上带着残留的笑意,眼眸弯弯,像是皎洁温和的月亮,可他的手却拉开了衣领。 “不止是我爱你,它们也都在说着爱你,你听到了么?” 胸前、手臂上,全都是一道道细小的划痕,有些明明已经愈合成了淡粉的疤,却又被他拉开,从里渗出红色。 “每爱你一次,我便划自己一道,可这些都阻止不了……我该怎么办呢?” 要如何才能阻止这极速蔓延的爱意。 如同星火燎原,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下来。 “我爱你,一旦完全爱上你,你便要离我而去;可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你。” 他伸手抚上李弱水的脸,眼眶微红,里面那汪盛满她模样的清泉似乎快要流淌出来。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解这个困境,对么?” 她要问的那些问题都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已经知道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6章 三天光明(八) 苏州的夜市是热闹的, 街上不仅有出来游玩的游客,还有打着扇前来逛街消食的本地人。 偶尔有几个相约好的江南女儿提着叮当作响的酒瓶在街上漫步。 苏州米酒香甜,尤其是去年八月酿的桂花米酒最为有味。 此时位于河岸边的一家酒肆,门口高高挂着灯笼, 屋里灯火通明, 淡淡的桂花香从萦绕其间。 这家酒肆位置好, 刚好能纵览江景, 有不少夜游的船家挂着灯笼从窗下划过, 船上坐着的是一对对的小情侣。 而不少前来赏景的文人墨客微醺着在窗边抒情, 挥墨作诗。 几个江南女子站在打酒处偷看他们,随后低声窃窃私语,掩唇偷笑。 她们的视线随意一转,便看到靠窗那处。 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正好奇地看着她们, 而她的肩上正靠着一位白衣男子。 她同她们对视之后, 眼眸微弯,有些不好意思地扬起一个善意的笑,随后便转过头去, 拿起瓷杯慢慢品尝着米酒。 几个小姑娘带着善意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后提着酒瓶笑着走出了酒肆,。 …… 李弱水望向靠在自己肩头的路之遥, 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他此时双颊微红, 垂着眼睫,眼里晃着波光,即便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还是看得李弱水心神荡漾。 真可爱啊。 李弱水眨眨眼睛,不由得偏头吻了下他的额角。 之前路之遥问了她如何解决去留的问题,她怔了一瞬后开始思考如何回答他。 毕竟按照路之遥方才的说法和问题, 他即便知道的不是全部,也该有个七/八成。 可她暂时还不能把握住回答的尺度,而且……她现在也给不出自己的回答。 路之遥原本就有严重的自毁倾向,思维逻辑也与常人不同,若她给出的答案不合理,她其实意料不到他到底会做什么。 ……而且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动摇得有多厉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就留在这里,和他一起度过一生。 毫无疑问,她非常非常喜欢路之遥,见他如今这么痛苦,她心里也很难受。 可是她还有家人,她的父母还在家等着她…… 虽然这么说很伤人,可对于她来说,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她还有亲情、还有友情,这些都是她无法割舍的。 她是一个人,她的三观、感情体系本就是从小便由这些外部因素影响构成的,正因为她父母朋友对她的保护与疼爱,才有如今这个开朗温和的李弱水。 她不可能为了爱情割舍所有,如果她这么做了,李弱水就不再是李弱水了。 因此,她那时无法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凝噎许久,依旧只能沉默。 她会回家,但这个局并不是没有解法,甚至可以说很简单,毕竟她很早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个了…… 就在她组织语言,思考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时,路之遥突然靠在了她肩头,再不说一句话。 她当时还以为他其实没醉,以为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因为记忆里他的酒量并没有这么差。 可他靠在她肩头后,双颊渐渐红了起来,她才真的确定他醉了。 真神奇,这人居然醉米酒。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 “她们方才在说什么?” 喝醉了的路之遥反应很慢,一句要在他的脑子里过很久才会有回答。 “……他们说那群作诗的人,说他们的诗光有韵律,没有神,只会堆砌词藻。” “这样啊。”李弱水顿时恍然大悟,甚至还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他们是看上了哪家公子,没想到是在揶揄他们。” 那边听不懂苏州话的几位公子还在沾沾自喜,李弱水看到后笑得更厉害了。 这笑不要紧,但她笑了之后手劲不自觉变小,路之遥那被她抓住的衣襟再次松散开,露出里面白皙但带着划痕的胸膛。 他之前突然撕开衣襟,引来了酒肆里大半人的视线,导致他们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李弱水其实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的。 她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帮他合上衣襟,而是想让他直接将衣袍都脱掉,毕竟这么多的伤口,不能一直捂着。 可这确实是在公共场合,她只好帮他松松地拉拢衣襟,让他身上的伤能够透透气。 这次散开后,还没等李弱水动手,路之遥便弯着眼睫,神色痴迷一般地按住她的手,随后自己将衣襟合拢。 “这些伤痕都是献给李弱水的,只有她能看。” 李弱水瞪大眼睛看他,随后忍不住一般掩住了唇,但她亮晶晶的眸子还是透出了笑意。 她以前其实是觉得这些话又奇怪又好笑的,总觉得如果有人这么对她说,她或许能抠出一栋魔仙堡。 但这是路之遥对她说的,她此刻除了好笑之外,竟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感动和开心。 路之遥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有缺陷,人也极端,他的生活里只有爱情,他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灵魂献给李弱水。 他说这句话不过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此时没有半点尴尬,因为这就是路之遥会说的。 “那我们回家看怎么样?” 他的伤口能这么反复折腾已经是一件奇事了,再不涂药,只怕哪天她还没攻略好,他人先没了。 路之遥闻言抬眸静静地看她,他眼里也映着天上月,但不意味着团圆,而是漫着无边的冷清。 “我没有家。” 他说这话并不是思念什么亲情关系,也不是常人所想的那般感到了所谓的寂寞。 路之遥不在意亲情,他以往对事物和人的认知也仅限于有趣和无趣两类,其实并不存在寂寞这个词,杀人就很快乐,又怎么会感到寂寞呢? 他在意的这个家,依旧是和李弱水有关。 在他新学到了知识中,两人在一起成了夫妻后,就意味着有了家。 可李弱水并不会一直跟他在一起,这个家也就不存在。 她会离开,他又哪里有家呢? 但这是路之遥的想法,李弱水以为他说的家,就是指真的家。 “谁说你没有家?我们两个在苏州住的那个院子是家,我父母家也是你家,你以后就有两个家了。” 李弱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将自己的想法传达到他那里。 路之遥含着笑,看起来似乎是平日那副温柔似水、春光正好的模样,但他现在脑子不清醒,仅仅是这么两句话也要反应半天。 他思考了多久,李弱水就和他对视了多久。 他望向她的眼眸,其实还是没想太清楚,但只是一眼他便本能地想要臣服,本能地想要沉溺其中。 “好。” 也是本能地说出了这个字。 他乌黑的眼珠转向窗外,眉眼舒展开,柔声问了她一句。 “今日还想玩么?” “玩什么?” 李弱水探过头去看,只见窗下的河上漂着小船,船上点着的灯映在河面,像一个个亮起的小球。 “啊!等等——” 李弱水还没看多久,便被路之遥揽着腰从窗里翻了出去。 四处送酒的小二眼睛一瞪,赶紧跑到窗边去看,而在一旁吟诗作对的才子们也不禁目瞪口呆地看向他们那处。 苏州临江而建的屋子有的就在水边,开门就是碧波荡漾的小河,而有的则会将地基垒高,屋子离河面大概有好几米。 很不幸,这个酒肆的建造方式是后者。 在一片氤氲的暖光中,二人就像飞身而下的仙侣,身上衣角翻飞,有着说不出的美好和梦幻。 李弱水紧紧抱着路之遥的腰,胸前绦带翻飞,脚下裙摆也上扬了不少,看起来似乎和他身边的人一样从容。 可没人知道,此时的她因为骤然的坠落,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直到落到船上时才稍稍回过神。 船家同样惊讶地看着他们,因为船上突然多了两人,小船不禁左右摇晃,荡出的波纹慢慢往远处传去。 “这是苏州,我们坐船回家,路上还能看看灯市。” 路之遥带着她坐下,侧头靠在她肩上,轻笑一声后,他微微仰头,挺直的鼻梁触上了她的侧颈,略略压到了她的脉搏。 “你的心跳又加快了,好不好玩。” 李弱水以前不敢做什么,但现在她能推开他,甚至说出那两个字。 “变/态。” 酒肆的小二猛地像他们招手:“客官,没给钱。” 路之遥随意扬起一个笑,李弱水从钱袋中拿出银子给他,路之遥反手便扔到了小二怀里。 船家见他们有钱,也不是吃霸王餐的,便开始摇橹,慢慢向前划去。 给了钱,路之遥继续将手放在她腰上,他看向岸边的街市,但视线最后还是落到了李弱水身上。 酒精会使人丧失理智,他俯身到了李弱水耳边,再次说出了那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我爱你。” 气音钻进她耳膜,喷洒在她耳廓,李弱水眨着眼看向天空,那月亮似乎都要躲到云层后面去了。 “……我也爱你。” 李弱水看着那个月亮,禁不住开口说了这句话。 路之遥沉默一会儿后突然起身看她,他双颊微红,乌发在夜风中扬起,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疑惑和不解。 “你爱我,但你还要离开我。”他微微歪头,似春风的笑没再扬起。 “我不明白。” 他靠近李弱水,那漂亮的眼睫在月光下亮成一道弧,却又颤得像地面挣扎的蝶翼。 他抓住李弱水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到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 路之遥是苏州人,可苏州并不是小地方,不是东走西窜一日就能走完的小镇。 他初到这里时是个瞎子,也是个孩子,那时他师父已然入土,他到这里来接所谓的悬赏令过活。 路之遥以往短发是因为他不会梳发,也没人有这个耐心帮他梳。 为了方便,他索性就剪到了肩膀处,不用打理,即便起风了他也不会被挡住视线。 可从以往那样孤僻的生活中脱离,独自一人到这样繁华的城市中,他其实不太适应。 周围有太多他不理解的东西。 比如不少孩子说他是头发乱翘的疯子。 他其实不太理解翘是个什么样子,但大概是头发短的原因罢,他本不在意,但为了少些烦扰,便索性将头发留长。 再比如小偷要被打死、乞丐之间互相要抢地盘、仅仅因为他悬赏任务做得好便有人来取他性命…… 难以理解的太多,但对他来说,不理解就不理解,左右他也没有兴趣。 可对于李弱水爱他,却要离开他的这件事,他不理解,却急于知道答案。 他也爱李弱水,可为什么他就一点也不想离开她呢? 他要怎么才能让李弱水和他一样? ……是了。 一定是她不够爱他。 他突然勾起一个笑,痴迷的眼神落到李弱水脸上,他慢慢吻了上去,柔软的唇落在她的唇角。 她喜欢喝桂花米酒,唇边便隐隐有一丝桂花的甜香,他伸出舌尖将这缕香裹进口中,闭上了眼。 “我爱你。你可以再多爱我一些么?” 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离她太近,这话语便要被晚风裹挟着吹向远方,不能进她的耳朵了。 李弱水轻轻叹气,转身拥住了路之遥,她惆怅地看着月亮,拍着他的背。 她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爱他,可她做不到将其余的事抛诸脑后。 “我们明日便将事情说清楚,如何?” 路之遥沉默一会儿,随后点头。 “好。” 小船晃悠悠往前驶去,来来往往的船只上有许多小情侣,却没有一对像他们这样亲密。 路过许多门店,晃到了他们住的那条街附近,李弱水付了钱,扶着路之遥下船。 “我既知道你晕船,又知道你醉米酒,还知道你不能碰腰,怎么办,武力天花板的弱点全被我发现了。” 她扶着路之遥往前走,街市的商户都认识他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有些惊讶。 “我只有一个弱点。” 他低声回了一句,神色恢复到了以往的温柔,脸上的红也消了不少,大概是那几杯米酒的劲头过了。 李弱水弯起唇:“你这个人真奇怪,哪有人这么温和地说出这种……不谦虚的话。” 她原本是想说bking的,可他的神色太过温柔,实在和这个词不搭。 他们之间气氛和谐,似乎一点没有明日就要坦白的紧绷感,也不存在一点隔阂。 两人就这么十指相扣走到了房门前,即将推开门时,李弱水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上线提示音。 【HE系统竭诚为您服务。系统自省时间已到,现已恢复所有功能,即将开始检测下线时发生情况。】 【情况检测中……】 听到系统的声音,,李弱水心里忍不住狂跳起来,甚至还有一些恐慌。 之前路之遥说了这么多遍我爱你,会不会被系统检测到,然后阴差阳错地达到最后的1%…… 她太紧张,和路之遥相扣的手不禁用了力气,眼睫垂下,唇角也抿了起来。 【检测完毕,无异常,任务目标目前好感度99%,请宿主继续努力!】 李弱水闻言立刻松了肩膀,路之遥随即转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情绪有些激动。” 她深呼吸一口气后推开大门,满院的花此时都已经闭了花苞,小院里只余偶尔的一声蛐蛐鸣叫。 路之遥垂下眼睫,低低应了一声:“是么。” 即便路之遥说了我爱你也没有达到100,这剩下的1%到底怎么才会达到呢? 想是这么想,但她此刻疑惑的情绪只占了一点,剩下的竟全是庆幸。 她真的害怕系统突然提示她攻略成功,然后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送她回家。 其实按照路之遥的行为,就算说好感破一千了她都不会惊讶。 但现在看来攻略不是说我爱你这么简单。 至于明日,到底又会如何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7章 三天光明(九) 是夜, 在苏州客栈内。 路之遥随意披着一件宽松的衣袍站在柜边,他俯身翻开包袱,衣襟散开, 露出胸前红痕。 包袱里正静静立着一个瓷瓶, 这是之前白轻轻留给他的蛊。 但他不打算用来做什么, 只是想问问李弱水为了他的眼睛付出了什么代价。 若是对她有害,这双眼睛便剜了还回去, 左右已经见过她了,不要也无所谓。 送入蛊虫, 路之遥跪坐在脚踏上, 他从包袱中拿出针灸包, 认真仔细地给李弱水施针。 有些穴道扎进去并不会痛, 而且可以将蛊虫控制在一定的位置,不让它乱跑。 如今蛊虫没生效,李弱水还在熟睡,她的睡姿向来老实,不过她惧热,夏日里便比较爱翻身。 身旁温凉的人不见了, 李弱水皱皱眉, 似是要动身,一直看着她的路之遥按住她, 熟练地打扇,为她消暑祛热。 窗外小河潺潺,客栈檐下挂着灯笼, 看起来比天边月亮还亮。 被它吸引而来的夜蛾和飞虫停驻上方,密密麻麻的,似乎还有向他们飞来的趋势。 路之遥抬眸看向那处, 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投掷过去,亮堂堂的灯笼带着许多的飞虫一同落到水中。 咣当一声,水里像落了个月亮一般,灯笼暂时还未被浸透,不少小鱼被这光亮吸引过去。 原本他是没有兴趣的,可想到李弱水那指着鱼的兴奋神情,他这才抬眸往那里看一眼。 “你喜欢的鱼来了。” 路之遥轻笑着看向李弱水,手不自觉在她唇上摩挲着。 “下次我也这般引它们过来,你会不会高兴一些?” 在李弱水没有察觉到的许多个夜晚,路之遥都如这般,在她熟睡时倾吐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其实不太愿意多看其他东西。 这眼睛恢复得太过突然,或许过不久便会被收回去,他只想尽量多地记住李弱水的一颦一笑。 正在他略显痴迷的看着李弱水时,她突然抽搐一下,猛然睁开双眼。 那眼眸无神,呆滞无比,和平日里鲜活的她天差地别。 呆呆的李弱水坐起身,转头看向他,那模样就像一个乖巧听话的木偶一般。 看着她的模样,路之遥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甚至还有心情打趣。 “说我爱你。” 他手中的黄铜铃铛叮当作响,原本呆滞的李弱水突然有了反应。 她视线转动看向他,微肿的唇轻启,模仿着他的话语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那唇还是她上半夜吻他时太过用力才肿起来的。 听到这话,他欢喜极了,笑了一会儿之后才问起正事。 “我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好了,是谁同你做交易了么?” 李弱水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语不发,路之遥也不催促,只是起身将她滑下的衣裙提了回去。 或许是对李弱水有滤镜,他一时间竟然忽视了一个问题。 李弱水这模样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可她已经被控制住了,又怎么能思考呢? 在他专心给李弱水提裙、擦汗、打扇时,李弱水的脑子里正在激烈斗争。 一边是蛊虫的威力,一边是系统的疯狂提示警告,这两者完全阻碍了李弱水的思考能力。 换个说法,她现在宕机了。 系统虽然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它并不能左右李弱水的选择。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李弱水按照真实情况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么她会受到惩罚,这是规则。 可李弱水现在被控制了,如果她说出了什么,责任该由系统来承担。 系统可以开启防护模式去除蛊毒,所以它开启了,可解毒需要时间。 就在解毒的这段时间内,受蛊毒影响的李弱水立刻回答了路之遥的问题。 “我和系统兑换了礼物,让它治好你的眼睛,但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是它治好的。” 回答得无比清楚,像是怕他听不懂一般,前因后果都补足了不少。 “系统?” 路之遥知道这个词,可他的理解和李弱水的理解其实完全不同。 但他没有深究系统是指什么,他下一刻便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 “有代价吗?代价是什么?” 系统已经沉默了,它还在清楚毒素,根本阻止不了这场对话。 这是它第一次这么嫌弃自己的速度。 “没有代价。”李弱水僵硬地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奖励。” 听到没有代价时,路之遥便觉得不必再问下去了,可她又说出了奖励一词。 李弱水并不是一个积极做事的人,所以他倒是有些好奇,为了这个奖励,她能做什么事。 于是他问了一个最让他后悔问出口的问题。 “什么东西的奖励?” 他看到李弱水的唇微张,但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木然的神色有了变化,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警告!请宿主不要透露任务,不要透露系统的存在!】 此时系统正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刷屏,大声的警告在她耳边轰炸。 即便李弱水被控制了,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不免被分走心神,没能专注回答路之遥的问题。 如果李弱水是清醒的,它可以按照规则阻止她,可她此时并不是,按照规则,系统的首要任务是帮助宿主摆脱困境。 诚然,系统可以一直刷屏,但这方法用久了就不管用了。 最后还是会被路之遥问出来…… 系统突然停止了刷屏,李弱水的耳边再次安静下来,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路之遥身上。 “——攻略路之遥的任务奖励。” * “什么!你就这么让我说了?!” 李弱水差点从秋千上翻下来,她看着厨房里路之遥切西瓜的身影,深呼吸平息着心绪。 原本今日是要坦白一切的,可她不清楚路之遥到底知晓到什么地步了,便向系统询问她记忆缺失那日发生的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短短一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重要的大事。 不论是攻略任务的暴露、或是系统的存在,随便一个都能给她的攻略判死刑。 “你不是说透露系统是要抹杀攻略者的吗?” 【被动的不算,责任在系统,与宿主无关。】 【而且不允许宿主透露是因为影响攻略,不少任务目标知晓攻略事件后好感掉到谷底,由此前功尽弃,再起不能。】 【但宿主和任务目标感情连接似乎有些特别,所以系统就没有再阻止。】 李弱水足尖点地,止住了晃动的秋千,她听懂了系统的话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他的好感度一点没降?” 【是的,系统离开去自省前特地监测了他的好感度,依旧是99%,没有一丝波动。】 李弱水看着那个端着西瓜向他走来的人,不禁咋舌一声。 对于这个问题,她完全能够猜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路之遥早前就猜到她身份特殊,是带有目的靠近他的。 那时他就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不在意,还希望自己能当她最锋利的剑,希望她能多利用他一些。 比起欺骗他、目的不纯,他更害怕的是她的离开。 …… 她倒是宁愿他的好感度当场降到谷底。 路之遥抬着西瓜走到桌边,随后转身坐到了秋千上,将手中的一片瓜递给了她。 仿佛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不是实话,而是要谈情说爱。 李弱水接过来咬了一口,随后看着他:“再给我一点时间梳理一下,好吗?” 路之遥笑看着她,自然是点头说好。 他轻点足尖,带着她在秋千上晃了起来。 “然后呢。”她问系统。 【然后——】 路之遥并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但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任务二字。 “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和李弱水有关的,他一向好奇心强烈。 攻略他是指打败他吗?打败他可以得到任务奖励?那他或许可以多让她几次。 “就是。” 李弱水顿了一下,可这不是系统所为,这是她自己的潜意识。 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会伤到路之遥,所以她下意识停顿了一瞬,想要将话语咽在口中。 但这些终究抵不过蛊毒的控制。 她空泛的眼眸中倒映着路之遥的笑颜,他还在帮她撩开吹到脸上的发丝。 “就是让路之遥完全爱上我,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晚风轻轻吹,这洒着清冷月光的房间骤然冷了下来,周边寂静无声,似乎连潺潺流水声都没了。 路之遥从未想过,他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在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凝滞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艰难,每一次心跳都是那么缓慢。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生疏得仿佛是他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回家,你不是沂州人么,我们可以去沂州,我们不是一定要来苏州……” 李弱水看着他,将他勉强的笑容和骤然收回手的动作看在眼里,可她脸上却依旧是木然的神情。 “我不是沂州人,我住在蜀市花园小区三栋三单元六楼。” 她背着光,看向路之遥的神情其实并不太清晰,说完这句之后,她停顿许久才接上下一句。 “我们可以一起去住。” 现在的她不会说谎,她所说的都是她心底真正想的。 这句话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将沉入海底的路之遥拉了起来。 “那个地方,我是不是永远都到不了。” “是。”李弱水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那我现在,完全爱上你了么。” 这个问题他不敢面对,他很清楚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但他也怕这个问题问出后,得到的只有她即将离开的回答。 “没有,只有99,还剩一点。” 路之遥垂下眼睫,他紧紧握住手边的刀,刀鞘上的纹路深深刻进他的掌心,让他不至于失控。 这一点就像是将他拉住的绳索,只要再多一点,他就要掉进没有她的深渊。 “是么。” 他抬眼看着李弱水,随后伸手将她按回床上。 若想这个蛊毒不伤她的身体,时间不能太长,他现在得帮她解毒了。 路之遥垂眸看着她,唇角依旧弯着一个笑容,温柔得像是苏州水中的月亮。 看起来漂亮又温柔,可其实只要一点微风就能让它碎开。 “……看来我以后不能靠你太近了。” 他俯身吻着她的唇瓣,温凉而又纯净,不带一点**。 “不要离开我。” 近似祈求的话语未能送进李弱水的耳中,只有苏州的月和河听到了。 * “想好了吗?” 路之遥转头问她。 秋千上荡起的风吹得李弱水心凉透顶,她甚至无法想象路之遥是怎么度过最近这段时光的。 活在她即将离开的恐慌中,活在以为她不爱他的阴影里。 他最近疏远她大概也是怕那最后一点完成,可这疏远也是在折磨自己。 “系统,这里和书外世界的时间流速统一吗?” 【是三比一呢,书里三日,书外一日。但宿主此刻处于攻略期,流速拉长,现在是三十比一。】 她沉默一会儿,问出了那个最关心的问题。 “我能不能将他带回现代?” 【按理来说不可以哦,这是书中世界,与书外不是古代与现在这么简单的差别。】 …… “想好了。”李弱水仰头看他,抿出一个笑,但看起来却有些恹恹的,没多少活力。 她看向路之遥, “我们开始吧。”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8章 三天光明(十) 【友情提示。】 【攻略任务一旦完成, 宿主将会在不久后传送回书外世界,并无滞留于此的选项。】 【HE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听了系统的提示,李弱水沉吟一会儿, 转头看向路之遥。 “你有什么想要我问我的吗?” 路之遥避开她的视线, 睫羽微垂,在侧颜上微微弯出一个弧度,让人难以看清他在想什么。 “你现在似乎什么都知道了,包括我给你下蛊的事,对么?” 李弱水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路之遥的情绪现在看起来很稳定,可这恰恰就是最不稳定的事。 李弱水宁愿他拔出刀说想要他们两个一起死,将情绪发泄出来,也不想要他这样的垂眸沉默。 路之遥静默不语, 他抬眼看着这焕然一新的院子。 日光洒下,刚被浇过的花团上顶着水珠, 它们和李弱水一样,带着生机,在他的院子里, 肆意生长。 可夏日总过得很快,转眼六月便过去了大半,到了秋季,它们还能开得这样蓬勃么。 “我能问问, 我现在对你还是99么。” 他的头靠在秋千绳索上, 晃动时吹起的风扬起他散开的长发,垂眸看着她的眼神一如既往。 说起来,他似乎也许久没有束发了。 鹅黄色发带缠在他的手腕,紧紧地缠住, 甚至已经勒到凹进去的地步。 李弱水收回视线,霎时间觉得眼睛有些酸胀。 “还是99……若是到了一百,我会告诉你的,不会突然离开。” “这样啊。” 路之遥还是靠着绳索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视线描摹着她的侧颜,似乎看一眼少一眼。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李弱水不打算编什么理由,既然今日打算把话说开,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因为我家里人还在等我。” 这个理由一出来,路之遥便不再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又凝滞起来,他们的对话似乎走入了死局。 即便是满院的花和翩飞的蝴蝶也没能为这氛围带来一丝生机。 路之遥缱绻地拥住她,秋千发出吱呀的声响,他看似无谓,手却从腿上抽出了那把匕首。 他能用剑破开一切阻碍他们的东西,可他见不到“系统”,见不到李弱水的父母,他的剑也终究没有了用处。 更遑论,真正的阻碍就是他们自己。 李弱水根本就不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你要走,那便杀了我吧。” 手里被塞进一把冰凉的匕首,李弱水转头看他,光斑落在他眼睫间,像是在他眼波中洒下碎金。 他没有过激地强求她、威胁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请她不要离开的话。 但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在挽留。 他的手拉着她的绦带,他的眼凝望着她,他颤着的眼睫在表达不舍,他的唇紧紧将话语抿在口中。 秋千吱呀叫着,似乎不堪重负,翩飞的蝴蝶岔进他们之间,被李弱水随意挥开。 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绝望了,但本不必如此。 她想要和他说清楚,不过是为了解答他心里的疑惑。 可谁知道他问了这几个问题就再也没话了。 即便有朝一日攻略成功,她不能带路之遥回去,也不能滞留在这里。 但她依旧有办法,毕竟迄今为止,攻略进度是四分之三,而且每次成功结算时的奖励一次比一次丰厚。 她不相信自己会没有办法。 “你真的没什么想问的了?” 路之遥笑得温柔,却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的审判。 “好,那就到我了。” 李弱水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将它拔了出来,寒凉的铁刃上倒映着她的眼睛。 李弱水从来都不是待宰的羔羊,即便身处缝隙,她也会等待时机,从缝隙里发芽生长,肆意展示着她的生气。 从前面对尚且凶残的路之遥是如此,后来面对其余危险也是如此。 她从不会放弃。 但路之遥现在状态太差,一心求死,思想会更加偏激。 如果现在和他说奖励的事,他只会觉得她在敷衍、欺骗他,所以她得以他理解的方式告诉他。 她用抽出的匕首对着他,随后在他渐渐亮起的眼神中划向了自己的掌心。 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如珠玉落盘一般滚落在两人的袍角。 路之遥惊讶地看向李弱水,他正打算起身去拿上药,却被她按了回去。 “我不会抛下你的,即便我离开了,我也一定会回来,所以不要怕好感度会达到一百。” “路之遥没有这么畏首畏尾,也没有这么死气沉沉,你这时候该拉着我说一些奇怪的话,而不是让我杀了你。” 她眼神晶亮,脸上映着光斑,看起来耀眼极了。 路之遥视线转到她已然血红的手掌,横贯掌心的伤痕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血珠。 她怕疼,指尖控制不住地弯着,可她还是努力让那道伤痕展露在他眼前。 “要不要和我赌最后一个约定?以血为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血珠从她掌根滑落,在空中凝成圆,倒映着他怔楞的神色,随后在他袍角溅开。 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这样一个让他觉得难受,却又真的心安的答案。 李弱水一直都知道用什么方式能抚慰他。 路之遥抬起右手,和她鲜红的手掌合在一起,李弱水痛得反射性缩手,却被他用力展开。 “……你知道我最不喜失信之人。” 李弱水倒吸几口气,掌心痛得不停抽搐,但她还是任他拉着。 “当然,但是你也不要失约,一定要等我。” 从李弱水察觉到自己对路之遥的感情时,她便陷入了回家与留下的艰难选择。 挣扎是有的,但她还是想回家,她还有父母朋友等她,可路之遥她也不会抛下。 李弱水不是一条道走到死的人,此路不行,她就绕道而行。 她早早就打上了系统奖励的主意,特别是这次给路之遥恢复眼睛之后,她至少有了八成把握。 “等一下,你做什么——” 路之遥握住她的手后便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过了一会儿后,他突然俯下身,轻轻吻上了她的伤痕。 说吻也不准确,该说是吮吸。 他正在吮她掌心的血液,李弱水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如蝶翼轻颤的眼睫,是那么的虔诚和庄严。 他像一只吮食花蜜的蝴蝶,试图用李弱水的血液来滋润他焦躁而又压抑的情绪。 李弱水怎么会以为击个掌就够了呢,既然她要发血誓,就该以血作食,由此献出自己的诚意。 他抬起头,李弱水染血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眼下,擦出一抹丹霞红。 这痕迹落在他脸上,如同在一片冰湖中点染出一抹霞光,艳丽却又圣洁。 唇瓣已然变得殷红,他伸手抚着李弱水的侧脸,很是眷恋地蹭了蹭。 “如果你做不到,即便是入了地府,我也要找到你,将你吞吃到腹中,融为一体,再也不能离开我。” 李弱水笑了一下,伸手将他唇上的血液擦掉。 “不会的,我肯定会回来。” 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离开,而是离开后路之遥会如何。 书里书外流速不一样,若是要等,还不知道他会等多久,要是期间他自杀了,那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得想个办法。 “那我们约好了,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路之遥依样在他掌心划了一条伤痕,看到血珠流到指尖时不禁笑了起来。 他将指尖送到李弱水唇边,温柔的笑容漾在唇角,等待她的吸吮。 他也要给他的神一些回馈。 同样的,这也是他的祭出的贡品,希望她收了后能应允他的祈求。 看着路之遥期待的眼神,李弱水垂眸含住了他的指尖。 由此,契约就算是成立了。 * 晚风吹拂,将一切都吹回了原来的模样。 李弱水将破掉的手掌搭在窗台,以免不小心碰到。 “你不该瞒我这么久,若是你早些就告诉我这些事,哪里会独自痛苦十几日。” 她转头看着路之遥,唇边勾起了笑。 “你这人聪明,但在感情这方面总容易走歪,有些偏激,似乎我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一般。” 路之遥的乌眸静静地注视着她,里面映着一弯新月。 李弱水还在那边絮叨。 “有问题要直接问出来,你自己憋着想大概率会变得奇怪。 这种事以后都交给我来烦,你就做回路之遥,每天想着怎么样让自己开心就好。 你不是替代品,我也不用你做我的剑,想去接悬赏令就去,反正天下坏人多如牛毛……” 她对上路之遥望向她的黑眸,突然笑出了声。 “我手受伤了,今日你在上面,可以吗?” 路之遥弯着眼眸,慢慢俯身下来:“可以。”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面容往下滑去,将这景色记在脑海中,随后慢慢靠近她,颤着眼睫吻上了她的肩。 她要离开,是那么的坚决和果断,他无法阻止。 同她定下这毫无约束力的誓约,也只是为了她能安心留在这里。 他很卑劣,做了这么多戏,不过是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的豁达,让她更爱怜自己一些。 以前有段时间,李弱水见他爱去茶馆听书,便和他说了一段牛郎织女的故事。 这故事其实他听过,但也没有打扰她的兴致。 牛郎偷了织女的衣裙,她不得不留在此处,由此和牛郎日久生情,不再想回天庭。 对此,李弱水的评价是恶心。 他吻上她的胸前,不禁在脑海里想,她若是知道自己只是为了哄她开心才定约,会不会也骂他恶心? 他抬起头,舔了下唇角,视线定定地落在李弱水微红的脸上。 能留下神,即便是被骂恶心又如何。 他会控制好自己的情意,让神在他身边再多留许久。 “说不定你要等很久,那这段时间就都依你,你想做什么都行。” 李弱水以为自己和路之遥已经达成共识,心里的担忧便完全放下了,就算系统明日突然说攻略成功她也不会慌乱。 “好。” 路之遥笑着答应,伸手帮她垂下的额发拂开,露出她完整的面容。 李弱水笑着摸摸他的长发,对这旖旎中透着温馨的氛围很是满意。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看着路之遥的动作,她慌忙抬起脚踩在他肩上,脚踝上银铃叮当作响。 “……那里不能亲。” 路之遥只是望着她笑,随后略微一动,吻上了她脚踝上的那串铃,眼睛却依旧盯着她。 “好。” 漫漫长夜,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位,可一切又都继续往前走着,未曾回头。 * 自从说开以后,路之遥每日清晨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向她询问好感度。 可也仅仅是询问,其余的事都没再提起,就连系统他也从没问过。 仿佛他比她还要心大,一点不在意以后分离的事。 他们不再每日将自己关在宅邸中,而是一起去接悬赏令,一起过着“最后”的生活。 夏日里两人会一起去游湖,去游泳,甚至还在院子里挖了好几条渠,效仿安阳公主养起了金鱼。 由此,他们的院中多了不少有生气的东西。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去,略显炎热的夏季没多久便翻篇而过,来到了凉爽的秋日。 院子里的花谢了不少,路之遥垂眸看着它们,思考着要不要多买些菊花来让李弱水开心。 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就看到李弱水捡起脱落的花瓣走进厨房。 “是时候做些花酱和鲜花饼了,中秋正好可以吃。” 他这才想起秋日是有一个团圆节日的,中秋节。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圆、这么明亮的月亮。 其实这些节日他都不太熟悉,只是以往偶尔听到过。 原本一开始他都是没多少兴趣的,但李弱水每次节日都会提起自己的过往,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往,渐渐的,他竟然也对节日有了期待。 “小时候我爸妈中秋只买火腿月饼,我也不爱吃,但我爸说这不像过节,想让我沾沾喜气,每次都要做抄手给我吃。” 他看到李弱水笑弯了眼,那鲜活的模样将他唇角也染上了笑容。 “其实他们可以多买一些月饼,没必要非买火腿的,不过因为这个,我长大后中秋节都只吃抄手了。” 李弱水笑吟吟地看着他,等他吃完一块鲜花饼后才继续说道。 “以后你和我一起回家,还能尝尝我爸妈的手艺,不对,以后也是你爸妈了。” 她妈妈估计会很喜欢路之遥,毕竟没有人会不爱美人。 或许是中秋思念亲人,她破天荒地说了许多自己和家人经历的小事。 那些都是路之遥从未触及过的过去,或许也是她放弃自己而选他们的原因。 …… 路之遥依旧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每日清晨询问她好感度时他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恶人。 “没有,还是99”这句话就是无罪释放他的判词。 一日又一日的宣判后,时间来到了冬季。 “今日的距离,还是九十九么?” 他不爱说好感度,而是用距离指代。 李弱水刚刚醒来,她躲在被子里,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转眼看向窗外。 “下雪了?” 路之遥从背后拥住她,看着那满天飞扬的雪花,眨眨眸子。 “下雪了。” 冬日已到,可路之遥的好感度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www.bqzw789.com),网址 笔趣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09章 三天光明(十一) 本书最后5章不提供下载阅读!请在线阅读!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10章 最终章(一) 本书最后5章不提供下载阅读!请在线阅读!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11章 最终章(二) 本书最后5章不提供下载阅读!请在线阅读!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12章 最终章(完) 本书最后5章不提供下载阅读!请在线阅读!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 第113章 番外一 本书最后5章不提供下载阅读!请在线阅读!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qzw789.com)